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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兴诗作

《下半身》专栏作品

   

《珍宝藏在自私的人家中》

珍宝藏在自私的人家中 
最昂贵的珍宝藏在最自私的人家中
这个世界的珍宝越来越少了
其实是越藏越深了

有时候珍藏者在街上喝一种
很质朴的茶?脸上是宽厚的笑
大家以为他是一个无比真挚于生活的人
有人还向他讨教生活的真理
令人生厌的学着他的样子微笑
因而更加沮丧

原因和结果一折中
生活就是这样一段平常的日子
珍藏者不得不和大家一样嚼着大白菜
和大家一样苍老
只是常常就感到了莫名的幸福
和毫无根基的价值感

他几乎把所有的事情忘却了
包括他昂贵的秘密

珍宝从他家的地板下沉
直到地球的中心
差点就成了全世界的财富


《麦苗青青》

麦苗青青
绿了我的眼睛
你的眼睛呢?

这是公社的麦苗?
文化大革命的麦苗

麦苗青青
麦苗不乱占耕地
麦苗绿了汽车轮子
跑的飞快

绿了郊外加油站
停车加油

麦苗麦苗,怎么样
一片青青
看不到一丝成熟的痕迹

麦苗麦苗麦苗
连续叫上三遍以上
我像不像一只可怜的小羊


《一个糟老头》

从我家门前经过时
他已经糟得要命了
他如同一个垃圾场的父亲
戴着一顶警察的帽子
是因为感到了威武
穿着女人的花鞋子
是因为感到了漂亮
噢!该死,他糟透了
我不知他将继续糟下去
还是已经完美无缺
而警察突然就想把他拍死
如同一只苍蝇
而我却想喊一声爷爷
带我去你熟知的下水道
我?还想看看你口袋里有没有黄金


《安眠药》

我的那些朋友们
将安眠药咖啡般轻轻搅匀
一口一口的小啜
剩在碗底的部分一饮而尽
向我摊一摊手
他们端着杯子的姿式
像一只坚硬的盾牌
在夜晚无懈可击

有时我们在去药店的路上相遇
彼此摇一摇头
就进入各自没有安眠药无法入睡的黑夜

你不能同时买下大量的药
你将遭到猜忌与拒绝无疑

而这些年我们所食安眠药的总和
足可以杀死一整个黑夜里的光明
救活一整个白昼里的黑夜也足够

在那些光明里
我们拖着无法成双的鞋子
在卧室趿来趿去
有时也举杯祝愿
彼此的黑夜与白天
杯子干了以后就聊一些与睡眠无关的话题
感受着睡意与清醒间的过渡
寻找着虚度了的岁月
与其它岁月的界限


《我们谁也没有感到愤怒》

我们的姥姥去世了
是被楼梯摔死的
是楼梯把她老人家拌倒后
送到医院再也没有醒来

姥姥八十四岁了
腿脚不太灵便
对我们这些年轻人很好
因此我们都非常难过
但我们谁也没有责备楼梯
也没有一个人感到愤怒

小小的追悼会
姥姥永远离我们远去了
我们都很伤心
想着她老人家慈祥的面容
楼梯摔死了我们的慈爱的姥姥
我们谁也没对楼梯感到愤怒
或想着谁应对此负点责任
我们只是沉浸在无限悲伤之中 
8、25


《春天的风》

河北的草绿了
河南的草还枯黄着
是因为春天的风吹到了河北
还没有吹到河南

现在春天的风正穿过河面
朝河南吹去
因此河南的草
马上就要绿了

 

我的人

当第二三清晨
我把沾满女朋友鲜血的
自己的内裤洗干净时
天蒙蒙亮了
毁尸灭迹,在父母下夜班回来之前

想想昨夜的事
就像做一场梦一般
没有在床上
甚至连衣服都没有脱干净
就发生了这样的大事
与女朋友单独在一起的第一夜

我在使劲地搓洗着内裤
女友伏在我的背上说
她已经是我的人了
可我却感觉什么也没有得到

太阳已经出来了
父母就要下夜班回来了
可她还不想走
她缠在我的身上
说已经我的人了
我却感到什么也没有得到

太阳升高了
父母真的就要回家了
看来她是不打算走了
因为她已是我的人了
我开始考虑
去面对既成的事实
是呀!她能到哪儿去
她已是我的人了
到哪儿他们也会把我的人伤害

我看着我的这个人
想着我小小年纪就要去面对我的人
她现在已经不是处女了
可我却什么也没得到
可我自己还是处男的感觉


超强洁力

有了香皂、洗衣粉
有了去污剂
为了超强洁力
我还需要解释污渍斑斑
哪些是水
哪些是油
哪些是血呢?

既然赶不上毁尸灭迹的速度
我就呆在一个干净的地方原地不动
以一个青年人的干净
散发着老头的气息


中原

玉米刚刚被掰下来
堆在一起
还没运回家

在黄昏的山梁上
有两个人并排蹲在那儿抽烟
没有一句话
像两只静静的鸬鹚在抽烟


春天的风

河北的草绿了
河南的草还枯黄着
是因为春天的风吹到了河北
还没有吹到河南

现在春天的风正穿过河面
朝河南吹去
因此河南的草
马上就要绿了


女尸

听到城北玉米地女尸的消息
夜幕快要降临了
这使我们很恼火和失望
(已没有机会到那儿围观了)
怪事总发生在其它的地方
等消息传到我们这儿
早他妈过时了

晚上做梦
梦见城北玉米地
有苍蝇叮在血迹上痛饮
有几缕长发挂在玉米秆上
倒伏了一大片的玉米地
周围是嘈杂的脚印
只是不见了女尸
现场早被公安人员破坏了
就连做梦也见不到女尸
警察的速度比我们的梦还他妈快

这一辈子女人见过不少
女尸没怎么见过
但有关女尸的消息
每年总听到几次
有的还比较玄乎
最精彩的是无头女尸
下身被剜去


最后一头狮子没有肉吃

夕阳就要落山了
群山起伏青草依依
一头狮子误入了景色旖旎的大地
一头狮子渐渐倒伏在草丛里
没有力气说出一句话
表达要吃肉的强烈愿望

天空有飞鸟展翅飞过
倒是可以凑和着吃
但是他们是有翅膀的呀
仅是对狮子的一种嘲弄

一头狮子渐渐饿死在青青草丛之中
青草丛生的大地
埋葬了兽中之王的狮子
和平而安静

凭空而生出无数的苍蝇
一群蚂蚁唤来更多的蚂蚁
狮子的尸体腐烂成肥料
使青草更加丰茂
使大地的风景更旖旎


这就是你们他妈说的春天吗

他妈的春天来了
这不得不使我破口大骂
样子像我的老妈
当地有名的泼妇
母狗曾经撒尿的电线杆子
现在男的和女的正倚在上面接吻
在大街最显眼的地方
公狗和母狗公然靠在一起
那可是人类所说的性交呀!
伤风败俗的事儿太多
让众多新老光棍触景生情
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妓院里灯火通明
一天到晚
门口拴着警察老爷的警狗
公园的下水道堵了
据新闻联播说
环卫处去检修的小伙子
因此光荣染上了性病
公厕都关门了
到公厕撒尿是件遭人耻笑的事情
而谁花上两角钱去遭人耻笑呢?
关于春天的那些美好景致
都在书本上
真不知道写书的人是怎么编出来的
那大概他妈的就是才华了


爱卫会

我以为是爱护卫生委员会
原来是爱国卫生运动委员会



余生

剩下来的时间
我该干些什么
一只鸡腿
我就饱了
剩下的分给穷人吃
一杯啤酒
我就醉了
像是从未清醒过的样子
一个女人
我就满足了
看着其它的女人独自枯萎和我无关
写了一首诗
我就江郎才尽了
如同吐尽了一生的真情
大家都说我该主宰着命运
而我只能避实就虚
大家都说我该主宰着命运
是的,我在主宰着命运
听之任之


这时那时

安然无恙,井然有序
现在的一切都是倒塌以前的样子
人活着是死亡以前的样子
猪在吃食是猪肉以前的样子
天空晴朗是下雨以前的样子
我们相爱是分手以前的样子
百草丰茂是严冬以前的样子
健步如飞是瘫痪以前的样子
如胶似漆是还没有彼此恶心
素洁光亮是污渍斑斑以前的样子
美丽的女孩是祖母以前的样子
只有皮屑还是老样子
总是多余的
阡陌纵横是高楼大厦以前的样子
狮身人面像以前有鼻子
电线杆子刚开始还没有贴满性病广告
黑小瘦子是大白胖子以前的样子
街头公话是不翼而飞以前的样子
我的那位朋友那时是多么快乐
可是现在他的样子是深深的忧郁
美丽的家园是战火以前的样子
神态端庄是喝酒以前的样子
衣冠楚楚是做爱以前的样子
烂如死猪是射精以后的样子
只有石头一直是那样子
因为他没有生命


伟大

一个母亲她真是太弱小与单薄了
她存在着
提着篮子穿过人流去买菜
后又默默回到家里掩上门
她甚至都没有自己的名字
却有着两个庞然大物的儿子
一个大个子篮球运动员
在场上使万人呼叫
一个大胖子公司老板
掌管着一座大厦与一群员工
我们的想象到一个小小子宫
孕育两个生命为止
其它的事情我们就不知道了
其它的事情我们难以想像
一个那么单薄弱小的女人
如何产出这样两个庞然大物
这就是母亲的伟大之处


不吃美丽风景的醋

那是一个多么爱吃醋的女人呀
一到夏天就把我深锁
害怕我看到大街上女人裸露的肌肤
一看到电视上的倩女靓妹
就赶紧换频道
嘴上说着讨厌
她对自己是那么没有信心
其实她很美
她总说你应多想想祖国的美丽风光
陶冶一下情操
那山那水多美呀!
别整天想着乱七八糟那档子事
我知她深爱我
她永远不吃美丽风景的醋


送牛奶的

早晨
送牛奶的好色之徒
敲开孤独少妇的家门
我只看到这个大坏蛋
健壮的后背
和印着阳光牛奶公司的T恤
我只看到一截丰腴光洁的小膊
接过牛奶
一定是牛奶
使她的肌肤如此光滑细嫩
一定是牛奶
使小伙子大坏蛋道貌岸然

我不断被坏想法感动着
生活才更有希望
我才能好好地活着


空虚的夜晚

一个太监爱上了柴房里的丫头

他爱她是她把他当男人看
这是产生爱的根源

她爱他是因为他
不近酒色
不粗野还有那么点柔情
男人的臭毛病他都没有
集所有优秀男人的优点于一身

在空虚的夜晚
柴房丫头在太监房外久久徘徊
她害怕被太监哥哥误认为
不安守本分
(其实不是那么回事)

在这样空虚的夜晚
太监在房里吹灭了灯
望着窗外迷乱的姐姐
心如刀割
手在裆部攥成一个拳头

小偷你好

小偷来到我家
我正在鼾睡一点都不知道
小偷你好!
邻居们都睡去了你要轻一些
现在钟表已指向了两点
千万别把窗台上的花盆踩翻了
那样声音会很大
存折在写字台左边第三个抽屉
衣架上我的上衣口袋有一只金表
床底下的纸箱里是一件昂贵的羽绒服
现在是夏天已落满了灰尘
噢!对了门后衣橱里
报纸包着的是母亲生前留下的一叠旧粮票
据说值些钱
我还没有到市场上去试一试
你若不要别弄的满地都是
另外冰箱里有健力宝
厨房里还有半块面包
你若累了就在沙发上躺一躺
电视我忘了关
现在是一片雪花
请帮我关掉
别忘了你要蹑手蹑脚
否则把我吵醒了
见到你
我们彼此会吓一大跳
2000、8、10


王八蛋

不知为什么
我觉得我们的科长是个王八蛋

这是我第一次用这个词
以前没怎么考虑过它的意思
只知道是骂人的

只到有一天看着科长的背影
我突然就骂出了“王八蛋”
我突然就用上了这个词
8、23


我们谁也没有感到愤怒

我们的姥姥去世了
是被楼梯摔死的
是楼梯把她老人家拌倒后
送到医院再也没有醒来

姥姥八十四岁了
腿脚不太灵便
对我们这些年轻人很好
因此我们都非常难过
但我们谁也没有责备楼梯
也没有一个人感到愤怒

小小的追悼会
姥姥永远离我们远去了
我们都很伤心
想着她老人家慈祥的面容
楼梯摔死了我们的慈爱的姥姥
我们谁也没对楼梯感到愤怒
或想着谁应对此负点责任
我们只是沉浸在无限悲伤之中 
8、25


在我和大海之间

我曾经用海比喻过一个人的心胸
比喻过起伏的心情
比喻过梦想
甚至把自己说成是海的儿子
并在不同场合描述过日出海面的盛景
说实话我从未见过真正的大海
因此我一直是在装模作样
我一直是在利用海在夸大着什么
我对海是羞愧的
这和我这个人的本性有些差异

在我和大海之间
隔着一些道路、乡村与城市
早晨从我门这儿坐上车
走济青高速
中午就能见到我日思夜想的大海
但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不知为什么这么多年总未成行
虽然我并不忙
甚至有些无聊

我遇到过一些真正看过大海的人
他们没一再说起他们所见过的大海
我也没有说我从未见过海
他们没有识破我
我也从未露出破绽

因为我所想像的海
与他们见过的真正大海是一样的
我甚至比他们更像见过海的人
2000、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