江湖前言：
我很高兴
沈浩波
本月，很高兴地看到出生于80年代的水晶珠链由一个聪明机巧的诗人变成了一个真正优秀的诗人。
本月，很高兴地看到艾泥、张玉明、金海曙、海力布等人的诗歌，在他们身上，我看到了一些新鲜的让人兴奋的品质。这几位诗人和他们的诗歌其实一直存在着，只不过现在，我们看得更真切些了。
本月，很高兴地看到在论坛上诗人们掀起了一轮又一轮的写作高潮，我不认为这是什么诗歌大跃进，恰恰相反，我希望这能成为一种常态，毕竟，当年那种一两首名作打天下的情况已经成为历史。现在，首先从创作量上，我们就可以开始衡量一个诗人的创造力。所谓：李白斗酒诗百篇，说的也就是一个创造力的意思。
本月，我在自行车网站看到广西诗人们贴出的“2002广西青年诗人诗歌选”，我很惊讶的看到狂飙、伍迁、梁亮等刚刚开始写作之路的青年诗人的成长，这种成长，是在一种整体氛围的推进下的成长，由此可以看出，虽然个人化写作已成常识，但在这种群体内部相互鼓励和支持的写作空气在更多的时候对年轻诗人的创作大有好处。广西原先是一个先锋诗歌相对贫瘠的地区，但从新的“自行车”开始，我看到一切正在发生变化。这也是我为什么要从“自行车”网站转来“2002广西青年诗人诗歌选”的原因。
江湖——六月推荐
水晶珠链诗20首
这些天我干了些什么
我发现夜晚又长又滑
每个梦都拧的出水来
我发现你从我的下面掏出来棉花
对此我没有解释
我发现我坐在一把椅子上晃来晃去，身上散发的味道
并不象你说的那么好闻
我发现我蹲在阳光的监狱里不停地写诗
我对见到的每个人说——
不要让一首诗轻易地结束
7，3
一个女人的解读
她的秘密：话只说一半
偷看自己的脚踝
交叉的双手；不好笑的时候放声大笑
别人都笑的时候她只是
交叉双手。
她的原则：
她之所以正襟危坐
是因为她赞成
少女的一点点淫荡
和荡妇的一点点羞涩
6，18
你要我亲热一些
你要我亲热一些
你向我要求着此刻
并不具备的玩意儿
你要求我
再亲热些
只要比刚才
多一点点的亲热
排除掉这段关系的贫乏
排除掉所有男女关系的贫乏
我发现
除了亲热
我们也没别的可干
6，17
哪些是湿的，哪些是干的
我洗好我们的衣服
打算晾在阳台
前天洗好的内衣内裤
还没有收走
依然隔三差五地
挂在圆形衣架上
我只好将就打湿的手
把新洗好的内衣
挂在空位上
天空在这个时候
刚好又黑了一些
当我挂完所有衣服
打算收走
已干的衣物时
我那对打湿的双手
已经分辨不出
哪些是干的，哪些是湿的
哪些是男人的，哪些是女人的
6，17
渴望
你绷的那么紧
我还是要放肆地
看你一眼
你越是不敢看我
我越是要
放肆地看你
我想象你看到我的纹身时
表现出的不同
我想象你看一看我
哪怕只是
在看纹身
6，17
床单上的秘密
喝了些酒
身边只剩下一些
简单的线索：手伸到左边
可以把灯拉开
伸到右边
可以摸到被你
睡弯的枕头
你还没有回来
于是我借着月光
在左边的床单勾画出
每天的你
用怎样的每天
躺在上面
怀着恶意的思念和记忆
我总是想起那些
在热闹的马路上
刚被抬走不久的伤口
6，17
年老的时候
年老的时候
我或许可以接受
你浑身上下
不成体统地软下
我或许可以接受你的这里、那里
偷偷发生的
和明目张胆的软——可以接受
你进来的时候不软
出去的时候变软；
或是进来的时候软
出去的时候更软——
年老的时候我想必已经储蓄了
足够多的包容
用一双干枯的眼和子宫
装下整个儿的
泡过水的超人雕像
6，17
人人都有一个婊子梦
这家店的衣服
看上去都象婊子穿的
针针线线都考虑到男人落手的便利
随便的空白、遮盖、模糊
都巧妙地围绕一个主题，如何同整体的轻
相契合，于是最薄最透明最易撕扯，比舌头
更柔软，更容易相忘于无形
老板娘收获的温柔，递给我的温柔
也象是递给一个婊子
她挑出全店性价比最不理想的一件
一件挖空心思的蚊帐，说适合
我这样的女孩。
她是想说“未来的婊子”还是想说
“犹豫不绝的婊子”？
我看了看身边的女友，她正预支着一个
未来情妇的风骚
在镜子前
摆弄另一件蚊帐
6，15
十五年只是哔的一声
十五年只是哔的一声
一通电话的时间
让片场的小弟
变成了叔叔
在我还可以把所有男人都称为
“老男人”的时候
他温柔地告诉我
十五年只是
哔——
的一声
6，15
男人都是鸟做的
坐在对面的诗人
在高谈阔论之余
积极收集着房间里
突如其来的乳房
暗自排列其
手感大小
于是从大到小
从坚挺到松垮
从伊甸园到野百合
从深情相拥到有多少爱可以重来
乳房的过分堆积
会不会导致你诗意的目光
比往日
更加沉重
你会不会在天亮前的第一行
深情地写下
啊
曾经
有这样一些乳房……。
6，16
我的悲观爱情预言1
以前你欣赏我小便
以前小便象爱情的分泌物一样滋养爱情
以前我造成的声音就造成我们
后来我再没刻意关上卫生间的门
后来你再没邀请我打开卫生间的门
后来我蹲在马桶上
你站着刷牙，与我谈最近的股市
我的悲观爱情预言2
你的皮肤的早晨
有猞猁鼠的味道
每天晚上必须拥抱抚摩
每天来到彼此的皮肤终点
已经没有力气
故做新鲜
每天晚上
每天晚上相拥而眠
我来到猞猁鼠
你来到水晶果冻
我来到水晶果冻
你来到猞猁鼠
6，15
和你有关的数据
一个晚上
交谈0次
拥抱0次
接吻0次
抚摩0次
做爱0次
凝视3次
偷瞟5次
不经意的碰触1次
性幻想1次
嫉妒2次
音乐盖住你的说话5次
我听清你被音乐盖住的说话4次
与不是你的人做爱3次
删掉并牢记你的手机号码
很多很多次
6，15
夏天
极度恋母的男人
第一次与一个女生
分享他夏天的秘密
在南方的竹凉席边上
她雪白的母亲
如何一边叩他的脊背
一边把一双
又凉又白的大腿
垂到竹凉席的床边
垂到他无数个
童年夏天的梦里
那样的场景
他想一想就会
浑身激动
10年之后
他终于找到了一双
类似的大腿
于是他躺在床上
让我模仿她的母亲
坐在床边
继续叩他的脊背
他看我垂下的双腿
我用英语撒了这个谎
1，
我的他
因为中文说不过我
终于在这样一个夜晚
改用英文同我交谈
维护他那
与我很少谋面的男性自尊
在听他的蹩脚英文之余
我仍固执的操着母语
这好歹也算
两股自尊
被放在不同地方的体现
2，
新的语言的加盟
把大家带入一个被危险
强烈吸引的表达空间
仿佛赤身裸体，仿佛穿着
别人的身体
总之他开始蹩脚地问我
是否在这段时间
也同别的男人
发生过关系
用英语来担当这个提问者
简直就是睿智
我感到两股陌生
这样薄又这样尖的
开始同时摸我
3，
为了慎重地撒好这个谎
我慎重地
在一些语言中做出选择
英语，法语，俄罗斯语
湖南，湖北，香港
长江上游，黄河下游
东南，西北……
任何一个可以用来完成这个谎言的
对我陌生的土地
都值得一试
试试这个谎言的重量
试试我的嘴，试试我的民族自尊心
有多虔诚，有多虚无
最后，我选择把这个谎
撒到美国
我说
NO
我是这样开场的
4，
感谢英文，让一个男人
终于勇敢起来，道出真相
让一个女人
勇敢地起来
保卫她母语的
干冽、甜美、诚实
在她尚不能完全明白
男人的那个问题
是否只是在练习使用
fuck这个单词的情况下
她就毅然做了一回
民族英雄。感谢英语
感谢他和我的蹩脚英语
终于让一个美好的夜晚
和一段美好的男女关系
开始
蹩脚起来
6，19
一只花瓶的认识
第一次见我的人
都习惯性地把我
当成花瓶
因为我外观美好
又固执地端着我的
外观美好
把我当成花瓶的人包括：
所有在酒吧里认识的男人
为了实现他们的认识
他们随手搂抱
仿佛我从来不会思考
个人问题
再就是我的老板
他甚至只需要我
在年度杂志订货会上
出现一下下
另一批是那些渴望带我
进入上流社会的大款
他们向我推荐
最含蓄的坐台方式
比如摸一张牌
收一次钱
不过最让我痛苦的还是那些
每天用我的诗和小说
打发漫漫长夜的男人
他们几乎从来不打算
把我当成花瓶
6，18
在梦中
在梦中
我们成为了任何一种
预言中的人物关系
我推开你靠近的手
从窗口跳进河里
你穷追不舍
我也好意思奔跑
早晨醒来
我看着你在身边穿好衣服
你分明是要离开这个房间了
你分明是要给我私人空间了
但我却忽然不知道
这样是不是就比梦中
更远了，更近了？
我不好意思老问
你也不好意思老跑
6，18
狗男女走的路
黄昏的时候
这条路是由南向北的
凌晨以后
它开始由北向南
送一个人回家
其间
这对狗男女
由南向北
有时
由北向南
6，26
身体检查
你把冰凉的听诊器
按在我身上，想听一听
你错过了些什么
从心脏到小腹到脚尖
你也曾把它们用来
被听诊器检查
或是告之天命
你几乎什么都没有错过
关于这些器官
在血液中的从生到死
你体会的比我更多
你唯一不能的是
象放下戒备的猫一样
摊开在一个陌生人床上
她不解释为什么摊开
为什么放下戒备
她不解释她的放松
她什么都不解释。
6，26
未来一出戏的安排
我们共同的3个月
终于让我说出
“我长大了”
终于你也随声附和
“我也长大了”
你他妈的带着欣喜
我他妈的装也装不出来的伤感
从此
以下的若干个月
这出戏的格局
将彻底扭转：
一个女孩VS一个男孩
做如下调整：
一个女人VS一个男人
片尾字幕：
“春天没过
她就已经成熟的象每一滴
不得不掉下来的雨水”
有奖竞猜：
什么是催化剂？
6，26
艾泥诗16首
春天
仿佛经过了犹豫和思考
分给这片山河的春天进入那扇窗户
总归是迟了一点
总归还是来了
没有忘记愈演愈烈的
晴空的鸟鸣
没有忘记花的骨朵
微风摇曳着亿万株纤柔的
光的茎
仿佛伟大的传统正在一个荡妇的身上
醒来！她按摩着夜生活过度的
灰暗的眼圈，回到了两千年前
回到《诗经》记录的那个春天
陌上青青,她可是
可是明媚的采桑人
14/1/2002
特殊任务
派一个鸟的分队去取得密码
需要打开天空，让音乐家
直接闯入风的琴房
需要一份感人的文件
需要另一种语言，安排
我们的生活，确立新秩序
那么就需要接听
需要学习和斗争
别忘把谦卑的品质武装到幻像
让暴乱般的飞翔更像翅膀
一声鸟鸣
也不超过胸腔的容量
啊，我这样的愿望，我这样
小小的体积蓄着大气
飞啊，一个鸟的分队
编成钥匙的阵形
不知道像憨包一样直奔地狱
还是像瞎子一样误入天堂
22/4/1996 26/3/2002
建筑学
一把锤子对于一个国家的
一枚铁钉，可以施加最有效的打击
这是我在工地上得出的结论
持续的打击让一座大楼拔地而起
与之关联的时空
也因此而确立
所以我让我发出沉闷的
正被进入的声音
在我的国家，我的工地
6/12/1994 14/1/2002
即景
这地盘松，这红土上裸露的岩石以及
排列到天边的那些灰蓝的犄角
在高原，时间是多少年了
时间显示它们是不是因为
我看着它们？时间
如果明天就死你就是我最后的人性
让视线闪动一如微风吹亮的
湖水的反光，平静中颤栗着
我试图不让自己无话可说
扑向灌木丛的鸟儿发出尖叫
这猝然的爱让我驻足，倾听，然后确认
这是否就是我此刻的声音
是否就是时间
那沉溺的
忘情的一跃
7/12/1994 14/1/2002
雨
水在杯子里面是一个透明的圆柱
支撑光的重量，保存我反复的渴意
以及屋顶般覆盖的手
雨呢？地图打开我所处的县份
一个省；一个国家。雨
被我下着，它的形状总是局部的特征
我是一个经历有限的人，只能让
雨落在熟悉的地方对于你和天空
却是一片未知的领域
6/7/1998
夜晚是积极的
僵直的腰被放松
夜晚是积极的
月光晦暗，手臂充满了
向下的坠感
听见狗的叫声很远
陷入回忆。美好的时刻
需要放弃多少东西
夜晚是我对夜晚的注意力
是我对我的引诱——
一头觅食的田鼠才出洞口
就闻见点心的气味
深情地呼吸：啊，太好了
4/7/1998
另一种旅行
在三月的窗下读书
华莱士·史蒂文森的书
只要透明 就能看见豹子
千里之外的美洲丛林
印第安豹子 它的皮 绣着蓝花
这是我的感觉 也将是
我们大家的感觉
因为云南北部的大风
刚刚把沙子落下
短暂的寂静 水 渗进石头
我看见豹子 草分开
它向你移动着 冷静的幻像
越来越近了 眼睛
分明又朝着另一个方向
似乎在寻找什么
寻找的 不仅仅是你
哦 爪子带动呼吸
呼吸的节奏 像我在一本书中
在华莱士·史蒂文森的书中
像一头豹子走动
那么“我是我周围的事物”
以阅读的速度旅行一次
这样也很好
3/1992
一树桐花
香气雪白的锤子
春天赶造的标志
也该是大地夜晚的幻影
一树桐花
三月人家
当我出现的时候
和平降临
暗中还使鸟雀安睡
物在物的周围静静呼吸
12/3/1992
八匹马
铺天盖地的阳光一望无际
最灿烂的地方 最寂静
铺天盖地 隆隆的声音从那里腾起
八匹马
我见过或者没有见过的
各自的颜色 是呼啸着
擦过耳边的风的颜色
八匹马 八种不同的姿势穿过阳光
乱纷纷鬃毛飘动
唯一的秩序 是连成一片的
大地的回音
铺天盖地的阳光一望无际
八匹马的方向 一望无际
12/1988
在乡下爱人的房间
在乡下爱人的房间
钥匙显得很不重要
寂静的果园让我坚信
门一敞开
秋天就会漫下山坡
这是我最满足的日子
不需要出门
便可以了望整个季节
爱情是一件毛衣
在阴天
织进乡间少有的空闲
现在是好天气
阳光照亮简朴的家具
爱人在楼下唱歌
洁白的床单
晾在铁丝上
4/8/1988
我的小爱人
我的小爱人 第一次
在我的房间午休
另一个房间
朋友们小声说话
阳光摇着绿窗帘
我的小爱人 一动也不动
沉睡的身体蜷起来
像是在春天的体内
脸上还有细细的绒毛
这使她更像个孩子 我的孩子
只要我斜身出去
她就会微微翻身
让我在另一个房间
握着杯子 常常发呆
这样的时刻
我就会听见树叶
像一群鸟儿 在柔软的枝条上
扇着翅膀 又高兴 又慌乱
这样的时刻
朋友们就会挤挤眼睛
我就会找个借口 重新进来
我的小爱人
这时候一动也不动
阳光钻进她的头发
在我不该触摸的地方
找到一枚金色的发卡
8/1988
水泥空地
拔掉最后一棵干草
等到雨水一绿
小园子就翻新土
用塑料开花的母亲
总算在水泥的空地
亲手触到了春天的根
篱笆围就 黄昏在短期内
不会被机器占有
打开柴门就可以
重温她一生的细节
归宿如此简单
却让我在自己的生活中
满怀歉意 寻找多年
好在老人已站在那儿
扶着锄头的姿态
让我想起，今天
她还是那位农妇
沉静 自然
似乎正在收集遥远的鸟声
尽管描绘她的阳光
这时候越来越暗
8/10/1990
凌晨两点
轻微的响动来自哪儿
黑暗中我用它的光亮
看见了时间
凌晨两点 在一些屋顶下面
大师已经睡着
而途中经历的那场雨
刚刚来到此地
有些冷 让我想起
窗子还没有关上
许多东西无意中就被淋湿
包括昨天的想象
打开 像花朵一样新鲜
显出单独的重量
没有人这时候触及它们
夜很沉 分明是蛐蛐的弹奏
停住了雨水
我像一个盲者出门远望
黑暗深处 一小块干燥的地面
正在裸露
10/21/1990
在没有航线的地方
我在雨夜梦见飞机
作为没有进过空港的人
我要用指头 才能清点他们
啊 整整一个大海白鲸的总数
关闭着声音 航行
巨大而缓慢 分开鲜花
和黑暗 我感到凉
感到光滑 像风暴过后的水
感到蓝 视线透明 我看着它们
似乎隔着玻璃 正在交错而过
似乎无穷无尽虽然我知道
我就要醒来 我知道
我在做梦 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但我不制造空难
在没有航线的地方我梦见飞机
它们甚至进入林子
到我去过的某处
当翅膀打开 机翼下的红字多么熟悉
是不是这场雨 早就布置了
它们停歇的绿草地
1/5/1995
去地区文联的路上
黑糊糊地 根本就看不清
那是两只失散的鸭子
撞在车轮上的似乎老朽一些
滚了一滚 就不出声了
另一只幸免于难
像无辜者那样
它扑腾着翅膀惨叫不已
使附近农家的灯光
窜出了一条黑影 紧接着
拧亮手电 朝这边奔来
这时候我不知如何是好
鸭子的失散与我无关
而那束光到了面前
却紧盯着我上下打量
像作案者那样 我只好
翻身上车 逃离现场
31/8/1990
龙潭巷51号
隔壁是一个国民党，白日在车站卖团结报
天快黑了，才来到阳台上吸一阵水烟筒
虽然没有代表另一个党，我和他也曾有礼有节
交涉过如何打扫卫生的问题
楼下是一户四川人，炸油条的
天麻麻亮就起来了，下雪时他们的炉子
在院子里留下了一圈暗黄的水渍
而我不知道他们的摊点在哪里
过道边坐着的那个老妇人
好像聋了，或者哑了
好像一张口就会失去了重心
默不作声，她整天垂着头，向着地
房东的脸偶尔在窗口晃一晃
那时候我的房间还没有女人
那时候是一九九0年，我二十二
与这个世界好像没关系
现在想起来却那么清晰
先是邻居，然后是一只猫从二楼纵身一跃
抓住了挨墙的那棵老柏树
光滑的大尾巴倏地一闪
就消失了
30/6/2002
江湖——六月枪手
巫昂在联合国写下通奸日记11首
联合国
如果你熟知世界地理
你看，让一些国家换换地方
是不是更好些
比如吧
把中国搬到澳大利亚去
除了河南
周边人口
都会撑到海里淹死
把澳大利亚
换到印度尼西亚去
由于岛屿繁多
那些袋鼠跳着跳着
就变成了恐龙
印度尼西亚
只好去当土耳其了
否则那些海盗
怎么把猪看成骆驼
至于土耳其
得让他
迁移到广袤的北美大陆上去
让他像狗娘养的哥伦布一样
重新举起
调焦精确的
望远镜
2002/6/18
换个角度
我总不能跟你说
在见到你的那一刻
我多么想
当一只活蹦乱跳的
母猴子
在香蕉皮和野蜂窝之间
舍此就彼
我已经适应了
动物园的假山
还有一两处上锁的笼子
万一发火了
还可以把口水
直接吐在游客身上
在这种情况下
你让我如何
继续疯狂
怎么穿着制服
发高烧
2002/6/18
社交圈
在一家光线上流的
咖啡馆
某位不胖不瘦的女人
正跟见过大世面的男人
一起谈心
他们表现出了
不把对方当作猎物的
崇高旨趣
读书、生活、新知
马脚、昆虫、大便
话题大抵如此
男的挠了挠头皮
女的摸了摸肚子
“再来一杯卡吧齐诺”
女的忍不住
先优雅起来
男的
则不紧不慢地
讲着他的前妻
这个年头，男女关系总是
面孔粉嫩的
当他终于拉扯到
1974年
她有点坐不住了
为什么他恰好在那一年
跟他年富力强的前妻
生生分散了去
这时候，女的知道
一定得跟他分享
某块隐私地带了
起码
应该让他尝尝
活着的一丁半点甜头
2002/6/18
示范
一个俄国女人
从五楼掉下来
她的尸体
被亲人们存放了55天
说是在等纪念碑
我记不住她的名字
我仅仅希望
如果我不幸早逝
千万不要用我的尸体
纪念我
不要浪费防腐剂和冰块
也不要偷偷地喊
巫昂巫昂
召唤我
更不要用一句
高深莫测的话
概括我
要把我当作一个问题
来解决
一定要往好处想
2002/6/15
回到上帝身边
你再怎么狡猾
也会在一场大病之后
被简单处理了之后
到那个地方去
大家高高兴兴地跟你说
那地方有奶有蜜
如果你是个中国人
喝不惯那些东西
那么那里就会像奥运村一样
专门为你准备了
大饼油条
在那里的食堂一角
放着正在世界杯的电视
还为该死的球迷
准备了一块钱一根的油彩
你依旧可以涂得人模狗样
跟你的爷爷奶奶
坐在一起
2002/6/15
兴奋剂
当我快要碰到它的时候
它就消失了
我也完全变成了一个
便频、小气的老妇人
请给我们这类人
注射某种气体
这种气体
最好能够维持二十年
如果需要提早结束
它跟氧气瓶一样
马上可以撤离
只在一堆胳膊腿里
留下了
针眼若干
2002/6/13
操之过急
对一只猪
我还能说什么
这是一种走红的动物
连我都给自己起了个
跟猪有关的外号
对一种新近发现的鸟
我们还能叫它什么
乌鸦已经有了
麻雀已经太多了
每个稍有档次的馆子里
都有一头熊
在锅里闷闷不乐
它身上
那几个象征身份与地位的爪子
被挂到街面上
如同一张奖状
2002/6/13
通奸日记
当然
我出门了
拐到一个不起眼的门洞里
在那里，有个好朋友
特意为我留了个男人
事前通了一个
五分钟之久的电话
讲清行车路线
跟各自单位打过招呼
但还是挺匆忙的
他身上
有一个地方
照例出了血
我们镇静地收拾停当
像两个真正的陌生人
重新出现在大街上
有一整排房子
被阳光照耀
好几辆车
慢慢地
开了过去
2002/6/20
飞机
飞机是个塑料盒子
一些人在里边走来走去
有人把行李砸在别人头上
有人在偷偷地喘息
这飞机就快要死了
把那些没名没姓的人
全都带走
他们本靠两条腿走路
为什么急着
离家出走
更让善良的媒体
担心的是
在飞机掉下来的地方
会不会
还压到一群穷人
以及他们身上
零星的肉
2002/6/20
你说呢
不知道犯了什么贱
今天夏天，满大街的人
都在说蚊子蚊子蚊子
南方发水了
北京有一点儿波动
但是最终落实到了
蚊子蚊子蚊子
你说的次数越多
蚊子就越多
你越愿意跟它们搅和
你就越琐碎
把手放在驾驶盘上
一边说：怎么办
这些小恶棍
好象一直夺不走
你的命，又好象一直
在你附近
快活
2002/6/20
玛里玛拉
——献给敬爱的艺术家们
我写了一首歌
叫玛里玛拉
我的朋友王大道不习惯
说应该叫玛里马达
另一个朋友刘关张
更不同意
说不管叫玛里玛拉
还是玛里马达
首先要把姿势摆好
当我开始了玛里玛拉的
第一段
我给自己换了块电池
为玛里玛达做准备
当你在街头的音像小黑店里
终于搞到我的玛里玛拉
你肯定听不出
里面还有玛里玛达的影子
而且你根本不知道
我曾经为了这首
双性合一的颠峰之作
失眠并禁欲
2002/6/20
金海曙从烟囱里偷看远景9首
如何辨认一个空洞的人
没有什么技术
也不需要敏锐
在你我的生活里
有些人就像卖肉的屠夫
那样洋洋自得
似乎一刀下去
半斤就是半斤
四两就是四两
似乎全世界都在他掌握之中
全部思想都要由他来规定
2002/7/1
关于我们的需要
一场大雨
但没有下透
空气有下坠的感觉
令人呼吸不畅
这时我们就盼望着
有什么能掉下来
哪怕它是
从楼上掉下来的一只花盆
2002/7/1
谈谈尖锐
尖锐的并不一定都是刀锋
刀把有时也很尖锐
在你握起它的时候
你就开始流血
所以，我们有时也就需要
提防那些迟钝的、不动声色的
疼痛
2002/7/1
给女友写首诗
具体的场面不必描写
具体的细节也不必
我要写给你的是一种气氛
它有点像声音里
那种需要捕捉的静寂
它一动弹，你就会发现
有点恍惚，有点遥远
它也有点像你上床入睡前
那个转瞬即逝的瞬间
很短暂，又很迷人
在很远的地方你就能把它认出来
2002.7.1
两种疲倦
一种疲倦会使人头脑混沌，丧失判断
像白痴，一点小事就能让他发火
这种疲倦是盲目的力量
他被海水淹没，他身陷事物的纠缠
这使他全身瘫软，连手指也不想动一动
还有一种疲倦是因为他看清了事物的走向
他无能为力，他看清了
虽然他也是疲倦地坐在那里
他看到了大海的力量我们无可抗拒
和前者不同的是他只是坐在海边
2002.6.24
我的女友是个手工艺人
我的女友是个手工艺人
她总是埋头在那里制造些什么
她总是埋着头
使用她一双灵活的小手
制造、制造
只是偶尔才抬起头看我一眼
从她茫然的眼神里我当然知道
这时她其实什么也没看见
但我却仍然由衷喜悦
在她抬起头来的那一片刻
我觉得我们处在一起十分美好
2002.6.23
家边上的烟囱
我家边上有根烟囱
我很难看到它的全貌
它拥有可能冒烟的身体
我却很少见它冒烟
我每次看到这根烟囱
都觉得它又高出了一点
今天我又在阳台上看它
至今已看了整整五年
我每次都会为它感到困惑
它在空中显得过于孤立
这样的事情并不常见
有凹有凸才是普遍的道理
一把钥匙必有一个锁眼
一台电话也必有另外一台
而烟囱僵硬地竖在半空
天空却依然不动声色
假如烟囱平躺下来
也许还能找到配套的事物
但它却总是那么坚持
像怀念一次光荣的失败
我站在阳台上反复端详
希望看到意外的惊喜
生活每一天都那么相似
我真希望它能快活地平躺下来
2002.6.22
洞
你以为它是一个洞
它却是一台搅肉机
你以为它是搅肉机
它看起来又是洞。
别人钻进去后
你听见了快乐叫唤
你自己钻进去后
就变成了一堆肉糜。
这不过是个比喻
真相却也正是如此
可惜我们无法证实
在我们都变成肉糜以后。
2002.6.21
远景
把望远镜倒过来
你就能看到生活的远景
它实际上近在眼前
但也可以把它放到远处
一棵树从未有过地细小
一朵云也是
当一个女人走了过去
你就把望远镜再倒过来
那么好的乳房
但它仍然是一个远景
你以为它是伸手可及的
它和你却没有实质性关系
你把望远镜倒来倒去
生活也就反复折腾
现在需要进一步考虑
你在这只望远镜中
——是否也一样忽大忽小？
2001.6.26
张玉明把一只患了遗忘症的斑鸠当成白痴15首
斑鸠
灰眼睛里飞翔着
灰斑鸠
当一切暗下来
钢琴白键闪着光
星空多么辽远
黑夜多么漫长
狂风刮飞命运
哑子噙着歌唱
2002.6.13.
猛犸
布娃娃可爱
蟑螂讨厌
猛犸可怕
秃顶
使你无话
灰烬漫天飞
眼泪簌簌落
干草垛起火
嚎叫 尖叫
弥留之际
一声不吭
2002.6.11.
怀念日
将最后
一次晤面
折叠起来
扔进火炉
将日子的
骨灰
小心聚拢
仔细筛捡
怀念日。下雪天
谁的眼睛
结一层厚冰
千里之遥
一场内心的
大火。没有
救火车
消防员
2002.6.13.
献诗之一
你摸索着够我身体内的灯绳，
熄灭喧嚣的白昼。
春夜好静。
向美好的灵魂
致敬！爱神
为相爱的人
打更。
2002.4.16.
遗忘症
蜗牛忘记了爬行
大鸟忘记了飞行
陨石忘记坠落
噩梦忘记醒来
眼泪忘记涌出
树木忘记凋零
燕子忘记衔泥
蜘蛛忘记吐丝
你忘记衰老
我忘记爱你
2002.4.19.
绝症
白天是白药片
黑夜是黑药片
白天是白键
黑夜是黑键
一生两件事
生病、弹钢琴
灵魂的琴曲
受惊的马群
嘴唇咬紧
白幡黑棺
2002.4.5.
旧鼓
一面旧鼓
深埋你的躯体
一个人隐藏鼓里
这么多年
不吭声
一个人
来自遥远的火星
2002.2.15.
梦境
我怎么哭都哭不出来
我怎么喊都喊不出来
我怎么唱都唱不出来
我怎么飞都飞不出来
安眠药。剃须刀。砒霜
我怎么死都无法死去
2002.4.5.
命运
我是一个缓慢的人
陌生的刀子
紧抵我的后背
我是一个迟钝的人
这么多年，不吭声
2002.4.3.
黑匣子
飞机坠毁
爱情失事
黑匣子等死神
认领 天黑了
一滴水
消失在水里
一个人
消失在人群
2002.4.4.
植物人
植物人老方
活埋进自己
每一个庸常的日子
整整三年
瞪着眼不死
整整三年
瞪着自己身体里
那片惨烈的废墟
每天
若有所思
一日复一日
天亮了然后
天黑了。天黑了
然后天亮了
整整三年老方
瞪着眼等奇迹出现
废墟下醒来自己的爱人
2002.5.5.
呜咽
我们对死亡
轻描淡写
佯装不知
忽略
回避
未置可否
其实，死亡的笔触
触目惊心
随时都会
悄悄地出现
日常生活的白墙上
死亡是一种静
静静地
不哭
遗忘是一种静
静静地
活着
呜咽埋藏在
深夜的梦境里
2002.5.4.
梦游
敲门的人
敲来一碗闭门羹
敲钟不小心
敲掉门牙
敲脑门儿
敲跑一团瞌睡
敲山震虎
一匹白猫从夜色显现
上司敲打你
装聋作哑
爱人敲打你
顾左右而言他
敲小鼓。敲大鼓
敲碎大衣橱玻璃
敲盆敲碗
敲锣敲钹
敲结冰的夜色
敲白骨，唤醒祖父
大汗淋漓醒来
天静静地亮了
2002.6.9.
荒凉六行
谁
将长颈鹿
眺望的细脖子
挽成死结
内心荒凉
天暗下来
2002.6.5.
白痴
白痴
在洁白的墙上
写爱人的名字
白痴捏碎白炽灯
找自己的爱人
白痴埋藏钟表
书信、雷霆、泪滴
想让青春
不再消逝
白痴将精神病院
埋进自己的身体
白痴燃烧一根绳子
一根捆着名誉、命运的
一生一样漫长的
绳子
白痴追逐着青烟
白痴跳着、跳着
够、够、够
低飞的麻雀
一只鹰俯冲下来
啄瞎白痴
兄弟的
黑眼睛
2002.6.23.
伊沙唱着满江红从合肥上空飞过16首
夜西湖
美丽的杭州
茶比海鲜贵
这之后
我和仨男的
闲庭信步至
月下西湖
比粼粼波光
更美的
是湖畔长椅上
一对正在
亲呢的男女
那个美女
快乐呻吟
同行的伙伴
问我：是否
也曾有过
如此浪漫
那还用问吗
谁不曾有过
我这么说
眼中便起了雾
现在回想起来
真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今夜西湖
如此美丽
我的上辈子
就在湖对岸
满江红
三年之中
两下杭州
四过岳飞庙的
红漆大门而不入
大概以后
也就不会进去了
坐在路边的石阶上
想起有一年的冬天
我和徐江一起
在北方大地游历
天苍苍，野茫茫
我们到达内蒙境内的成陵
在我就要对着成吉思汗
高大的灵位跪下来的时候
徐江一把拉住了我
他说：“你我这种人
还是不要给武夫下跪”
从合肥上空飞过
无非是一片片的楼房
新的、旧的
无非是一条条的街道
横的、纵的
让我眼前稍微
一亮的是一条河
自城中穿过
无非是像一根玉带似的
透过飞机的舷窗
我定睛想要看清的
东西是什么呢
一只蚂蚁
一只名叫
管党生的老蚂蚁
正从某条街上爬过
他是我在该城
认识的惟一
一只蚂蚁
正爬在从一个网吧
到另一个网吧的路上
老蚂蚁
这回我没时间啦
乘着蜻蜓回家
下回一定着陆
请你到贵城堡的蚂蚁酒吧
喝蚜虫啤酒
被人预支的审判
也许
二十年后的一天
会有一个陌生的青年
忽然出现
在我家的客厅里
他站在那里
朝我怒目而视
我说的是也许
还是也许
这个青年的长相
和四十年前的我
一模一样
自称是我早年
遗弃的儿子
现在跑来结算
我说的还是也许
那时的我
深陷在沙发里
已经懒得动弹
我的雪茄
在我指间
我的手枪
就在面前的茶几上
如果
他是一个人来的
我会扔给他那枪
并让自己
挺起胸膛
坐得端庄
开枪吧！儿子
我说的是如果
但是如果
他背后站着
他的生母
或者门外
不远的某处
站着那个女人
我会立马吊销他
杀我的权力
甚至反过来
我说的但是如果
原子弹
怀孕的女人
我当然见过
都有一颗圣徒的心
和修女圣洁的表情
日渐隆起的肚子就是
一座越盖越高的教堂啊
可是这一个
借助互联网
决意要向全球
做自己孕期始末的
现场直播
每一天
每一个时刻
都渴望亿万观众
那善良抑或阴毒的
掌声响起来
不光有妊娠之反应
还有那摇曳之心旌
前赴的风
后继的月
萝卜未拔
就带出泥
就带出水
为什么是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
有些女人生来
就不配做母亲的
今天我信哉此言
除非她怀的
是一颗原子弹
无情告白
我不是梦想伟大的人
也不想做什么
鸟鸡巴伟人
只是我有能力
成全一些还算
伟大的事情
那不是深山里的胡子
抢一个压寨夫人
再拉上七八条枪的儿戏
伟大从来都是
一个人的活儿
帮忙即是添乱
惟一的妻儿
GGGGGGGG
伦伦伦伦伦伦伦伦
GGGGGGGG
伦伦伦伦伦伦伦伦
G伦G伦G伦G伦
伦G伦G伦G伦G
你们各自毛衣上的
神秘符号
是我生活信仰的
全拼缩写
蔚蓝无云心空上的
字母和汉字
惟一的妻儿
亲人的全部
我负天下人
绝不负你们
尽管有时
两者并不矛盾
河南·男人
大河泛滥
那洪水退去后
泡糟的土地上
长出一株株
阴怪的植物
没意思透了
初恋的错觉
无所谓开始
结束时雷说
离我而去的你
该找一个
温柔如水的她
女人不会是你
所要的全部
你要为自己
节省时间
我之初恋
这个蓝眼睛的中国女孩
将那时略解风情的自己
归为日后风情万种的一类
与我无缘
只是雷
当年的她
站在一棵树下
那不嗔不怨的样子
那好说好散的样子
那说到做到的样子
那蓝眼睛里
与忧郁无关的光
带给我心灵的清凉
让我从一开始
就收获了一个
错误的印象
以为天下女孩
都是这个样子
老诗人
一个已经
隐居的老诗人
拖人捎话给我
他说
只要你敢搞我
我就把你早年
写给我的信
统统公布出去
先不说我
是不是想搞他
他是不是
值得一搞
或者此前
我曾搞过谁
什么是搞
怎么个搞
整个夏天
我都在回想
写给他的信
信上可能
涉及的内容
折磨着我
三个月后
我想起来了
可怜的老哥
你就别等我搞你了
想要公布
赶紧上网吧
让大伙看看
当年有个怎样的
文学青年
曾用何等肉麻的语言
向你致敬
小夜曲
一个女人
手持钢锯
锯我神经
她知道
我的神经
不堪一锯
她知道
最痛的
是哪一根
钢锯锯着
神经的声音
响起——
善良的人
听到的是
一支小夜曲
心旷神怡
好高兴
神经被锯断
之后是
不见血的
善良的人
痛不欲生的
我还有心
告诉你们
我的铁石心肠
我的不为所动
是出自怎样一条
朴素的底线
那就是——
我想活着
活在人间
说穿了也好
来龙去脉可以改编
情感也可以
升华为信念
不过是手段
那什么也改变不了的
是我怎么也难以改变的
原始直觉
最初的正是最后的
这个女人
跟每一个小玩闹的男人
在一起的时候
都有一种自成的天趣
那么浑然
那么和谐
她本来应该有其
世俗的幸福
与我无关
一个连下辈子都
自许给了别人的苦主
还在你的这辈子
在你无一天快乐过的
我的生活里
折腾个什么劲呐
清风
清晨起来打车
我要到城的另一端去
在一家影视公司的看片室里
我要一口气看完四部短片
配之以我在现场的评点
是这项工作的下个阶段
火热的六月
当足球的世界杯成为世界的全部
是散乱在后座上的报纸告诉我
陕南的大水
京城网吧的一场大火
剥夺了一些人的生命
摇开车窗
清风拂面
清晨大街上来来去去的人们
活着——那么幸福
我生活的最高目标
就是要像他们一样
纵使网上有一千名妇女跳将出来
腆着肚子声称
她们孕育的是我的种
也不能剥夺
我在清晨的大街上
自由自在地走动
学会沉默
我是在另一件事上
初生沉默的欲望
着手实践
却是面对这一个人
一个铁路工人
总是在网上喋喋不休
教我做人以及
如何变得年轻
我深知他是烦我
没有做成一个
真正的糙汉
一头扎进路边店
还不与皇城根儿下
提笼架鸟的老少年
和迪厅里不穿
内裤的小酷女为伍
其实那样的生活
他比我更要远离
所以才想得要命
所以才喋喋不休
我听见汽笛仿佛
给孩子把尿时吹奏的口哨
我看见火车头像是
孩子玩腻之后丢弃的玩具
铁路不是那铁路
工人不是那工人
你说我他妈的
还能说点什么
师妹去了世界杯
师妹我又在电视上见到你了
两年前奥运会
如今是世界杯
师妹你不是专跑体操跳水的吗
怎么忽然就转足球啦
是个人兴趣的转移
还是革命工作的需要
师妹你可还记得
有一年在系里举办的告别杯上
我单枪匹马带球突入
你们年级的禁区
被贵方后卫——
一傻大个的男生放倒
摔了个嘴啃泥
裁判太黑点球未给
坐在看台上的你
蹦有二尺多高
尖叫一声好
当年胖乎乎的你
还有那么点性感
令场下匍匐在地的我
有着无言的辛酸
师妹现在我真想坐下来
给你的台长写封信
跟他讲讲这件事
告诉他把你派往无耻的韩国
是多么英明正确的一项决定
亲爱的师妹啊站在球门的后边
看见托蒂被罚下场的那一刻
你想起我了吗
当年一张还算英俊的脸
散发着有味的荷尔蒙气息
天才回到故里
天才回到故里
旧友纷纷散去
只有你
还带他玩
春天的野游
你惊讶于
他在好山好水
面前的无动于衷
你不说我也能猜得出
夜里你曾把他
带往灯红酒绿之处
算是将他拉回人间
的另一种尝试
近些日子
因为你的安排
我曾与之两度会面
无话可谈
我知道那并非是出于
已无需解开的
私人恩怨
而是他——
已经活高了
活得太高了
抑或装B
“不是所有的天才
都像你一样正常”
朋友，你这么夸我
让我好生高兴
这就是为什么
你们总是那么
快乐地需要我
但此次
叫我内心泛潮的
却是你的下一句
以及说那话时
毋庸置疑的口气——
“天才需要人照顾”
沈浩波与韩国情人的性爱之后16首
城市英雄
其实你到底是不是一个英雄
并不重要
即使你已经成为
这座城市广场前的塑像
成为这个阴性城市里的男人
证实自己雄性身份的标志
多么可笑
一个喜欢低头走路
目光上斜的男人
其实更像一个贼
2002/6/9
我以为是拙劣的国产片呢
我从江南而来（也可以是东北）
母亲是当地的副市长（也可以是某局局长）
为了把我挽留在她身边（就是让你别瞎折腾）
给我买了一辆鲜红的法拉利跑车（其实一幢别墅更符合国情）
还在家里举办了盛大的鸡尾酒会（那酒都是用桶装的）
给我介绍很多达官显贵的公子（你敢肯定不是那旮的农民？）
但我为了你（作委屈状）
跟母亲断绝了关系（作大义凛然状）
毅然奔赴荒凉的大西南（作支援西部开发状）
来到了你的身边……（作小鸟状）
我以为是拙劣的国产片呢
嘿嘿直乐
但那女人明明就坐在我的面前
抽泣得脖子都红了
鼻涕直往我袖子上抹
嗷——这不是电影啊
我感动得百感交集
终于伸出双手
将这马猴似的女人（嗷，不，是小姑娘）
一把揽入怀中
音乐响起，台下掌声雷动，大幕缓缓关上
旁白（尖利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式的女声）：
对付你们这些自以为聪明的男人
最老土的办法
往往也是最管用的
哈哈哈哈（声音渐变为梅超风式）
2002/6/13
爱情生活
所谓爱情生活
就像刚刚从洗衣机里捞出来的裤衩
湿答答的
直往下滴水
我们已经洗了一缸又一缸的衣服
老婆负责摁动洗衣机的按钮
我负责放衣服，搅衣服、捞衣服、拧衣服、晾衣服
还有第二天的收衣服
床单、毛毯和枕头套已经全都洗了
老婆兴奋得两眼发光（买的时候都没见她这样）
我涨红了脸，像一头蹬着蹄子的牛
使劲想把毛毯拧干
老婆说，“你真没用
拧毛毯你蹬腿干什么呀！”
“我靠，全都是你要洗的，
你也不来帮一把手”
现在我们已经开始洗到内裤
老婆说，内裤和别的衣服不能混在一起洗
“好的”
老婆又说，我的内裤和你的内裤也不能混在一起洗
“我靠，为什么呀？”
终于只剩最后两件
我把老婆的内裤捞出来
湿答答的
直往下滴水
这玩意穿在她身上和攥在我手里就是不一样
我绷开松紧带
一把罩到脑袋上
“你变态呀
头发脏不脏！”
“没事，我是光头！”
2002/6/15
其实这是个愉快的下午
我已经3个礼拜没有见过杨黎
4个月没有见过竖
听说他找了一个美国的女朋友
“扯淡，那都已经是
5年前的事了”
抽完杨黎的半包“中南海”
又抽完了竖的半包“红河”
口腔的干燥使得啤酒格外苦涩
刚要的茉莉花茶又太腻
我们的话题
不得不一次次转到别处
这时窗外飞过一只灰翅膀的鸟
又飞过一只灰翅膀的鸟
当第3只鸟正朝烟袋斜街飞过去时
杨黎忽然幽幽地问：
你说
为什么一定要把一首诗
写好呢
2002/6/22
着火的网吧
有点像韩国的某部电影
两个孩子
从加油站买了1.8升汽油
乘着夜色
倒在“蓝极速”网吧的门口
就像放鞭炮时
先要点燃捻子一样
其中的一个
小心翼翼地
将打火机靠近一丛洒满汽油的青草
另一个
怕听到响声似的
远远站着
他的头发染成了金黄色
脑勺上还有一个绿色的“Z”字
就在前几天
还有人说他
长得像贝克汉姆
2002/6/21
莫希干
贝克汉姆留着一丛金色的莫希干
干掉了东洋人的于米特.席尔瓦留着一截黑色的莫希干
美国人马西斯也是一个莫希干
那么多莫希干人在世界杯上都成了英雄
让人心醉神迷
我也想搞一个酷毙了的莫希干发型
其实我早就想把头发给染了
只是这样一来
是不是有点过于新人类
正在给土豆刨皮的女友瞟了我一眼
指着我那日渐隆起的肚子说：
新人类倒是不像
但你有没有见过搁久了的土豆上
长出一丛绿芽芽
2002/6/21
抽烟
不抽烟是一种
清洁得
如同处男的境界
抽烟是
境界之后的境界
破身的境界
从此肺叶
如同烟灰缸般混浊
面前的烟灰缸里
已经躺满10个烟头
我就是那个
喜欢把烟头
摁成“人”字的男人
书上说
这种男人
有适度的偏执倾向
当我还是个
清洁的处男时
曾经对着
父亲的满嘴黄牙发誓——
永不抽烟
而现在却叼着烟头
享受口腔的干燥
和一个男人混浊的境界
一个男人要抽多少烟
才能变得混浊起来
我见过太多不抽烟的家伙
他们干净得
下巴光溜溜的
2002/6/26
嫖客列传
他捏着那婊子的奶头
“妈的，一点也不热情
要不早他妈胀起来了！”
——“大哥，你好有经验奥”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
“恩，要不是看在还挺丰满的份上
我他妈就要换人了！”
——“大哥，你可真是个好人”
他拧开打火机，点燃一根烟
“脱光了给我看看，
把小内裤也扯了，赶紧啊！”
——“大哥，你可真坏”
他猛吸了两口
“躺床上去，趴着等我！”
——“大哥，人家都等不及了耶”
他慢慢脱掉衣服，爬上床
“嘿，这小屁股
没少被人摸过吧！”
——“大哥，你要温柔一点奥”
“大哥”趴了上去
那玩意刚触到女人的屁股
就“滋”地一声
喷了出来
——“啊？大哥你……”
“大哥”在上面呜呜地哭了起来
“其实我他妈的
还是个处男啊！”
2002/6/26
我见过
我见过法国山冈上的白狐
自灌木丛中一闪而过
那是苏菲.玛索的媚态
勾引我的魂魄
我见过月光下的母猫
追逐尾巴的舞蹈
玛丽莲.梦露按住被风鼓起的裙子
上边是两只圆滚滚的乳房
我见过世界上最漂亮的大腿和胸脯
那是俄罗斯的姑娘库尼科娃
她提着网球拍的样子
和她发骚时一样漂亮
我见过印度女人卡任娜扭动着恒河般宽阔的胯部
壮硕的身体里竟蕴藏着波浪似的腰
仿佛出自蛇和母犀的杂交
她准会生下一大堆天才的崽子
我见过巴西女人的肚皮
和古巴姑娘高高翘起的屁股
我见过梅特苏的黑老婆
随着塞内加尔的鼓点翕动着的嘴唇
我见过我最爱的女人林青霞
她像一只雍荣的母豹子一样收敛起绝望
我见过比她瘦小得多的章子怡
她拥有刚刚发情的小母狗般的青春
2002/6/26
韩国情人
当韩国的一切席卷而来时
我对韩国的女人
发生了兴趣
到中国留学的韩国妞
长得都那么丑
只好靠黄片解渴
《韩国情人》里的女主演
真他妈正点
漂亮又够骚
我记得她趴在床上
屁股高高撅起
洁白的内裤挑逗起我们的淫荡
她长什么样我已经忘了
反正和金喜善全知贤出自同一个模子
按照韩国式黄金分割的审美
她们的脸蛋全部被切割成这样
她们的乳房和她们的脸蛋一样虚假
她们的清纯和她们的乳房一样虚假
她们的叫床和她们的清纯一样虚假
她们的笑容和她们的叫床一样虚假
而所有你梦中穿着洁白内裤的韩国情人
都和韩国足球的胜利一样虚假
2002/6/26
不喜欢比喻的男人
比如说雨点
正击打着对面杂货店的石棉瓦顶棚
比如说女人
正脸孔糜烂地站在胡同的深处
比如说金鱼
你不知道它如何跟夏天发生关系
比如说性欲
说来就来了
你从未听到过它在你身体里的低吼
比如说邮递员
你甚至不清楚
他们是不是还穿着绿色的衣服
比如说妻子
你不喜欢
她那条带有花边的短裙
比如说政治
你只能摊开双手
比如说黑暗
比如说岁月
比如说一张巨丑的脸
一个不喜欢比喻的男人
只能选择瞠目结舌
2002/6/25
碧波
细瘦的双腿
轻轻一蹬
就离开了我
一个身位
你朝远处游去
过于轻盈
连水花
都不曾溅起
蜷腿的时候
像浸在液体里的婴儿
张开手脚
就是一只绿皮的青蛙
而我该就是
你的青蛙王子吧
胆怯地站在浅水区
池水刚刚溢过
肥厚的肚皮
看上更像一只
毛皮光滑的旱獭
2002/6/27
李罗雅各
李罗雅各
你有一个多么精致的名字
这意味着
出身自笃信上帝的
基督徒家庭
李罗雅各
你有一个多么美丽的故乡
和你一样
我的爱人
也是从昆明来到北京
李罗雅各
你比我的爱人还要漂亮
眼睛更加迷人
笑起来的样子
和她一样灿烂
李罗雅各
也许我还见过你
在昆明世博会的车展
听说你在那里
当过模特
李罗雅各
现在我只能在照片上看你
和你的丈夫
杂志上说得没错
真是一对璧人
李罗雅各
我不想说什么
美好的东西
总是易于消逝
这会让我更加痛心
李罗雅各
你是相信上帝的人
难道真的是命运这东西
把你们送到了
那家着火的网吧
李罗雅各
即使没有你
我仍然会为其他逝者痛心
但如果不是因为你
我就不会写这首诗
2002/6/30
上帝的孩子
他们都是上帝的孩子
为了给人类
传播福音
那个名叫利马窦的人
甚至跋山涉水
来到浑浊不堪的
中央帝国
试图拯救那里
活在泥泞中的人们
更多的时候
英俊的神父
守侯在教堂
代表上帝
聆听那些来自尘世的
不堪忍受罪责折磨的声音
他对他们说
孩子
上帝与你同在
你会得到救赎
但谁会救赎你们呢
谁会为你们洗去罪过
洗去你们
涂抹在男童身上的精液
整个美利坚都在尖叫
“瞧这些玷污了上帝的人哪”
而你并不能告诉人们
其实你仍然热爱上帝
只是在黑暗来临之时
屈从了自己的身体
2002/7/1
冷餐会
从现在开始
我要把女友
打扮得像一个
活在上流社会里的人
在王府井的“东方新天地”
绅士们和他们的女人
在购物的空闲
优雅地喝着咖啡
穿一条宽松的迷彩军裤
配上招牌式的凶险秃头
我从他们身边走过
气氛就显得有些紧张
女友把我打扮成一个古惑仔
我却要为她
挑一件纯黑的晚礼服
好出席珠宝商举办的冷餐会
作为一家时尚杂志的实习编辑
这是她第一次
收到如此隆重的邀请
必须身穿黑色调的服装方能入席
我们一共花去了1340元人民币
现在我家的抽屉里
就只剩800块钱了
要维持两个礼拜的生计
八点钟，正是夜晚的曼妙时光
我把女友送至王府饭店
然后拐到一条小巷
找了一家有电视的面馆
一边看土耳其和韩国的足球决战
一边呼哧呼哧吃着面条
想起我那小猴子一般的女友
正穿行在一群衣冠楚楚的东西之间
我就忍不住笑得像一个开心的土耳其球迷
2002/6/30
性爱之后
伸出半截小舌
轻轻舔舐你
裸露在睡衣之外的背部
舌尖顺着脊椎下滑
在每一个关节处
打一个旋
小心地停留
你已经浸没在黑暗之中
听不到凉风吹打窗帘的声音
和远处的蛙鸣
楼上的夫妻
还没有安睡
与同一位置的他们
发出的动静相比
我们的爱情
显得过于低调
舌尖的舞蹈
才刚刚转移到两侧
开阔平坦的地界
在一颗小小的肉痣那里
它有些过于缠绵
你的身子突然抖动了一下
随后又陷入平缓的睡眠
半个小时前
我爱着你帜热的身子
而现在
我爱你清凉的背
2002/6/27
木桦出浴的时候才像一个食肉动物9首
天使
因为偷了10块钱
一会将被搜身的小卡
在接下来的行动中
让我很是失望
一件衣服也没有脱
她就晃晃头
把手伸进裤裆里
掏出一块
皱粑粑的东西
身为我同座的小卡
曾在去年
就让我的心
骚动不已
在对其侧面的窥视中
我就能看见
其坎袖背心里面
那尚未发育成熟
但已经
向前足够坚挺的
粉红色的乳头
死神
他们总是出其不意的
闯入某个教室
然后在我们的胳膊或屁股上
捅上一针
用棉花团轻轻一拭
然后拔出针头
他们衣衫抉动
带进来的总是
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十几年来
当我一闻到这种味道
就好似有万只钢针
直刺心脏
十几年来
在我四周
出现过密密麻麻的针眼
它们总是变大变黑
最后
好象被什么超透一样
食肉动物
三获校际百米冠军的英姿
最终让我赢得了“猎豹”这个美誉
只要有我的身影出现
就会有很多温顺的母豹
出乎我的左右
事隔多年
当我面对
我那日益隆起的酒糟肚子
再遥想当年
让我煞是羞愧
啊，十几年来
我已经蜕掉了
皮毛和牙齿
后蹄也直立起来
最终成为了一个
只在黑夜里才出没的
孤独的嫖客
上帝
凭空就能闻到烤腰子的香味
用刀
把腰子从体内剜出来
放在火上
肉里面的肥油
就会掉在火苗上面
发出嗤嗤的响声
撒一把辣椒
上下翻动
抹着嘴角的油
然后露出笑容
一股青烟突然上窜
刹那间，你就能看见
它的眼睛
以及正在消失的脸
咏瓶
瓶子空了
里面没有了水
酱油或者别的
瓶子碎了
玻璃片散落在地上
用肉眼你分不清
哪块是瓶口，哪块是瓶颈
瓶子飞起来，
也只能有两种情况
一种是你向高空抛
一种是你从高空往下摔
其过程都会使瓶子
在空中滑行一段距离（一段时间）
而我们通常管它叫做飞
瓶子啊瓶子
此时你让我重新想起了
一个人光滑的身子
我同样扮演一个女人的角色
这种恐惧
来自于一个精神病患者
在后面抓住了我的手
接着，喊出一个陌生的名字
那一年,一个女人死去
我的生活
同时也被一双大手所笼罩
它总是抓住
进入我视野里的每一件东西
然后，狠狠得抛向远处
那一年，我的世界是白色的
那一年，我的视野里空空荡荡
出浴
花了几十年的时间
终于走到了这坟场跟前
它是一条沟
很隐蔽
在来的路上
与我同行的那些人
纷纷掉队
或病或伤
在人间这座大沙漠里
我已经调头往回走了（最好是飞起来）
想一直走回
我们当初看见它
是一条河的地方
收割
他在秋天的田埂上
走路
他穿过黑压压的鸟群
它穿过金黄的稻田
他看见
人们挥动雪亮的镰刀
他的毛发乌黑而发亮
他咬牙望着
前面那大片大片的人头
他吐出胸腔里的血
他后悔
他今天没有开绞肉机
关系2
蹲在厕所里
把多余的卫生纸
一块块撕烂
让他们落在你的跟前
这样你就会感到
生活是如此的快速和纷乱
蹲在厕所里
听飞机擦破气流的声音
我知道，此时此刻
谁也无法阻止我
飞起来
魔头贝贝在暗处学着白居易请刘十九喝酒11首
借口：雨
1
余下来的都是寂静。
仅仅几秒，花就谢了，象一次事故
把芳香拿走。
烟蒂，那燃烧后无用的尸体。
雨还在下。除了躲雨的人
没有什么不是湿漉漉的。除了
看雨的眼睛。半空中，雷声滚过
云的阴沉越积越厚。余下来的
都是尴尬的、哭笑不得的表情。
荒凉在收割，指头在捅破。
一封很久以前的信也被退回心里。
2
青草的掩护下阵阵蛙鸣。
当雨停了，一些欲念
还在继续。蝙蝠绕着悔恨
低低地飞。
树木象一群垂头丧气的人。
黑下来的迹象，多么自然，牵连着
躲也躲不掉的事情。
伸出去的手感到冰凉。
留在里面的困难，穿在身上的孤单。
一封写了多年的信无处可寄。
蚯蚓爬过稀泥，那粘乎乎的扭曲。
2002.5.28
日常生活
酒杯。
摊开的稿纸和体内
奔腾的血。
披头散发的想象，赤着足，穿行在
一个个空荡荡的房间。
门被打开又合上。
门，被打开，又合上。
日子充满酸味，象滞销的水果
因没人光顾而腐烂
扔进街边绿色的垃圾桶。
无论梦里走了多远
醒来，周围
还是那些脸。
2002.6.12
暗处
做爱时，彼此缠绕的身体
在一只巨大的手掌中
挣扎和喘息。
那些好象受到伤害的呻吟。
那些孤独的汁液
短暂融成一片
但最终还是被擦拭干净。
漆黑的空虚里
满足、厌倦的人
抱着枕头各自睡去。
2002.6.13
问刘十九.白居易
新酿的酒液漂着一层
绿色小蚂蚁。
红泥的火炉，柴炭正旺。
傍晚，好象要下雪。
真想和你
喝他妈一杯。
2002.6.13
洛阳.1991
1
停止的火车拽紧向后移动的树木。
溅在干燥的地面，转眼不见
出站的乘客象几滴水。
孤单的启明星下
男孩兀自头晕
铁轨一直伸到远方的未知里。
2
安乐窝，赊店老酒，两块九毛三。
大桥联系着两岸的对立，但弥补不了
内心的分裂。“昨天
杀了一个，今天又杀了一个”
经过身边的两名妇女小声说。
3
河水明净
芦苇青青
鹭鸟在下午的阳光中微微闪亮
4
应考的学生挤破了草坪。
女孩犹豫了一下，来回
踱了几步。
绷着脸给男孩
二十块报名费。
没人知道的
小小动作
反复出现了十年。
5
剧烈的转弯处
酒瘾诞生了
2002.6.15
小雪
黎明失去了星空。
里面的难受
向外推着
怎么也推不开的皮肤。
说过的话还在盘旋
找不到栖落的树枝。
杯子再一次倒空而口渴依旧
忽然想起的人，已死去多年。
2002.6.16
编号0819
那时缠绕的紧张。
那时我的眼睛游离
触到蓝，黄，和亮。
他说，啊，月亮！
他的表情太。
有一次许多会动的
肉块、肉块、肉块，围住我
把有字的纸片硬邦邦塞进颅骨
疼痛，却突然身高万丈。
热使他们的面部也太。
并且着火。
他们紧握，狠劲，扔啊扔啊扔狠劲
扔！
他们射出人啊人啊人啊
人！呼啸着，打翻我，浑身抽搐，口吐白沫。
我老家的一头猪这样据说已经没救了。
我传染。
最后我和他们一起向上喊
喂------------------------------------
水，就悄悄，流到嘴边，又往下。
那使我们撕心裂肺的重量究竟来自谁呢？
我看了看月亮。
她冷得可怕。
1991.8.19.狱中
瞬间
谈话猛地中断意味着两个人
突然遭遇了奇妙的不幸：桌子
阻拦在手与手之间，舌头在各自的口腔中
被捕鼠器夹住。甚至空气无声的耳光也是可能的：
脸，沉浸在个人的往事的倾听里
虽然耳朵还微笑地看着彼此。
甚至心领神会的眼睛。停了
一会儿，仿佛清醒过来，上下嘴唇
又开始翕动，声音又开始撞向周围的墙壁。
收音机播放着零点新闻。
沙发止住了血。床的阴影
大概十二厘米。
2002.5.31
古意
花掉落的样子令人不由自主地怜惜。
一些重要的事
在睡眠中次要，甚至消失。
燕子离去的时候不知道明年
还将再一次离去。古老的哀伤
抓住新的继承者。
柳丝垂进湖面
引来小鱼。
一群捕风捉影的欲望。
黄昏坐在台阶上，周围
浮动着隐约的沉思。人们熟视无睹
太阳落下了，星星升起。
2002,6.4
公园
傍晚适合散步。
三两颗星星，点缀灰色天空。
路灯无精打采地亮着。
树丛中，有谁搂紧了
姑娘的腰肢
甜蜜的话
象露珠闪烁。
老年人想起很久以前的曾经。
青蛙聒噪。
大地更加沉闷。
黑暗的湖面鱼群
游向微弱的反光。
2002.6.6
岸边
密集的鸟叫发自整片树林。
而树林只是倾听。
河床干枯，卵石裸露。
两岸，野草疯狂占领。
多年以后，鱼的骨骼还忘在那里
热情消散了，甚至没留下灰烬。
2002.6.6
巫女琴丝在绝望的时候像一只睡午觉的鸟8首
绝望
如果你死了
我会一样活着
我还年青
站在阳台上
还会有
非份之想
夜深人静
我唯一能做的
就是抓一把
你的骨灰
放在嘴里
天快亮的时候
我才慢慢咽下
2002，6，18，
我有两个名字
一个是龙真真
白净又苗条
但头脑简单
是个庸俗的人
一个是巫女琴丝
是个天才
但没有肉
只是一副骨架
只在夜间出没
2002，6，18，
夏天的腿
肉腿
毛腿
光腿
蒙面的
腿
走路
写字
喊痛
一条腿伸出去
即使伸得再远
也碰不到另一条腿
2002，6，19，
好色的爷爷
爷爷七十岁那年
在一个夏天
步行到十里之外的
小镇上
找一位卖叶子烟的妇人
一周之前
爷爷买过妇人的烟叶
想再买一些
三十多岁的妇人
抬头就看见爷爷
开口就说
买一把吧
爷爷盯着妇人
睛纶衫里那对
西瓜一样的大奶子
大声说
我摸一把
话音未落
便一手捉一奶子
那妇人只顾秤烟
只顾傻笑
沿着小巷的青石板路
笑声跑了很远
小镇的另一头
也能听见
如果你现在坐火车去小镇
或许还能听到
2002，6，20，
这么多年
这么多年
我天天在掏
时时刻刻在掏
总想把身体掏空
像一面琴
能发出声响
哪怕是噪音也好
这么多年
我的口腔
塞满了石头
我的胸部
塞满了药棉
我的腹
塞满了飞机的残骸
这么多年
子宫塞满死胎
阴道塞满玩具
这么多年
我天天在掏
这么多年
我时时刻刻在掏
这么多年
总也掏不完掏不尽
这么多年
刚掏了
又被塞满
2002，6，21，
因果
这么多年
我抱着石头
睡觉
在
发黑的水里
捞取食物
手举一把
生锈的剪刀
在恶梦中
高喊
你抢我地
我杀你人
2002，6，21，
睡午觉的鸟
一只鸟在树上
睡午觉
梦到自己端着猎枪
朝树上的鸟射击
啪的一声
一只鸟应声而落
它摔在地上醒过来
不知刚才
发生了什么
听听周围的动静
扇扇翅膀
又飞上了树枝
2002，6，21，
悲观主义者
下了一夜的雨
刚停
车子在成绵高速路上
飞驰
但阴沉沉的盆地
让我消沉
仿佛是
一层又一层的
水草
上面浮着
纸做的房子
里面住着纸人纸鸟
回不去了
我们将全部葬身湖底
2002，6，23，
鬼鬼把一只蜘蛛当成了猎物8首
小细节
火车缓缓进站
一个很熟悉的身影追着车跑
胖胖的身子跑起来有些吃力
他就弯着腰找我
看见我那一刹那
我感觉到我和他的眼睛里一定有一些什么东西
或者飞进去
或者是涌出来
几天后
他帮我把包提到火车上
举起来塞进行李架
他还说了些什么话
然后轻轻拥着我
亲了一下脸颊
之后他在车外的暗影下
一直对着我笑
扬嘴角 做鬼脸
2002.6.12
苦难
父亲手里捏着一支烟
在拼命咳
想把什么都咳出来
却白费力气
小舅揉着睡眼
翻过墙去
趴在了高压线上
姥姥摔伤了
压着罗锅儿平躺在医院接受治疗
腿上挂着一百多斤的铁秤砣
坠得她九十斤的身子往床下溜
奶奶坐在路边乘凉
还没来得及明白脑溢血为何物
就被它带走了
二舅妈躺在病房里准备开刀
得把胸部切开
她哭得死去活来
爷爷还有姥爷坐在一起
在攀比脑血栓的年头
结果爷爷以20年的脑血栓史
赢得了一盒绿豆糕
大表哥高烧39度3
抱着他两岁半的调皮儿子
去医院接骨折的胳膊
守寡的小舅妈和他的儿子
被几个人摁在地上猛揍
表弟已经出院了这官司还没了结
一个表姐一个表嫂
一个剖腹产
一个难产险些送命
早已经到了爱美年龄
漂亮的小表妹满身满脸
都是水痘
妈妈把我的头发剪短了
她扯得我发根生疼
2002.6.17
猎物
把两颗牙齿换成金属的
然后就可以满街游走
我物色到一只不错的猎物
我一直盯着她
跟着她走
她走进玩具电买了一只毛熊
紧接着她又进快餐店
很快举着两支冰淇淋欢快地蹦出来
她从我身边擦过去
我已经闻到她散发出来的肉味
还有圆桶冰淇淋的甜腻
尾随她走进一段行人稀少的小路
路旁有一排碗口粗的树
我不紧不慢跟着她
时而躲在树后边把自己瘦弱的身子藏起来
她已经吸吮完一支冰淇淋
另一支冰淇淋已经下去了一半
我再也不能等了
扑过去向她白嫩的脖颈咬去
她猛一回头
我看见她正咬冰淇淋微张的嘴里
冷森森的全是金属牙齿
2002.6.16
一只蜘蛛
棕色的蜘蛛溜进肥皂盒
白色肥皂趴下的时候
蜘蛛也趴下了
我用水冲蜘蛛尸体的时候
它抖动着六条细长的腿
颤颤巍巍的
非常好看
2002.6.17
三个女人
两个不停说话女人是我的舅母
大舅母和小舅母
我们三个人坐在手术室外等着外婆出来
她们俩从手术开始就絮叨个不停
开始她们大声细数这医院的种种不是
之后小舅母就唠叨她守寡
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有多么不容易
大舅母就想方设法劝她
然后数落邻居的居心和自私
后来她们把话题转到小舅母那条浅灰色的裤子
小舅母说
这裤子还是六七年前的
自从小舅去世她就再没添过新衣
然后她们就又说起十几年前二十年前的事了
说到了她们简陋的婚礼和住房
说到她们年轻时
年轻时的身材的模样
2002.6.21
我又不开心了
从医院出来我上了一辆小巴
我坐在靠前排的里坐
我旁边坐着一个抱小孩的女人
车拐过几个弯之后我就站起来
想早点起来准备下车
免得到时候旁边的女人和小孩不方便
我站起来还没扶在头上的扶手上
司机就把车停下了
售票员把门扯开
我四下望望并没有人上车
就告诉司机我在机械化公司下车
售票员把门推上还不忘白了我一眼
司机不耐烦地吸了一下牙齿
发出的声音不算小
我厌恶这声音
因为我的两颗门牙被牙医给锯下去了
他在我的牙根里钻进两颗钉子
现在我下门牙是两颗小小的金属
并不严丝合缝
所以我说话时象蛇一样
总是发出嘶嘶的声音
自从说话的功能不全之后
我就厌恶一切嘴能发出的特殊声音
之后的几天我都闷闷不乐
谁也不知道我不开心的真正原因
2002.6.21
裸着身子的外婆
外婆睡着了
裸着身子
保姆给她往上拉了拉白被单
覆在腋下
这边白床单上别针别着两个导管
其中一个导尿
另一个导血
血袋子里黑呼呼的
并不很稠
可以说外婆并没有漂亮的血液
不光是血
还有外婆的身体我也是看过的
昨天是我帮忙把她抱上带轱辘的床然后推到手术室去的
我俯下身去托她的后腰
她的身体我就看得清清楚楚了
只能说干枯荒凉
在平时我只能看见她腋窝以上没有盖被单的那部分
如果天气太热偶尔还可以看到她的乳房
干干瘪瘪的
贴在胸前
有时候都朝左耷拉
有时候都朝右耷拉
也有时候一个朝左一个朝右
但很少是都朝中间的
我想这其中的原因
可能是为了均匀散热的缘故
外婆身体很瘦
但后背有些驼
肚子有些鼓
全身唯有那双手最醒目
这是怎样一双手啊
除了骨头就是皮
血管紧绷绷暴露着
象用尽力气想断裂的老树枝
总是交叉在一起扣在肚皮上
右手背上有一块淤黑
全是打吊瓶扎的针眼儿
针眼里是外婆八十年的回忆
是唐山的地震
房子都塌了屋子都倒了外婆从废墟堆里爬出来了
是几十年来外公的霸道脾气
是不讲理的儿媳带哭腔的叫骂声
是最宠的小儿子义无返顾趴到高压线上
烧焦的身体冒的黑烟和呛人的糊味儿
逆来顺受的外婆用她的手她的乳房她的身体她的耐性
照顾外公的脾气和起居
喂饱五个儿女的肚皮
如今手干了乳房干了全身都干了
外婆悄悄把一只手举起来
伸了一下食指
然后又轻轻放下
扣在了肚皮上
只许看，不许摸
又有两个人追小美了
其中一个男人长得很俊美
让女人心动的那种
他拉小美的手
他亲吻小美的手指
他还想摸小美的脸
可是被她挡回去了
之后小美就想到她那要好的男朋友
她想只有男朋友才可以摸她的脸
陌生男人怎么可以呢
不可以
不可以的
海力布没有和罗章保的小舅子扯阳肠15首
丹霞路的樱桃
它们只是一些树
一棵一棵
站在马路的两边
和别的树没有两样
我来到丹霞路的时候
就是这样
它们开始生长叶子
今天比昨天 要绿
有人把单车
锁在树上
风大了
可能会把它们吹走
有人喜欢它们白色的
和黄色的小花
那些碎碎的花瓣
随着路过的汽车
跑出很远
然后就不见了
直到有一天
我看到了绿色的小果子里面
有了一些红色
不久
这些树
就变成了火红的一片
2002．2．4
王保英的屁股功
王保英坐着
她有一个天底下最结实的屁股
王保英总是坐着
她从没有站起来走过路
王保英想去什么地方
都是屁股和地面摩擦着移动
二十多年来
我一直在猜测
王保英是否幻想过性生活
我渴望仔细地看看王保英的屁股
一直这样
2001/
罗章保的小舅子
罗章保
男性
48岁
罗章保
身材矮小
不爱说话
枪法奇准
罗章保
犯有前科
明明是和侄媳妇通奸
却被当做偷牛贼
从此
村人再不说“杂种”
只说：
罗章保的小舅子
2001/
扯阳肠
人养狗
狗吃屎
舔屁股
公狗和母狗
屁股对屁股
扯阳肠
多大的棍棒
也终止不了
扯阳肠
狗日
狗日
2001/
罗其开说：
罗其开说：
黄泡好吃刺戳手
小逼好干难开口
罗其开说：
大路弯弯小路直
摘把荞菜混逼日
罗其开讨了婆娘
附带四个娃娃
罗其开说：愚公移山干到底
2001/
一二一
中年妇女在跑步
一二一
乞丐在乞讨
一二一
乞丐天天在乞讨
中年妇女偶尔跑跑步
中年妇女跑过来了
乞丐就喊一二一
声音洪亮
中气十足
就像解放军的一二一
我正好路过
乞丐冲我咧嘴笑
这一幕发生在
2001年的秋天
地点是：
上海火车站
大统路桥人行地道
2001/10/29
王信林结婚
王信林看见了婚礼正从浪漫中走来
杉树林里隐密的深处
结实的珠网缠住新娘高耸的云髻
牵马的小童
正把一堆奶糖抛向空中
竹蓝里躁动不安的巴蕉芋
喂养着一群肥胖的猪仔
鞭炮在茅屋前炸响
黄色的土墙接纳着傍晚的阳光
一条狗摆着粗壮的尾巴
许多狗渴望成为新娘
一块红色的花布 一块花布上的吉祥图案
王信林背着新娘走在田埂上
原来谷穗如此饱满
王信林幽黑的脸蛋 充满希望的阳光
他想一个温暖的季节
为跑马田生一胖乎乎的小坏蛋
2000．1．13
猎枪
石前家园子中的大酸桃子果树上
栖息着一群黑色的老鸹
它们像训练有素的家伙
整齐地排列在一段枯枝上
它们的叫声把死尸植根于人们的思想
它们该死
一大早罗章保就被老鸹的叫声搞得心烦意乱
大儿子罗桂福取下了挂在火坑边上熏黑了的猎枪
现在有了七支猎枪
每一支都试图击落老鸹带来的不吉祥
七支猎枪一切瞄准
预备
开枪
跑马田许多年来没有了老鸹悲痛的鸣叫
我想再次抚弄被火烟熏得黑亮的猎枪
那怕是一只城市边沿的小麻雀
我也能够想起
曾经击落黑老鸹的黑枪
2000．1
列车员李强
两年前
我第一次到上海
认识列车员李强
两年后
我第二次到上海
李强认出了我
不久前
李强来到昆明
李强说
我们去洗头吧
2001．6．4
故事
上小学四年级的老三在一个平常的下午背着书包回家
老三妈扔给老三一些新衣服
傍晚
老三就跟着山东走了
过了一些日子
老二跟着山东走了
老二和老三是否在山东见面
是迷
过了一些日子
老七跟着山东走了
老七和老二老三是否在山东见面
是迷
过了一些日子
老三妈跟着山东走了
老三妈是否和老二老三老七在山东见面
是迷
老大老四老五分别嫁人
分别生了孩子
分别为生活忙碌着
很实在
唯有老六是个男人
是我的邻居和最好的朋友
每个清明节
他都会在父亲的坟上插一串纸钱
2000．1
公狗
冬天来了
我很沮丧
因为冬天来了
母狗们的毛长长了
在徐家汇
在南京路步行街
在人民广场
那些个颤巍巍跳动着的奶子们
突然不见了
冬天来了
交配的季节过去了
我只好尽可能地储备欲望
好在来年的春天
找一块阳光灿烂的草坪
和我的母狗们
一起交欢
一起放荡
好在来年的夏天
去公共场所
假装无所事事地溜达
其实你我都明白
那是在寻觅
新的丰乳肥臀
2001/10/30
一个周末
躺在床上
不想起来
闹钟不停地叫
比窗外的噪音
还要响亮
不理它
闭上眼睛
瞎幻想
水龙头好像没关
那些污水
正好流进下水道
寻找它的伙伴
打开电视
在播放
花花绿绿的爱情剧
他们一会流眼泪
一会又笑
太阳出来了
光芒照在窗帘上
看起来
外面很暖和
他们在哪里
他们在干什么
要不要和他们一道
干点别的事情
穿衣服
洗脸刷牙
先撒尿
还要照镜子
头发不长
不管它
肚子饿了
谁愿意做饭呢
先喝点水再想想办法
不出去
找借口呀
衣服没洗
就让它泡着？
好像都闻到臭味了
懒得理它
总归要洗个澡吧
一个月了
像话吗
有点痒痒
不要紧的
那么写点东西吧
纸和笔都是现成的
搬把椅子坐好
写什么呢
就写《一个周末》
再说吧
光线有些晃眼
不太习惯
把被子拉高一点
盖住头
空气不好
哪儿的空气都不好
只好将就着点
怎么办呢
还是不想起来
那就躺着
明天就不是周末了
2002.1.21
小麻雀
一只灰色的小麻雀
在马路上蹦跳
一辆小车朝它开了过来
这比起充斥在空气中的噪音
它显得无声无息
我还是看见小麻雀环顾左右
然后飞起
落在不远处的马路上
这时
我又看见了一群
惊慌失措的小麻雀
蹦蹦跳跳
我撒下一把大米
大米上支起一张簸箕
我躲在阴暗处
耐心等待着山楂树上，
一群叽叽喳喳的小麻雀
我手里拽着丝线
但是它们唱得多欢快啊
幻想回家过年
整个村子都罩着厚厚的雾
前面不远处有人在水塘边洗衣服
一片嘻嘻哈哈的笑声 带我进入童年
很多的树 树枝上挂着晶莹透亮的冰条 还滴着水
母亲正在忙着喂猪吧
我听到了那些熟悉的吆喝声
从家门口隐隐约约的传来
天气有些冷
快把猪尾巴放在猪嘴里
别再碰它 然后 去叫全村的人
去叫他们来吃杀猪饭 板油恐怕有八十斤呢
于是 我挨家挨户的奔跑
今晚你家不准再烧火 都到我家去吃饭
我一遍又一遍的交待着
怎么还没来 再去催催
这死鬼 割马草去了 天黑之前回不来 你们先吃吧
别急别急 烧点纸钱 这种味道 一年只有一次
我去放鞭炮 给我找个火
你个有娘养没娘教的 大过年的你把他打成这样
背时儿子 你没见过你回来老娘给你吃了撑死
小孩子们都这样 过一会保管就没事了
就把他们交给我吧 我管他们玩得不会想家
砍两根大树杈 栽在公路上 支一架秋千
小心点 别摔着了 领不到压岁钱
为什么要支三年 这是规矩 问那么多干吗
早知这样 我就不玩了
你家的大黄狗到哪里去了 带上它 我们打野兔去
你这几年都没打枪了 还敢吗
火药的后坐力很大 顶结实了才扣班机就没事
谁不知道呢 只是打不着
这鬼天气 年年这样 太阳刚露脸就没了
那边有点动静 看不清楚是人是鬼 嘘 小声点
有铃铛响 谁家的牛 听声音好像不是我们村的
该不会是偷牛的吧 得提高警惕
有酒吗 晚上我们烤兔肉
我买了红纸 笔和墨汁都有 明天把春联写上吧
写什么好呢 得找本书来翻翻
老李家今年不会再叫我写了吧
谁说的 知道你回来 大家都只买了红纸
说街上写的不好 不对题
我们家的祖公牌位换不换 怎么不换
吹点风就好了 也能见见天
把那猪头和猪尾巴烧了 煮烂了 切成块 放两个刀头
路很滑 小心点 别摔跤 这些都是敬神的
先烧香 山神龙树 摆好酒菜等一会儿
烧点纸钱 放鞭炮听听响
我们可是抢了一个先 待会儿每家都来 就热闹了
我们还是回去准备年夜饭吧 得少做点 像去年浪费了
我已经长大了 不能再要压岁钱
明年 明年我一定给您二老领个媳妇回来
来来 喝酒喝酒吃肉吃肉
2002.2.2.
天使之爱
天使是一个弱智艺术家
天使爱上了一个饱经风霜的男人
天使美丽、青纯、善良
天使渴望成为一只小小鸟
天使的翅膀一次又一次的折断
有人嫉妒天使
因为天使爱上了一个男人
有人嫉妒天使 因为她有完好的翅膀
天使灿烂的笑容
像爱情一样
2002.2.3
江湖——六月新人
黑中明短诗11首
指甲
为了更温柔地抚摸
我拔掉了所有的指甲
反正它们也是闲着
你說, 把骨頭也剔了
就是世界上最大的蛆了
烟囱
打開窗子
就看見了火葬廠的煙囪
有時冒黑煙，有時冒白煙
有時還冒出一聲聲哭號
而天空一直灰著
一滴水
大海擁擠著無數滴水
有人告訴我
從一滴水中可以見到大海
我在一滴水中
打撈沉船、銀幣和尸體
沙漠
所有的沙子一致同意
推選一塊石頭做領袖
許多年后
領袖也作了沙子
六號病房
破舊的病床、殘敗的瓶花
健康而悲傷的家屬
手推車在水泥地上的金屬嚎叫
一種陰暗的力量正在逼近
你已經絕望的身體
外面的木棉樹正在盛開
映在窗子上是咳出的一口口血
每天都有落日
每個人都帶著死亡生活或死去
成長
你夢想把花種在聲音裡
春天來了，種子發芽
卻長成了喉結
你不得不打著領帶
進入紛雜的社會生活
發霉的貧窮
雨下個不停
已經發霉的貧窮
又被打濕了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
你使勁掰開了陽光的手指
卻沒有找到一分錢
時間
是誰撒下了一把把針？
即使大象
也要像一根線
穿過一分一秒的針孔
颶風的早晨
電線拉彎了風的手指
黑夜已經走了
燈剪掉了頭發
不再擁抱
沒有人跡的大橋
像一條做夢的鯨魚
天鵝
在養雞場，老板旺旺說：
現在雞太多了
他打算以養雞的方式飼養天鵝
癩蛤蟆吃不到天鵝肉的歷史
即將過去
說起癩蛤蟆龐大的消費群
他搓著臉上的粉刺
嘿嘿一笑
親近春天
蜜峰蟄了我的嘴唇
我用豐滿的感覺
去親近春天，嶄時把疼痛
放在幸福的後面
马海轶组诗1首
游 戏
康拉德·朗格：“游戏是儿童的艺术，而艺术则是成人的游戏”
1
打牌、恋爱、生殖和生活
在一切的游戏里
显示了我们的性格
性格是死亡的另一个名称
这些游戏深入浅出
终将成为修辞中的比喻
把奥秘的真理还原
真理表现为：“人总是要死的”
2
我看见当年的鱼
向庄周大人借水
而庄周大人调转面孔
向监河侯大人借粮
庄周的一生中
接过多少这样的好球
然后抽脚劲射
“哇噻”，扳回败局
3
我们浏览了全部的帖子
在这场游戏中
谁最机智
谁被嘲弄得最多
昔日的赢家如今安在
最逼近本质的诗句是
“你以为我是一个傻B
可我早把你看作傻B”
4
饭后茶余，我们
非常惬意，也非常闲散
在催熟剂里腐烂
已到了放肆的地步
让那个胸怀天下的人
让那个忧心忡忡的人
让那个香客
累死在路上然后功成名就去吧
5
在这些轻率写出的诗里
没有妹妹青海
没有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
你不必徒劳无益
我坐在城西
在已经习以为常的孤独里
胡扯，忿开时间
延年益寿，而你又以为如何
6
“尽挹西江，细斟北方
万象为宾客”
这样真切的假话
构成了“另一种语言”
“仰天大笑出门去
我辈岂是蓬蒿人”
如此的狂徒
被称作诗歌大师
7
让喜欢真话的人
得到空空的贝壳吧
——眩目蛊惑的外表下
神话早已逃逸
让喜欢假话的人
得到神的宫殿吧
机关虽然算尽
但不误卿卿性命
8
从前，“众人皆醉
我独醒”，现在
众人皆醒我独醉
“下地狱者舍我其谁”
地狱里游荡着孤傲的冤魂
孤傲是因为才华横溢
才华横溢是因为
从小偏食
9
宣王时代盛行合奏
湣王时代盛行独奏
“谁能告诉我”
今天是什么时代
南郭处士为生活所困
东郭先生被狼欺侮
你姓甚名谁
又为什么如此发愁
10
真相大白的日子
清还欠款的日子
最后一次打呃
并且双脚乱蹬的日子
沉重得不能呼吸
于是思谋着逃逸的日子
时刻在头顶逡巡
可曼德里斯塔姆说
“黄金在天上舞蹈”
11
办公室老李
把许多公交小车票
缝补在一张大纸上
老李仿佛缝补贫困的婆娘
老李变成一个婆娘的原因
全部源于报销
可报销之后，老李
又将成为什么人
12
办公室小李，三十岁
生于“养在深阁人未识”的过去
成熟于“回头一笑百媚生”的今天
办公室三十岁的小李
以诗人自居已有经年
但至今没有婚外奇遇
于是小李在河边感叹
“我已经落伍
眼看要错过革命”
13
假如我是一只鸟
就让我在有点缺氧的酒巴歌唱
歌唱来自门口的微弱的风
歌唱那没有面目的人
歌唱张冠李戴的爱情
不，歌唱那不断逼近的气味浓重的色情
还有那赤裸着身子的酒
歌唱那人可尽夫的“风流”
14
精明的人在磨刀
他小小的头
枕着冰凉的月光
刀刃在看不见的石头上走
傻瓜在算帐
调皮的数字
总在他手指上流浪
傻瓜想：斗争是多么悲壮
15
软骨头要写誓词
胆小鬼想说大话
浪子渴望回家
流氓即将悔过
苏非玩火
王刚养膘
杨婷减肥
黄梅搅水
博尔赫斯掷过骰子
卡夫卡变了甲虫
我业已写下
“人人为我，我为人人”
16
大灰狼和小红帽游戏
并爱上了她
爱上了她
就一口吞了她
猎人不懂幽默
尤其不懂爱情
害死了大灰狼
获救的小红帽在哭泣
17
王子对白雪公主说
“不要长大”
白雪公主对王子说
“不要带走我”
孩子对妈妈说
“结婚以后，白雪公主怎样了”
妈妈对孩子说
“不再做游戏了”
18
狮子洗净了孔武的身子
梳整了粗硬的鬃毛
然后一步一个脚印的去求婚
目光短浅的农夫
略施诡计的农夫
断送了人狮深情
愁如春水的狮子
无齿的狮子
魂断伊索寓言
19
在游戏里，妖精
太可爱，每个人
都愿与妖精搭档
并成为妖精
那么，把一切尤物
通称为妖精吧
让妖精来得更多
更猛烈些吧
20
游戏还在继续
只不过，这次你异想天开
躲进了小小的死亡
和我对峙
我就用这怪异的语言
跟你说话
这是一个新的开始
但游戏仍将继续
2002年5月25日早6点至8点写
2002年5月26日早7点至8点改
旋覆诗1首
口语
在我的家乡 那些农妇
需要用一长串热闹的叫声
召唤他们养的猪
叻了叻了叻了叻了
或者 雷了雷了雷了雷了
或者 了了了了了了了了
她们的舌头翻着 风一样快
像英语一样 卷走
她们并不认识的字或词 口唇
有着别人不能体会的快感
要是仔细看 她的口型
不大而且稳固 像极了
原始的人类
如果她的召唤失败了 她就要
爬上屋顶 让句子伴着声音出现
“跑恁谁家个猪呜
给俺撵回来哎”或者
“谁见了个小白猪儿
带喋黑花哩咿
给俺援一声儿”
那时她脖子很长 向上用力
眼睛似睁非睁 精力集中于
一个器官
恢复汉语的歌唱性
关关雎鸠 呦呦鹿鸣
像些 再像些
但她们不考虑太多与猪无关的
如果它没有回来 她们会整夜梦见
它的哼唧声 似乎也成了
口语的一部分 与她的呼唤
遥相呼应
KURT诗4首
诗歌产量问题
我女朋友说现在我写诗很高产，
“就象哺乳期的奶牛,
一挤都是奶.”
我一下惶恐了，
如果过了哺乳期，
我该怎么办呀？
不用惊慌 不用惊慌
过了哺乳期
就是经期了。
那时我挤出的就不是奶了
而是鲜血了，
鲜血也流不到卫生巾上了，
它们将顺着我的笔，
一滴滴地
滴在你们的心坎上。
网吧烧人事件
本以为是一次天灾，
实则是一次人祸，
两个初中的孩子
在成人世界里
抖了把威风。
从此以后
从小孩嘴里冒出的那句
“你丫等着！”
在也不是一个空洞的口号。
你丫等着
你丫等着
你们丫给我等着
孩子们
是谁把你们逼上了梁山？
我性感吗
我穿了一件小背心，
有女生骂我是暴露狂，
“你还色情狂呢！”
我还击到。
说完后
我偷偷瞟了一眼我
发达的胸肌
暗色的乳晕
坚挺的乳头
女生
我并不想骂你
其实
我想对你说的是
你看我
性感吗？
我的态度
我和女朋友走过
一群中学生正在打牌
的草地，
她凹凸有致的身材
引起了一些闲言碎语。
我不知道是该
凶恶一点
还是
置之不理
而我女朋友已经飘飘然了
看来她此刻的心情
根本不取决于我的态度了。
九药诗6首
美院一则
当操场上的鸽子穿着舞鞋散步
麻雀们又投入一场觅食的战斗
广播里唱着秋虫的赞歌：
----这几十年的好光景
被囚禁的电闸开始放风
被勒索的开水瓶不肯饥肠辘辘
刚从色情的大妈手里接过例行酸奶
临窗的鼓就不加思索地响
车来车往
笑来笑往
笑容在笑容里穿梭持续延长降着半旗
中年男子泡沫般的情怀出现在走廊上
如果他的目光是漂白剂
楼上便全是雪白的姑娘
这旧楼上的姑娘
每晚十一点准时与世隔绝
只能听欺骗的风念讲演稿
只能想象常备一根绳索溜走
象害怕失火的安徒生
来吧，来吧
冲向大街吧
去寻找啤酒商然后为
功臣们干杯!
一九九九
未经洗涤的秋日
空气象一口粘稠的痰
绿色叶簇铺就的阴沉天色
濛濛细雨般灰尘昂扬的小路
显露 一桩可悲的婚事
她以为她赢得了一步
可她的命运却被拨给了魔鬼待臣
这锈迹斑斑的小路
到处是姑娘疯狂的眼神
她想请问死神
却看见爱人的翩翩形象追赶上她的车辆
他眼中的关切
燃着了侧野的荒草
仿佛所有现实中的温存
一齐扑向她
而她
再也无法拥住她的至爱
只在视觉和听觉中留下他的眼神和他最后的忠告
“千万别为自己作嫁衣”
是的，我的亲爱
你在威蕤的野菊丛中向我微笑
我记得你的忠告
可你既然已经死去
再也没有什么能伤得了我
我将用木芙蓉的颜色为自己做嫁衣
纯金的心我只赠予你
碧血般的衣衫我只遗留给你
她穿着黯淡的粉色
像一件祖母的遗物
停留在茫茫丛林尽头的孤山
魔鬼的侍臣早已守候在此
她看见他的苍白脸色
象一堆骨灰的堆集物
“已经没有什么可怖的了”
她说
她走过去与这堆有形的灰烬相拥
身后的圆形小山就在此时裂开
他引导她走向这条裂缝
他们居室的入口
阳光在山顶合上之前飘下来几片
浅浅的金色
在几处墙壁上留下一点点微光
这是个墓穴吗
螺旋下降的楼梯深不可测
仿佛直到地心的深处
她觉得这是向着地狱的漩涡
她被领向底部的拱门
除了带着黑漆的两只墓床
宽阔的殿堂空无一物
魔鬼能需要什么
高高在上的辽阔穹隆上
一圈天空的淡色亮光象眼睛的形状
她明白
这只是人间的尽头
这不是通向地狱的门
她将在这里做十年的隐士
过这生命中注定的一轮
在这物影奇特的地下领域
在这沉寂主宰着的地方
她说
“人间的喧豗已我无干”
那个灰烬隐入黑暗
殷勤的小厮便上来献欢
“你可曾记得早晨盛开的牵牛花
那便是白昼时的我们
我们在这泥里吸取地气
要过十年的光阴
如果你肯在凌晨时杀掉自己
你就与我们一样
过完这一轮
你也许会真正死去
或者 你活了
带着星宿般的涵谈之光
成为真正的人”
清晨
她来到后山
藤技曼妙的牵牛在草间递来秋波
栉比的柱子向上展开
底部向中心收拢
有如一个巨大的苞子
就是那个刑场
一个
可以杀掉自己的
地方
身体
眼睛是张开的嘴
嘴巴钓眼睛的鱼
鼻子拿去做嗅觉处理
耳朵闭上眼睛什么都记不起
皮肤衣冠楚楚地排列汉毛的队形
食指勾着大脑提神
掌心翻开皱纹
打发掉牙齿吧
舌头打结
膝盖拿去做补丁
耳光挨了脸一下
肚皮毫不含糊地翻云覆雨
谁为谁捐躯都不是什么要了命的问题
反正地老大荒的
也不是爱情
成年仪式
我走来走去
鼻子嗡嗡 泪水链链
喷嚏一个接一个打
以此迎接我的成年仪式
我开始重新热爱孤独
期待可能降临的夜晚
我的勇气日新月异
我的羞耻感就象萎缩的降落伞
我高喊了一声自由
庆祝自己从单一的梦境中解脱出来
人类是屁股的工程师人们必须做爱
我在黄昏时出发
没有想到过什么
你开门迎接的样子跟想象中一样
你璀璨的头出众的鼻子跟思念中一样
很快
我着装的身体便倒了下去
我被在床上移来移去
象一件无处安放的家具
整个过程不可言状就这么完毕 完毕
每一个白天
我的情人就在我旁边
（老X，目光游离）
你的妻子抖开你的床单
象抖开一面雪亮的旗
三叉路口
一个捧着毛毛虫唱歌的路人经过
毛毛虫也从树上纷纷跌落
----这些令人畏惧的树
我大步地逃开了
在树影消失时抬头
阳光终于完整地泄露下来
三叉路口
老裁缝长得象妖怪
大大地令人不悦
她把我的绿包缝在凳子上
还塞满了烧焦的玩具
她对旁人说
明年会从包里长出树但不长毛毛虫
行了，行了
我还要赶路呢
我走到下一站发现
没有路一条路也没有
只有生锈的大铁门和一排长地不见边的墙
唉，那该死的三叉路口
黑暗
这样的夜晚的确很黑
三支蜡烛比想象中要亮
可也照不亮整个寝室
翻开阴影的手掌
一种恍若隔世的倦怠
象灰烬一样散开
绿色时钟令人想到时光发霉了
走廊上的脚步声惊天动地
人们频繁地爬起来“嘘嘘”
象一个个梦游者在大街上肆无忌惮地穿行
雨滴在窗外流成了一道道泪谷
今夜的天空不会有星星了
如果猫也会叹气的话
今晚一定充满了暗号
至少不眠者会知道
天堂一定是个不熄灯的地方
所以人们才那么想去
江湖——六月佳作
尹丽川《少年》2首
少年
像一个真正的坏孩子
偷一把真正的假枪
向比你更小的孩子大喊
避开胡同里有为的青年
你看不惯少女和少妇
你看不惯你妈
其实你爸活的好好的
你认定他已经死了
这样你有的可怨恨
这样你总算有对手
你还可以杀人放火
隔壁的少年昨天烧毁了网吧
你记不清死人的数目
你记不清眼前模糊的时光
你扳动手中的枪栓
滋出一滩泛黄的脏水
溅到了对面的墙上
2002/6/22
因果
为了爆米花
玉米不得不生长
为了夏天
卖瓜的汉子
举起了刀
书生放下了刀
成为精英
农民放下了刀
还是农民
黑手党放下了刀
他们是政客
佛举起了刀
他想出名
为了饿死孩子
老死姑娘
这一年
河北大旱
为了毁尸灭迹
滋养梅毒
京城十年
一直下雨
2002/4/25
栗子《蝴蝶》2首
蝴 蝶
优雅的蝴蝶
慢慢放下它的细腿
我会给它剩下的食物
在太阳出来之前
它的翅膀太软
不能飞
我的蝴蝶
就这样匍匐在食物上
陪着我
太阳永远不出来
它就永远不能飞
2001．12．20．
鲜花
我想像蜘蛛
或着蚂蚱那样
匍匐在
冷清的街道上
慢慢靠近鲜花
慢慢拥有鲜花
2002.4
汪志鹏《狐狸的尾巴一半是黑的》1首
狐狸的尾巴一半是黑的
一个牧羊人
有一天
发现他的羊群不见了
牧羊人找了很久
最后在山顶上
所有的羊
都仰起头来
望着天空
牧羊人感到奇怪
山顶上没有青青的沃草
羊爬上山去干什么
头牛对着牧羊人说
一个月后
全世界将被洪水淹没
第二天开始下起大雨
牧羊人用一个月的时间
爬上最高的山峰
洪水紧跟着牧羊人而来
最高的山峰
也只有一个蓝球场那样大
没有被洪水淹没
动物那样多
挤在一起
狐狸不小心
被狮子挤到水边
狐狸的尾巴一半浸入水中
WUHAN1010《再致桃花》1首
再致桃花
1。
伤心起源于失落
那么失落起源于什么呢
等待也是一种伤心
在桃花出现之前，你告诉我
你真的没有过等待？
桃花已经是一朵桃花
至少我们不必再等
2。
我这一生注定要依赖桃花
很多的心情
只有在它那里
才能结出果实
我在仰脸看你
我是在等
透过它
我看到了你眼里的泪影
你激动的嘴唇
是在尝试一种方式
桃花的姿态最美
而你将怎样吻我
3。
一天的日子
有上午，必然有中午
我把桃花栽在这里
桃花
是在山野青青
这是早春
桃花是静静开放的
慢慢的
它就会红成一片
4。
我的爱情
最初
总是一杯白水
无味
如果你把糖
用桃花制成的糖
放进来搅拌
真的，当我侧目凝神默问你的时候
你舔着水杯
你会抿嘴微醉而笑的
06-27-02洛杉矶
乌鸦《如果我自杀了》2首
如果我自杀了
——纪念俄罗斯女诗人尼卡·图尔宾娜
亲爱的朋友
如果有一天
你们发现我死于自杀
请不要胡思乱想
我了结自己的原因
因为这很有可能
是一次不经意尝试的结果
就像我曾把可乐
兑入啤酒
看看是否会好喝
2002/6/17
大街
把柏油和交通标志卷起
把泥土翻松
撒下小麦的种子
细心照料
秋天的时候
看麦浪滚滚
粮食被收获以后
再把柏油重新铺好
2002/7/5
贾薇《水》2首
水
当我听到电话
他已经坐在那里
我去的时候
天
已经大黑
他坐着
淡淡的说 我认得你
翠湖茶馆
有些人坐在旁边
我们坐着
好些东西视而不见
茶馆的下边
暗夜中的水
起了几次波澜
我指给他看时
他动了动手指
说
你说大声一点
暗夜中的水
在这个地方只是
有些缓慢
你不能说缓慢没有东西
这不是简单的速度
就像今晚
一个人突然降临
他说不说话没有关系
而我 只要有动作
只要
一个暗示
我不知道他是
如何在今夜
拨响了我的电话
在翠湖
我一直在说水啊水啊
旁边的人
看我的动作
就有了变化
然后他说差不多了
车来了
我在伸出手的时候
看见翠湖的水
又起了一次波纹
2002.5.30
五次爱情
在一个
无聊的晚上
我突然想了过去的好些事情
想了好些人
如何在我的生活中
出现
那些不知
能不能叫爱情的东西
和人
通通在这个晚上
干扰我的睡眠
从15岁开始到
35岁的二十年间
我到底
都遇到过谁
第一个想起的人叫张兵
我爱上他时15岁
我们的恋爱是约定跑步
在县城的后山
最过份的是拉拉手
第二个叫吴晓冬
我的初中同学
他长得不算帅但有拳脚功夫
我想要个哥哥
就爱上了他
但他没有保护我
被淹死了
第三个叫江小明
云天化的工人
憨厚 木讷
常常在我面前
半小时说不出一句话
我不知道为什么爱他
后来我离家出走
他到成都找过我
第四个叫朱发东
他在去离婚的路上遇到我
婚没离成
就将我从家乡
带了出来
我与他在昆明生活了四年
然后他去了北京
然后
我们分开
第五个叫周国冰
我现在的丈夫
我儿子的父亲
我们结婚四年
天天都在一起
这就是我在这二十年中的五次爱情
平均四年一次
每次略有不同
每次都有眼泪和悲伤
当我拿出
15岁和35岁
时候的一张照片
我惊讶地发现
她们的眼神
一样 装着爱情的渴望
唯一不同的是
15岁的时候
我对爱情没有怀疑
而现在
我不敢说出我的需要
2002.6.17
轩辕拭轲《诗人之死》2首
诗人之死
早晨一起床
我就听到空袭警报
下楼一看
“坏了，知识分子进城了”
炮声隆隆
残垣断壁
我参加了巷战地道战
麻雀战火车战和肉搏战
浑身没有一块好肉了
可是敌军依旧攻势如潮
“同志们，撤吧？”
没有一个人搭理我
“要保留住革命的火种?”
我揣好气体打火机
边打边撤
跑过血流成河的大街
跑过尸臭熏人的楼道
一头栽进客厅里
“同志，你受伤了-- ”
我努力睁开双眼
血汗模糊中
看到一张护士娇艳的脸
“不要管我，铁狮子坟失守了
甫志高是叛徒——”
沙发里站起一伙人
把我抬进卧室里
翻出一台旧手提电脑
让我打个遗言
可我的手指已炸断了八个
只好口述：
“...还未成功...仍需努力”
“...生而何欢...”
“...有一个遗憾...”
“等到胜利的那一天...”
“二十年后...”
保留住这房子...”
“孩子们要来参观...”
“这钱是卖酒瓶子的”
“给我出个纪念号...”
“永别了战友们...”
“民间万岁，伪民间千岁！”
九点三十分
我准时地死掉了
一个粉红床单
缓缓地蒙上了我的脸
十点二十分
荣誉迟到地来临了
一纸嘉奖令
轻轻地飘到我尸边
“XX同志好样的——”
“生来很大,死的溜光——”
“为后代炮制了不少课文——”
“追授为二流诗人
世袭罔替，钦此——”
哇哇哇哇哇哇
一片嚎啕声
我的父母
为夭折掉的那个受精卵惋惜
多好的一个卵子呵
蛋黄可充饥蛋清可美容
我的未婚妻
抚摸着小腹里
八个月后的小二流诗人
几欲不支：
“感谢组织——
我们孤儿寡母的——”
“一定让他继续遗志——”
“坚决只生一胎——”
“请节哀，有什么事对我说。”
一个白白胖胖的钦差
轮流地和活着的人握手
然后掏出一包卫生巾拭拭眼角：
“有的人活着
他已经死了
有的人死了
他还活着——”
唁电来了
花圈来了
诗歌节的邀请函来了
某某奖的授奖词来了
我他妈的死后哀荣了
十里长街送鄙人
“XX啊，你在哪里？”
操，你是傻逼吗？
我在灵车里呀！
“XX啊，你走的太快了——”
操。我有竟走冠军走的快吗？
“XX啊，俺们世世代代爱戴你！”
骂谁呀，
你们爱戴什么我还不知道
爱戴绿帽子！
爱戴安全套！
联合国下半旗
各国首都下半旗
谢军下象旗
聂卫平下国旗
妇女下跳旗
儿童下飞行旗
晾衣架下调三十公分
家电价格下调十个百分点
十一点五十八分
欧美亚非拉和外星人
全都鸣起汽笛吹起口哨
跳起拉丁舞拉甲乙丙舞
风骚嫦娥脱光袖
洗澡水顿作倾盆雨
四海翻腾云水怒
五洲震荡风雷激
成万上亿的群众倾巢而出
在路上 在路上
走向各自祖国的广场
整个人类用同一种声音
在宇宙间太平间停尸间总统套间
朗诵俺的代表作：
“啊，我放下了逼，
我不放下逼又能怎么样？
我想是到了从自己的话语中退出
而让放屁来庇护我们的时候了。”
2002/6/23
时代的声音
租居的阁楼里
没有卫生间
我准备了一些塑料袋子
以备出恭用
每次内急时
我都捂着小腹
走近新屎袋
然后褪下裤子
用屁股
迎接新屎袋
用完后
我总是顺手一扔
如果此刻
你恰好
路过我的窗前
将会听到一声纯正的
屎袋的声音
2002/6/23
水上漂《翠湖北路1号》2首
翠湖北路一号
需要澄清的日子不是今天
我迷惑的原因也不是面前的道路
湖水平静，道路正在弯曲
我的目光开始于遥远的天空
风筝被一根线拉住，那个老头眯着细眼
孩子们相互追逐，女人们苍老不堪
遮阳帽下，她们厚厚的嘴唇和黑红的脸色
呈现着高原的宁静和野性
翠湖或者翠湖北路一号
一个男人孤独地走在安静的傍晚
他不是我，我没有这么忧郁
我正安静地看着里面的这栋建筑
一本杂志的封面已经打开
应该有一个熟人每天进出这道门口
我没有见过她，她应该是女的
写过诗歌和小说，有一个刚性的名字
小时候看见过一个高鼻梁的女尸
她使我的记忆从诗歌开始到诗歌结束
就象翠湖公园突然响起的一种声音
湖岸边，盲人们戴着墨镜
手风琴伴奏男高音独唱，破旧的茶缸
硬币的声音已经远去，游客们坐在草地上
期待着夜幕的降临，年轻的情侣们
倒在长条椅上，风安静下来……
六月二十三日星期日
这个星期日没有球赛，没有罗纳尔多
和贝克汉姆，这个星期日我不在深圳
没有那么多的朋友可以喝酒寻乐
我无事可做，象一个流离失所的人
穿着宽松的衣裤，洒上几滴香水
独自在昆明的街道闲逛
我先是穿过盘龙河，接着沿翠湖走了很久
栏杆、草地、湖中的舟船看不到人影
云南大学，世博大道，出售种马的性药店
天黑了，灯亮了，过桥米线实在太辣
对街的新华书店清冷的令人忧伤
便条集安静的竖在夹缝里
一个粗犷的男人坐在书房喝酒
他的名字与一首诗一起印在我的手里
尚义街六号，乌鸦或者飞行
随便哪一种想像，都使我的脚步变的从容
我打着饱嗝，摸摸鼓胀的肚子
接听电话时的声音已经变质
把下午的路线告诉朋友，告诉他
我今天的疲倦与塑料袋里的诗集无关
与街边的卖花姑娘无关
我说鲁布革，晚上我没有喝酒
一个人绕着翠湖走了一个多小时
晚风轻拂，音乐飘飘
路灯挂满了所有的街道
现在我只想去天籁村，你去吗？
凡斯《醒来就好》2首
醒来就好
把嘴巴撕得大大的
牙齿全露在了外头
一张脸猛的撞在了玻璃上
好了就这样贴着
你不得不踮起脚尖
把身子悬浮在墙上
就这样挂在那
现出飘浮的状态
不会是有人要来吧
这样卖力地蹂躏自己
猛一下又撞在了天花板上
这是很陌生的细节
没痛的感觉
只见血从暖水瓶上渗出
从你的眼睑流出
够了有你哭的日子
你知道从哪条道走吗
黑灯瞎火你
猛撞在门上
我说你没门吧
你还不信
这段路不长
却用了四十三分二十秒
谁在走道里说话
谁在说话
有人受伤了急需输血
有人受伤了急需输血
够了有你哭的日子
说你是耶稣这绝对
是一场误会
你很害怕钉在
一个固定的地方
2002/6/20
这是我解剖世界的方式
我生存在管道下
我的头顶上布满了管道
黑色的是冷水管道
它属于一个庞大的制冷系统
从负二层大摇大摆的出来
穿行在整栋大厦的大
部份角落在黑色管道中
一种红色的管道显得最馊
它在黑色管道间上窜下拐
它是整栋大厦的消防系统
新风管道就与众不同
再看不懂也不致将它认错
因为它是方的外层穿铝质太空外套
我读过萨尔瓦多·达利的作品
他里面没有出现管道
达利是乘坐太空飞船
过来的最后一位古典主义者
达利痛恨我的管道
我痛恨达利的梦魇
我搬来一架人字梯子
发誓会把管道安装到天堂
2002.5.17.
恶鸟《吃独食》2首
吃独食
打两个鸡蛋
搅一搅
洗一根黄瓜
切成片
可以炒成木须瓜片
也可以做成汤
我炒了
吃饭的时候
菜汤洒在衣服上
我不是故意的
昨天中午和房东说话
水放少了
饭今天吃起来
还是硬
口琴
中间是个半截的铁皮汽油桶
桶里有火
他们坐在四周
喝啤酒
唱歌
其中一个在
吹口琴
四周实在太黑
在这秋天的夜晚
火光里飞着
不少长透明翅膀的虫子
偶尔有掉下去的
小引《雨夜》2首
雨夜
她低声说她还要。头发遮住她的眼
穿堂的风和过境的雨
几千里的床榻，几千里的土
只是枕头只有一个
静静的雨夜里，雪白的大腿一直弯曲
只是姑娘，今夜我们已经疲倦
抽身而去吧，单调的重复
枯燥的毛巾潮湿的纸
你知道吗？我远在湖北的母亲啊
和每一个寡妇一样，等待着冬季
2002/5/28于珞珈山
喜悦
周日的早餐，必须免去
同时免去的还有清晨的房事
晴空万里下的
一场车祸，也可以免去
似乎是厕所的水龙头坏了
似乎是送牛奶的孩子死了
梦醒后的恍惚
听见一阵口哨来自面包房
悲剧是昨夜的事情
散步人的电话欠费停机
沉默的屋顶下
我用手指玩弄着自己
我不是一个孤儿，可是我的喜悦
倔强的不肯到来
新鲜虫子《关于沙尘暴》1首
关于沙尘暴
我那眼里不揉沙子的诗人兄弟
你再不揉沙子
也挡不住街上的
沙尘暴
就算眼眶里堆满沙子你也
只能
干瞪着你的小眼儿
玩命的眨巴
要不你就那么站在风里
捂着眼睛吧
要不你就让泪眼
继续红肿
红成两朵
花
要不你就蹲在街边
再写首诗？
我看
就这么写吧：
闲来无事的时候
就请朋友们
到京城来
邀才子二三
美女一二
谈诗
饮酒
赏花
做爱
看沙尘暴
不亦快哉？
2002/
儿歌《夏天，我迎着阳光》2首
夏天，我迎着阳光
夏天，所有的
腐烂的东西
全埋藏在树阴里
你要是喜欢乘凉
你就会闻到
它们散发的味道
2002/6/19
老朋友
何跃来北京时
送我一个钢盖打火机
许久没见面
我们连接聊了几个晚上
后来等他回去了
我的生活又回到常态
依然单调，枯乏
以及早已习惯的孤独
只是夜里独坐在电脑前
每点一支烟，都有些觉得
何跃在两千多公里外的
贵州省毕节市
搂着他怀孕的老婆
舒英，听见这“当”
的一声，我想此刻
他八楼的窗前
肯定是雨声阵阵
2002/6/30
南人《阳台》1首
阳台
我在阳台里面
世界在阳台外面
我蹲着的时候
世界齐我的眼睛
我站着的时候
世界齐我的小弟
如果再玩一次
我还在阳台里面
世界继续在阳台外面
我蹲着的时候
世界只看到我的眼睛
我站起来的时候
世界看到了我的小弟
2002年6月16日于北京
徐乡愁《理发师之歌》1首
理发师之歌
就是理发师夏师傅
闲着无聊的时候
总喜欢在店子里吹口哨
吹的是东方红或南泥弯
还有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等等
有时候下雨天也吹
有时候从第二三句吹起
但在上班的时候没有吹
以前，夏师傅以种地为主
现在，理发就是他的主要农业
而吹口哨就算是
他唯一的艺术修养
在整个小镇上
夏师傅手艺精湛生意兴隆
一首歌往往还没有吹完
理发的人就来了
夏师傅喊他们坐
东岳《寻找王小猛》1首
寻找王小猛
“他正在市保龄球馆里
打保龄球
身边有俩妞
戴着绿帽子
颜色特别鲜艳的那位就是”
这是王小猛的妻子
在我敲开门后
告诉我的
她夹着女士摩尔香烟
倚着门框
确实很漂亮
我还是走了
虽然她极力挽留
拉住我的手
并咬着下嘴唇用眼神
一再鼓起我进去喝杯茶的勇气
但我还是坚决的抽回了我的手
放在它应在的位置
决定不再去保龄球馆
找王小猛
找那顶鲜艳的绿帽子
而是直接回家
回我的三口之家
坐在沙发上
等我的爱人欢喜的
把饭盛上来
鲁力《贫贱夫妻百日恩》1首
贫贱夫妻百日恩
一只绿头苍蝇
趴在另一只绿头苍蝇的背上
起飞
然后降落
这对小恋人
刚从梦家拉国回来
带着小阴道
带着小阴茎
有我说不出的快乐
陈云虎《生活》2首
生活
美好的东西越来越少
就象水土流失
拥有的东西越来越少
生活只是发现、失落
而不是增多
尽管如此我们仍在梦想
梦想爱情、女人、免于一死
梦想发财、过上好日子
黄昏夕阳洒红了河塘、田野
早晨摇晃着继续走向酒巴
让自名高贵的东西见鬼去
这么大个城市没有地方可去
这么多认识的人没有一个朋友
握住杯子突然痛哭起来
2002.6.22
雨
雨打在地上
打在窗户上，打在屋顶上、墙上
打在夜色中
河水一定上涨了
汪洋一片
发出白光
那个穿着雨衣
捉鱼的人
提着鱼篓
站在流水欢快
奔跑的沟渠边
雨越下越大
将雨中的景物融化
敲碎
剩下苍白的记忆
大雨滂沱
我越来越丧失
说话的能力
王旌《写给父亲》1首
写给父亲
总有一顿简单的晚餐
是属于我和父亲的
总有一盒等待开启的香烟
躺在父亲的抽屉里
吸烟的我与不吸烟的父亲
坐在安静的院子里
用方言，谈论
他亲手栽种的一株番茄
那些即将成熟的果实
那些愈加含蓄的叶子
2002/6/26夜
非总是《女生宿舍的坠楼事件》1首
女生宿舍的坠楼事件
牡丹江畔的女孩
冷冰冰的雪莲
呵口气可以冻僵男人的目光
并冻死其中的细菌
她坚持自己的爱不在这世
但有时孤独让她想把自己
遗弃给一名最肮脏的乞丐
在女生宿舍的楼顶
她想将自己还给大地
于是用棉被裹住自己的头脸
跳了下去
她在遗言里说
她有三次自杀未遂
前两次是因为起风了
最后一次是因为一名男生
粗糙的歌声
水木菁华《儿戏》1首
儿戏
猛敲呲笑的假牙。
我为我们的含混
暗自得意。你把自己敞开
成没有尽头的环线地铁
寂寞如同夜晚。我们皮肤
发出血碰击的响声。
你不断翻转一把扇子
看芭蕉是怎样在穿针引线中
不露隙缝。我多象一个提线木偶
等待一声脆响
落入无底的深谷；
你翻转成鱼目，为比喻的疲倦
没有金莲花来止痒。
没有安全，把你带到立交桥对岸
风团弄花的时候，
也和它开放时一样奇特。
有人站在高大的桥上
你让他吃你风中的笑声
你释放暗藏的毒气现身
你拨出插在肉体中的桃符
你说这是你插上的。
2002/7/4
弥赛亚《不锈钢》1首
不锈钢
我打算用不锈钢
做床被子
也可以挡风，也可以遮雨
并且它不小资
不温情脉脉
不需要棉花、梦、女人
就要它硬邦邦，
要有帝国主义的血统
而且永不生锈
永不生锈！
2002.7.3
谢湘南《夏天》1首
夏天
在这个杂草丛生的上午
五月怀下炎热的胎儿
我闲着无事
数自己身上冒出的汗珠
数到五百
我数出一句谚语
和她眼里
安静的诧异
我说
你也数吧
于是，她就学我的样子
数起来
顺着皮肤上的罗圈纹和身体内的
指南针，她数到八百
现在想来
那个位置
是她有过的
最高海拔
2002/7/1
游离《对一个柜子的叙述》2首
对一个柜子的叙述
在未打开之前，柜子是一个
秘密，一个还未苏醒的少女
猜测是粉红色的，而且必须
有一只鸽子不小心跌落水面
挣扎，灰尘成为事件的中心
它从天窗的玻璃，进入旧屋
和花朵，像蜜蜂站在花芯上
刷腿，荡秋千，或与老情人
喃喃耳语，从柜子的深处
传来虫子啃啮木头的声音
少女睡在窄窄的绿豆荚里
梦见花岗岩在黑暗中炸开
河流、光、呼吸、初醒的血
柜子里蹿出一只慌张的蟑螂
2002/1/10于武峰
我一直病着
我一直病着，皮肤刷满漆粉
一小撮一小撮地往下掉
你不要注视着我，你才能看到
我的变化，洁白、淡黄，然后
油亮或者斑驳的黑
不多不少，六堵墙成为压迫的根源
这是必然的现实
它随着我情绪的波动而伸缩自如
切割、重组还有影子在晃动
都是立方体的存在
茶水浸入生的下午和卧室
我又轻又弯的身子
搁在睡袍里，睡袍搁在藤椅上
越来越酽的阳光渗进来
我懒散的手在胸口揭开呼吸的窗子
2002/3/19于马垅
旷野《赤裸的手》1首
赤裸的手
鱼落在人工的沙滩上静静吞咽
气泡破碎，灯火沿着楼群
缓慢上浮。
有人在摇晃的小树林里说话
但我们互不相识。
持续的移动着，水滴如同流星，划过叶片的舌头。
大片大片的土地仰起脸。
或者是吮吸，或者是
粉碎。
放弃一切。
甚至倦于解开一粒钮扣。
只有手是赤裸的，
像死一样，躺在那里。
2002/
陈傻子《泡桐花开》1首
泡桐花开
这棵老泡桐树的左面
是一个猪圈
这棵老泡桐树的右面
是一个厕所
老泡桐树今年依旧开出紫红的大花
花朵的香气
跟前五年一样
跟前十年一样
一点儿不逊色于
公园里的任何一棵泡桐树
花朵的香气
在猪圈和厕所上空
飘呀飘
2002/
春树《无法无天》2首
无法无天
这是一部描写美国新纳粹的电影
女主人公有病
动不动就犯羊角疯
她的男人是老大，有肌肉，有大脑，有泛滥的激情
女人看中了一件红色的皮甲克
老大手下另一个年轻的男人砸碎玻璃窗
抢出夹克
女人立刻穿上，然后他们狂奔
音乐响起
我激动地坐在凳子上动弹不得
他们杀人抢掠
反对一切有色人种
那么我为什么还看这部电影
作为一个中国人
我为什么还爱看这部电影
我看到一个年仅12、3岁的小纳粹为了他的理想而头部中弹
缓缓倒地
我的眼泪不是为了信仰而流
在一次意外事件中
女人遗落了皮甲克
年轻男人去拿，差点死了
这部电影最终写的居然是爱
这两个人走到了一起
男人拒绝了老大的邀请没有跟他去国外
他要陪有病的女人生活
老大要杀那个女的
年轻男人哭了
最终他拿起刀杀死了老大
到底是什么胜利了
今天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老大会失败
他聪明，成熟，老奸巨滑
但他忽略了情感的力量
这个片子教育了我：
宁可幼稚的坚定也不要成熟的游移
2002，6，26
寂寞喉咙
这么晚的夜
居然开始下雨
我盯着桌子上的照片
她在里面无谓地看着我
总有什么能证明她就是我
我已经忘了当时的表情和心态
我像是漂浮在照片里
没有什么能证明当时笑的是我
你总能找出时间的空间的破绽
抑或时间空间的破绽
矛头清晰地指向我
请把用过的东西还给我
请把偷走的时间还给我
是什么让我活的如此不鲜明如此摇晃
是什么让当时的我作出那个无辜的表情
2002，6，25
鲁布革《火车向东》1首
火车向东
我差点赶上
这趟火车
在检票口
我拼命捶打着铁门
大声喊
开门 开门
在火车开动的刹那
一个胖女人
提着一大串钥匙
哼吃吃跑来
锁链哗啦啦落地
我一个箭步
窜了出去
火车已经 向东开走
并且一直向东
没有任何奇迹
可以使它
向西 掉头行驶
我追赶着这列
向东的火车
我企图搭乘上这列
向东的火车
2002/6
江湖——六月关注
2002广西青年诗人作品选
狂飙，伍迁，罗池，梁亮，非亚，花枪，盘妙彬，陈代云，
虫儿，方为，刘春，祖君，高瞻，朱山坡，陈琦，谭延桐
非亚 编
●狂飙的诗（四首）
●鸽子落在大路上
一只鸽子
落在大路上
是自由的
它可以飞
可以跑
可以一动不动地
站在大路中间
但一只鸽子落在大路上
没有同伴
是令人担心的
它会被追赶
被射击
还可能会被突然而至的雨
淋湿翅膀
因此可以说
一只孤单的鸽子
落在大路上
是不应该的
它最好甚至必须乖乖地
呆在结实的笼子里或者
飞到屋顶上
晒晒太阳
才是安全的
才是让人放心的
●我也去看桃花
青秀山的桃花开了
这个消息来自报纸
和电台广播
因此我一点都不怀疑
它所具有的真实性
桃花开了
我也要去看看桃花
沾一沾桃花的运气
假若一不小心
跌倒在桃树底下
那就是件美妙的事情
这样想过之后
也是晚饭时间
茶叶没了
开水早已喝完
我打算
明天就去青秀山
看桃花
顺便带上林美美
●一只鸟突然飞过
阴云密布的天空
一只鸟突然飞过
飞过，快如闪电
那是一只什么鸟
为什么要飞
在阴云密布的天空
我来不及细细思考
一只鸟突然飞过
我的心突然的颤抖了一下
突然的只想张开双臀
扑向深邃的天空
●想念黄月亮
今夜的月亮是黄的
我抬头看天
低头想你
黄月亮
天亮了
我就去找你
------------------------------------------------------
●伍迁的诗（五首）
●我的.....城市
早晨八点------我的周末，从房门那只
乱吼的电话开始。我抬起头，远远地
望向窗外，我看到
外面的一切，似曾相识，又似曾
陌生（有人骂街，有人吃醋，有人在树下
等公共汽车，有人在冬天，穿春天的
衣服，有人交谈，有人街上乱逛.......）
这就是眼前这个杂乱的城市
给我的印象，我站在那，和它保持着
距离，和若即若离的关系（有些轻浮，有些庄重
有些暧昧，有些明晰），更多的时候
我感到自己，像一只蚂蚁
爬行在楼下的水泥地
又像一只蜗牛，挪动在
通往高处的路上
●三只水龙头
三只水龙头。在洗手间里
一只是新装的。出水较大
一只装了好多年。出水很少
一只装的最久。只滴几滴
我由此看到了一个人的未来
●我的叙述
我看见所有的人都在入梦，我看见所有的
痛苦都是幸福，我看见所有的刀
都闪着寒光，就像我看见你白天的裸体
和只有在夜晚出现的月亮
只有这样一把刀
才可以把我的沉默划破，在白纸上
留下若干滴血，和我
语无伦次的
叙述
这也许是我唯一的记忆，或者是我
将要进行的行动，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和你有关（和你的皮肤有关
和你的血液有关，和你的一切有关）
就像我活在，熙熙攘攘的人间，只是证明
我的存在，无法也不可能
证明我的永恒
●有一天
有一天，我的血会流遍这片大地
有一天，我的手
会无力地垂下，无力地写下
这些文字
有一天，我的呼吸停止
有一天，我会死在自己的手里
有一天，我不再是我自己
有一天，你也不再是你
●临海的石头房子
（1）
临海的石头房子
长满了孤独的长青藤
多少年没有人来过
有一天。一个渔人
无意中推开了它的房门
却一无所有
好多年之后。老渔人
在苦苦细想之中
总是闪现，留在石头房子中的
唯一一个脚印
（2）
但是，我无法确认这个故事的
真实性。譬如艳遇。三角恋爱
甚至偷情。都有可能发生
只是，我不希望这一切
都是事实。在我善良的内心
一个渔人应该有纯洁的爱情
而即使一个新新人类
也不要自甘堕落
------------------------------------------------------
●罗池的诗（五首）
■夜的眼
看见你的无形，
看着我的震惊。
■槟榔
细致与重叠
在现实中改变焦点。
我可以得到清晨的树叶；
我不能失去傍晚的光线。
■知觉的转移
黑夜已不再为我所熟悉，
包括在其中
怒视、睁眼的哨兵。
■两个片断
当我青春的胚芽屈服于暴力，
呼吸变得谨慎，疲劳
和厌倦互相推动，
一个人站到他身体的边沿。
当树木跟它的枯萎做伴，
当时间跟它的阴影做伴，
座椅的芒刺逼迫我
躲避目光的暗礁和陷阱。
■看不见的手
到冬天，鱼头就行情看涨，
竹节虾的价钱从来不低；
但要跟近几年的内存条比起来，
这些都不值一提。
------------------------------------------------------
●梁亮的诗（三首）
■纯色裤子
感恩开始于早晨
睡眠终止的地方，会出现
那些纯棉的 杂质 或特殊材料的
纯色裤子 晾晒在生锈的铁丝上。
那个美好而距离很远的名词：母亲
手工缝制 机械制造 国营或私人店铺里
走私或 业已纳税的 纯色裤子
被购买或馈赠到我的手里
晾晒在每一条傍晚清洗过的铁丝上。
我的温顺或狡猾
都没有带来补丁 或者其它颜色
甚至愤怒的时候也没有
在膝盖上挖上两个窗口。
因为我拥有那么多
白色 黑色 赫色或者其他颜色的
纯色裤子 收藏在陈旧的箱子里
慢慢变小然后被赠送或用做它途
然后在每个睡眠里重复出现
在醒来的时候
穿上一条整齐的 纯色裤子。
■十三节阶梯
这是个习惯停电的春天
我们偏好于在楼梯间 踮出脚尖。
于是在第二节楼梯 停顿
怀念一堆被荒废了的酒瓶
还有某个全是谎言的夜晚
在第四节楼梯处 扬脸
自由地呕吐，
一抬头便把第六节楼梯
的干燥破坏。
被廉价的高瓦数灯泡所照耀在
第八个楼梯上面
那盏照耀过天才们的
春天熄灭的灯。
在四下无人时吐口浓痰
不表明我会在踏上第十一个阶梯的时候
会很朋克，或者企图哥特一点
为某个女人而忧伤。
所有没有提过的阶梯都被跳过
灯亮的时候唯一做的事情是
摔了一跤 然后
继续往上爬。
■市中心的花丛
你好，亲爱的步行街
你好，亲爱的花朵
你好，亲爱的
裸露在市中心的
天然生殖器官。
裸露的多么美好
象专卖店里的模特们
你们辛苦了。
你好，人民的广场
你好，人民的广播电台
你好，人民的
坦诚和欣喜的面孔们
如花朵那么的美丽，
我只好悄悄地开始漫长的枯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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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亚的诗（五首）
■兵工厂
扳指头算算，有十年了，那回在贵阳，
坐老半天的车，来到一片山区，张劲带着我，
去找他的朋友。我们一起，绕过一个
池塘，翻过一座山坡，在人烟稀少的
乱石路上走了大约半小时。记得在他朋友的
家中，我们一起，喝了酒，吃了
肉，看了录像，还在平房里
一起住了一夜（那山区的夜晚真是
安静极了），我还记得
那个下午，在我们走进大门
途经两座红色的车间时，张劲
指了指，告诉我，这儿是造六四手枪
和冲锋枪的工厂
记得张劲说这话时，我的右边，是一张静止的
池塘，和一排排日光下绿得刺眼的
梧桐树
■驱散的......
我坐在七楼，在一台电脑前，画图，打字
我的身后，是浅绿的窗帘，和窗帘外
一座火热的工地
在吊塔和黑暗的大楼间，飞过又一辆红色的出租车
两侧的树木，像一团团低矮的，围拢过来的雾
而灯光始终，喜欢把一些东西，驱赶至角落
我从七楼的窗口，看见有人，在医院的门前拐弯
而夜晚则一直，试图把黑暗
赶至一座，我要向上爬的楼梯
■一块水泥地
左边是树，右边除树外，还有车
我坐在车后，随一架摩托
飞进北湖北二里。安静的街道
有酒店，树木，围墙，修车铺，和买
石榴的小贩，几个胖女人
摇摆着，挤进空气，一个县城来的
民工，提着五斤肥肉，从右边的
市场冒出来（他的脑海，一定是一盘
香喷喷的红烧肉）------但这些，以及两个
站在路边的小姐，都被迎面
泼来的风，晃过并忽略，最后
穿过大门，向左，再向右，拐
90度的弯，在两块草地的
映衬下，来到一座工厂。现在，
准确地说，我站立的地方，是北湖
北二里，教育考试印刷厂，被几幢
车间，仓库和住宅环绕，一块
散落有几张落叶，废纸，被日光
照射得足够干燥的
水泥地
■初冬，初冬
安静了，整个世界都安静了，整个
世界像一只手，摁住了桌子
几扇窗户，透出的灯光，有时像风
有时像一楼住家泼出的脏水
所有老年的，中年的，困倦的心，在汽笛的
长鸣中，睡着了
但还有一些，像雨点在沙石上
蹦跳着
只有树在那里直立，只有树懒得再去挪动
懒得理那些，滑过眼前的车子
而两个从外面回来的人，借助黑暗，试图丈量
从大门到楼梯口，还有多少距离
■是死神让我们端坐在房间
父亲病重已久，我去医院看他
拿月饼和八宝粥
我站在床头，问他吃早餐没有
更多的时候，他在床上休息，我则坐在
走廊，看一本书
有时他起来，喝一点水
吃一点东西，有时喘气
艰难地弯曲身体
中午，他侧身而睡，我也困得
躺在一张小床，从旁边的
窗口，可以看见外面的天空
一株玉兰树，更远处的一张池塘
和桉树林，还有山坡上
新落成的一座清真寺
记得那个下午
安静极了，很多时候
走廊里只有我一个人。光线从窗口
慢慢地渗进，我感到
是死神让我们端坐在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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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枪的诗（四首）
●思无邪
我说，白衣胜雪
我说窈窕淑女
在何之洲
我说落花时节
又逢君
最后我说风流
风流总被风吹雨打去
●黄金品质
黄金是一种尊贵的金属
光泽恒久，质地软
可锻炼成各种形状
人们把黄金戴在身体各部位
作为装饰或某种象征、标志
我想说，一个姑娘
跟我谈论黄金
她引经据典，从古代说起
她不说黄金之外的事物
不说耳朵和手指
她说，金耳环、金戒指
以及更多金制物器
最后她说，黄金黄金
黄金代表我的心
● 对历史的任意杜撰——之陆文龙
陆文龙，字潜渊，苏州人
穷书生，十年寒窗
庚辰年高中状元
不忘糟糠，衣锦还乡
封八府巡按，赐尚方宝剑
三下江南，视察民情
斩贪官惩污吏
为民伸冤做主
被誉陆青天
天有不测风云
癸未年夏，己巳日，午时三刻
陆文龙陆潜渊
被斩于京城十字街
罪名：抗旨，拒招为东床驸马
是日，天降大雪
于斯人也
●去新疆
我听说过你
43岁了
还打光棍
1996年
去了新疆
和一个维吾尔姑娘结婚
生了一个孩子不像你
你2000年携妻带子
回家乡海南
逢人就说
这是我妻子朵帕尼娜
这是我儿子依克里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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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妙彬的诗（三首）
●河滨
原始工业的晚景在黑色的码头卸下
落日的河滨生长花草和杨柳
人们来这里憩息，一地都是
一架机器上拆下的一颗颗螺丝钉
其中孩子们又比喻花朵
他们学习大树，学习螺丝钉，学习钢铁
是怎样炼的
这样看出看上去
河滨堆满杂乱的东西
●把生活与城外的青草相比
城外的青草长得乱而自然
没有人安排它们的命运，除了阳光
风在草背上是弯的
左和右是弯的，前和后是弯的
时有草花飞起来，上升，上升
在阳光中呈现金色的梦想
却又忧伤地逾去逾远，不复重现
去我的小屋路经那里
在它们中间
想到我在机关上班
工作生活在纪律和要求里
逾十年了
散乱在草丛中的几棵树
它们越长越长高
而我还是一个小小的公务员，但很规矩
其中还有三年被修改
●西海岸
西海岸的断挢正高过落日，快高过落日
坐在上面读书
不是想读书就能读书
这与现实有距离，这样的高度
一颗心在风浪上达到平静
风情之地，浪漫故事之乡，这样说
西海岸正在萧条
经济正在退潮
但裸露的并不是帝国时代渔村的宁静
也不是工业初期小镇的风貌
作为从前名人接踵而至和今后
不断涌来名人的西海岸
盛产鲜花和美人，是当然的
他读到旧的心，旧的思想，更旧的时光
一旦打开
是美人和鲜花都想要的
他开始心动
像大海壮阔不再阻止自己
艺术使他心高，落日落下
日常生活作废。他合上书本
罗马不能去，长安太遥远，圣彼得堡下雪
他从断桥返回现实
也像书本悄然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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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代云的诗（二首）
●狮子山路3号
我写下这个名字
不过是写下了水中的倒影
我写下这个名字
不过是下下了心中的疾病
如果还要继续写下去
我就只能写到和一个女孩的短暂爱情
写到校园里的花花草草
被一对欲望的小身体压住
●虚 构
——给卜安
要虚构一只鸟，在蔚蓝的天空
燕子的剪刀尾巴儿划出春天的曲线
要虚构一个女同学
她的乳房在心中留下了伤痕
要虚构一段爱情
让女老师悔恨自己消逝的青春
要虚构一杯酒，使月亮变白
使石头变软，要使每一个人变得感伤
最后，要把害虫消灭在冬季
要让一枚金币站起来，学会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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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虫儿的诗（三首）
● 2002年4月3日回家
还带着，一身汽车散发的汽油味
我，急匆匆地，走过一间，低矮的瓦屋
然后，走过一条长长的，长长的
走廊，进入二座的屋厅
然后，走过祖屋前的，水泥新铺起来的
留下我，童年无数影子的，地坪
然后，猛地钻进一栋，两层的
小洋楼最里面的，一间房子——
我，扑上去，一把抓住，躺在床上的
父亲，刚刚拔掉输液针头的手
紧紧地握着，泪流满面...........
●一柄木犁
推开门，走下阴暗的楼梯
我忽然看见，一柄木犁
默默地，从几辆小汽车中间穿过
我猛地看见，一柄木犁
一个人，发动摩托车的瞬间
我突然看见，一柄木犁
——是的，是父亲他亲自制造
经历了数十年风雨的
那一柄，古老的木犁...........
我，匆匆地走出市政府大院
大街上，却只看见，熙熙攘攘的人流
● 老家的阳光
老家的阳光，是从窗口，偷偷地
进来的。它碰上，天天从十里外赶回来的
给我父亲，输液的叔父之后
又跑到，我另一位叔父、以及一大群
堂兄弟姐妹的旁边，和我母亲，无声地
耳语了一番；之后，握了一下，我的手
然后，让大家都静静地，看着它，轻轻地
抚弄着，我81岁的父亲那一头银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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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为的诗（二首）
●乌鸦的生活
一只乌鸦站立在树丫上
另一只乌鸦在另一树丫上
还有一只 也在这个树丫上
其它的青壮乌鸦身着黑色
它们的晚礼服
正从白天的树丫赶往黑夜的树丫
所有乌鸦的一半以上都张开了嘴巴
生活的嘴唇在嗫嗫嚅嚅
声音不高
和这些乌鸦嘴形不同的乌鸦
喝下用石头充塞起来的水
然后就沉默
还有一些年老的乌鸦和年轻的乌鸦
以及一些怀孕的女乌鸦
它们生火 煮饭 养孩子
等着儿子 父亲 丈夫
衔回一些菜肴
●说话·鱼
赶走了一尾鱼
你才回到桌前坐下
那尾鱼三天三夜没有合眼
在眼泪的营养里游戏
你阐述一尾鱼的忧伤
让人觉得到那尾鱼的忧伤
你挪开椅站起来
斟满两杯水
一杯给自己
我捧着另一杯吹气
你又继续说那尾鱼
第75次说那尾鱼
你说你赶走了一尾鱼
不知如何安置它的忧伤
那杯水我一直捧在手里
握住 紧紧地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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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春的诗（三首）
●叙事
一个认识的女人，介绍他认识
一个不认识的女人，从此
不认识的女人
成了认识的女人
不认识的女人，在被认识之前
有多少秘密隐藏怀中
等着男人去获取
认识的女人，相对于
不认识的女人，还有什么领域
值得男人去探寻
那一天，我的邻居小赵带回一个
不认识的女人
第二天，他的爱人小王
带回一个不认识的男人
我就知道，两个认识的人
开始了漫长的较量：一个女人
为一个不认识的女人
心惊肉跳；一个男人
对一个不认识的男人
咬牙切齿
这不是绕口令，这是生活
两年前，认识多年的小赵小王
手拉手到法院登记
两年后，像不认识一样
到法院离婚
●卡夫卡
还有什么不能被展览？还有什么
不会被吃掉？我在笼子里撕我的身体
围观者在笼外啃他们的良心
我的胃在冒火，而他们比我更饥饿
这是命，时代的肺结核
感染上面目模糊的祖国。再也没有什么
值得讨论的了，结果早已被商定
广场上，乡村医生对人群举起了针筒
我曾用十年的光阴构造一个国度
它的肮脏与黑暗、它的光明与向往
它许诺过自由，而现在它在咳嗽——
开往纽约的列车停下了引擎
如果留下，我可以做一个称职的保险公司办事员
（但做不了合格的儿子与兄长）；如果
要成为一个“人”，那么只有先变成甲虫
在被遗弃之前，自己流放自己
而我需要的不是食物、不是药剂，是一场审判
秋风中舞动的心，需要一个解释
人变成甲虫算得了什么？
甲虫变成人，这世界才会睁大它的眼球！
“烧掉这些不合时宜的纸张吧，
更不要为它们添上结尾。”
这是倦怠者对现实的否决，是普通公民的尝试——
他是否有资格支配自己的一生？
●月亮、月亮
第三次写到她，你一身轻松，而他不
他目睹自己往回跑：一九九二，在四川
被席慕容勾引，暗恋同班同学李小丫
山坡上的约会，手忙脚乱
把十五的月亮看扁
第二次，在广西，九四年中秋，
“月亮月亮，你的出现让我热泪盈眶。”
初出茅庐的诗人在一夜间成熟
某个字卡在喉咙里，他要倾诉、要为新作加上
副标题“为李小丫而作”
而她沉默、等待，对空气落下泪水，（一个男人
频频会见她势利的父母。）
他在食堂与菜市之间走动、在别人和自己之间
反复权衡，对越来越简单的书信发火。
无所事事的夜晚，她的手拉住了另一只，而他
和一瓶白酒勾搭成奸
“这情景多么值得怀念！你走，她跟着
你停，她站住，静静地看你。”
梦涎中，一些事物被重铸。
“我有一次莫名其妙的爱情。一个傻瓜……”
八百里外，她顺手掏出第八个男友的钱夹
如何安慰一个被幻想掏空的人？你在写他
在叹息，而他以梦的方式延续
相濡以沫的爱情。唉，你的手要拉他
他要为梦拉一个靠枕
他的眼泪，在寻找一个湖泊
又是一年。他孤独、寂寞，对天空自语：
“我的爱在远方，水草生长。”
（而她膝的孩童已张大成人）
不必为他的结局担心，他在迷醉、在成熟
他在消化过长的青春期。臃肿过度的胃
要呕吐出一把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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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君的诗（二首）
●我的手
几十张桌子
几十个人
坐在后面
男人女人
几十个
就举起
几十双手
争先恐后
我也让我的手
高高竖立
在桌子上
灯火通明
几十块
窗玻璃
因为屋外的黑
因为夜的黑
全变成了
镜子
侧身
我看见
几十只手
密密麻麻
一模一样
我伸了伸
又伸了伸手臂
终于
我找见了
我的手
它高高地
举在那里
几十个人
几十双眼睛
同时看见了
我的手
——而我的头呢?!
●墨
我是一小瓶的黑夜。六边形的玻璃
赋予我形体，它透明的肉身
却流淌我的血液了
喧嚣的白昼，你们怀抱
实用的理想，街道上走破
廉价的皮鞋。我静默。
我被搁置，与诗、艺术，
与同样没用的失恋和失眠。
我因被搁置而成为自身。
——你们来吮吸我了！拧开瓶盖
让我得以瞻仰新技艺的笔管，
我们对视：虽只是短短的半分钟。
只半分钟就足够把你们看穿！
你们在日光灯下泼吐，倾尽肚腹
涂些垃圾文字来使我受玷污。
但我将承受这一切，如同一个伤痛：
俗气的爱情，短暂的不朽。
正像夜色包容晦烂的草叶。
我将从字纸篓回到我自身，
经由灰烬，经由煤烟。
我是一小瓶的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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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瞻的诗（一首）
●凌晨
1
凌晨的鸟叫是袅袅的炊烟在夜空中升起
凌晨是一阵音乐是我生活中最为重要的
茶，烟和酒
我又是什么呢？总不该也是凌晨的
茶，烟和酒吧！
文字总像白天一样
不可抗拒地离去
文字也总像音乐一样瞬息即逝呵
2
雪白的房子使我分不清夜晚和凌晨
但我知道
雪白的是语言以外的一些星辰
透明或不透明的月光还有月光下
来来回回地踱步又不断抽烟的思想
就像凌晨在时间的流逝中露出光亮
就像凌晨早起的赶路人
他看到了新的一天
3
这里是郊区的小房子
一盏亮到天亮的灯是郊区唯一可以
抵达的凌晨。这里除了纸和笔
还有堆成小山的酒瓶，到处漂泊的
烟盒、泛黄的稿纸。还有一个妄想
卖文为生的傻瓜
这些都像黎明时的湖水
看似全无波澜其实一眼见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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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山坡的诗（四首）
●我想和每一个陌生人说话
我想和每一个陌生人说话，问她从
哪里来，又往哪里去
如果来自成都，或将前往成都
我会向她打听和请她留意，一个
叫何洁的姑娘
●又一次出发前匆匆写给孩子们
孩子们 我的父亲没有带来什么财富
我一直穷着没完没了地操心大伙的肚子
我也一直在努力
一次又一次带着希望出发
每次带回来的只是糊口的大米
这些年 我的信心很大劲头很足
揣着豪气和路费南征北战 东奔西扑
合法的什么都做了
但仍然穷着
穷着就穷着
我依旧象个人样地站着
孩子们 别在我老得躺下的时候
骂我没用 给我一点尊严
世界大着 日子长着 银两多着
孩子们的潜质胜于比尔·盖茨
我的梦里财源滚滚象洪水期的黄埔江
我想用孩子们的钱
在金茂大厦比邻盖几间房子
与天公试比高
孩子们 父亲苦着还连累了你的母亲
父亲就这熊样
一切得靠自己
勤劳致富吧
给我们个好梦
●鱼为什么会飞
河流枯了鱼会飞
大雨连三月鱼会飞
水面喧闹鱼会飞
被钓钩起鱼会飞
看到龙门鱼会飞
会飞的鱼没有人会为其担心
鱼能做些什么 会飞也没有什么了不起
鱼只能从这条河流飞到另一条河流
或从河流飞到池塘最后飞进油锅
在油锅里的鱼仍然会飞
但很短暂
●我为什么不歌唱三月
取沧浪之水
解封三月的河流
河水一路朝天
石头在河底歌唱
本以为燕子掠过窗台报的是喜讯
灿烂的花会托起明媚的天空
但一切都转瞬即逝
忠诚的耕牛犁出虚实难辨的沟(是不是陷井？)
接踵而至的夏秋冬告诉我们
春天是漫长的轮回里的一个谎言
让人来不及喜悦便莫名其妙地伤感
我怎能婉转歌唱
三月 残花落尽 桃红纷飞
一切真实的东西山脊一样隆起来
河流一路奔腾并狡诘地宣布
“谁还要发言
这是最后的一次机会”
全世界都举起了右手
但低窄的河床
无法看到所有张开欲言的嘴巴
因此 我们依旧只能听到
石头的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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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琦的诗（二首）
●少女们总是在夜晚出来到街上走走
有多久了，一座城市
一到晚上
街头的少女们就会
突然间多了起来
就会突然间鲜艳起来
有时候街道已异常拥挤异常拥挤
但少女们仍然一个
接一个从房子里走出来。一个
接一个加入到人流中。她们往往在一个酸料摊前停下
在一个手足无措的男子前停下
总是这样的。到了夜晚
街灯明亮起来，三三两两从房子走出
在街上走着，停下
与那个谁说着些什么
接着又漫无目的地走着
接着又在什么地方停下
这些少女总是这样走走停停
总是这样停停走走
在被街灯照亮的人群中
与一些相识或偶然相遇的人说说话
那些在街上走着
与少女们无关的人
他们在夜晚走在街上
当少女们纷纷回家的时候
他们也就渐渐地
最终消失在大街上
●抵达
远远地，就能看见
那无边无际的湛蓝
接着闻到一股淡淡的，腥咸
接着看见棕榈
接着看见椰林
看到一幢幢布置得十分
精致的，别墅
看见一朵朵鲜艳的
盛开的，太阳伞
接着看见那些大腹便便的汉子
看见腰细腿长的少女
看见一群群为即将到来的时刻
穿得更少的人
他们像我一样
怀着一份雄心壮志
要在这浩瀚的大海
博一次，风浪
在一尾拇指般大的
小鱼的，故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