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期发布时间:07年4月20日  名誉主编:浩波 执行主编:而戈  版式:南人

江湖季刊2007-第一季   


 

 

 

 

 

江湖前言:

简短的前言

 

 

江湖——向他们致敬

南人导演《恐怖片》12首

《双向进入》
《炮声隆隆》
《疼痛》
《遗物》
《双手》
《在妇产医院的下水道建一所幼儿园》
《李清照和潘金莲》
《纸牌》
《恐怖片》
《中国基因》
《从视野中消失》
《法官自白》



伊沙《给酒鬼送酒》14首

《烟民萨达姆》
《两捆熏肉高高挂》
《高峰体验》
《致命的母爱》
《红与白》
《给酒鬼送酒》
《诗人啊!迎面走来的芸芸众生你又能记住几个》
《兄弟情》
《惑》
《我是在这一刻原谅了他的》
《车祸》
《又见真相》
《暖冬之夜》
《邪恶之城建于食人之邦》



沈浩波《搬家搬出硬道理》11首

《搬家搬出硬道理》
《想起孤独这玩意儿》
《后海盲歌手》
《送杨黎》
《操》
《伊沙》
《柳荫湖组诗》2007年2月第一辑
《抢回一首诗》
《唱戏的人》
《醉生梦死》
《被人求爱》

 

 

江湖——江湖枪手
 

艾蒿《基本问题》4首

《家和万事兴》
《多年以前》
《正宗骗子》
《基本问题》


安琪《浮生歌》5首

《你我有幸相逢,同一时代》
《一个丧失爱的能力的人》
《延长线》
《反复让我跌倒的春天》
《浮生歌》


东岳的《烟疤》4首

《我身体内升起一股莫名之劲》
《烟疤》
《词语的魅力》
《中国纺织工人调查》


而戈《哼哼唧唧》7首

《一次想象》
《让我希望的那些事》
《哼哼唧唧》
《如果他不反对的话》
《人世间》
《好孩子》
《春节回乡记录


管党生《不可思议之诗》5首

因为相貌平平就骂国家的女人》
《诗人的工作》
《四川小妇人》
《中国现在在18世纪》
《不可思议之诗》


马非《过客》3首

《尿》
《过客》
《村里最美的女人》


南昌杨瑾《孤独的原因》3首

《孤独的原因》
《无题》
《恐惧》


水笔仔《谁叫他撞到枪口上 》5首

《2月4日送袁婧去成都》
《秋登武功山》
《初春》
《谁叫他撞到枪口上
《恨》


徐江《正式接轨》7首

《皮诺切特死亡观礼》
《嘲2》
《伤心之城》
《意象温习》
《转》
《正式接轨》
《花火集(501-600)》


杨黎《一个失眠的人在后半夜》6首

《我不敢,我不敢,有一件事我想了很久

爱情的棉袄是不是穿反了?在冬天,我怕》
《我感谢我的贫穷,在我们中国
富有的人我只认识她,而她是我的》
《我要告诉王小菊一个秘密,其实我哥哥
的价值是零价值,因为他根本就不存在》
《我要到世界帽子中心去,只是
我还不知道它究竟在什么地方》
《一个失眠的人在后半夜》
《现在是20007年2月23日凌晨,快3点了
我睡不着,我打开电脑,我想写1首诗》


中岛的《朋友》3首

《改变》
《影子》
《朋友(组诗)》


朱剑的《郑州流水帐》2首

《写在“爱滋病日”》
《郑州流水帐》



王有尾《与妻言》1首

《与妻言》

 

 

江湖——江湖佳作


艾泥《白玉兰》2首
《白玉兰》
《行酒令致ZH》



陈傻子《及时行乐》2首
《及时行乐》
《喝酒》


西毒何殇每日一诗3首
《1月6日》
《之一 远别离》
《2月4日》
《2月15日》


蔡俊的《祖母》2首
《土路》
《祖母》


孙家勋《流泪的尼日利亚》1首
《流泪的尼日利亚》


得儿喝《记事》1首
《记事》


西风野渡《新年写诗献给驴》1首
《新年写诗献给驴》
《宠物驴》
《劳动驴》


陈衍强《在网上对一首诗的修改》2首
《乡下亲戚》
《在网上对一首诗的修改》


赵思
《放屁党》1首
《放屁党》


魏风华的《青黄》2首
《春雪》
《青黄》


金黄的老虎《妈妈和我捉迷藏》1首
《妈妈和我捉迷藏》


朵孩《求佛》1首
《求佛》


秦风《小舅》1首
《小舅》


贺建飞《随手香》1首
《随手香》


苗布布《环形在觉醒中消失》1首
《环形在觉醒中消失》


法真《交易》1首
《交易》


莫小邪《杨黎》1首
《杨黎》


于贵锋《碰上》2首
《音色》
《碰上》


蓝石禾《微光》1首
《微光》


阿卓务林《空》2首
《山歌王》
《空》


小招《我的希望在路上》2首
《3月23日提前感受愚人节的阳光》
《我的希望在路上》


韩宗宝《夜草》2首
《夜草》
《短篇(70)》


周瑟瑟《新左派》2首
《新左派》
《八十年代》


丁目《砍柴》1首
《砍柴》


乌蒙《吃完中饭,一个人在外面溜达》1首
《吃完中饭,一个人在外面溜达》


小宽《回家》1首
《回家》

 

 

江湖——江湖好文

《其实我不必给中国诗歌挣这个脸子》——沈浩波
《“现代诗”与“新诗”》 ——徐 江
《一群精神上的丧家之犬在给诗歌订公约》——沈浩波
《我看“2006年中国诗歌排行榜”》——中岛
《近读杨黎》《听话听音》——乌蒙
《去秋日韩护诗外战史——为伪满“公约”维持会整理》——伊沙
《仓央嘉措在当代》——徐 江

    江湖——彩语录

 

江湖——简短的前言

   做完本期网刊,感慨很多,在此简单说几句。

如沈浩波所说,正是南人的大胸怀,才使得诗江湖保持着如此混杂、猛烈、泥沙俱下的气质,以及无比强大的包容性,这一切给无数诗江湖的诗人提供非常贴紧的写作氛围。然而,诗歌产量相对少的南人,依然是保持着出手就给人惊喜的状态。

2007年伊始,向南人致敬!

另外,2007年开始的三个月,无疑也是属于伊沙和沈浩波的三个月。伊沙刚刚高潮迭起,沈浩波接着迭起高潮,二人的写作让人目不暇接,简直反应不过来。他们这几个月的写作甚至可以说让中国诗歌进了一个台阶,也激荡起诗江湖疯狂的写作氛围。随着他们的写作,我相信,对于很多诗人来说,从2007年开始,要么就跟着前进,要么就远远落下。

2007年伊始,向伊沙和沈浩波致敬!

本期网刊以一月到三月的帖子为主,诗歌的量非常大,所以在筛选过程中遗漏一些好诗是必然的,这点非常抱歉。从四月份开始继续一月一期。

而戈200704

 

 

 

 

江湖——向他们致敬

 

南人导演《恐怖片》12

 

《双向进入》


她一见面就问我
又写诗了吗
里面有我吗

我每次想的是进入她
而她每次想的是
进入我的诗歌

2007年1月24日于北京




《炮声隆隆》


那些难得被用上一次
快要被抛弃的
女人们
此刻都站在窗前
注视着这个漆黑的城市
灯火通明莺歌燕舞的地方
她们的丈夫
用三陪小姐的肉体
架起自己的大炮
开火 开火
炮口朝向自家
灭了灯火的窗户

炮声隆隆
炮声隆隆
这掩藏在夜色中的战役
这掩藏在夜色中的精彩
伴随着嫖客们的怒吼和妓女们的尖叫
一个高潮接着一个高潮

第二天天一亮
女人们无意间站到窗前
看到窗户上沾满的粘乎乎的污渍
吐上一口口水之后
她们抓起抹布就擦

2007年1月6日于北京




《疼痛》


这疼痛
真像个小情人

发起脾气来
你就得揉揉她

我知道这不是一个根治的办法

必要的时候要下猛药
逼急了一定要动刀子

这疼痛啊
就是个小情人儿的命!

2007年1月7日于北京




《遗物》


那些合影
手机短信
光碟
发票
更换了密码的电子邮箱
手包夹层里的安全套
还没有来得及处理
就已彻底落到
你的手里

那些生命的激情与精彩呀
被你视为背叛

2007年1月15日于北京




《双手》


双手合十
那是拥抱

双手交叉
那是做爱

双手拍打
那是吵架

双手插进裤兜
那是分居

双手摇来晃去
那是一个被打回原形的光棍
又一次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

2007年1月17日改旧作




《在妇产医院的下水道建一所幼儿园》


一切都没有做好准备
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
让男人冲向女人
让精子冲向卵子
然后
双方死死抱在一起
非要抱出个结果

而真正的结果
却要逆流而上
被一把手术钳
从那个爱得最深的地方
夹出来
让你看一眼它血色的模样
然后冲入下水道

这样的手术
妇产医院的医生们早已司空见惯
我所担心的是
如果这些结果
的确来自爱
我们是不是应该在妇产医院的下水道
建一所幼儿园
收容这些
最先来到人世而又最早离开人世的
无辜的孩子

2007年1月19日于北京




《李清照和潘金莲》

科技一发达
就会触发我离奇的想法

能不能让李清照和潘金莲
合而为一

上半身是诗歌
下半身是节拍
在交响式的吟哦中达到高潮

或者
反过来也行啊

2007年2月28日




《纸牌》

我承认
你是牌场高手
这把牌你肯定赢

如果把你手里握着的牌
换成你的亲人和朋友
换成流浪汉乞丐吸毒者卖淫女

你有没有把握
为他们打拼出
另一番命运

2007年1月28日




《恐怖片》

世事皆恐怖啊

而更恐怖的
是那些连看好几部恐怖片
都没被吓坏的人

他们演起了恐怖片

2007年1月27日




《中国基因》

它像一粒坚硬的老鼠屎
掉进你好不容易熬开的
一锅汤里

这一粒老鼠屎啊
泡一点窜味
泡开来就是几千年的文明

让你喝着喝着
慢慢的就长出了
黑头发黑眼睛和黄皮肤

2007年1月28日




《从视野中消失》


青山还在
云彩消失

云彩进入了
另一片视野
或是旷野

你还在
我消失

我进入了
另一片视野
或者说
旷野

2007年2月27日



《法官自白》

我相信我所判决的每一名罪犯
都想做跟我一样的体面人
可导演说早有安排

我的判决
只是为他们的表演
打分

2007年2月27日
 

 

 

伊沙《给酒鬼送酒》14

《烟民萨达姆》


侯赛因•萨达姆
在临刑之前
曾向狱卒索烟
靠!那支烟
如果抽到嘴里的话
他定会飘飘欲仙
在生命的终点感叹
这是他平生
所抽过的
味道最好的
一支烟
比他平时抽惯了的
古巴雪茄的极品
还要好抽很多
但是——
这个小家子气的
伊拉克狱卒
断然拒绝了他
靠!这又何必呢
烟民将死就差这口
现在已经无所留恋
侯赛因•萨达姆只能去死了
他赴死的时候没得说
像个纯种的爷们儿

《两捆熏肉高高挂》


“熏肉比鲜肉
保存得更长久”
——大伙知道
此为烟民们
聊以自慰的诡辩之词
但却在不经意间说出了
诗歌与诗人
存在的真理
就快要过年了
我看见邻居家的阳台上
高挂着两捆熏肉
黑乎乎的
掩映在破报纸之间
竟然想到了两位
当下杰出的诗人
中岛和管党生
他们一贫如洗
他们两袖清风
他们日晒雨淋
他们烟熏火烤
他们难看的肉
被他们自己割下来之后
熬出了美味醇厚的高汤
让我们咂着嘴
长久地回味
这是为易坏而速朽的鲜肉
所不及的

 

《高峰体验》


半个舌头麻醉了
是钻牙时为了解除痛苦
注射进牙床的一针麻药
捎带着麻醉了半个舌头

仿佛在朝鲜半岛上
强行画出的那条三八线
将一国分成两半
一半麻醉一半痛苦

甚至激我想象出
池塘里最后一条泥鳅
被人类用麻醉枪
射杀时的惨象

走出口腔医院以后
受了大罪的我想安慰一下
我那无辜的舌头
就摸出一支烟来抽——

烟草的香味被享用了
只属于半个舌头
另一半好似麻木的焦土
任凭硝烟滚滚而过

《致命的母爱》


母亲
日子过得好快
没有你的日子过得更快
天堂里的日子
也是这么不经过吗
母亲,掐指算算
你已经去了十年
十年中我怕痛
很少主动地想你
每每都是你自己
钻到我心里来的
带着过去岁月中的
往事和细节
带着你对我的
刻骨铭心的爱
就像现在我感冒了
你马上跑来看我
和那年我感冒时一样
当时的情景历历在目
看着我吃完药
你叮嘱我说:不许房事
还有一次与感冒无关
与房事有关
是个夏天
热得发昏
你又对我爱得失去了
长者的风度
母亲的分寸
关心再次过度
更不含蓄地对我说:
“做爱的时候
暂时先把电扇关了
至少不要正对着自己的身体吹”

 

《红与白》


好像是在
《汤姆叔叔的小屋》
或是别的黑奴片中
当一个黑人
对一个白人说
“我的血也是红的!”
当时年少的我
听罢很有认同感
也跟着说了
天才的一句
但却只在心里

今天——此刻
之所以能够将它
大声地说出
是我先将黄种的诗歌
从万恶的奴隶制下
解放出来了
我用解放了的诗体
告诉你们——
我当年跟的那句话是:
“我的精液也是白的!”

《给酒鬼送酒》


大年初七的上午
我拎着一瓶好酒
去赶赴一个饭局
当我漫步在
初春明丽的阳光中
想到我手中的这瓶
廿年纪念版的西凤
这一斤被灌注在
像少女脚踝般精巧的
瓶子里的透明液体
会让我的酒鬼朋友
何等高兴
我顿时有了一种
实实在在的
幸福之感
甚至在脑子里
虚构出一位
乳房鼓胀的母亲
是过去年代的
一位纺织女工
正在下班途中
匆匆赶回家去
为她嗷嗷待哺的贝贝
喂奶

《诗人啊!迎面走来的芸芸众生你又能记住几个》


走进超市大门时我想
今天,我又会碰上个把熟人
这是往日积累的经验
让我敢于做出如此肯定的判断
结果差点落空
让我终于没有落空的
是我非凡的好记性
在写作中大受其益后
我开始自觉地强化它

事实上我并未碰上熟人
只是在货架之间
撞见的一个中年男人
让我觉得有点眼熟罢了
噢!很快我就想起来了
是去年秋天的一个中午
外面在下雨
我在老李家泡馍馆里
看见他在吃泡馍
带着两个骚骚的娘们儿
连那两个娘们儿的长相
她们骚的那个劲儿
我还记得清清楚楚
当时这位爷堪称神采奕奕
买单时招呼老板娘的嗓音
洪亮得有些夸张
叫我觉得大可不必
我想:都是这俩娘们儿给丫烧的
眼前的他却反差巨大
在货架前徘徊复徘徊
但却什么都不取
猥琐得像个小偷

最终一幕是
我尾随这位两手空空而去的男士
步出超市的大门
看见他
在犹豫了片刻之后
跳上了一路缓缓启动的中巴
如一首酸歌所唱:“消失在人海”

 

《兄弟情》


大伯心脏病发作
住进了医院
父亲兴致勃勃
打来电话
告诉我这个消息
幸灾乐祸之情
溢于言表
我从他的语气中听出
他是打心底里盼着
他的亲哥哥死

兄弟俩素来不合
本已断绝来往
前年姑妈从南京来
完全是出于一片好心
帮他们恢复关系
将他们距离拉近
这一近便又产生了
新的摩擦
新的矛盾
新的是非
新仇旧恨搅在一起
关系终至破裂的边缘
在我看来这主要责任
应该由我父亲来负
他身为同辈中的老小
便做了一辈子
放肆的老小
随心所欲
不断挑衅
逼人太甚

至于那位大伯
也不是只好鸟
穿了一辈子军皮
混到副师级离休
军事学院的马列教员
一头天生的冷血动物
他生两女未生男
便对我这个家族的单传
难以下咽
耿耿于怀
冷漠处之
时有怪话吐露
总之是不对劲
考上大学的那年夏天
我受父母指派
专程去给他报喜
他连句道贺的话都没有
送给我的礼物是
一双军用布鞋
和一册《周恩来文选》
将我母亲气了个半死
将它们统统扔到垃圾桶里
以冷漠对待冷漠
是我的拿手好戏
从此不再讨人嫌
干脆隐身不出现
但是我却并不赞同
父亲的做法
报之以仇恨

得知大伯的病情
还是有点放心不下
我便说动老婆
给堂姐打电话
还好——问题不大
已经出院
在家静养
既然平安无事了
我也就不必去看了
省得老人家
看见我就烦
再想改造我的世界观
我的脾气也好不了
转天见到父亲时
告诉他这个消息
他明显有点失望
但嘴上还是说:“那就好”

唉!“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真正的诗人早就说穿了人性的真相
将兄弟喻为手足并口耳代代相传的
都是那些个烂草根

《惑》


这些年
总还是
有那么一些好人
还愿意与我这个
传说中的坏人
为友
为伍
只是在某些特定的时刻
很注意保持适当的距离
令我大惑不解
但也不求甚解的是——
这些年这些好人为什么
总是鬼鬼祟祟的

《我是在这一刻原谅了他的》

那是在去年秋天的
洛阳街头
管党生在一家
小店门前
打着公用电话
动作笨拙
形象卡通
表情天真
这个电话
他是打给他的老母亲的
我听见他用
相当难听的合肥话
叫了一声“妈”然后说:
“我刚从山上下来
山上没有电话打
我现在和伊沙在一起”
结束通话
他冲我嘿嘿一笑说:
“我母亲知道你”
老管,说实话
我并不在意你母亲
是否知道我的存在
我在意的是你这么说
是为了叫她放心
而她果然就放心了

《车祸》


事后我曾不止一次地回想过
是否有可能不坐这辆车
往常我是一出小区大门
就要举手打车的
可临近年关车难打
我就走到
一百米外的
一个十字路口
刚刚站定
未及举手
那辆绿色桑塔纳
就停在了我的身边

我要去见的朋友
是北京来的故人
带着央视的一个摄制组
来拍摄发现新宝的乾陵
我们在下午的通话中
已经约好了见面地点
我就对前头的司机说:
“小雁塔,香雪海”
车开以后我掏出手机
给这位朋友打了一个
报告我已出发
她说:“地点有变
改在大雁塔附近的曲江宾馆”
我就对司机嚷道:
“师傅,地点有变
曲江宾馆你知道吗?”
一个背影回答说:“知道”

车子前行
一路无话
我在翻朋友点名要我
送她的拙著《狂欢》
发现该书的封面十分耐看
这让我的心情如沐春风
车到大雁塔
我才举头瞄向车窗外
发现暮色降临时的
大雁塔——好美!

车子停下
司机和我同时发现
我们现在到达的
不是曲江宾馆
而是唐华宾馆
我说:“师傅
肯定是在刚才那个路口
应该拐弯你没拐”
司机打开步话机
向别的司机咨询
这时我才发现
他是一位说河南话的师傅
由于这条街是单行道
我们只好围着大雁塔
又绕了一圈

在雁塔西侧的一条路上
我首次感受到他的冒失
从慢行道上直插向前
又为几辆自行车而仓皇躲闪
我说:“师傅
别着急——我不急”
他嘴里头竟然骂骂咧咧的
是在骂那些骑自行车的
“穷鬼”
这叫我有点不悦
像上网时遭遇傻B

终于走上了一条正确的道路
是在雁塔正南方的雁南路上
路牌已经显示了
我要到达的曲江宾馆
就在前方
一公里
司机一踩油门
准备来个潇洒的冲刺
(他也想当刘翔喔)
谁知右前方一辆自行车
斜刺里杀了出来
正在横穿马路
我大喊一声
为时已晚
只听哐的一声巨响
车身剧烈震荡
只见车子前窗
一个黑影滚落
窗玻璃立刻出现了
放射状的裂纹
车子在冲出去
十米左右
总算刹住了

“日他奶,人完了!”
司机用河南话说
然后打开车门下了车
我预感到车子附近
将有一具血淋淋的
尸体横陈
便有点怕下这个车
便坐在车里
掏出手机拨打120
打完电话
方才下得车来
发现已有十来个行人
从苍茫暮色中钻出来
聚拢到了四周
我看见在车子的另一端
那个司机面色煞白
正在吃力地向上提溜着什么
令我大感意外的是
那不是一具尸体
是一个瘫坐于地的中年妇女
竟然还在打手机
但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在围观者的提醒下
我又拨通了110
并叫丧魂落魄的司机
自己亲口报案
“需要我作证吗?”
我问他
他不回答
围观者也不回答
我在塞给他严重超额的
一百块车钱之后
离开了现场

我向前走了几百米
其间还接到120打来的
一个电话
救护车已在路上了
对出事地点再次确认
终于到达了曲江宾馆
在一楼的中餐厅里
见到了我的朋友
还有本地的另外三个朋友
我惊讶地发现
他们正在热烈地大谈车祸
也是在来的路上发生的
“我们追了人家的尾
亲了人家的嘴
对方也有责任——急刹车
没事!已经私了……”
其中一位说

《又见真相》


有的人写诗
安坐于书斋
手中握有
一管秃笔
面前摊开
白纸一张
有的人写诗
不知坐在何处
手中无笔
面前无纸
却见好诗
哗哗哗地往外冒
我经历过
也就洞见了
个中真相——
那是命运之神
叼着烟斗
吞云吐雾
站在其身后
握着他这管
粗大的血肉之笔
在写

 

《暖冬之夜》


等雪
等得心痒痒
抬头
瞧见白月亮

 

《邪恶之城建于食人之邦》


“1979年
那是一个春天
有一个老人
在中国的南海边
画了一个圈……”

2006年
好像也是春天
有一列警车
拉着一帮妓女
还有一伙嫖客
在现代文明之该城
游街示众

三十载改革开放的
伟大成果展示于
钦定的窗口
体现为这些被拉来
示众的狗男女
身上饰品的微妙进化——
从昨日吊在脖子上的破鞋
到今朝蒙于脸上的口罩

 

 

沈浩波《搬家搬出硬道理》

 

搬家搬出硬道理

世界上最残酷的道理
往往在无意中发生

关于诗歌最硬的道理
今天上午
被我活活逼出

搬了新家
书架仍然
放不下
那么多诗人的诗集

A就没B
你必须选择
谁在架上
谁在架下

长春诗人邵春光
我很烦这个
以揍老婆为荣的瘸子
残疾之人
残疾之心

他的诗集印得很土
书名叫《民族唱法》
我想都没想
将其放入书架
因为这老东西
是真敢乱写
因为这老土憋
玩起语言来
洋得很
因为这老家伙
在诗里说
“我的阳具是用来射精的
你的阴茎只能淌尿”
看得我
哈哈大笑

书架很快装满
但是墓草的《人妖时代》
被我翻出
我操
这个人妖的诗
老子是要放上去的
他真把变态
写成了常态
非要把鸡蛋
塞进公鸡的屁眼
他是敢用
命来写诗的

把谁拿掉呢
当然是
欧阳江河
他的所谓名作我记得
奇技淫巧何需夸
如何能与墓草比
拿下,拿下

又掉出一本
澳州糙人欧阳昱
听说现在回了国
洋鬼子的地方
不好混哪
虽然欧阳兄
一直想混
此人最烦的就是
到处吹嘘
自己发明了一种新的写法
一边开车
一边用嘴说诗
录下来
就成了

我他妈管你是怎么整出来的
我只知道
你在用真语言
写真感觉

放上欧阳昱
拿下陈东东
这他妈的
还用想吗

放上福建老还非
拿下了
我的一个朋友
名字不便多讲
对不起了兄弟
你的诗歌
已不存在

最残酷的
是已无可再拿
却非要
塞进一本
一遍一遍
来回清点
伸出手去
取下了
翟姐的诗集
这一本里
没有《女人》
这一本里的翟姐
忘了自己
是个女人
诗歌整齐
毫无漏洞
诗歌如人
你的诗歌
塞掉了阴道
也就塞掉了
命里的窍

插进的那本属于殷龙龙
一个冗长拖沓的诗人
他在诗里含恨
写妻子的冷
2007-2-1

 

想起孤独这玩意儿

大热闹之人
必有大孤独
这还用说吗

把孤独
放在嘴上的
不是男人

我认识一个
杭州的诗人
见人就喊
孤独啊
孤独

这小子是把孤独
当成奶嘴了

突然想起
孤独这玩意儿
因为正在翻看
一本画册

画册名叫
《俯瞰长江中下游》
从天空航拍
我的家乡

江淮平原
那一望无际
平坦的土地
刺痛了我

童年的我
一个人站在农田
一点小人
站在无垠的平原上

伸长脖子
眺望

 

后海盲歌手

我一点钟到那里时
他就在唱
坐在地上唱

我听不懂他的河南腔
无法形容他的唱
不像是在唱
更像是在喊
声嘶力竭的

像在喊命

我六点钟离开那里的时候
他还在唱
坐着唱
一刻不停的唱
一刻不停
像在喊命

我停下来看他
他坐在那里
肚子特别大
像一口大风箱

一口大风箱
在人流中
声嘶力竭的唱
仿佛不是在闹市
而是置身
人都死光了的
空城

那一瞬间
我突然觉得
在他的歌声中
周围行走的
都是死人

送杨黎

1、

进去之后就没人陪你喝酒了
老杨,我陪你
连喝两个晚上

2、

没有电话,没有钟表
没有网络
但是有
20万人民币

如果你能
在16平米的小屋里
关满一年的话

3、

老杨
这个冬天
你这酒肉之徒
要去坐牢了

比坐牢还难受
只有一片小窗户
能让你看见天光

我们是活在世上的
肉身之佛
怎么能像那些
很瓜很瓜的
面壁的僧侣
与世隔绝

看在20万块大洋的份上
你就去瓜吧
有人在讲什么极限写作
那是放屁
有人在说什么自我放逐
那是放臭屁

4、

你的女人眼睛红了
老杨
就是骑在虎上也该跳下来呀
搂着老婆睡觉
才是这个冬天
我们应该做的

5、

但你还是进去了
进到那个
小玻璃笼子里
策划这个行为艺术的商人
玩儿得很绝
外面是一个酒吧
外面的人看得见你
你看不见外面

一头关在笼子里的
脑袋圆圆的胖动物
在写作
焦躁
不安的徘徊
你蜷缩到被子里的时候
外面光鲜的人类
盯着你的被子
等着
看你手淫

6、

送你的时候
气氛搞得
有点悲壮
风萧萧兮易水寒
老杨进去兮关一年

作为朋友
我们只好劝你
早点出来
不要死扛
你本来也
不是一个
能扛的人

但是20万
真的让你
动了死扛的心
我们只好赌你
扛不住

说这话时
我有点
站着说话不腰疼

7、

我不是你
不知道20万
对你的意义
我只知道
你想发财都快想疯了

8、

你是中国最好的诗人
你是中国没钱的穷人
你说如果谁拿出一笔钱来
你就不进去了
你是在开玩笑
我听着有点臊
因为满座喝酒的人中
就我还有点钱
但我肯定不会拿我的
钱来救你
累死累活挣来的钱
我只会白给老婆和儿子

其实你也一样
在关进去之前
先拿了2万订金
寄回成都
那是你一对儿女开学的钱

9、

老杨,跟你玩了这么些年
我几乎搞忘了
你这混帐爷们儿
其实也是个父亲
都是当爹的
我在此
遥敬你一杯酒

古来圣贤皆寂寞
惟有饮者留其名

钱嘛
赚得到就赚
赚不到
大不了就是
欠于子孙
也不影响我们
横着牛逼

10、

那些叫好喝彩的
他们是世界上
庸碌的小人

那些围着你狂欢的
他们丧心病狂
想吃你的肉

11、

春节之后
就出来吧
关满一年
你会满头白发

 

即将春意盎然

上次来时
它是消瘦的
一条冰河

突然就涨满了
丰满得
像是姑娘
变成了女人

这让河边的我
觉得有些陌生
有些心慌
意乱

像一个
刚刚做完坏事的
男人

 

 



扔掉它
那含情脉脉
撕掉它
那怜香惜玉
抛开它
那油腻的
柔情蜜意
现在的你
才是真正的你
给你一面镜子
你会看到
一张狰狞的脸
不能停
不能停
你停不下来
你也
根本不想停
革命
不是请客吃饭
女人的呻吟
变得痛苦
她在喊叫
你突然
想起尼采
你怀疑
他是个阳痿
还需要
什么鞭子啊
现成就有
通红的一条
女人带着哭腔
里面的骨头
都疼了
但你停不下来
你也
不想停
你一刻不停
面目狰狞
你几乎分辨不清
自己身下
是爱人
还是妓女
有什么区别呢
她只是
并且就是
一具你热爱的
母的
肉体

 

 

伊沙

1


别他妈的抢着当李白了
一块穿白褂子的老月亮
看着抒抒情就可以了
别死抻着脖子
非要去够
我们已经有了
比李白更好的诗人
我说的是我们
就在现在
就在当下
就在我们之中
他已经
独自个儿
趁着天黑
跑上去了
看不见的人
以为是撞见了鬼
看得见的人
又忙着
想当杜甫了

2


那天
在小酒馆
我其实是
有些战战兢兢的
对尹丽川说
我觉得伊沙
可能要比李白好
小尹嗤嗤的看着我的脸笑
她是在笑
我什么时候说话
这么不自信过
呵呵
我也是
当惯了李白孙子的诗人中的一个呀
有些话说出来
是要掂着点斤两的
今天晚上
读完伊沙新诗
我在诗后回帖
你比李白写得好。
用的是句号
不是感叹号
这事儿已经
没什么可感叹的了

 

 

《柳荫湖组诗》20072月第一辑


1
、河边柳

龙爪柳
还秃着

金丝垂柳
已是一团淡淡的鹅黄

走近时
又变得一条条青色的了
2007-2-24


2
、鸦巢

冬天的落日
是白色的

乌鸦黑色的巢
也是圆的

就挂在
夕阳下的
枯枝上
2007-2-24


3
、两棵树

光秃的垂柳
是修枯禅的老僧

对面山坡上的侧柏
是穿盛装的僧侣

一个低眉
一个昂首

整整一个冬天
他们相互对峙
2007-2-24


4
、猫

女人
在练嗓子

越听
越像猫叫

越听
越凄惨
2007-2-24


5
、别扭

最丑的
是嫁接后的垂柳

那么嫩的枝条
竟长在

那么老的身体上
2007-2-24


6
、野鸭

鸳鸯在水中交颈

野鸭只是
并排凫游

看上去更像一对夫妻
2007-2-25


7
、早晨

喜鹊飞来飞去
像蝙蝠
2007-2-25


8
、早晚

树木
浸在雾霭里

夕阳
浸在残荷里

 

 

抢回一首诗

2001年冬天
我去大连
海水像塑料一样
蓝着
我对这个城市
没有好印象
晚上大家一起吃饭
《中国新诗年鉴》的编委会
一堆诗人和评论家
吃着海鲜
争论着
谁是当代李白
酒酣耳热
看起来全是
性情的汉子
请我们吃这顿饭的
那个大款
也就是
给这次诗会买单的
那个写诗的大款
名叫麦城
姗姗来迟
来的时候
壮胆似的
已经喝了很多酒
吃了人的
嘴软
在座的
除了我和伊沙、侯马
全都是
吃了此人很多回
有的还拿过的
场面自然热烈
有人叫他大哥
而他来得这么晚
无非是要
给诗坛著名的坏人
我和伊沙
一点颜色看看
果然
酒到我这里
颜色也就来了
他指着座中年龄最小的我
不依不饶
一定要我
叫他大哥
我说
我长这么大
没有叫人大哥的习惯
气氛顿时
紧张起来
我把椅子
往后一拉
盯着他
满座的人
都沉默着
他站起来
手指门外
对我说
信不信
你走出此门
两腿就会被人打断
气氛更加紧张
满座的人
都沉默着
我不是不害怕
此人在大连
确实也是
一手遮天的财主
但年轻如我
就是一只骄傲的公鸡
别说卸下双腿
就是把命收去
我也不肯
服这个软
诗人于坚
为了消解紧张气氛
伸出酒杯
对我说
“浩波,喝酒”
我甩手一拦
“我不和沉默的人喝酒”
挺身而出的
是坐我身边的伊沙
他一把砸碎酒杯
将紧张的气氛
推到极点
但是转眼
他和麦城
就很江湖的
拥抱起来
一副不打不相识的样子
一副大家
都是兄弟的样子
这事就过了
让我耿耿于坏的
也是我的师兄伊沙
唯一让我耿耿于怀的
是后来他将这场面
写成了诗
还将诗中被人威胁
要卸双腿的男人
置换成他自己
他抢走了我的诗
还抢走了诗中那个人
今天突然想起此事
想到一个“抢”字
心中立刻释然
那样的场景
天生就是
一首诗
我竟未能
将它写出
被人抢了
也是活该
若是没有人写
才是暴殄天物
我想说的是

有时就是
要从命里抢的
今天再写此事
就是要将
我命里的这首诗
诗里的那个人
给抢回来
2007-3-6

唱戏的人

我不说戏子
我不说演员
我说我是
唱戏的人
戏是戏
我是我
我再演
它也只是
一出戏
但是唱戏
不一样
唱的时候
心口是真疼
哪怕没有戏
2007-3-11

醉生梦死

他说
醉生梦死
他用忧伤的眼神
看着我
说他过得
醉生梦死
快废了

醉生梦死
那是一个
怎样的境界?
我不知道
因为我活得很充实
很充实的意思
就是很累
醉生梦死
有什么不好呢
做个废人
躺在酒桌上
看浮生
有什么不好呢
酒到浓时
就睡去
就像睡一样
死去
没有悲伤
死了还能
说梦话
或者有时又醒了
依然是没用的
一副醉眼
活得迷茫
酒精具体得
像雾笼罩
身体却是空的
透明的空
和美丽的血管
你只要愿意
就开口说话
怎么说
都是诗
2007-3-11

被人求爱

这么直接的
在饭桌上
被一个眉目如画的姑娘
求爱
我只好
直接拒绝了

她说我一身痞气
(我知道这个,是有点杀伤力的)
但实际上非常真诚
(两者结合,真是要人命的优点)
她说像我这么聪明的男人
她还是第一次遇到
(估计也是最后一次)

于是她起了心
垂涎三尺
并且误以为
有了爱情

她还是
太年轻了
不知道爱情
是多么难的事

难到不能再有
难到让我
更喜欢
赤裸裸的欲望
简单而快捷
可以迅速
沉迷和满足

所以姑娘
像我这样一个男人
你不该求爱
应该等我
向你求欢

你可以狠狠的
拒绝我
2007-1-18




江湖——江湖枪手

 

艾蒿《基本问题》4

 

家和万事兴

 

过年回家后得知

和我爸在一起的女人

对我爸很好

和我妈在一起的男人

对我妈很好

两年前

我妈看不起我爸

并被捉奸在床

我爸打了我妈

并留下还能治好的后遗症

离婚的时候在法院

我妹妹出名了她

哭得很伤心

更重要的是他们都说

她很漂亮

其实

只要现在好就好

我爸很好

我妈很好

我妹很好

我也很好

家和万事兴

 

多年以前

 

为什么你家后院的

美人蕉

那么鲜艳

深夜

沿着一朵花的身体

向下抚摸

你的手指正好插进

一对眼眶

坚硬而

潮湿

 

正宗骗子

 

你的花拳绣腿

打在我身上

说我是个骗子

然后把头埋进我怀里

这句话刺痛了我

因为我不是一个

纯粹的骗子

 

基本问题

 

你看这所有的景色

都是因为我的出口成章

星星到位

月亮到位

地方很安全是因为

我让所有的人

都睡着了

接着你要感觉到

我的舌头就像咖啡味糖果

那绝对不是我的手

是一根羽毛在你身上撩动

一切正常进行

但到了关键时刻

我犯难了

把那玩意儿放进去

怎么说呀这

如果我说是一条小虫子

或者小蛇

不管怎么形容

都会把人家吓哭的

 

 

安琪《浮生歌》5

 

《你我有幸相逢,同一时代》

——致过年回家的你和贺知章

 

想象你在路上,一切有价值的行走,路的行走

轮子的行走,马的行走

想象一群树繁华落尽,倍感萧索,想象

灰色,轻灰色,重灰色

一路伴回家的人相遇故园的鬓毛已衰

想象一下,你的登峰造极在未来的节律里依凭

某种成败而定

江山激昂,或来年春暖,关于此生

犹如诗酒入瓶

犹如我最愿生活其中的春秋与唐朝

犹如马,行走在一路的光上

路在光上

你我有幸相逢,同一时代。

 

2007/2/10

《一个丧失爱的能力的人》

 

她坐在黑暗里,我对她说我爱,她无动于衷

我拉她到阳光下说我爱

她无动于衷

 

我给她水她喝,给她玉米她吃

给她床她睡我对她说我爱

她无动于衷

 

火的阴影爬到她手指

沙迷了她的眼

疾病在喉,有些痒有些疼我爱,你该喊叫

 

但她不发一语

她这样麻木已经很久了,一个丧失了爱的能力

的人我爱。

 

2007/2/5

 

《延长线》

 

薄雾缠绕,门微闭,郁闷无法排解,渐成顽疾

沉默,沉默

再有一天就将重见天日

可以对话者,可以倾心相许或相骂者

这一阵越过烟囱上空的烟而过

仿佛薄雾缠绕孔子家山冈

爆竹声声,思绪渐成顽疾

人们在新年门前焦虑

在新年门后无奈

整整一天,我忙碌于厨房,空守着

两耳的延长线

而大地寂寂,腾出一片广阔让你疾走

如丧家的孔子。

2007/2/10

 

《反复让我跌倒的春天》

——有感于马策诗句

 

反复让我跌倒的春天,正在登陆,桃花

开了,桃花不是

一朵一朵地开

桃花是

一咕噜一咕噜地开

我觉得马策的诗很对,虽然他

写完这句诗

就离开了春天

离开了北京

 

桃花让春天反复跌倒

一长串的落日,排满

黄昏的窗口,黄昏只是

不小心

窥视到

歧路上的亡羊被从

离骚时代,赶到

这个视诗歌

为羞愧的时代

 

它们跌倒在

春天桃花盛开的一咕噜

一咕噜里

被马策顺手塞进

即将离开的北京。

 

2007/2/9

 

 

《浮生歌》

 

鬼年将逝,歌之舞之,而一年的悲喜面孔就在将逝的鬼年

浮现,不能回首,不能欢笑,不能流泪,此刻——

 

人行道旁,树吐芽,光微醺,那些匆匆脚步裹起的灰尘

不待风至就自个儿飞扬,灰尘中的模糊神情,傲慢

 

或卑微,都是一年,都是浮生的大砍刀劈下的躯体,那曾

令桃儿梅儿烂漫的时节,完成了任务就对着当今说往昔

 

嗬嗬,哨楼上的朝代探出头,一脸茫然,总是假设自己

活在一个虚拟的空茫中,总是游移、彷徨,无目的地接受

 

也送出祝福。浮生一年守空床,如同莫名其妙的杜甫撞见

战火中的新婚别。夜间老妪咳嗽,天明我亦咳,天的根基

 

地的根基,在雕刻者赋予的生命上?说说,这个鬼年

说说可怜的人已经没有眼泪的空眼眶,说说碎片的心

 

抑郁的病症。再加上无人演奏的睡眠。不能回首,不能

前瞻,沉默复沉没,看守孤独的人仍在死寂中垫了三块

 

石头,她终于探出了17层窗外,他必须拉住他。反过来

也是——

 

 

2007/2/15

 

 

东岳的《烟疤》4

 

《我身体内升起一股莫名之劲》

 

离开刑庭一年

未闻脚镣响久

忽然听到

心血来潮

急拐过楼角

六个光头

在清晨的阳光里

正依次下车

哗棱哗棱

朝前走

面无表情

最后下来的

那个小光头

没走好

差点摔倒

他不好意思的

冲路边的人群

扮了个鬼脸儿

 

《烟疤》

为什么会有烟疤

为什么烟疤往往会出现在

漂亮女子的身上

这家手机店的营业员

美丽的营业员

在向我介绍手机功能的同时

我发现了她右腕处的

三个烟疤

引发了我的联想:

上次是在本市的一家美容美发店

最漂亮的那名女服务员

在左腕上也烫着两个醒目的烟疤

还有上周被我审判过的那名

漂亮的女诈骗犯

脖子下方锁骨处烫着的圆烟疤

我曾不耻下问烟疤的来历

她们笑语搪塞不答

如今是她

梅花似的烟疤

并排绽放在洁白的右腕上

她最左边的烟疤

可能有一个故事

第二个烟疤

可能有第二个故事

第三个烟疤

也不例外的可能有第三个故事

但也不排除这三个烟疤

只有一个故事

按照数学的排列组合

还应该有其他的情况

但最不可能的是这些按在

漂亮女人身上的烟疤

连一个故事也没有

 

《词语的魅力》

柔软 白嫩 光滑 尖挺

弹性十足 粉红或紫色的葡萄

慢慢 勃起 晃动 森林 洞穴

湿润 幽深 扭动 呻吟……

他舔舔嘴唇

喉结动弹

咽下一口唾沫

 

《中国纺织工人调查》

旧机器

淘汰的缘故

一直上白班的

妻子由白班

改为三班

意味着

她有了夜班

受危害最大的

还不是妻子

而是作为

丈夫的我

她上夜班前要睡觉

我得给她盯着钟表

喊她起床

然后送她

回来之后

她又得睡觉

我仍然不便打扰

分居 无法做爱

要命的感觉

我得忍着

在等她下班的路口

我目睹一大群纺织工人

从车上下来

走进夜色里

我暗自吃惊

我所见到的

如我一样的人儿

连背影都是禁欲的!

 

而戈《哼哼唧唧》7

 

一次想象

 

有时候

会想象自己

成为女人的

一个即景

想象自己的

双腿间

是一个肉穴

想象自己

叉着腿

一根笔挺粗壮的

玩意儿

正缓缓探来

插入我

想象它

被我的肉

紧紧裹住

滞缓地深入

我腹部的

那一块虚空

被一寸

一寸地充塞

当我想象到

它完全没入

我的小腹

我就不自觉地

紧夹双腿

2007-3-20

 

让我希望的那些事

 

刚刚生产

母猫就死了

留下一窝

还不会吃

还不会拉

还没睁眼

的猫崽子

在我眼皮底下

每天死一只

或死两只

空缺的一天

我还以为

菩萨显灵

末了照旧

死了个精光

这些家伙

我承认

自己无能

救不了它们

可它们

更残忍

2007-3-20

 

哼哼唧唧

 

还是打算

写些东西

写些挣钱的

借口是

比起别人

卖血

卖肾

卖眼角膜

真不算什么

唯一

担心的是

能挣几个钱

2007-3-21

 

如果他不反对的话

 

你瞧不起农民

你骂一个人农民

比如他土气

比如他没骨气

比如他碌碌无为

比如他没文化,愚蠢,老实

比如他只想生儿子

这没什么问题

你不用为了劝服自己

硬要想想盘中餐

想想皆辛苦

想得吃不香睡不好

在中国

农民完全有资格

被你歧视

为了当官

为了自由

为了民主

为了政治觉悟

为了金钱和女人

多少人习惯把农民

当作反面教材

包括农民自己

所以你完全不必

边忍着内心的嫌恶

边歌颂,赞美,悲悯农民

你甚至可以把鼻涕擤在

一个农民的脸上

如果他不反对的话

2007-1-27

 

人世间

 

京城一到傍晚

从永定路往东

一直到公主坟

沿着马路两旁

光秃秃的杨树上

全是栖息的乌鸦

我曾猜度它们

究竟缘何而来

却不需要巢穴

只凭坚硬的爪子

紧抓摇晃的树枝

那是怎样的梦境?

在无数个冬夜

为排遣因这世间

郁积于心的愤懑

如惶惑的影子

我在树下急走

在头顶的黑暗中

乌鸦零星的鸣啼

沿着道路的纵深

一声,一声远传

仿佛是谁的足音

 

2007-1-10

 

 

好孩子

 

皮皮鲁和

鲁西西

长大以后

他们的父母

痛心地发现

他们俩

gay

 

2007-1-16

 

春节回乡记录

 

3裁缝

 

姨算是镇上

最早买缝纫机的

我儿时的衣服

大多经她之手

今年坐在她铺子里

才发觉

她已不做活人的衣服

而做寿衣

过年的生意一样火爆

 

4京城

 

从北京

回到县城

每天喝酒

晒太阳

聊旧事

猛然发觉

在诗歌中

我不再把北京

唤作京城

 

 

10浮生

 

院子里的樱桃树

一夜之间

坠满了白花

蜜蜂扇动着阳光

嗡嗡嗡嗡

我坐在树下

努力回忆着

昨天的酒,和人

 

11惊蛰

 

温暖的冬日

我坐在院子里

晒太阳

看古诗

看着看着

细汗微冒

看着看着

猛地一惊

荒唐

想扇自己耳光

 

21本能

 

在贵阳

等待被运输

回京的间隙

呆在一个

刚结婚的

老朋友家

后来朋友出差

偌大一个房子

就只剩下我

和她新婚的

娇妻

其实我们

早就熟悉

可如此相处

我总觉得

不是味儿

特别是每天晚上

与她闲聊

我都是坐立不安

总觉得自己

不清白

 

26星空

 

午后

在院子里喝茶

排遣昨天

淤积的酒劲

远处的山

被这冬日的阳光

映照得恍惚

望着望着

我们起身

朝山走去

走啊走啊

走到当村支书的

老朋友家

我们在他门前的

李子林边闲聊

他又拿出了酒

喝啊喝啊

直到被夜寒

逼迫进屋子

继续喝

最后

我们醉醺醺的

漂游在

回城的乡村马路上

一路上

个个都仰着头

仿佛寻找着

悬挂着我们头颅的

那颗星

 

27表兄

 

少年时

被马差点咬死

青年时

玩火药枪走火

把一个人的脸

打成麻子

还记得

他扶着伤者

脸色惨白

语无伦次

手脚颤抖

后来

去温州打工

却全身是伤

要饭回来

现在

不惑之年

他找了个女人

那女人

在他这住一阵

又跑到湖北

另一个男人那

住一阵

偶尔也去茶馆

卖淫

 

28旧事

 

手起菜刀落

他把三个月大的狗

劈断脊梁

他本来是

要砍他父亲

他父亲跑了

剩下那狗对他吠

可怜的狗

拖着半截身子

一堆苍蝇跟随

居然就不死

每次我遇到他妹妹

都问狗如何

开始她总流泪

后来就回答不晓得

过了很久

当我又问她

狗如何了

她悲伤地说死了

又细致地对我

描述了半天

我很想把话题

引到对哥哥上去

但她不为所动

 

 

29大床

 

家里的房子

重建以后

母亲买了

一张大床

给我备着

买时我就反对

我只是一年

回家呆几天

完全没必要

但她说是考虑

我带媳妇回家

可每次春节回家

躺在那张大床上

总是不适应

老失眠

特别是

手淫的时候

总感到愧疚

 

30祖国拉

 

正月初十

在贵阳火车站

广场挤满的

候车的人群

像一坨大便

卡在祖国

便秘的肠道

想着几十年前

祖国缺粮食

缺油水

瘦的只剩

皮包骨头

那时候的人们

被祖国拉

稀里哗啦的拉

一泻千里的拉

拉到哪里

算哪里

 

管党生《不可思议之诗》5

 

因为相貌平平就骂国家的女人

 

因为相貌平平

因为没有什么技术

这样

从生理

和能力

就注定要失败

于是

就骂国家

骂到最后

失去唯一可以和

别人

平等的自由

 

《诗人的工作》

诗人的工作

就是写诗

这是最基本的道理

和许多人

都无法说清楚

《四川小妇人》

她的眼睛里面

有水

风暴才过的春天

她的激情是桃花

她是朋友的女朋友

让我看见了就

产生爱情乌托邦

天啊

我怎么总是对于

成为妇女的女人

感觉惊心动魄

 

《中国现在在18世纪》

一些农村女孩

到城市

大部分成为妓女

小部分成为有钱人的老婆

一些流氓无产者

和寂寞的贵妇人

玩了玩

然后依靠吃软饭

成为有钱的人

另外一些

成天讨论革命

上面这些

在世界名著中间

经常可以看见

今天的中国重新表演了一次

 

不可思议之诗

1

凡是满口

仁义

悲悯

的人

无一不是对我反感的人

我说的是对我反感

不是我反感他

 

2

很快

我也开始反感

这些人

原因

非常简单

这些人

全部是阴B

不是一般的阴

阴的目的

大部分是为了B

少部分是为了名

空名

 

3

上些日子的网

就要生一次气

过几天不上

来了

还是生气

因为往往一来

就发现

我被缺席谩骂

 

4

知识分子

没有知识

这是毛泽东

说的话

在毛泽东选集

5卷里面

有些道理

 

5

农村考上大学的

当教师的

特别是中学教师

还有些大学教师

部分国家公务员

阴人比较多

写诗的人

中间

这些人也比较多

这些人中间

神经质的比较多

天生喜欢拍马屁的

也比较多

这些人如果斗争起来

非常可怕

6

不过

真正写出来好诗的

基本上甚至全部都是知识分子

这也是事实

 

7

我喜欢

一个人

在陌生的荒凉的地方

看太阳慢慢落下

只是现在好象

荒凉的地方

越来越少

 

8

所有的城市

都是一个城市

所有的农村

都是一个农村

 

9

我经常

批评自己

批评和揭露的

非常彻底

如果别人这样

我会非常生气

 

10

我一直在学校里面生活

这让我感觉到

什么是阴

什么是伪

其实阴也是小阴

伪也是小伪

 

11

我到发现

又个奇怪的现象

凡是真正大学问的

知识分子

都象农民

或者工人

外貌和行为都象

 

12

工人下岗

是必然的

我十几年前

就感觉这些人有问题

到不是因为什么经济规律

是因为

我发现这些人

越来越象农民

 

13

太阳暗了

下来

又一天要结束了

我感觉惆怅和满足

 

14

骂来骂去

骂的最厉害的

竟然的最化学理解的

搞笑啊

一点都不好笑

 

15

够了

这莫名其妙的一切

只是

活着

还要面对这一切

 

16

又看见那个

小护士了

20

她给了我一拳头

她笑的好开心

我好难过

 

17

我永远

无法理解

我喜欢的女人

在想什么

 

18

我甚至

对于

所有的女人

在想什么

都不明白

所以我

没有

女人

老天真公平

 

19

我的一个朋友

是个什么都不明白

还喜欢胡说八道的有毛病的人

可是

过些日子

我看不见他

就想他

我们不是同志

 

20

声音多多

时间快快

想了又想

什么也没有

明白

 

马非《过客》3

 

尿

 

在乡下那几日

每晚临睡前

我都要到屋后的河边

尿上一泡

有一个雨夜也不例外

其实那会雨基本停了

我手执老二

看到河边的大树上

残留的水珠坠落

在河面上击出的

一个个涟漪

我得承认

那一刻我心陶然

甚至感到

那涟漪一直

扩散到我的身体里

一个又一个

一圈又一圈

我撒了挺长时间

可上床不久

又尿意无穷

制造了半马桶

我真有点纳闷

明明刚才放空

这尿又是从哪来的呢

 

 

如果说当地人

把我当过客的情绪

表现得相当含蓄

那么当地狗

就要露骨得多

它们或目射凶光

充满敌意

或对我爱搭不理

视我为空气

我给邻居老张家的狗

敬献过不少骨头

也没能获得

轻摇其尾的待遇

老实说我不是从当地人

而是从当地狗的眼里

确认了自己过客的身份

再老实一点说

我还从没见过一条

对我表示友善的狗

除了年幼时养过的

后被我父亲勒死下酒的

那条黄狗

 

村里最美的女人

 

农村洗头不方便

在各自的家

大连襟要天天洗

我也得隔天一次

于是就有了腊月二十九

我俩相约前往

村东理发店干洗的经历

其实过程没什么好说的

排队达一小时有余

其实结果也没什么好说的

头发干净精神爽呗

回家赶上吃晚饭

丈母娘问起在哪洗的

我们就说只有一家开门

店名没记住

反正是一女的

皮肤白皙

热情周到

老太太突然蹦出一句

她是村里有名的……”

我已猜到接下来

应该是破鞋一词

可能丈母娘觉得

这话在女婿面前说不合适

就临时换成

作风不正派

我闷头扒饭

惟恐嘴里还有空隙

惟恐一不留神

把心里真实的想法倒出来

她可是我见过的

村里最美的女人

 

南昌杨瑾<孤独的原因>3

 

<孤独的原因>

 

一个人孤独是有原因的

我孤独是因为我无所谓的态度

我对一切都无所谓

比如

如果此刻世界正在灭亡

我还是要把手上这首诗写完的

 

<无题>

 

我们应该允许一个人睡得晚

我们应该允许一个人用睡得晚这事来表达他的愤世疾俗

我们也应该允许他第二天打呵欠

我们同样应该允许他用打呵欠这事来表达他对世界的冷漠

 

《恐惧》

 

我和你们一样

被恐惧牢牢抓住

恐惧使你们成了一个按部就班的人

而我成了一个诗人

秦客《爱情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2

爱情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我们在天天一起

并不是为了能在一起睡觉

我们天天在一起睡觉

并不是为了没完没了的寻欢作乐

我们天天寻欢作乐

并不是为了爱情

我想,有一天我们终究会变老的

我们变老的时候

我们摇摆着走在街上

在别人看来

我们就像一对年老的夫妻

我想写得又真又假

 

 

水笔仔《谁叫他撞到枪口上 5

 

24日送袁婧去成都

 

卧龙山的熊猫

提前发情

玉带河畔

柳树竞相吐绿

立春了

我依然无所期盼

不回忆

也不展望

懒得为一个女人写诗

春天来了又怎样

花开花落

流水淙淙

我照样眼中无尘

目送飞鸿去

何用画麒麟

 

秋登武功山

 

一身大汗

至山顶

凉风习习

山下苍翠无数

村落似棋布

我随口念出

李白的两句诗

总为浮云能蔽日

长安不见使人愁

张晓梅白了我一眼

指着脚下的山涧

对我吼道

你丫的真是

无病呻吟

有本事

就从这跳下去

 

初春

 

阳光明媚,桃红李白

我牵引列车

经过鲶鱼山站

撞伤一个叫化子

她又瞎又老

我本打算

送她到前方医院救治

但我看到她

双腿截断

血流不止

就将她拖下路基

从轨枕上捡起

她沾满灰尘和血迹的

双腿,搁在她身边

然后开车走了

我想不出

这个活在黑暗里

失去双腿的人

留在春天

还有什么意义

 

谁叫他撞到枪口上

 

农民刘四进城找活

遇上两个好心人

介绍他去煤矿工作

在漆黑的巷道

好心人用铁锤将他砸死

然后向矿主报告

说井下发生冒顶事故

并以死者家属之名

要求索赔

动手前

好心人甲说

刘四老实巴交

放了他吧

好心人乙说

去你妈的

谁叫他撞到枪口上

你也不看看

这里暗无天日

就你那点光

连自己都照不亮

 

 

饿疯了的黑子

刨开禾公包的积雪

和薄土,扯出

一节小孩的断臂

黑子不舍得吃

放在我跟前

我猛地踢了一脚

它飞起来

弟弟大病初愈

坐在门槛上晒太阳

发呆,连哭的力气都没有

这几年

村里病死的小孩

都埋在禾公包

雪依然

没完没了地下

它连一条胳膊

都藏不住

 

 

徐江《正式接轨》7

 

《皮诺切特死亡观礼》

 

不清楚他

到底死于哪天

电视台的新闻上

两个知识分子在评点

他和她没告诉我的人民

91岁的智利前总统

是世上除前纳粹分子外

最可耻的老人

他们提了政变

独裁

经济奇迹

有点羞涩

有点沾沾自喜

主持人以

杜蕾斯的柔软迎合着

镜头闪过入殓

皮诺切特痴呆

皮诺切特戎装

皮诺切特受审

我热爱的两个诗人

巴勃罗聂鲁达

在他的政变中失踪

尼卡诺帕拉

在他的政变里死于监狱

 

《嘲2

 

临屏搜书

这次吸引我眼球的

是一本《诗经》

就像要在莎士比亚名字前

标上英国

它给孔丘在名字前

标上春秋

先生念叨了一辈子的

没有了哦

 

《伤心之城》

 

在新年

看一部

忧伤的电影

漂亮的男人

因为他的女人自杀

而颓废

优雅的男人

因为岳父是杀父仇人

而残忍

可有一阵儿

我竟坐在座位上

打起了盹儿

偶尔睁眼

银幕上的城市灯火辉煌

我走神儿 想自己的那些青春

散场时

后排的小伙子穿外套

我发现里面竟印着雷锋

走出影院我才意识到

不是雷锋 是切

格瓦拉

 

《意象温习》

 

垃圾筒

那孩子

从雪地中那

相间的车上

抟雪

向你

 

《转》

 

那一年,在十二月凌晨的北京站下车。出站大厅那个旷呵!远远见一个年轻母亲背了包,

领着一对三四岁的双胞胎,朝外走。

她的一只手,需要扶住背包;另一只手,只能拉住一个孩子。这样另一个孩子,就松开兄弟的手,跑到大厅中央巨大的吊灯下,高举小手转起圈来。

那母亲只好松下手里的孩子,去捉另一个。可当她抓住大厅中央的这个,她刚放开手的那个,

这时又在原地,高举双手转了开来。

他们这么转呵,转呵……这些年,一直在我心里。

有时,我甚至忘了那位焦急的母亲。

 

《正式接轨》

 

他们开始为取消死刑

造舆论

这些政客

这些前博士

我不担心他们

赢得胜利

文明的好名声足够用来

遮蔽地上游走的罪迹

所以现在

久不悲悯的卑微之我

先替这地上所有的受害者

悲凉一下

 

花火集(501-600)

501

他告苹果诽谤
(俺省略了“日报”两字)

502

大雪还在下
两只狗却已在地上滚湿了

503

我之爱意
就种在这雪里了吧

504

后脑看见
天在变晚

505

她讨论同性 异性 婚姻
自己守着一个著名的寡

506

雾还是哈气呢
雪好像已经把路灯下的树和大地冻静止了

507

这间影院在为美国的一只鼠标
哗哗流泪

508

他老了
叼着个奶嘴儿

509

沉浸在所有民工苦恼的话题中
做完礼拜他感觉自己已成了个外国人儿

510

阳光掠进室内
落在红烧牛肉的香气上

511

他的手在黑暗中掏啊掏终于
在那条沾着自己痰迹的墩布中找到了温暖

512

南极翁哪里去了
四年里他就这么一直问

513

今天才是1号啊
还有救

514

“五岁了,怎么也没变样啊?”
小人儿盯着镜子喃喃自语

515

肥雀低头啄着胸脯
那一刻它真像只鹦鹉

516

下面请托马斯•史登斯•艾略特朗诵短诗
——《望夫石》

517

有谁知道我对这些注定会成为岁月斑驳的
人群的怜叹呢

518

在那年月她总是花枝乱颤
因为——风

519

尘沙又起
旧年之琐忆却已静伏杯底

520

在一堆国画里看齐白石
那生趣的充盈让人踏实呵

521

小狗一直用眼角瞟我
它担心我突然出手

522

歌手放火前喊
“有人想害我”

523

另一个没吭一声
就点了房子

524

那列火车在正午跑着
亮着灯

525

他 还有她 是认真的
像夏利N3那样普及的“认真”

526

树们在早上动着
和在侯麦的电影里一样

527

唯一的不同是中年的我
依然反抗着

528

还没到夏天
却已听到深秋的蟋蟀

529

夜里失眠时
想跑到街上开车

530

上联——“国产的疲敝”
下联——“舶来的伪善”

531

猫在超市里笑
——招财猫

532

娃娃们的尿布、纸尿裤
马和驴的粪兜

533

麻雀们匍匐草丛
像游击队员

534

我不热
因为茶凉了

535

他现在专为政治人物作传
我记起他 却是因为他写的科幻和童话

537

这天气已经到了秋
却突然掉头朝夏疾进

538

稀里糊涂的
就到了秋天

539

一杯咖啡也可以作
与睡意博斗的火药

540

草里的蚊子见我过来
都偷偷乐了

541

我自生病
蟋蟀自在窗外锯它的秋天

542

世间喧哗依旧
只是越发的不成器

543

暗下来了
这一点儿光真刺眼

544

39岁的新习惯
书读完——卖掉

545

蝼蚁们在奔忙
满含生的悲情

546

换了几个频道
还是决定再看一遍《长征》

547

小鸟打着晃在湖边走
鸟妈妈从匍匐处半站起来等它

548

谁把一口酒
喷到干了的烟丝上

549

一辆外地车
跟在空驶的出租后面

550

“年轻不是借口”
女纳粹晚年对着镜头说

551

不是孩子 不是老人
认识到这点时 他有些悲伤

552

风如此之冷
你会以为秋天原本是温的

553

困意来临 却顽强地醒着
这情形在人群中的百分比是几呢

554

钢琴有时是魔鬼
有时又是一扇门

555

贵姓呵
姓“风”

556

整个城市都在出售果实
冬天近了吧

557

少时放学常去的那个地方
现在被人起名叫“乐园”

558

她唱
“有的歌其实是挺伤人的”

559

写了一天
寂静了一天

560

哮喘病人与别人最大的不同是
他吹响了身上的那支哨子

561

乡下人的后裔骑着气泡
满城追上下翻飞的钱

562

为诗花费巨资的中年人
手包里有颗扭曲的灵魂

563

大雾狂啸着
在高速路上追尾

564

车的大灯刚一打开
雨就倾盆而下

565

悲哀的时间越来越短
这就叫暗伤

566

你入暮时的
过街桥

567

从顶楼听 风急
在一楼看 平易

568

夜半起来偷偷喝两口
他想起《虎口脱险》里狼狈的指挥

569

远方的伤口
杀得他抖了一下

570

坐在车上 睡着了
车在路上跑着 也睡着了

571

对面雾里的孩子
是你


572

江湖=蒙昧
?=你

573

卷烟燃着小小伤感
由红而灰

574

琴键灵光四澈
巴托克走了一小会儿的神


575

三场感冒接起来
成了一个梯子

576

腊月初二 雾
福尔摩斯与华生在某小区门口下车

577

车子都睡着了
街上两只人在飞

578

院墙四周这些球状的夜灯
也快淘汰了吧

579

他们就快忘了 那座大楼的前身
是所殡仪馆

580

他断定那块捡的地毯来自波斯
——消失几百年的王朝

581

也不是第一次了
在欲雪的下午穿行

582

波罗蜜 菠萝
彼岸一块五一斤

583

久在长安走
哪有不湿鞋

584

夜半去关厨房窗子
——雾已进到家里来了

585

“风”已请假
替它站岗的 是“冻”

586

擦去哈气
蒙上哈气

587

水在桥下流着
水被水流冻醒了

588

独裁以英雄的表情死去
为撒旦重返播下基因

589

你的痛苦对峙着
他的痛苦

590

猪年的猪
会过得好一点吗

591

睡着听汽车碾过雪后的街道
刷刷声里似藏了泪音

592

喜欢古巴
因为“恰恰”

593

已是第四个早晨了
树上结满了树挂

594

我博客的栏头
今晚多了一只海星

595

那块冰为什么天天悬在
天上相同的位置

596

天天悬着
看地上不同的故事

597

简历在风中缩成一团儿
跳呀 跳呀 跳

598

红薯在外地人的炉膛里
梦见了童年

599

小小的圣诞树站在豆浆坊的椅上
它的脚是塑料的

600

雪和孩子和狗
抱在了一起

 

杨黎《一个失眠的人在后半夜》6

 

《我不敢,我不敢,有一件事我想了很久

爱情的棉袄是不是穿反了?在冬天,我怕》

 

这并不是我一个人的问题

这甚至也不是一个问题

即使我有一双翅膀,我展开

它也无法飞过自己的天空

更不要说她的天空

更不要说别人的天空

时间太紧了,紧张如刀

时间也太短了,短暂如剑

我看着这一刀一剑慢慢砍下

它砍下后就永远收不回来

我说我怕,我怕的就是永远

在冬天,我是这样怕的

在春天,我也是这样怕的

在夏天,或者在秋天

我还是这样怕的:我主要是

怕它过去了就真的不回来

如果这是一场赌局

它的底牌我没有必要看

 

《我感谢我的贫穷,在我们中国

富有的人我只认识她,而她是我的》

 

她的身体是我的,那些光滑整洁的肉

我一闭上眼睛就可以想象到,它们

从小腹开始,一直到小腹的后面

我曾经抚摩,亲吻,并紧紧地搂抱

把它们视为我自己的某一个部位

而就在昨天晚上,我依然感觉到那些

看起来已经远了的手和腿和胸脯和肩胛骨

这个世界真奇妙,明明给了你的东西

它又想把它拿回去。这个奇妙的世界啊

我突然想起,王小菊是这样说的:

对每一个见到我身体的人我都心存感激

而每一次我都是出于一种相当温柔的心情

把我的身体裸露出来。我感谢我的上帝

就在昨天晚上,我虽然睡着了,睡得那样沉

我依然看见了她的身体而且是永远永远的

 

《我要告诉王小菊一个秘密,其实我哥哥

的价值是零价值,因为他根本就不存在》

 

他的出租车是红色的出租车

在阳光下跑起来,他的出租车

就不再是红色的出租车

或者是黄色的,或者又是兰色的

有一次,那是一个非常阴暗的下午

他的出租车就停在我们家楼下

他自己却站在他的出租车的旁边

有时候他习惯这样站着,车门打开

而有时候我们坐他的车出去

直到深夜,我们也不想坐车回来

夜晚真是漫长,从夜晚到早晨

睡不着觉的人就觉得更加的漫长

我是睡不着觉的人,我的哥哥

他也是睡不着觉的人,只是他不说话

对于所有他不愿意言说的问题

他都闭上自己的嘴巴,这简直妙极了

我们只看见他的出租车轮子在飞动

偶尔紧急刹车,我们就听见刹车的声音

偶尔按喇叭,喇叭特别响且特别吓人

王小菊,我真希望你现在过来而你没有

即使今天晚上,它离明天已经不远

我独坐在自囚的屋子里,是的,独坐

感受到无数的幽灵就在我的身边

 

《我要到世界帽子中心去,只是

我还不知道它究竟在什么地方》

 

我在它的门前

根本不敢想象它是

世界帽子的中心

再加上当时天也没有亮

我看不清楚它的旁边、后面

究竟有没有其他

更高更大更华丽的楼盘

我怀疑着进去

跟在王经理的身后

王经理是一位年近三十的女人

穿一套蓝色的西装

满头黑色的卷发披在肩上

她刚洗了头

我闻到她的头上有皂荚的味道

这个味道让我对她

有了十分的好感

我紧赶两步

和她平行地走在一起

问她这里是不是世界帽子中心

我说,这里怎么会是

世界帽子的中心呢

她突然停下

转头看我

看了差不多有两三分钟

才仰起头

对着夜空轻轻地喊

小刘,是我

她的我字刚一落地

所有的灯全部唰地亮了

而我发现,我正站世界帽子中心的大楼下

它的楼顶我根本不可能看见

 

《一个失眠的人在后半夜》
 

半夜两点钟

我完全不知道

是因为什么原因

突然走过去

就把房门打开

我握着门的手把

只这么一推

门就开了

而门一打开

外面的灯也就

同时亮起

我探出脑袋

看见半边走廊

隔壁的门

和楼梯拐弯的

一小块

它们非常具体

安静和明确

像有一种东西

会飘起来

我一惊

马上关门

动作比开门

要迅速多了

 

《现在是20007223日凌晨,快3点了

我睡不着,我打开电脑,我想写1首诗》

 

其实我是想性交

而且是非常非常的想

只是它不像从前

想得那样飘渺

飘渺得又那样具体

它现在是,比如

就像想的是一个人

又不敢具体到是哪个人

虽然它非常明白

那只能就是某个人

它也装着不那么明白

像一只关在笼子里的困兽

它有多么的难受

当然,这还不算最难受的

最难受的是,它

不仅从身体里面在想

而且还从心坎里面

更加迫不及待的在想

一个45岁的男人

我说我自己

突然想性交而没有性交

而且有比较长的时间

想性交而没有性交

那将是怎样的

想得难受并到极点

就像今天早晨

我也这样想

也这样的难受

甚至比以往任何一次

还要难受,难受得

全身都是软的

包括每一个地方

甚至是那个我想我想的地方

即使这样,我还是在想

我想啊,想有一次

有高潮的性交

不只是我有高潮

还有她的高潮

并且主要是她的高潮

我想我应该有一次

有高潮有爱情的性交

我想用这样的性交

拯救我的生命和灵魂

呵呵,我这个瓜宝

我知道,我想得太多了

所以总是没有想到

 

 

中岛的《朋友》3

 

改变

 

看到他都平静地坐在那里

热烈的昨天被时间和年龄溶解掉

运动的成分不再是梦里的字迹

而出发的思想被浸泡成了平和的目光

温度在生命里闪了一下

就落到了*

以往的狮子像一个小男人

没有了怒吼

时间关掉了精神

他也关掉了挑战的大门

 

影子

 

伸手不见五指

却能看见影子

影子无处不在

紧紧追随你左右

可以疑神疑鬼

神,是糊涂神

鬼,是屈死鬼

可以有形无形

形,是面有表情的魂

无,是宁静的脚步声

影子在你的身旁闪过

有颜色和无颜色

有思想和无思想

恐怖在你的背后微笑

没声音和没存在

 

和影子一起舞

一步步移动

表演在你的外表

恐慌在所有的内心

嘶杀中

影子慢慢放大

像坚硬的石头

击碎你的意志

在较量时

影子渐渐缩小

像柔软的匕首

刺得记忆惨叫

影子散落的花瓣令人窒息

影子滴下的眼泪让人惊魂

所有人都被影子读过

有的人被读得思想混乱

有的人被读得魂飞破散

影子可以播放你

也可以播放你想象的

任何事物

它是鸟又不是鸟

是树木又不是树木

是声音也不是声音

是存在又是虚无

影子光洁无法被人抓住

影子存在却无法让你看的清楚

没有人能斗过有影子

因为没有人比影子更干净

 

 

朋友(组诗)

 

睡去的朋友

 

究竟是什么

使我们一起想起了

睡去的朋友

他在我们内心

留下的影像

足够我们回忆

而他的提前离开

又足够让这个国家震撼

并没有告诉朋友们

你是如何离开或被谁离开

 

也许你是幸福的

而我们还得继续我们的日子

但相信 终有一天

我们会再次碰面

到时你应该告诉我

你离开的秘密

 

曾经的朋友

 

背向窗口

我可以看见一闪而过的人

正是我曾经的朋友

一个毫无表情的女人

她在人群中很难找到

过于放大的光环

没有骨头

随风飘动

她活得似乎非常有情结

但气息中渗透着太多的愚昧

看不清现在和未来

即使她被人认出

也只是因为她太过张扬

 

生命中的朋友

 

我会记得

在我的生命中

你是我的朋友

这是我们注定的缘分

没有谁去刻意修饰

我们的友谊

王洪生、王海峰、陈冰

伊沙、侯马、徐江、唐欣、张小波、南人、邱华栋以及

年轻的沈浩波

还有季麟红夫妇

没有你们我的生活简直无法想象

你们是我生命中的神经

你们是我诗歌流动的血液

你们是土壤

丰富着我的知识结构

深刻了我的社会和人生

生命中的朋友

没有你们

我的现在毫无意义

干杯!

为我们的过去和过去的朋友

为呕吐和呕吐中

留下的智慧

为一切可以国家也可以个人的财富

为暧昧和依偎在暧昧怀里的嫖客

为孤独而生动的伤感

为吞食悲剧分裂人格的艺术家

为故弄玄虚自我标榜的可怜虫

为我们一生都不知道干什么要什么的占有者

为我们的人类干杯!

我们的表情

在过去的晃动中渐渐麻木

潦倒的精神疯狂地想扒开一道虚幻的门

回头者多是那些虚伪的杂种

他们的目的是不让人们忘记他们

而他们还不如垃圾有价值

他们是小丑是可怜的搞活

在他们失去的一片空白中

想用金钱拼命的弥补

但该忘记的永远不会有人记住

该记住的永远不会有人忘记

 

过去了 连掠夺都过去了

就是压抑就是自杀也过去了

所有的都像一阵风过去了

饥饿留在了胃里

一切都记在了未来

 

 

朱剑的《郑州流水帐》2

 

《写在爱滋病日

 

你愿意

和爱滋病人握手吗?

……?

 

你难道不愿意

和爱滋病人握手吗?!

……?!

 

你怎么能够不愿意

和爱滋病人握手呢!!

……!!

 

《郑州流水帐》

1

半月之内

两次来郑州

我对想带我兜风的

出租车司机说:

师傅,你不该走花园路的

他讪讪无语

 

2

这座城市

其实有一位

与我有过肉体关系的女人

那天晚上

我掏出手机

想了半天

终于没拨

不是自己的女人

睡了麻烦呀

自己在卫生间

解决了问题

 

3

我的口袋里

装着一包烟

但那些天里

我就抽了一支

真的,就一支

干完活

洗完澡

把疲乏的身体

扔在床上

接到父母一电话

说家里鱼没卖掉怎么办

说你还没有结婚

没买房子怎么办

 

4

我天天洗澡

甚至巴不得

多洗几次

因为一回西安

我的租住房里

没装热水器

洗澡要去

乌烟瘴气的澡堂子

 

5

郑州第三人民医院

斜对面

有一家寿衣店

我在等出租车时

看见店主蹲坐店内

一动不动

像一只极有耐性的

兀鹰

 

6

将军宾馆

隔音不好

凌晨两点多

我被隔壁声响惊醒

男人的骂声

女人的哭声

隐隐约约

我像在听

信号不好的收音机

听了半天

没弄明白怎么回事

 

7

恩,先生

按一下嘛

电话里

按摩小姐的挑逗

实在让人难以抗拒

但我实在又怕她

笑我戴眼镜

 

8

在二七广场

闲逛

我爱上了

一个

又一个

郑州姑娘

现在呢

一个也

想不起

 

9

银基商贸城门口

我被一阵大风

差点刮倒

我是太瘦了呀

我的诗

也瘦了点

 

10

郑州

我写你这么多

是因为你

没有历史么

 

 

 

王有尾《与妻言》1

 

《与妻言》

1

温度

急转而下

没有雪

我和你

并肩走在

淫雨霏霏的

商业街

2

我埋怨

首先是儿子

然后才是我

为什么

首先是我

3

一袋面

一桶油

你提着

节前的福利

在电话那头

小声问我

今年

我们单位

会发些什么

4

如果

不是你要走

今晚的这场爱

肯定是不做了

有朋

自西安来

我鼓气勇气

对他们说

喝酒,

今晚不行

5

今年春节

你的打算是

多陪陪父母

少照顾儿子

我的打算是

少喝点酒

多读点诗

6

没有天长

没有地久

别来无恙

7

那年

北京西站

寒风阵阵

你从寒风中一闪

便来到

我面前

8

不知道

关于这场

没有情书的姻缘

你怎样看

我的看法是

没有情书

只有姻缘

9

菏泽北京(无座)

63

5块钱手续费

亲爱的

能站到北京吗

2007/02/08

 

江湖--江湖佳作

 

艾泥《白玉兰》2

 

白玉兰

 

白玉兰开在二楼的

阳台边

肤若凝脂

轻呼吸

好像是秋天的事情

一朵两朵

三四朵

枝条无叶

可见一辆辆红色的士

碾着细雨

也像是在春天

四十里外青山上

喜欢花儿的母亲

不知冷暖

似才清理过她的坟头

恍惚间

已春秋十年

只有这白玉兰

不分四季

开啊

2007.1.16

 

行酒令致ZH

 

诸王在

春犹远

盆火烧栗炭

依旧是冬夜漫漫

霜寒杯冷

朕亦有些倦

不想写诗

且让2007新年的

这个小酒吧

只弹一把

木吉他

且容朕与朕的才华

埋没于群众

心有江山万里

怀抱美女一名

且听歌

且饮酒

且大气

且温柔

四海之内皆兄弟

与尔同销万古愁

 

2007新年

 

 

陈傻子《及时行乐》2

 

《及时行乐》

我朋友的一个朋友

得肝癌死了

我朋友的声音里

充满了哀伤和惋惜

他才35岁啊

他又说他本来还要请

我们去小城吃饭喝酒呢

没想到这么快就去了

像以往听到此类的消息一样

我总是说

人活着从来就是

今天不知道明天

此刻不知道下一刻

生命就是这样

就如同一滴水掉落下来

说没就没了

但此次和以往的区别是

我没有说及时行乐

因为我发现

这些年很多人就是被乐死的

如喝酒喝死的

如玩女人玩死的

一说乐

很多人就首先直奔那里去

本来还不死的

一下就乐死了

他们不知道真正的乐是什么

及时行乐

及时行乐

我以前说过很多次

今天突然感到说不出口

 

[喝酒]

我滴酒不沾

但每每有酒局

我都欣然前往

我要看一看

那些无力的人

怎样借酒闹事

在这样的酒局上

我每次都要大醉一场

我的醉

谁又能知道呢

有谁能理解一个人

骨头都快要溶化了

却能面带微笑呢

那些嗜酒如命的人

要么痛哭流泪

要么和一堆堆的秽物睡在一起

 

西毒何殇每日一诗3

 

16

之一 远别离

 

心胸广博之人

就连愁苦一下

都要纵横捭阖

牵扯到三皇五帝

尧舜当之亦禅禹

君失臣兮龙变鱼

心有大苦之人

必然抒不出优雅之情

那就不用婉转了

恸哭长歌吧

日惨惨兮云冥冥

猩猩啼烟兮鬼啸雨

诗人啊,只有你

也幸亏是你

才敢抒这种

一杆子插到底的悲怀

换成别人

早就憋屈地开唱

男人哭吧不是泪

 

24

 

在过街天桥上往下看

整个街道满满的都是人

我不禁怀疑起死神的工作能力

不过还有种可能

——镰刀钝了

死神正趴在石头上

气喘吁吁地磨刃

磨刀不误砍柴工

此刻我的心潮湿而坚硬

适合打磨任何刀具

 

215

 

父亲把刀递给我

在此之前

他蹲在台阶上

整整打磨了一个上午

父亲把刀递给我

准确地说

是他把刀把递给我

刀锋向下

父亲把刀递给我

在确认我

已经握紧刀后

才把手放开

父亲把刀递给我

他话不多

只是说

今年的肉就由你来割

 

 

蔡俊的《祖母》2

 

《土路》

秋天的土路边

有火堆熄灭的痕迹

夏天的蚂蚱都不见了

只有变凉的石头和上面的霜

还有深深的车辙,驴粪蛋

这个早晨,丘陵和田野那么寂寞

只有一个陌生人

很远地蹲在玉米垛后面

好像在拉屎

我很想喊他一声

 

《祖母》

祖母缝补着父亲的裤子

补着补着她哭了

新的破洞不断产生

她缝完了裤子

衣服又破了

她缝好衣服

鞋子又穿了帮

她想纳一双新鞋底

还没有完工

就已经烂掉了

刚蒸好一锅窝头

窝头就在

孩子们的肚里了

刚从井里打起了水

水就流回了井里

她很想说一句话

那句话卡在了喉咙上

她想把祖父推醒

手停在一阵鼾声里

祖母点不起油灯

她舍不得吃

舍不得穿

除了一群孩子和祖父

她什么都没有

她借着月亮补父亲的裤子

补着补着就哭了

一共流了五颗眼泪

她的声音被蛐蛐吃掉了

就像一个老实的贼

躲在水缸里

 

孙家勋《流泪的尼日利亚》1

流泪的尼日利亚

 

OhMy Friend

我说着说着你们就流泪了

你说你们热爱尼日利亚

但是尼日利亚不爱你们

你说你们愿意跟我到我的中国

放弃你的尼日尔河谷以及河谷上盛开着的曼佗罗和黑曼巴

 

OhMy Friend

我说着说着你们就流泪了

你说你们贫穷的生命再也没有了愤怒和挣扎

上帝只眷顾那些有钱的人

你说你愿意跟我到我的中国

只要你带着你的圣经唱着你的圣歌教堂就在你的心中

 

OhMy Friend

我说着说着你们就流泪了

你说这里只有贫穷,欺骗,绑架,野蛮的屠杀

你渴望那安静宁谧的生活

你说你愿意跟我到我的中国

在那里寻找一个地方能够安放一把平静的椅子

 

OhMy Friend

我说着说着你们就流泪了

你说你最终还会回到这里

你放不下这里热烈的喉咙中迸发出的那些低沉,热烈的歌吟

你说你愿意跟我到我的中国

但你会在夜晚星子闪耀的时候伸出手来触摸到它

 

OhMy Friend

说着说着,我突然就流泪了

我是一个背弃家乡的人啊

我也放弃不了那里曾经的散落着的村庄,坟茔与道路

我说我愿意和你们留在尼日利亚

只要我还能够写诗还能够喝醉黑色的尼日利亚就是我的中国我的家

 

得儿喝《记事》1

 

记事

 

我们看见你被传送进去

再传送出来。

我们围上去

弓下身

我们戴好手套

一根一根

一块一块

把你拣起来

装入一只黑布袋里

袋子有点小

我们就压了压你

又蹾了蹾

这才把你放进你要将息的

那个匣子里——

妈,你还热着

 

西风野渡《新年写诗献给驴》1

 

《新年写诗献给驴》

1.宠物驴

 

小区花园处处是狗

99%都是没有户口的黑狗

看久了我也就想养

一头驴,没事时牵到花园溜溜

累了还可以骑,甚至倒着骑

 

你总想颠覆世界的秩序

知我者莫若妻

我确实是想把这些宠物狗

下放到农村去犁地、驮水

以换回那些驴们,到城市贵妇人

香喷喷的怀里,过一夜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你要在楼下花园骑驴

就不怕动保组织告你虐待

一脸幽默的妻,如是问

那就让它骑我

一脸认真的我,如是答

 

2.劳动驴

 

每每提起家乡陕北

我就会想起

老家那头劳动驴

1981180元从大河镇买来

父亲模仿赵本夫

写下小说《买驴记》

妹妹因它辍学

天天上山砍苜蓿

 

村里几十头驴数我家那头

皮毛最亮,叫声最响

一高兴就撂蹶子撒欢

挣脱缰绳跑出几百米

非得让饲养它的妹妹

追得嚎啕大哭

它才将军般,凯旋归来

 

闲时拉磨推碾子

忙时上山犁地下沟驮水

左邻右舍都夸妹妹

把这驴喂得膘肥力壮

八岁小丫头傻傻地说

要是驴也能为咱家争气

俺就不想上学了

 

我家农转非那年

卖驴所得的360

作了我们进城的盘缠

三年后一暑假

妹妹嚷着要回老家看那头驴

据母亲回来说:驴老了

妹妹和驴,相见时都掉了泪

 

陈衍强《在网上对一首诗的修改》2

 

【乡下亲戚】

 

他们来我家

到了晚上

尽管屋子窄

我一家三口也要

为他们让出

一间卧室和一张床

供他们挤

剩的

就睡沙发

我千万不能

带他们去住旅社

虽然我是好心

还要掏钱

他们也会认为

我要么嫌他们脏

要么把他们

当外人往外撵

 

【在网上对一首诗的修改】

 

有个叫雪花的女人

不喜欢我把她写进诗中

这相当于宫女

不接受皇上的宠幸

还打电话

叫我把她的名字删掉

我立即使用编辑程序

将她的名字

改成敏感的词

(中间不间隔)

这样重新贴出时

乐趣园论坛的管理系统

就自动将她的名字雪花

处理成*

我觉得修改后

比原来更形象

2007.02.14

 

 

赵思运《放屁党》1

 

《放屁党》

 

1967918

河南开封师院学生宿舍

当时是几十个人的大房间

晚上睡觉有人放了一个相当响的屁

众人皆被惊醒

怒斥之

不料又一个人放屁

有人说

你们放屁的还不服吗 想结党吗

于是放屁党诞生

第一个放屁的被选为主席

许多有放屁特长的学生光荣入党

然而好景不长

19671212

放屁党被定性为反党反革命集团

党主席被抓

最后枪毙

 

魏风华的《青黄》2

 

《春雪》

在傍晚的天空中飘动

街边的洗头房,一个女孩

突然想起家乡的麦苗

就哭了

肉体微凉,像田野上的大雪一样纯洁

像这城市

大雪融化后的污泥一样肮脏

2007/3/10

 

《青黄》

我注意到每天经过的草地

淡淡的绿,却忽略了那一刻

在孤独中漫过枯黄

一如傍晚时的天空

后来,不知怎么就黑了

这一生我忽略了太多

妈妈的嘱咐和恋人的皮包

那些不为所知的秘密

来自身后的人

忽略了那颗最明亮的星星

它曾出现在我的梦里

我忽略了春天的草地

忽略了草地下野心勃勃的昆虫

2007/3/10

 

金黄的老虎《妈妈和我捉迷藏》1

 

妈妈和我捉迷藏

早上八九点钟,女儿从学校那边

兴高采烈地打电话来

告诉我她入党了

我用老党员的身份表示祝贺之余

我这个当妈妈的,免不了叮嘱又叮嘱

这大致用去了半个多小时

放下电话,我继续要给母亲喂药

却发现她不在椅子上

满屋子找她不见

不过,我知道,保准她又是把自己藏在衣橱里了

这个资本家的女儿,退休小学教员,可怜的老年痴呆症患者

最近几年好似乘坐上了时光隧道

正在抵达一个接一个的过去

今天把她找出来,瑟瑟抖动的手上多了张纸

上面大写着:入党申请书

小写着:我志愿申请加入中国共

这镜相着的事情我知道,那时她21岁,他们拒绝了她

 

 

朵孩《求佛》1

 

《求佛》

 

我想为父母求一个平安

为喜欢我

和我喜欢的女人们

求一个平安

我们是吃了晚饭

才去护国寺的

席上我们喝了许多酒

其中我还敬了何部长一杯

又敬了王主席一杯

我们一进大雄宝殿

就盘腿坐在蒲团上

双目微闭,又手合十

由于喝酒太多

眼睛一闭上就天旋地转

有好几次

我都差点摔倒在地

 

秦风《小舅》1

 

《小舅》

 

小舅死了

小舅妈把他的尸体翻侧身

他的后背看上去很平整

像一堵土墙

没有人能够看出

往昔屁股上的弧线

 

贺建飞《随手香》1

 

《随手香》

 

一种类似于菊科植物的野草

没有好看的叶子和身姿

也没有绚丽的花朵

当手指划过它的叶面

就会带上它的芳香

(白沙手上的香气就是这样来的)

我喜欢这种植物

它看上去很不起眼

却能让你在不经意之间记住它

 

 

苗布布《环形在觉醒中消失》1

 

《环形在觉醒中消失》

 

在沉睡之前,抽一根

时间在脚趾麻痹中发呆

以片刻的停滞

表达对光阴的不屈

 

影子在墙壁上清晰,他

在沉默中跳跃

影子抓住窗帘的手指

一只夜莺飞过

你不想说话是因为

一辆车在深夜里穿梭

灯光撞在睡衣的纽扣上

 

我提起熟睡的暖水袋

走向壁炉,火苗朝上跳

他们多少热烈纷纷

我拥抱熟睡的猫

我只有一只猫

上帝爱我

 

叮当、叮当、叮当,

叮当、叮当,

叮当——

 

 

法真《交易》1

交易

 

你可以强奸我

但不可以杀死我

她说:项链也给你

环顾四周,她用嘴呶了呶

前面一块平地

她把自己小心躺下

随即,又反弹起来

一些尖锐的杂物

正好在屁股下面

抬高屁股,手进去

她把它们一一摸出

他问:可以了吗?

她点点头。他学她

把裤子脱去一半

他压在她上面

她撑在他下面

他们交媾不到十分钟

他和她同时起来

他们各自整理自己

她把项链递过去

他说:你走吧,另外

你是幸运的

没被奸杀是因为

你让我强奸很舒服

 

莫小邪《杨黎》1

 

杨黎

 

听说杨黎要被关一年

我有些幸灾乐祸

但一想他是个胖子

常年热衷酒肉

怎能闭关修炼

不是我不明白

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

不疯不傻

赚钱供儿子念书

想到这些

我不再反感他有伦敦口音

甚至美化了他从巴蜀之地

挺进中原的大肚

远看一颗恒星

近看一堆肉制品

认识杨黎的人

谈起他都作一个打扑克的动作

山西面馆的老板

也叫杨黎

对着大锅削面

对玩牌的人喊一对三

谁输了裤衩反穿

顽童一样摸了一把光头

此乃不毛之地

无论输赢

杨黎都会溜之大吉

 

于贵锋《碰上》2

 

音色

 

不断地弹奏自己

一把琴

一个人越老

越接近

心里的声音

变换的指法迷惑耳朵

但改变不了音色

裂纹,风造成还是水分流失

毫无意义

事实是

内心瘫痪

琴弦绷直余生

熬制纪念的胶水

 

碰上

 

除了远处传来的河水声、滴滴答答的雨

他们还需要

一点其他的东西,就像他们并不特别介意

肥沃的田里

突然一镢头挖出一块石头

他们只是将它丢到

他们认为它应该呆着的地方

还有铁轨

外来户坚硬的口音

渐显柔和

各家出钱,请戏班子唱三天戏

也是必要的

他们有了新的、共同的话题

戏当然还是几台旧戏

婚丧嫁娶,生老病死

说碰上就碰上了

一个村子的人,低头不见抬头见

碰上死去的人也没什么

就是快割的麦子别碰上冰雹

刚出芽的谷苗别碰上黑压压的虫子

不想碰上却碰上了官司

碰上了那个白发人送黑发人

他们低着头

碰在了树上

 

蓝石禾《微光》1

 

《微光》

 

当微光闪现

她必在暗处

我是说

那个少女

夏天还远远没有到

姐姐的连衣裙

即被她翻出

她在镜子前

认真打量自己

并左右转身

她不知道

此刻

一部分的微光

正从镜子中

反射到

她的脸上

和胸前

像那束微光

让人无从把握

她的脸是

十五岁的脸

她的胸

是二十岁的胸

 

 

阿卓务林《空》2

 

《山歌王》

 

他不苟言笑

脸像阴沉的天

除了迎亲或送嫁的夜晚

你很难从他的脸上

读出微笑的含义

作为村庄的山歌王

他像一头公牛

让山里人在外面扬眉吐气过几回

现在 夜幕已经拉开

送亲的队伍已经安坐贵客的席位

他将要亮出拿手绝技

去应答来自古代的天问

对面那位面善的亲家

看上去也不像省油的灯

从他喉咙里流出的格言

优美而煽情

伴有一种莫名的神气

趁人们拉话的间隙

山歌王猛喝了两口烈酒

但他仍不敢草率开口

他知道阿芝的眼睛

在丝巾后面使劲地看着

现在他开始像一只公鸡

把脖子朝前仰了仰

好让声音变的动听一些

 

《空》

 

她一语中的

语言干净利落

就像一颗石子落进水里

荡起阵阵荒凉

拒不投降的架势

足以让那些看似难得的机会

从手掌悄悄溜走

足以让一颗心随波四散

看上去

好像要碎了

 

小招《我的希望在路上》2

 

323日提前感受愚人节的阳光》

 

酒瓶的碎片里

有清脆的声音

疯癫之后的夜晚

有铁碗藏在上面

我自己在哪里

没有必要坦白

我要去哪里

我要见什么人

所谓的首都

不过是农村

我想安静的时候

最好不要来找我

我自己找人说话

也是无聊和空虚

我有什么

一无所有

我想拥有什么

我什么都不想拥有

我在走

我正在走

我在走什么

我并不清楚

我要追求什么

我不敢确定

天是我的爹

天会照顾我

在路边看到旧日情人

在网吧认真地问北京的妹子一个问题

左边的两个人在看毛片

右边的两个在玩球打游戏

好了

我累了

我现在要做的是

找一个没有人的烂尾楼

彻底放松一下疲惫

 

《我的希望在路上》

 

我希望

在宽广的大路上行走着

没有终点、目的和意义

在前方茂密的苹果树下

有一个孤独地等我的少女

她将拉着我的手继续前行

走到下一个城市里

那个城市里没有别人

 

韩宗宝《夜草》2

 

《夜草》

 

不是夜里往槽子里给马添的那些草料

我说的是夜里的草

是河滩上

那些在夜里仍然在长的草

隔着很远

隔着很多年

我仍然可以非常清晰地闻到

夜草们秘密而清凉的香味

它们让我的脸 生动了起来

 

短篇(70

 

闲人无语,

禽鸟自鸣。

一天有半天的阳光,

不嗜冬眠的动物,

在阴影中的丛林里。

耳朵是尖耳朵,

声音小极了。

黄昏在低压中来临,彼此的气味,让我们迅速跑动起来。

 

周瑟瑟《新左派》2

 

新左派

 

红脸膛的新左派做了黑脸膛的资本家的走狗

他们不是红卫兵,但与人民较上了劲。爱钱的都是人民

不爱钱的才是伪装的新左派。他们拥护腐败

在一次社科院的政策调研会上,我最后一个发言

我说支持腐败的经济学家请滚出门,我的粗口激怒了一帮人

张曙光说:腐败和贿赂成为权利和利益再分配的一个

可行的途径和桥梁,是改革顺利进行的润滑剂。

有人鼓掌,有人起身上洗手间拉大便

带头鼓掌的是上市公司的独立董事,著作等身的博导

经济学家就是为利益集团服务的。樊纲如是说

中国改革利益受损最大的是干部。张维迎如是说

杀富济不了贫,穷人应该将富人看成自已的大哥。厉以宁如是说

厉以宁还宣称:“8亿多农民和下岗工人是中国巨大的财富,

没有他们的辛苦,哪有少数人的享乐?

他们的存在和维持现状是很有必要的!

混帐们,你们的语录我记下了,留作你们的墓志铭吧

如果有人要杀了我,我倒愿意做真正的穷人

我不想死,我要做人民,爱钱,但不相信中国的经济学家了

虽然他们头发有的花白,有的只白了一部分

但不妨碍他们做混帐知识分子。红脸膛的学者还可能再婚

美女博士生早上了床。他妈的,我掌握了你的证据

小心我去法院告你,小心我的诗一会儿就贴到了你大学的校门上

 

八十年代

--献给先冰、甘阳、志扬先生

 

八十年代我们在武汉彻底不眠,长江水流急,轰轰火车经过武昌城

我们头枕黑色封皮的大十六开本《长江丛刊》

每月遗精一次,学会了喝酒、抽烟与手淫,学会了吐血

在东湖,我们共同见证了自杀者的尸体浮出水面

在东湖,我们组织的人文沙龙上有人生气了

郁闷了十年,有人爱上了美国漂亮女留学生

出国,然后又离婚。去年,美丽的萌萌病逝

朋友们痛哭流泪。先冰,你的《死亡哲学》手稿在哪里

在喻家山?在武大桂园?自由、民主、法制

我们争论的话题,现在他们还在争论,新左派们脸都弄得通红

我们剩下的难道只是怀旧?面容平静,我们老了么?

新左派们脸蛋粉嫩,带博士生,喝咖啡

经济学家们都学会了与漂亮女学生交往了

我们不行,我们只爱家,只爱八十年代

张志扬在海南没有了消息,湖北大学的门还开在那里

省社科院的台阶上没有了穿肮脏牛仔衣的周瑟瑟

我的长发变成了板寸,中年的气息半步击退爱慕者

不,那是学者的中年,我们沦落为商,两面作战

该舍弃的早已舍弃,该继承的早已烙进了坚硬的灵魂

兄弟,我记得你八十年代的哭泣,像一个受难者的哭泣

记得武大门口的冬天,雪地上的自行车,我的黑色夹克,长围巾

小酒馆里的拥抱,我们分离,逃避八十年代公安局的追捕

兄弟,那个下午我以头撞地,我逃到了深圳南方制药厂

我发着高烧,唱国际歌,喝了烈酒又喝自来水

我们发霉的面包还留在武大后门的出租屋

八十年代的社会建筑还只是东湖边的一条破旧的游船

九十年代我在广洲,听到电话里野牛兄的声音怪里怪气

像个八十代的幽灵,好多兄弟都徘徊在钱的边缘

你没有,我没有,廖亦武没有,但他打了武大门卫,污辱了老教授

他胳膊上背着的一铁丝圈重庆榨菜,与他心爱的女人

都消失在武汉的那个八十年代夏天。周伦佑与我们擦肩而过,西平的画

任戬的政治波普,新历史小组,消毒行为,都记不太清了

前年在北京,宇龙事件纪念会上,光炜来了,家新来了,晓渡来了

我们的湖北兄弟野夫突然哭了,像我们八十年代受伤后的表情

东湖边的自杀者,洁白的尸体浮现在八十年代的夏天傍晚

我害怕,你不怕。你什么都不怕,八十年代的死亡哲学家

现在你不是了,现在你在社会建筑上与背包族交朋友

武汉探路者青年旅馆,拱形的月光屋顶,你乌黑乌黑的络腮胡须

你的爱妻与娇女--阳光朵朵,人文重现,漂亮的女性

一切的一切,晃如隔世。兄弟你看到了甘阳再版的

《八十年代文化意识》与《文化:中国与世界丛刊》了么?

你看到了查建英搞的《八十年代访谈录》了么?

他们开始了,我们怎么办?你看我的《卡丘主义》创刊号最后一页

《中国经济学家的十大混帐语录》,多么混帐

混帐学者们,我恨不得砸了他们的书桌。告诉他们这些红脸膛的人

别忘记了八十年代,别惹恼了流落在民间的八十年代的兄弟们

今年--2007年春天,我准备行动!与他们吵架或者打一架

 

丁目《砍柴》1

 

《砍柴》

在我的家乡

上山砍柴的人对着植物一阵猛砍

植物的根深插着大地

在我的家乡

砍柴的人对着大地一阵猛砍

这砍也砍不死的大地

吞食着砍柴人的愤怒

在我的家乡

愤怒的人对着植物一阵猛砍就像砍在一个人的身上

在我的家乡

愤怒的人对着一个人的身体猛砍就像砍着一棵植物

 

 

乌蒙《吃完中饭,一个人在外面溜达》1

 

吃完中饭,一个人在外面溜达

 

当我的眼前

出现一片柳树林

我才察觉自己

来到了柳树林边

这时,我看见

小莉她正从柳树林里

往外面走,脚步轻盈

两只手左拂右挡

终于站在了

柳树林外面

小莉她抬头

意识到我已经悄悄

打量她有一阵子了

由于和我是

不期而遇

小莉她如同

做了见不得人的事

埋头从我的身旁

一溜烟跑了

我折转身,朝小莉她

消失的方向望去

发了一会儿愣

随后在柳树林边

一屁股坐下来

眼看高高挂在头顶

上的太阳

把我眼前的村落

照得一家是一家

慢慢忘了

我曾经在柳树林边

碰见过小莉的事情

 

小宽《回家》1

 

回家

爸爸向我吹嘘他脚上的鞋子,叫我猜价格

他还特意脱下来,黑色的皮鞋,周正,光亮。

我说八十,他笑笑,妈妈在旁边说,是三十块钱。

我拿出给爸爸买的羊绒衫,我说你猜多少钱,

爸爸摸了摸,说五十。

我指点给他看价签,上面的标价是一千六百八十,意大利的货色。

爸爸说,能不能六百八把它卖了,折现给我。

此时,已经很晚了,外面夜色浓重

快过年了,乡村的上空有零星的炮声和火光

是鞭炮,和各种花火

我看见杂物间里,有一箱子鞭炮,和我小时候放的没有区别

小时候,我总是把一挂鞭炮小心的拆开,一个个点着

 

 

 

江湖--江湖好文

 

其实我不必给中国诗歌挣这个脸子

沈浩波

 

本想骂人来着.因为看到连新浪博客推了一篇以前榕树下网站的老板朱威廉的文章.说是中国诗歌该停业整顿三年,还说跟中国足球一样臭.因为这文章是接着我上篇文说起的,我就想骂回去得了.这个人的底子我很清楚,我要愿意,能把他骂得死去了再活来.但一转念,又哑然失笑,我骂他干嘛?他知道什么?不就是胆子大了点敢乱说嘛.再说了,他说的是人民是心声嘛.呵呵,现在草根是我国文化的主流,主流从来是骂不死的,因为人多啊.我费那劲干嘛.不陪主流玩儿就是了.而且主流怎么配跟我玩儿呢?当精英知识分子是主流的时候,我就看不起这些垃圾.现在草根翻身了,还是垃圾.精英知识分子边缘了,也还是垃圾.

再说喽,我又何必去给中国诗歌挣这个脸子呢?这个坛子里混着的,大部分都是"".一部分"",是媚精英的,一部分"",是想当大师的,一部分"",80年代诗歌吃香的时候跟着混的,想混个头面出来嘛,现在一看不灵了,就不写了,改骂诗歌.还有一部分"",是非要写民生疾苦的,觉得自己是当代杜甫的,非要关注草根的,呵呵,这叫热脸贴冷屁股.草根是什么东西?跟精英一样,其实都不是东西,是一个硬币的两面而已.这么一个主要由各种各样的"二货"组成的所谓诗歌界,我都不陪他们玩儿了,还给他们挣什么脸子,扯什么遮羞布啊?

任何一个时代,最好的诗人就那么几个.有那么几个,就够了.汉语诗歌,不需要那些个面子工程,要面子,有啊,把北岛拿出来说事就可以了,早在1987,诺贝尔文学奖他就差一票,23,输给了美籍贯俄罗斯诗人布罗茨基.在欧美,别说北岛,连杨炼都被主流诗歌圈当成大师了.但这有用吗?西方的主流诗歌界和西方的学院难道就不""?恐怕比我们还"",美国的教授们到现在还有很多人认为金斯堡写的不是诗呢,""到哪儿去了?

所以,所谓"走向世界",所谓"跟世界接轨"这种"",一定是主流如精英或草根才会说的.对于真正的诗人来说,我在这里,世界就在这里,诗歌就在这里.我写着,这个世界就有了魂魄.

 

 

现代诗新诗

我在文章、谈话以及发言里经常谈及一个话题:要写现代诗,不要写新诗全中国写诗的人里,90%以上在写新诗;2%用半通不通的文言写古体诗;剩下的大约5%左右,才是写现代诗的,而且大多还都欠缺理念上的梳理与培养,是在写混混噩噩的现代诗……

现代诗新诗,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区别?下面就从最主要的几处来阐明一下。

1、时间和文学史的角度

现代诗新诗,这两个概念在诞生和所跨越的时代上,有一个简单的时间划分:比如在内地诗歌史上,自五四以来,朦胧诗诞生以前,这一时段出现的诗歌,统属于新诗。在朦胧诗出现以后,则属新诗现代诗混居的时段(这个情形也适用于朦胧诗本身)。

当下我们所指认的新诗,是指那些承袭了五四以来白话诗传统和美学趣味的作品。需要特别指出的是,在内地,这传统趣味也包括了我们近六十年来所熟悉的共和国主流诗歌传统(我也把它们称之为作协体诗歌发表体诗歌),以及那些在某特定历史时段与主流诗歌有着题材、思想等内容上的对抗,但在语言形式上却有着近似构成方式的作品。当代诗歌史上的优秀诗人中有这方面倾向的,如黄翔、如食指,一部分的昌耀和海子,还有朦胧诗今天派以外的绝大多数外省诗人。

新诗现代诗台湾地区的混居状况,则要提前一些年:台湾现代诗肇始于纪弦(即新诗现代派里的路易士)发起的现代派诗歌运动。从那以后,现代诗的美学在当地诗人中日渐盛行,开始构成声势和规模,甚而成为启发许多青年作者进入写作的重要理念。不过后来出了一个意外——随着当年余光中、洛夫等台湾现代诗巨匠的创作,后来不约而同表现出一定程度的、接轨古典诗歌美学的复古倾向,台湾的现代诗也不再是当年紀弦呼吁的那种现代诗了,它更多地容纳了与古汉语美学传统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语文性的雕琢,因而呈现出了更靠近新诗美学的、某种温和的暧昧性。但就总体而言,从1950年代到1980年代,汉语现代诗的高峰,无疑是由台湾地区的作者们创造的。

[释疑] 有人也许会提出疑问——新诗时段内,曾有过拥有像戴望舒、卞之琳、何其芳、路易士等作者的现代派,拥有李金发、穆木天等作者的象征派,乃至稍后的九叶派,这些在欧洲现代主义诗潮影响下出现在汉语里的流派,难道它们也属于新诗而非现代诗

我的答案是肯定的。 理由有二: 一是无论它们所处的时间段,还是其文本所呈现出的整个现代汉语少年期的文法、语法特征,以及词语在达意功能上的不完备性,都与同时期其它新诗流派所呈现出近似的征候; 二是无论是新诗现代派,还是新诗象征派、九叶派,在激活其创作的源头中,欧洲现代主义诗潮固然是其理念的重要来源,但限于本土诗人所身处的农业化-前工业化这一社会、历史背景,以及他们所接受的半传统半西洋式教育,他们的诗歌最后均无可争辩地沦为浪漫唯美两大审美系统,现代性只显现为作品时隐时现的修辞技巧,明白了这一点,我们也就会明白,为什么后来像穆旦这样受早期奥登诗风影响的诗人,最后却成了世界浪漫主义诗歌在中国最重要的翻译者。

2、不同美学属性

新诗最早强调的是它与古典诗歌相比的,也就是用白话文写作这一层,以及挣脱传统观念(文学观、美学观、生活观乃至道德观等)的束缚。但不同时期、背景、身份与成就各异的当事人们(主要还是诗人),对它却很难有一个统一的、甚至明确的界定。

新诗自诞生起,其面目就是暧昧不清的,这点可以通过回顾新诗史有发言能力的重量级作者得到验证——

胡适的新诗是说大白话,是要实施前清前辈呼唤的那样我手写我口,与此同时,却还要在神散、形也散之际,去押笨拙的韵,胡适自称之为白话韵文(见《尝试集》增订第四版代序一《五年八月四日答任叔永书》),但终止步于挥霍口语的任性,于诗的意境,全无顾及。

郭沫若的新诗(这里主要指代表其诗歌最高成就的《女神》),语言恣意妄为,其核虽不离古人所谓言志言情的大指向,但其情、其志,已与旧时代相去甚远,倒是与他叹服的惠特曼、泰戈尔各有一些相通的地方。可以说,郭是新诗草创阶段的小李白,他不止是整个现代文学中,在语言松绑的表现上最前卫、最先锋、也最卓有成效的天才,也对新诗初步地做了一点松散的、但却是本体意义上的界定,比如他说诗的本职专在抒情(《文艺论集论诗三札》);好的诗是短的诗过长的叙事诗,完全是时代错误’……早就让位给小说去了(《关于诗的问题》);直觉是诗细胞的核,情绪是原形质,相象是染色体,至于诗的形式只是细胞膜(《论诗三札》);节奏是诗的生命诗与歌的区别,也就在这情调和声调上的畸轻畸重上发生出来的。情调偏重的,便成为诗,声调偏重的,便成为歌(《文艺论集论节奏》)……这些论述虽是以散论面貌出现,却对人们理解新诗的本质帮助不小。遗憾的是,对于处于群体意义上盲人骑瞎马状态的现当代诗人,它们并未能被作为规律性的阐释普遍接受。

废名的新诗,注重意境和想象组接的别开生面,强调新诗应该是自由体,但在进一步阐发时出了问题,他说白话新诗是用散文的文字自由写诗,这样的话就是今天许多写臭诗的作者也不会同意了。

同为新月,同为西方浪漫派、唯美派、象征派杂揉的移植,徐志摩的新诗华美时有宋词的韵致,但主流却局限于市井世家子弟的浮华;朱湘的新诗纯粹、高贵,但却过于刻板地忠实于西方诗歌的形式,早夭使他终于没能越出食洋不化的阶段;闻一多的新诗高喊戴着新格律的镣铐跳舞,但镣铐似乎过沉,舞蹈成了蠕动……没有通透且直指人心的文本做支撑,理论再怎么辩白也不让人看好。

李金发的新诗,想象力虽让一些虔诚的读者和学者叹为诡异,我以为这是因为他的汉语使用能力太逊,引发歧义或失语过多所致。让这样的作品在诗歌史上占据一个位置本就是一个荒谬,李对诗说过些什么,已不重要。

戴望舒是现代文学中最成型的接近现代主义诗歌的诗人,但他对诗歌所强调更多的是诗歌不是什么不能怎样(《望舒诗论》),这种含蓄而含混的界定,很难具备理论上的意义。

作为新诗史上另一位里程碑式的诗人艾青,其诗歌以语言的散文化、和浅显的略带意味的想象,构成鲜明的特点。但散文化是不是可以构成被普遍认同的诗歌美学特征,这无论是艾青在世的时候,还是当今都是有疑问的。而且散文化一旦失控,也确实会对诗歌的跳跃性和节奏构成消解,导致诗歌呈现非诗化”……

所以说,新诗在其近百年的发展历程中,除了虽白话文在文字中的日益圆熟,而表现得语言上比原来畅销自如外,在体裁的本体上一直没有一个明确的、被公认的界定。

现代诗的第一次真正被中国诗人以较为自觉、准确、明晰、系统的语言来界定,始于1950年代的紀弦。他所拟定的现代派诗歌六原则中,除第六条属于意识形态外,前五条可以说为汉语的现代诗在当时勾勒出了一个大致原则,它们分别是——

第一条:我们是有所扬弃并发扬光大地包容了自波特莱尔以降新兴诗派之精神与要素的现代派之一群。

第二条:我们认为新诗是横的移植,而非纵的继承。

第三条:诗的新大陆之探险,诗的处女地之开拓。新的内容之表现,新的形式之创造,新的工具之发现,新的手法之发明。

第四条:知性之强调。

第五条:追求诗的纯粹性。

这五条原则里,前两条强调了汉语现代诗的美学来源,第一条甚至还可以说是世界范畴内现代主义诗歌的美学来源;第三条说到了现代诗在文体建设上所应具备的自觉性;第四条凸显了现代诗与以往的诗歌相比,更注重智性的特征;第五条则涉及到纯诗理念,以及现代诗的非工具性、非功利性。

这些原则,站在今天的高度上回望,个别地方可能会显得空洞与笼统,但是在当时,在新诗的暧昧美学已蔚为汉语诗歌新传统的1950年代,其毫不妥协的先锋指向是极为扎眼的。这大约也是诗歌第一次在汉语新诗的版图里,向人见人爱的暧昧美学吹响逼宫夺位的号角。在此后50年里,台湾与内地交相起伏的历代汉语先锋诗歌运动,无不在以自己的声带回应着上述原则。我们可以说,这些原则构成了汉语诗歌现代化的一个起点,且令人欣慰的是——它们并没有像紀弦晚年所希望的那样,成为汉语诗歌现代化进程的终点(此一话题我会在《现代诗与21世纪》一文里展开讨论)。

新诗暧昧、中庸的美学指向相反,到我写作此文的2007年为止,从台湾到内地,每一次汉语现代诗运动所强调的美学个性,无不有着鲜明的美学排他性,以及试图与既往诗歌标准彻底分裂的勇气和努力(先不论这种勇气和努力所持续的时间长短、绩效如何)。血性的、个人主义的、乖戾的、急不可待的……所有这些在新诗乃至古典诗歌美学领地里,有可能被视为是贬义的词汇,在现代诗的一波波狂飙里,正日益显出它们褒义的、与欲望和生命力暗合的一面。当然——这是就历次现代诗运动所呈现的外部景观而论。

说到创作深层的分野,新诗现代诗的作品及诗人,最大的倾向性区别还是表现在这几点上:

1、有没有一个智性的审视世界的眼光;

2、有没有明确而自觉的语言建设指向;

3、有没有将抒情抗辩玄想解构反讽幽默等个性指标置于诗歌合理性下的综合能力;

4、有没有将简洁(或透过繁复的外在,呈现出直指人心的穿透性力度)作为追求诗歌境界的最主要目的;

5、有没有将在所有既往诗歌传统中被奉为最高指标的人文哲思情怀诸元素,严格控制在诗歌本身所要求的简约、含蓄、凝练之中,而不让其产生喧宾夺主式的泛滥。

上述这五项里,凡在三到四项中具备的,即为现代诗,反之则是新诗。而依照不同诗歌所符合的指标程度,大约又可细分为:新诗现代诗带有新诗成色的现代诗靠近现代诗倾向的新诗。需要指出的是,我们辨别一首诗或一种诗风是现代诗还是新诗,只是出于探讨当代诗歌的美学向度、以及该种诗歌是否吻合人类文明趋向上的需要,并无以此来强行界定”“的意图。事实上,一首好的现代诗与一首好的新诗,其所呈现的差异,只是美学指向以及作者世界观的不同;一首差的现代诗和一首差的新诗,其所显现的共同点即便再少,作者天赋上的不足(或运用它时的不合理),恐怕都是会位列其中的。

从更漫长的汉语诗歌发展的历史来看,新诗——现代诗,它们既可以被看作是两种平等诗歌类型,正如古典诗歌中古体诗(如骚体、乐府)与今体诗(如律诗、绝句);也可被视作诗歌迈向更高难度的一种发展和新陈代谢。而后一种关系,由于牵涉到诗歌诞生所必然要依托的我国独特的历史、文明裂变进程,是以往人类诗歌历次重大更迭都不曾出现过的。这才是对新诗、现代诗的认识的难中之难!它首先折射的是人们的文明观、世界观,然后才是从属于它们之下的文学观。

就世界诗歌的发展轨迹而言,诗歌从19世纪末,已经日益把关注的眼光投向时代聚变下人们的处境、情感,以及对人类文明流向的关切,姗姗来迟的汉语现代诗,不过是遵循这一大趋势而已。所以从这个向度上讲,新诗与现代诗,虽不涉及好/坏判定,却更多地涉及到了是/否判定

新诗固然是汉语诗歌发展史中所诞生的一种划时代的诗歌美学类型、传统(同时也自我构成了非常重要一个诗歌时段),但它早已无法承载一个剧变时代所强加给汉语诗歌的、无可避免的使命,更不能被视为这个时代的诗歌,它只是一种文学蒙昧者还在不断仿制的诗歌化石。

从研究的角度讲,新诗与现代诗,是两种平等的诗歌形态。

从创造者能否应对时代的挑战、回应文学对创新贪得无厌的要求上看,惟现代诗,才真正为诗人们承此天命,提供着广阔的空间。

 

 

一群精神上的丧家之犬在给诗歌订公约

沈浩波

 

最近有一伙所谓的诗人跑到哈尔滨去给诗歌订公约。还叫什么天问诗歌公约,这是非要逼得屈原他老人家从坟墓里跳出来指着这帮孙子骂呀。

一群多蠢的人才会动给诗歌订公约的念头啊?诗歌是什么,是语言通往生命的直通车。诗歌的内心一定是自由。而公约是什么玩意儿?你们的生命是公共的吗?你们的诗是公共的吗?你们的诗和你们的命需要给按上一个公共约定才能活吗?真是一群孱弱的面人!

这种鸟公约,是从骨子里反生命,反自由,反人性的。只有自甘成为时代的奴才的人,空虚无聊找不着救命稻草的精神上的丧家之犬才会沦落成给诗歌订公约的人!

我根本不用看这公约里的任何一个字,也能断定,这是一群内心彷徨无依的诗歌混子!

我看了一下这群丧家之犬的名单,差点没笑喷出来。好好的一个哈尔滨,什么时候成了牛鬼蛇神的集中营。

那个叫老巢的,据说是倡议者之一。这个人就是前不久被指性骚扰的那个导演老巢。大概是官司打营了,自以为身子又重新清白了,借着骚扰案出的点名,四处活动起来,刻意营造自己的诗人身份。性骚扰与否不是我所关心的,你就是强奸犯,只要你能把诗写好,我都认你。可问题是,这个老巢什么时候成诗人了?看年龄也老大不小了,在他用钱承包下一份诗歌刊物,并荣当主编之前,诗歌界,起码在先锋诗歌的江湖上,是从来没有这个人的。在诗歌这个江湖上混,靠的是诗,只有连一首诗别人都记不住的人才会籍籍无名。就这么一个无名之辈,这么一个靠买下诗刊当主编为人所知,靠被指性骚扰出了点名的货色,现在也敢腆脸冒充诗人,指手画脚,给诗歌订公约,真他娘的滑天下之大稽。

在这帮人里头,混子老巢只不过是个打头的。背后压着阵的是另一个叫潘洗尘的。我去他的博客看了一下,乔模乔样,人五人六,很张致的挂了张照片,背后是毛主席诗词,代表着此人的年龄和品位,穿着一身雪白的西服,呵呵,还真有想扮王子的老爷们儿。自称是80年代的诗歌。80年代,那是什么年代,那是中国当代先锋诗歌发端的年代,那是混乱嘈杂与精神极度奔放的年代,那是一个天才辈出的年代。那个年代的江湖上,哪里有个叫潘洗尘,你就是把自己洗得再白,你就是一天洗三次,洗成白化病,你也混不进80年代的诗歌江湖,从北岛、顾城、于坚、韩东、杨黎们开始往下数,正数三百人,倒数三百人,也数不出你个潘洗尘来。你当时在哪儿混?别说我不知道,当真正的诗人们在江湖上靠诗歌被传唱而成名立万的时候,你不过是一个小官方诗人,专门在官方刊物发点风花雪月的小诗人。这种角色在80年代,不,直到今天,都是被真正的诗人所鄙视的。中国新诗的传统从来都在地下,在江湖。这个人销声匿迹了很多年,开公司赚钱去了,赚了点钱,想带着银子杀回来,想靠钞票混进诗人的队伍。呵呵,真是吃猪油蒙了心了。当年你是个混子,混刊物的,如今看到那些个刊物没用了,你成丧家之犬了,又想跟上时代,当个拿钱买诗名的混子。你真以为搞定了芒克、梁小斌这些个老糊涂你就能成事儿了,有资格用自己公司的名字(不就是天问嘛)来给中国诗歌命名一个公约?

像潘洗尘这种人,可以被命名为还乡团诗人。一副我胡汉三又回来了的架势。这14个订公约的家伙里,还有一个还乡团的,此人叫默默,一个不停眨小眼儿的上海人,一个这几年上蹿下条,四处搞事,跟所有有点钱之后杀回来的还乡团全都结了盟,到处张罗开诗会,到处搞诗的前诗人。说起来又是80年代的,80年代还真是人才辈出啊。此人是诗坛著名的公然以钱论诗,以钱论人的混子,又一个丧家之犬。到百度搜索一下,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天都在各个还乡团那里开会。什么时候开会成了诗人的业务了?

梁小斌,最近不失时机的忏悔了一下。明人面前你就别说瞎话了,你哪里是想忏悔啊,就是在做秀,而且是在被人当枪使的做秀,博客上那篇文章的底下附着一篇天问诗歌公约呢。老梁,可怜啊,你也是老朦胧了,说起来也是前辈了,如今成了活体广告。拿自己一辈子仅有的两首能被人记得的诗中的一首来做广告,拿自己的良心来做广告,你的诗心是被狗吃了,还是从来不曾有过?我倾向于后者。说实话,你的那两首所谓名作,是朦胧诗时代的名作中水平最接近伤痕小说的,因此也确实就是最差的!

叶匡政。算是我私下的一个朋友了。自己拿面镜子照照,从安徽来北京之后,你都变成什么样子了,还认识自己吗?

老芒克。这当中唯一一个好诗人。老朦胧。老朦胧那一辈的老天才。非要沦落风尘才能活命吗?老得这么快吗?中国的诗人活多大就开始老了,就开始写不出诗要靠混了,就开始眼屎糊心了?

树才。这群人中唯一一个还能写诗的,还在诗歌现场中的。这个不奇怪,还年轻嘛。奇怪的是,每次你的道德感总是和那些不干净的东西混合在一起。上一次,是1999年了吧,所谓民间立场知识分子写作吵架,你郁闷了,你愤怒了,怎么能没你的事呢?你扯旗子,搞了个第三条道路,简称三道儿,现在呢?你的三道儿呢,怎么被一帮坏人搞成笑话了?是你遇人不淑吗?现在你又要过道德感的瘾了,又掺乎进来搞公约了,又和一帮不干净的东西扎堆儿了,又一次心甘情愿的被人利用着充数了。这到底是你的命呢?还是命里的你就是本该和这些东西同流合污的。我赌你还有第三次。

累了,其他人懒得一一说了。最后,那8条每一条都是蠢话。每一条都与诗歌无关。一群精神上的丧家之犬在当街手淫!

 

附诗一首,是骂某还乡团的:

我在京都在

 

有这么一个

写诗的傻B

据说有几个臭钱

竟想用钱

趟平诗坛

 

类似的傻B

这两年来

已见得不少

这小子只是

最新鲜的一个

 

B胆敢扬言

北京的诗人

没有他叫不出来的

呵呵

真是钱壮傻B

 

他当然也

叫得出几个

为了显摆自己的面子

不是在某个酒桌上

一口气叫出两个老朦胧吗

 

雪白的梁小斌

和头发更雪白的老芒克

不是被他叫出来了吗

这个傻B不是还在饭桌上

安排了某个女诗人

供奉给梁大爷上下其手吗

 

用对付官员的套路

来对付诗人

这个内心淌屎的傻B

这个花钱发诗的傻B

如此这般

狗眼看诗的傻B

老子见一个骂一个

 

京城之中

如此酒局何其多也

我的多少朋友

日夜沦落其中

与傻B们推杯换盏

自己也活成了傻B

 

诗人Y在遥远的西安

冷笑着看这京城之中

出没着的牛鬼蛇神

发出一声叹息

京都将芜

 

京都将芜

京都将芜

诗歌与人心一样

越是在北京上海这样的所谓大城

芜得越快

 

京都将芜

京都将芜

哪怕只有我一人还在

这京都

它就芜不了

 

我在京都在

北京城中的汉诗

依然血肉横飞

永远炮声轰鸣

 

即便是我诗里写的这个傻B

在给另一个诗人打电话时

在叫嚣完

北京的诗人

没有我叫不出来的之后

也会幽幽的补上一句

除了沈浩波

2007-1-26

 

 

我看“2006年中国诗歌排行榜

 

中岛

 

中国诗人在充满了悲喜闹剧的日子里终于送走了2006年。在过去的一年里,无论是赵丽华的梨花体”,还是遭遇色情诽闻的诗人周瑟瑟,再到诗人叶匡政叫喊文学死了,这些无不是赤裸裸的炒作,无不是画皮底下的恶搞。虽然这些事件给沉寂的中国诗坛制造了些小热闹,但事实上的作用还不如读一首好诗来得痛快实在。在这些廉价的闹剧中,有点价值的,我认为还是赵丽华的梨花体,起码她让中国人开始了解和关注中国目前的诗歌创作状况。

在一些丑陋的诗人上演的虚幻的名利格斗后,2007年来了,本想有一个好的开端,却没想到,又一场丑陋的闹剧接着2006年的诗人闹剧,又开始上演了,真是你方唱罢我登场。这就是2007年初始,由几位所谓的学者或言南京帮评出的“2006年中国诗歌排行榜

在我看来,这个作家、学者版的诗歌排行榜的出炉,再一次证明了中国部分作家、学者道德和专业水平的缺失。

首先,这份榜单中的“2006年度好诗榜就有严重的低级错误。既然是好诗就应该是上榜诗人诗中的某首诗或者一组诗,比如,伊沙的《饿死诗人》,而不是《伊沙的诗》,这样公布显然不符合逻辑规则,也叫读者雾里看花。然而这些所谓的作家、学者却是这样评出了所谓的“2006年好诗榜,并且及不负责地公布了出来。

“2006年好诗榜的十项中,出现的低级错误就有四项。像,蓝蓝 《蓝蓝的诗》; 古马 《古马的诗》;苏历铭 《诗十三首》; 老刀 《老刀的诗》。我们且不说诗人的诗如何,起码这种说法叫读者不知道所已言,蓝蓝的诗,蓝蓝的哪首诗,没说,只是笼统地说蓝蓝 《蓝蓝的诗》。我们不可能把蓝蓝的诗都看一遍吧,有这样的评选吗?实际上,读者要知道的是,蓝蓝的哪一首诗被你们评为好诗了,公布诗的题目是起码的常识。这不仅我要问这些所谓的学者,这是在评选吗?评选就这样毫无水准吗?连最起码的评选常识都不懂,要么就是评委们的责任心和诗歌良知出了问题。还有,像苏历铭的《诗十三首》,这十三首都是你们认为的2006年好诗吗?如果不是,那这十三首中的哪几首是你们认为的好诗,你们是如何来理解苏历铭的《诗十三首》好,这样标注出来也算你们认真负责,没有辜负学者这个及有含金量称谓。而实际上,在我们看过这个榜之后,给我们的印象是:又一次彻头彻尾的拿诗人和诗歌,甚至拿我们的读者开涮。他们在集体地亵渎神圣的中国诗歌。在诗人或者外行人都可以看出来的问题,在术有专业称谓的学者中却没看出来,可想而知,这次诗歌排行榜的工作不认真的程度。在这些所谓专业水准的学者眼里,也许是可以这么开玩笑的,诗人和读者是可以糊弄的。

参与其中的诗人马铃薯兄弟,在我看来一直是一个认真的诗人和选家,他编选的《中国网络诗典》深受好评。又算我的朋友。但当我看到这个榜时,我对马铃薯兄弟的专业性和对诗歌严肃认真的态度产生了怀疑,因此我第一个站出来对这个榜说”,并且大骂了马铃薯兄弟。

在我说的当天,就有中的评委给我打电话,表露他的无奈,之后的几天我又接到多许诗人和评论家的电话,这其中包括了该的评委谭五昌和马铃薯兄弟等,谭五昌在我们通话后明确表示退出评委,他认为这个非常不负责任,缺乏严肃性。之后,另一位评委也相继退出,这说明什么?

据报载,评委之一的邓程在接受某报记者采访时说,“‘现在是诗歌最糟的时候。这位北京大学的博士、文艺批评家,甚至都未参与排行榜的评选,就在榜单出来后挂了名。朋友打电话告诉我,说南京一些学者、诗人推出了一份好诗榜庸诗榜。我听了具体是些什么诗后,就同意将名字列入评委会。

现在我还要问马铃薯兄弟,你多次提出了文学(诗歌)的标准,你所说的文学(诗歌)的标准到底是什么?就是含糊得连哪首诗是你们评选的好诗都不敢说吗?就是这样不用参与就可以列入评委吗?你们就是这样对诗歌负责的吗,你们就是用这样的诗歌评判标准来亵渎中国的诗歌吗?是不是有点太低级了?

从古到今,你们开了的先河,在你们公布的“2006年中国好诗榜像这样的《蓝蓝的诗》、《古马的诗》、《老刀的诗》、苏历铭 《诗十三首》就是你们认为的2006年好诗?而准确地讲,《蓝蓝的诗》这种说法是可以延伸到蓝蓝的任何一首诗,那蓝蓝哪一首是你们评出的2006年的好诗,你要告诉读者,不会是蓝蓝的诗的全部吧?从这一点上,这个榜就值得怀疑!从这一点上也可以看出来这套班子专业水平的底下。

我注意到,发起人在宗旨里面强烈描述:“我们更愿意着力的,是对现代汉诗歌版图中的生态进行细心的搜索、观察、整理、研究、提炼,对纷纭的诗歌现象进行符合诗歌内部规律的再解释,并进而形成我们关于现代汉诗的美学观、历史观、创作观,并在众多的观察角度之中,提供出一种不同于他人的角度。-------让真正有创造价值的优秀诗歌和诗人,能够得到凸现,让被旧的权威与新的权威遮蔽了的光芒得到焕发,---------

如果像宗旨里面的描述的细心的搜索、观察、整理、研究、提炼,那样,就不会闹出某某的诗这样无知而又荒唐的笑话,也不会出现榜单公布后还有人进入评委的糗事。在你们的所谓中,美学观和历史观在哪里能够看出来,纯粹是在哗众取宠,自我标榜。从这里就能够看出,你们实际最缺乏的就是对诗歌美学观和诗歌历史观的深刻认识和理解。

在我们的生活中,各种榜层出不穷,我们的眼睛几乎被各种各样的榜所淹没。但如果你按规律去猜磨这些你就会发现,书榜是靠市场销售情况和社会反响进行评定的,而歌曲榜,也是由听众的认知程度以及媒体的暴光程度和网络搜索情况进行综合评定的,是有根有据的,而且这些上榜的书籍或者歌曲都公布了书的名字和歌曲的名字,大部分书和歌曲是我们耳熟能详的;而当代诗歌的难度在于读者少,社会的认知程度缺乏,因此只能依靠专家学者来认真的评判,如果稍有不慎就会出现像“2006年中国诗歌排行榜这样不负责不认真而闹出的笑柄。

发起人还在宗旨中自称力图用公正评榜的方式,来割断诗歌甄别与各种文学势力的联系,使得诗歌甄别不再服务于各种文学势力,不再堕落为各种文学势力的傀儡。

那我又要问:你们的严谨、公平、公正、认真,到底体现在哪里?在我看完榜后,我无法相信诗人中竟然还有这些自以为是,却毫无价值判断可言可怜虫,我简直不敢再去看属于诗歌和诗人的蔚蓝的天空。

在中国的诗歌界,我认为像林莽、沈奇、于坚、伊沙、沈浩波、张清华、谭五昌这样的诗歌评论家和诗人,在对待诗歌问题上是相当严肃认真的。他们不仅对喜欢诗歌耳熟能详,而且还能说出好诗好在哪里。因此他们编辑出版的诗歌集和参与的诗歌活动(包括担任评委之类),都获得了诗人和社会的认可或好评。首先他们是出于对诗歌的热爱,出于对诗人本身的尊重,出于对诗歌活动参与的真诚,因此所有和诗歌有关的事情,他们都非常的严肃认真的去做,来不得半点马虎。

在这个多元的年代里,谁都有发言权,谁也有权力做榜,但这样的权力首先不应该是建立在集体记忆基础之上的,如果随心所欲,胡说八道,这自然就缺失了可信度,缺失了道德层面的判断标准,缺失了对历史负责的态度。

到底谁有资格给中国诗坛排序?排序的标准又是什么?我想专业和责任,是首要的条件,这样才可能在尊重诗歌和诗人的基础上,进行合理的价值判断,才能够认真负责起来。而那些挂着名字的人名学者真正懂诗的实在是少得可怜,专业也只是建立在口头上的,而对了实际操作就不得人心,就叫诗人和历史心寒。因为,他们不仅缺少对诗歌的价值的正确评判,缺少发现,缺少思想,而更重要的是缺少最起码的职业道德。

 

 

乌蒙

 

近读杨黎

杨黎最前些日子在诗江湖贴了11首诗,搞评论的李霞回贴说等待更好的,中国人说话喜欢话里藏话,他不说你好,也不说不好,而是用一句可以理解成赞扬、也可以理解成批评的话来应付你。很多写诗的人也喜欢这样子写诗,搞弦外之音,请读者猜谜。我觉得这样子的诗人只能是二流以下的诗人。回头说杨黎贴在诗江湖的这11首诗,我觉得不可能有更好的诗了,尤其是《咫尺天涯》、《三朵花》、《我曾经喜欢王二的妹妹王小琳》、《距离》、《一个失眠的人在后半夜》、《下午,我给自己炒了一盘肉》这几首诗,令我心生歹念,恨不得下手抢过来,据为己有。好诗总是这样的,你希望写出它们的作者是自己。我发现,天才的写作都有一个特征:直接言说、明白如话、在写作中把血肉之躯带进去。从这个角度而言,王维的写作让我有些不理解,本来心中有不痛快,偏偏不说,隐忍隐忍再隐忍,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哪像李白,一不开心就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或许我犯了以诗人的性情来论诗的错误,但我愿意坚持这个错误,因为我认为有不痛快就应该说出来。比如杨黎这次贴出来的诗,恰好就有一首《难受的诗》、一首《舒服的诗》,两首都没有绕弯子,在诗里打太极拳,而是直接言说。在此,我回想起杨黎有诗句是这样说的:就像这首诗/它是废话/也直抒胸臆,我以为这是杨黎在他的诗歌中对认可诗歌是废话的诗人朋友的一次友谊提醒。

 

听话听音

听话听音,这是我老家的一句用得比较频繁的口头语,意即提醒和人交流的时候,人说什么、他的话义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说话的这个人他跟你说话的腔调、他的话音在舌头上是怎么打转的。这样你才能真正听懂人说的话。我写诗也正是这样要求自己的,常常为了几句诗的音节、音韵辗转反侧,左右推敲。我要求我的诗能够经得起我的嗓子和耳朵的考验。有的诗之所以假,正是因为只能借助话筒和切除掉个人的地方口音才好意思读出来,否则怎么听怎么别扭。作为一名诗人,就是要敢于用自己的口音面对世界,而不是用国际音标来校正个人的地方口音,用假嗓门说话。一些知识分子看不起口语,把用口语写成的诗称为口语诗,认为这样的写作难进大雅之堂。其实这些蠢货们是自己瞧不起自己,觉得他们的地方话怎么配进入诗歌呢!结果这些蠢货一写诗,就把汉语搞成了一种哑巴的语言。你读他们的诗,看不见诗人的口和面目,用他们的话说那叫蒙面人说话,这跟装神弄鬼有什么区别呢?最近,天问公约派的老诗歌青年又傍上了唐晓渡这个过气的诗歌从业者。这厮一亮相就对口语诗(姑且默许他们的说法,在我这里没有口语诗一说,诗歌永远是口语的)和下半身诗大放厥词。其实这厮等于看不起他的身体器官中的两个:嘴巴和鸡巴。殊不知对男诗人而言,这两样东西可是宝贝啊,离开这两样东西还能写出什么狗屁诗来呢?相应的,对女诗人而言,上口和下口已至关重要。活在这个世界上我们就是靠嘴巴和鸡巴或上口和下口把这个世界干掉或吃掉的。这里我还想顺便敲打一下郑州李霞,你所说的现代禅诗纯属放屁,如果诗歌是禅,我不写诗,我写骚!为什么在古代,诗人不称诗人,而称骚人墨客?原因正在于此。写出来的诗若没有一点骚味,还不如出家当和尚。

 

去秋日韩护诗外战史——为伪满公约维持会整理

伊沙

 

第一帖:《韩寒说得对》

 

韩寒说得对:现代诗歌和诗人都没有存在的必要

这年头纸挺贵,好好的散文,写在一行里不好吗?,所以没有存在的必要。

古诗的好在于他有格式,格式不是限制,就像车一定要开在指定路线的赛道里一样,才会有观众看……”,所以,古诗有存在的必要,现代诗没有存在的必要。

因为古诗才是诗,因为它已经不是诗,但诗人还以为自己在写诗。,所以没有存在的必要。

因为散文家这个名称自然没有诗人那么好骗文学女青年,所以诗人没有存在的必要。

因为韩寒还是认散文家(余秋雨?),所以,诗人没有存在的必要。

因为现代诗歌跟彩票开奖一样随机一排,现代诗人还真以为自己是艺术家了,所以没有存在的必要。

因为徐志摩的轻轻的和海子的春暖花开几句顺口的是偶出的,熬出来的,所以没有存在的必要。

因为中国的现代诗歌还没有作为歌词的一个小分支存在,所以没有存在的必要。

因为在韩寒的所有的小说里,每本都不忘要讽刺现代诗一下,所以没有存在的必要。

因为韩寒把自己的中学生长篇作文是当成小说看的,所以诗歌没有存在的必要。

因为中国的现代诗还没有弱智至此/或者诗/一首还是两首/今天晚上的脖子//别疼//飞机上睡落枕了……”,所以没有存在的必要。

因为中国的现代诗歌既跟赵丽宏无关也跟赵丽蓉无关,所以没有存在的必要。

因为韩寒很不喜欢现代诗人的,所以,没有存在的必要。

因为现在这批和最早那批的区别是现在这批连社会责任感都不大有了,没有存在的必要。

因为诗人生活混乱萎靡,写诗不是劳动,所以,没有存在的必要。

还因为啊——

中国的现代诗歌没有风靡中国的中学生,所以没有存在的必要。

中国的现代诗歌的名篇里也很少有《三重门》《少年啦,飞驰》这种B名字的,所以没有存在的必要。

中国的现代诗人一般只看舒马赫和阿隆索的较量,所以没有存在的必要。

中国的现代诗人很少有长得像吸了鸦片的小面首的,所以没有存在的必要。

中国的现代诗人也不友情链接老徐的博克,所以没有存在的必要。

中国的现代诗人大部分都是上过大学的,所以没有存在的必要。

中国的现代诗人还不嫉妒抄袭惯犯郭敬明,所以没有存在的必要。

中国的现代诗人没有长出一个淫贱的小奶嘴,所以没有存在的必要。

中国的现代诗人没有学会以撒娇的方式反传统破四旧,所以没有存在的必要。

中国的现代诗人的博克点击太低,所以没有存在的必要。

总之,韩寒说得对:没有必要……” “没有必要……” “没有必要……” “没有必要……” “没有必要……” “没有必要……” “没有必要……” “没有必要……” “没有必要……”

 

 

第二帖:《赐韩寒的粉丝》

 

1 听说韩寒的贩私很厉害——上一回就是凭借这帮贩私气走了文坛评论家老白头。

2 这帮没教养的小贩私现在纷纷涌进了我的博克小窝,上蹿下跳,满嘴喷粪,一地鸡毛,更有小母贩私一哭、二闹、三上吊!

3 那你们就试试看,看看文坛评论家和没有存在的必要现代诗人有没有什么不同,能有多大不同?

4 鲁迅奉劝中国的青年不要读中国的书——但不是说就是鼓励大伙去读中国中学生的作文本——这是汝等的大悲剧。

5 一个人在年轻时崇拜个把傻偶像没什么错,我不也曾崇拜过另一个没文化的上海恶人范志毅么?错的是走不出来的人,一辈子奶声奶气!

6 作文小说读,跟着傻B骂诗歌、骂诗人——你们是贱民!

7 这是屈原、李白的国度么?中国真是沦落了!

8 本以为到了你们这一代,血管里的毒就肃清了,谁知道更脏!

9 知道为什么吗?你们的爹妈都是当过红卫兵、造反派的!这是遗传巨大的力量!

10 你们的傻偶像韩寒很像你们爹妈当年的傻偶像——白卷英雄张铁生。回去问吧!

11 现在,我命令你们——立正!稍息!向右看齐!向前看!解散!滚蛋!

 

第三帖:《韩寒灭诗》

 

韩寒说:坚决支持诗人把流氓变成一种流派”——他这话很土鳖,也充分说明中国中学生作文的新概念和从红卫兵、造反派演变来的撒娇版打砸抢,跟中国先锋诗歌的观念差得有多远!其实,诗人早已把流氓变成一种流派,譬如,下半身——当年我建议他们直接就叫鸡巴写作”——给你个口实吧,小乖乖!

韩寒说:诗人真乖,让他写诗,他就写诗了。”——这说明诗人厚道,对自己的诗文本也比较自信。建议他就不要用帖子这种文体了,大家都用自己的看家本领——或者叫功夫”——他有,诗人没有的那种功夫,欢迎他写新概念作文”——哦,我忘了,人家会写新概念长作文——他硬要把它叫长篇小说也可以,来吧!是不是还要开着赛车冲到网上来呢?

上海人最可恶的一点,就是叫别人乡下人,但我看见上海诗人许德民骂韩寒此话时却毫不反感——因为十分精确!

上个月去了趟洛阳,龙门石窟令我震撼——其中最大的那一尊令我想起了被塔利班炸掉的巴米扬大佛,很多佛像都被毁坏了,有一种残缺之美,因为历史上经历过三武灭佛和文化大革命……我想,佛教曾经历过这么多次毁灭而不绝,但却没人敢于毁诗——这就是中国!一个蚊子都灭不了的小赤佬想灭诗,所有的诗人都站出来了(韩寒莫慌:加起来也没有你的贩私多)——这就是中国!

诗在,魂就在。

 

第四贴:《虚了》

 

虚了也!一转眼已经虚成了这样。

韩寒说:诗人们果然抱团了。”——这个字用的好,说明原本并非一团,到是韩寒及其贩私党从来就不需要的,一个帖子,一声令下,蜂拥而上,把俩老头还有他们的儿子还有儿子的朋友打了个头破血流——是这样的吧?

韩寒说:无论你是各行各业里的什么顶尖人物”——他是在暗指自己呢吧?是作文行还是车行里的顶尖人物?没错,想要灭诗,你就是狗屎一堆!

韩寒说:诗人觉得,他们是高人一等的。”——当然,这还用讨论吗?但是,诗人也可以低人一等的。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就是,就是向上飞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就是,就是向下飞”——说了你也不懂。

韩寒说:诗人觉得,读诗和做诗一定要有很高的思想的。”——因为你不知道什么叫,所以你就不要谈论跟高有关的事物了。

韩寒说:诗人帮邪教组织”——一个在贩私堆撒娇度日的小白脸,也会犯哪壶不开提哪壶的错误哦,别那么慌嘛!

韩寒说:因为文明办网,所以我要除去诗人抱团骂跌骂娘骂祖宗的词句(这工作量很大),剥理其混乱的逻辑和毫无幽默感的乏味的文笔……”——大家发现没有,小酷哥这回在诗人面前忽然变做面瓜啦,原来他只敢骂离退休的老头也,在诗人面前,他已经多次提到了逻辑(诗人的弱项?),还有幽默”——真是笑死我,你自觉幽默?我告诉你,崇拜诗人的女青年不在半山腰,在山顶,缠在诗人的腰间。

韩寒说:我觉得,现代诗歌,不是文学艺术,而是行为艺术的一种……”——白痴一急,自会冒出反文明的疯话来,说吧说吧,要我说把这文学艺术让给作文和赛车,你这白痴又能玩出个什么来呢?

在我的帮助和扶持下,诗人终于重新回到人们的视线。”——这句话,才是韩寒最想说的,是点题之笔,是贴眼——照此中学生加车夫逻辑:是不是民族舞还得感谢芙蓉姐姐?瞧那两下耍的,瞧那电眼放的,啧啧!

 

第五帖:《示弱》

 

刚说小子,丫就示了。

他感到了残忍”——是的,我也感到了残忍,有人要告我虐童(对韩),有人要告我虐畜(对韩贩私),我赶紧声辩说:我没有这个癖好,只是为了诗歌存在的大业也!

不能再玩他们了。”——别别别,你玩我们吧,求求你!继续玩我们吧!咱们一路狂玩下去!看看谁会神经质,谁先神经病?谁会玩死谁?

我还真没见过这样一个群体,对社会没有贡献……”——一个80后的小叛逆,意识和语言如此社论化,如此新华体——我称之为。其实,这正好说明的是为什么诗歌要搞口语革命,就是想肃清这种代代相传的毒——顺带普及一点诗歌知识,虽然我明知这是对猪弹琴。道理是:唐朝的诗人拉动了多少唐朝的经济?李白反正是混吃等死耍牛B。我他妈就不贡献了,你想把我怎么着?小丫挺的!

最要命的是他们没有才华”——才华这玩意,是群对群,个对个论的,做诗的群体肯定比作文族有才华,我肯定比你有才华(这种比较是我此生以来遭遇的最大侮辱)。

你们的可怜就在于,只要我哪天兴趣过了,不玩你们了,你们就再次退出人们的视线。”——祥林嫂的儿子阿毛被狼叼去了,有个转世灵童叫韩寒,这事你已经念叨很多遍了!撤,是一种决定,怎么撤,却是个面子问题,别说你这么笨的脑子,就是把我的脑袋借你,也照样想不出来——好在啊,我从来不说置自己于死地的蠢话!

我笑你们跳,我吹口哨你们叫”——这是你这篇帖子里最有语感(懂吗?口语诗最讲这个)的两句,表扬一下,可是你不该吹口哨啊(上海弄堂里的小瘪三才乱吹口哨呢)——你口哨一吹,你的身后一下子就洪水滔滔啦——你穿开裆裤的贩私们都尿了也!

 

第六帖:《韩寒,一路滚好》

 

有熟悉娱乐圈游戏规则的朋友提示我:小韩此次妄言灭诗,只是为他即将上市的《十八摸》预热。

回溯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大概如此:在山里开完车,上网见全国网民都在调戏一个写诗的良家妇女,以为大有便宜可占,可以讨好全国网民,便伸出手来摸一摸(反正他爱搞十八摸),不想嘴里骂的那个字却引来几多野汉围殴,被揍得一脸狗血,落荒而逃,自找的台阶要跟他爹那代人学,批孔——(回车——不诗也可回哦)

子基金会。

小杂种就这么自以为体面地逃掉了,留下一堆犹如丧家之犬的粉丝们,以污言秽语当炸药,以重复发贴为技巧,前赴后继,直朝我的私人地盘(肯定还有某几个诗人的地盘)拱来,间或,还有几条跟诗歌(或者还应扩大到纯文学)有世仇的大龄京八,配合着吠上两声,但却断不敢扑将上来……

还是说小韩真正上心的《十八摸》吧,没有唱工”——大学不读也就算了,中学的基本功也不灵啊!刚才很炫耀地纠正他人功夫工夫的区别,自个儿立马就范。

被诗人抽了嘴巴子,小奶嘴到现在还在抽搐:除了做个诗人,我很多都想试下……”——不过这倒暗合了你爱提的逻辑:你这种小混混什么都敢混,但就是混不成个诗人!因为诗人从来都不是可以混成的!

我猜小韩当年一准儿写过诗的,被哪个诗人老师打击过,遂成其一生爱恨莫辨的情结呀!这不,贱乎乎的小奶嘴又得瑟上了:希望大家觉得歌词不错(是歌词,千万别说是诗)……”

对不起!我要用你的方法把你的——歌词(放心!绝不会笔误成)放倒(放心!我不干什么):

再一次一次的战斗/用一寸一寸的自由/换一坨一坨的血肉/因一次一次的颤抖/这战场再不能久留……”

啊哈哈哈哈!哦也!你这首歌词可真是此次被揍的自画像啊!

我告诉你:你写歌词也是极其蹩脚,其水平相当于张楚的一根手指,相当于崔健的一片指甲,相当于大佑的一根鼻毛。这些优秀的词人都有一颗诗心——你有的是反诗之心!灭诗之心!

最后的话你可要听好了记住了:诗是我们家的事,诗人是我们家的人,以后再敢乱说乱动,胡说八道,还就是那句俗话:见你一次打一次!

滚好!

 

第七帖:《娱记也反诗》

 

作文超男韩寒反诗,先是三等球姬李承鹏以不是助拳的方式相帮,再是四等球姬董路以戏仿赵丽华的方式相助,现在是五等娱姬何东甩着他的大眼袋子拱上来了!他先是戏仿了沈浩波,再拿我和徐江与之当年的交往来说事儿,明确表示出对韩超男反诗的支持。

那么,我就来说道说道这位老交往。

一般难于在纯文学领域立身并有所建树的文字客,一定会将他的文学情结和企图施加在他与文学无关的文字,李球姬是拼命用自以为诗歌的笔法去折磨球评,我甚至在他某篇足球报道的开头读到了在中国的小说界被模仿了三十多年的《百年孤独》的开头,真是笑煞我也!在他的狗屎一样的博文中,何娱姬也用了一个小说手法,将我和徐江这两个原型人物合塑为文中的B——自然,北京人那天下闻名的贱舌头我很了解,他做此命名之后颇有占了便宜的感觉,那张老嘴笑得像他心里的这个——字母!

既然说到上世纪的99年,我也旧事重提一下,我当时在《文友》杂志兼职,职务是策划(相当于副主编),何娱姬是《文友》的老作者,他在我刊最得宠的时候是在前任李主编的时代,一月发两篇稿子,一篇稿子骂明星,一篇稿子夸记者(同行),看着滑稽。他算是前任主编留给我们的一个鸡肋,并在我的手上经历了个逐渐淡出的过程——大概就是当时藏下的这点怨气边成了今天的反诗义举。

想当年,我和徐江在北京跟他吃过两三次饭,我记得他当时是以同为酷评家的同志感跟我们畅谈的,我记得他说我的方式是周润发,徐江是周星弛。我和徐江从来不说自己的诗人身份也是十分自然,因为这位五短三粗的糙爷跟文学有屁关系,就是如此,没有别的了。

他文中所列文字出自徐江盘峰论争的著名文章,就交由作者本人去做一番肯定是精彩的反驳吧。

我和徐江还是没有忘记老朋友的,这么多年来,我们至少提到过他一次,徐江有次突然聊起来:在《英雄》首发式上被张艺谋斥责的那个妇女报的男记者是咱何东兄!

老何啊!我们当然是水浒诗人,不是你表扬的朝廷诗人

老何啊!你挺悲剧的,李球姬那路人是拿足球去实现自己的文学梦,你是拿娱乐去实现你的政治抱负——见你第一眼我就知道你就是怎么一个不对劲的老混混儿,是我决意不交之人!

徐江当年对你就有精辟的评价:你写的那些玩意,用你自己的书名说就是:两吨猫胡子。

北京有些爷们儿,长得那叫绝,停在前清或民国某年就不再进化了,演电视剧根本不用化装——记忆中的你是一个典型。这样的人提诗歌骂诗人,属于轻喜剧。

 

第八帖:《脱了就脱了》

 

930之夜。

老杨(杨黎)电话来,说要安排我的一个会外朗诵,我说:好!

接着,身在会场的唐欣来电,让我一分钟后打到老杨的手机上,然后讲点话,再朗诵诗。

一分钟后,我打过去,听到老杨的声音在介绍我,刚讲了两句话,听到一个女的说:免提不行。

老杨说:那就读不成了。我说:那就不读了。

我没有觉得有什么意外的。老杨做事情会折在细节上——好像我早就了解似的。

很快,唐欣电话又来,告诉我出了事:苏菲舒脱了!

我问是一丝不挂吗?老唐说是一丝不挂!

然后我俩在电话里好一通暴笑!

撤退时的情景老唐也给我做了一番描述。

我还是没有觉得有什么意外的。老杨做事情会折在细节上——好像我早就了解似的。

我想老杨此时心情不会好,就打了电话去安慰,稍微受了点惊,还好。

老杨在电话里头悲愤地说:诗歌的命运就跟刚才一样:落荒而逃!

大约一周之后,我在网上看到新闻,以及各种评价。

我注意到新闻中写到一个带着小孩的妇女,我也庆幸他们没有看到脱光裸诵的一幕。

我还注意到在苏菲舒脱的过程中,有人起哄让他脱光——我甚至希望他原本没有脱光的打算,是被激起来的。这样我更能接受一点。

已经听说过苏菲舒此前的几个行为艺术,并不精彩,我也不甚喜欢。

但是现代,他已经脱过了,一瞬间的事,然后是黑暗。没有太大的危害社会吧?

所以,我的看法是:脱了也就脱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诗歌已经被大众扒光了,而诗人本来就是光着的!

金斯堡半个世纪以前就脱光了,当着几十万人裸诵《嚎叫》。

美国的文化可以有一个强健的消化一切的胃,我们也可以有。

混乱、荒诞、自由、失控……我忽然觉得这是诗人的可爱之处!

朋友,你不觉得吗?在这个物化到汗毛空里的时代,你到哪里去找这么可爱的一个人群?

如果说战争年代最可爱的人是军人,那么和平年代最可爱的人就是诗人!

930之夜的现场留下了一张巨牛的新闻照片,就是书店女老板训斥老杨的那一张,老杨抬起饿瘪了的脸听他的训斥——这可真是大师的风采啊!这个女老板知道自己训的是中国现代诗歌的一位大师吗?

新闻中说杨黎是一个操着蹩脚普通话的大胖子”——我知道这句话对老杨的打击是最大的,老杨已把自己饿瘦成这样,在别人眼里还是一个大胖子!幸灾乐祸的是我!我是他减肥的徒弟。

杨黎,苏菲舒的体形不错,肥瘦合适,稍欠健美,我们应该向他看齐——不是指脱。

 

《河北青年报》访谈录

 

最近赵丽华老师的事被网站连续转载,您应该知道。您在博客里的发言,我看到了。您这么说不怕惹来麻烦吗?尤其是网络暴民的狂攻和谩骂。

伊沙:怕什么?也许我就是想惹一惹这个麻烦。你用词非常准确,这些韩寒的粉丝的确是一群网络暴民,所使用的方法还就是狂攻和谩骂”——我现在明白了:他们就是这么对付白烨、路氏父子、高晓松的,但这一次,他们却难以得逞,至少我这个诗人的神经是最坚强的,有个小下流甚至已经进了我儿子的博克去污言秽语——你以为就吓着我了吗?对付这帮气势汹汹的下流东西很容易,多点几次X,他们连同他们的满嘴喷粪就不见了,重要是对他们心理的那种挫败感——这些小下流自身的心理反倒是很脆弱的——这是靠偶像崇拜来过精神生活者必然的毛病。我删他们的贴,一个小下流反复问我:是男人吗?他也不问问自己:我算人吗?

韩寒素以擅骂人闻名,而您和沈浩波也没有客气,直接对他回击,以你们的身份,觉得这样的方式合适吗?

伊沙:什么素以擅骂人闻名!切,以前觉得他是小儿科的,现在知道他是小儿科那层楼的厕所!我和沈浩波都是诗人,还都是韩寒认为没有必要存在现代诗人,我们不站出来谁站出来?——我认为这一次,必须有诗人身份的人对时代这个肥婆包养出来的小面首给予最有力的回击。方式嘛,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从来都是最好的方式。

沈浩波提出的诗歌不是大众文艺,精英不能随便被恶搞的看法您同意吗?

伊沙:诗歌当然不是大众文艺,有价值的文学作品都不是大众文艺——只是当这种价值被确认之后强制推行给了大众(比如教育)。

精英可以被恶搞,但诗歌不可以被恶搞——一个不尊重诗歌和诗人的民族和国家永远是三流的——目前的中国就是这样一个三流的国家!我们中华民族就是一个三流的民族!我刚看过一部美国诗人布考斯基的传记片,深受触动,他喝着酒抽着烟朗诵的时候,观众跟他的那种呼应,真是太棒了!美国,还有俄罗斯就是一流的国家、一流的民族,我们要想成为一流必须从学会尊重诗歌与诗人开始,从培养自身美好的诗意开始,曾经——比如唐朝,我们是一流的!

赵丽华老师觉得现代诗歌知识需要普及,您怎么看?

伊沙:当然应该。目前没人在做这方面的工作,一片空白。

关于这场争论或者您想说些什么?

伊沙:我认为这场争论还没有完——有人特别让他赶紧完:这不,已经不骂诗人了,去骂孔子基金会了——难道他想让批林批孔运动重来一遍,真是跳梁小丑啊!这个可笑的充气玩具!至于这场争论什么时候完,得由诗人们来决定,他们有大量的工作还在继续做着。

从恶搞到网络混战再到行为艺术,整个事件给现代诗歌带来了多大影响?网上已经鼓吹他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现代诗歌离大众有多远?

伊沙:我目前所能看到的是:更多的人又在关注诗歌、谈论诗歌并以恶搞的方式创作诗歌了。你问现代诗歌离大众有多远?我说有十万八千里之遥!为什么这样说,因为对大众来说,不是能不能读到现代诗的问题(尤其是在这个网络时代),而是根本读不了的问题,因为他们根本不具备有关现代诗的知识,他们的身体的感觉也从来没有被打开过。所以,就我个人来说,从来不对所谓大众抱有幻想,我想当这次的事件过去以后,有更多的青年因为这一阶段对诗的关注而产生的兴趣,进而投身到现代诗的创作中来,就是最大的也是最现实的收获了。生死存亡?别杞人忧天了!如果诗歌注定要亡,最后亡的不是中国,但最先亡的也不是中国。

 

在整个过程中,包括诗歌水平和行为方式,诗人们自己有需要自省的地方吗?

伊沙:如果说到自省——我想对于诗人来说这应该是每天的事,是与日常写作相关的行为。这个不需要读者来教导我们,如果你要是按照读者的意见写作,你只能写得更差。网民或者说大众对于诗歌的看法99%无效,剩下的1%还需要小心的分辨。水平也不是理由,事实上,总体而言,中国现代诗的水平要高于小说、散文的水平,中国诗人的思想水平也要高于中国的思想界,觉得诗歌水平低是出自一种市侩的衡量标准!

相关诗歌六首

《龙门石窟遐想》

 

出乎预料的是

当那三座大佛

突然耸立在我的视线之上

我竟然强烈地感受到了

某种震撼的力量

当时我怔怔地想

被塔利班炸掉的巴米扬大佛

也莫过如此吧

龙门石窟

此处弥漫着创造之美

美的一半由残缺构成

文字记录下三武灭佛的历史

文革之灭只在导游的讲解中

略加提及

语焉不详

将手伸过保护的铁栏

抚摸那残损的佛像

我还曾迂腐地想到

连佛都可以一灭再灭

但却从未灭过诗

这就是我中国

我怎么也想象不出

就在一个月后

网络恢恢屎尿泉涌

一个被时代的肥婆

包养并已宠坏的小面首

竟然嚷嚷着要灭诗

还得到广大愚民的呼应

我已经不屑于这样了

但还是奋勇地冲杀过去

要撕烂那孙子的鸟嘴

敲碎丫的乳牙

我想:那是由触摸佛像时

蜇人的手感决定的

 

《好战分子》

 

以捍卫诗歌为名

在一场突如其来的网战中

做一名骁勇善战的将士

令我回想起

大学时代的某一年

同舍侯马同学说过

每遇打架这类事

我的表现

不像老大

而像老三

不就是扑上去了嘛

不就是冲锋在前嘛

不就是于乱军中取上将首级

如探囊取物一般嘛

多么好啊

一晃二十年过去

直到今天

老夫没变

 

《挺身而出的理由》

 

我想:如果连诗歌

遭受欺侮时

我都不站出来的话

那么作为一名诗人

也就没有什么

能叫我站出来了

甚至于——祖国!

 

《与青年作战》

 

多年以前

我就想象过日后

作为人们眼中的老朽

我与青年的战斗

不可避免

多年以来

我其实一直在跟

一代一代这样那样的

青年作战

乐此不疲

那时候

我能够想象的是孤独

除了孤独还是孤独

我想象不出的是骄傲

骄傲之上还是骄傲

 

《对韩寒的粉丝团

还有一句紧要话

未及赐予写成诗》

 

给皇帝当太监

倒也罢了

还算合逻辑

像你爷爷

像你爹

小的们

给太监当太监

这算怎么回事呢?

 

《漫画》

 

头戴瓜皮帽

脑后大辫子

身穿长衫的

小白脸

开着跑车

绝尘而过

他,是二十一世纪

中国底青年底偶像

 

 

 

 

仓央嘉措在当代

 

关于仓央嘉措其人其创作,300年来,一些学者和诗人都有过精彩的描述和论断。作为晚生后学,作为在当代继续生活在诗歌这一古老而又现代艺术中的一个普通作者,我没有兴趣再对他们的言论去做重复或整合的工作。我只想根据自己的见闻、体验与思考,来跟大家讨论一下仓央嘉措作品在当代的意义,以及为什么仓央嘉措诗歌能够流传至今,他所代表的诗歌这一伟大的艺术,为什么能够源远流长?

下面,我将通过向你们描述我认识的一个人、我听过的一首歌、以及我对诗歌的一种理解,来完成这一工作。

一个人

每个人在大学时代的班里,都会碰到一两个人。我所要提及的老祁不能算。我们上大学时的老祁,顶多是大家眼中一特能喝酒的藏族哥们儿。他比我们大两三岁,操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偶尔夹一点青海口音——我估计,普通话流利跟他在民院(现在是民族大学了)上过一年预科有关系。

老祁的预科经历我所知甚少。只听他们宿舍另一个和他同读过预科的人说,老祁特能打架。但我看到的本科时代的老祁却已是一副安善良民做派。秋冬经常穿着一件当时社会上中年人特爱穿的昵子制服,不是坐在窗边练书法,就是倚在床头读一本厚厚的仓央嘉措研究资料汇编。老祁表现出他的是在大学毕业后。

那是我们在北师大等着重新分配的日子。某一天,宿舍的门砰的被撞开,老祁拎着行李卷儿进来了:弟兄们,我也来做个伴儿!大家说祁老大怎么也回来啦?我们这都是写东西写出毛病了,离开北京逛不了书店剧场美术馆就觉得缺氧,你老人家是——老祁一摆手,没啥,我跟狗日的校长打起来啦。他说我不服管,让我回来,我说回来就回来。后来细听才明白,老祁单位的那个校长对下甚苛,大约多少有点偏执狂一类的毛病。而老祁一向散漫惯了,偏又看不起那个校长。双方心里就都存了较劲的念头。

冲突终于在停电那天来了。老祁那时在他们中学还兼着放课间操音乐的责任。这天校长忽然发现没响音乐,以为终于找到了惩罚机会,兴奋地冲到老祁的办公室责问。老祁腾地就从椅子上跳起来,说:你他妈眼瞎了,没看停电?你想让老子用蜡烛放音乐?他复述这一段时,满屋子人都乐了。

老祁后来重新分配去了敦煌。多年过去,据见过他的老同学说,他在那儿的教书生活还算平静。只是某一天,他老婆忽然发现,他把一辆巨大的摩托开回了家。问他怎么回事,说是买的,花了好几年的积蓄。问他买这么费钱的东西干什么,老祁说周末兜风用,不然憋闷死了。

此后一到周末,老祁就开上他的大摩托,狂奔出城,去到无人的旷野上待上多半天,然后再没事人儿似的回家。至于他在旷野上想了什么,老婆不知道,远道看望他的老同学们也不知道。老祁后来还喜欢仓央嘉错吗?没人提,我也没问过。

 

一首歌

 

1997年的某一天,我买了新上市的朱哲琴专辑《央金玛》回家,边写东西边放。放到某一段,太太忽然停下手中的家务对我说:她唱的这段,挺像你写的那种诗。我拿出磁带里歌词来对,她指的是那首《六世达赖喇嘛情歌》。

《六世达赖喇嘛情歌》并不是一首单纯的歌词,它集纳了仓央嘉措的七首诗:依次是《在那东方山顶》、《黄昏去会情人》、《守门的狗儿》、《人家说我的闲话》、《常想活佛面孔》、《住在布达拉宫》、《喇嘛仓央嘉措》,所选的版本,文字略显粗糙(比如《常想活佛面孔》,即本书中之《观想的喇嘛尊容》,后者口吻显然更符合仓央嘉措的身份)。当然这些都是事后经过细读、比较才得出的结论。事实上,我当时听完太太的话还有几分诧异:作为一个诗人,我当然早就知道自己的诗歌与仓央嘉措作品之间的巨大差异,说它们两者之间相像,我还是头一次听到。我太太那时是不太喜欢读当代诗的,尤其是我写的这一路。所以我后来得出的结论是,她之所以认为我和那位300年前伟大的藏族诗人相像,大概是因为我们都在试图以一种絮语、聊天或自我对谈的方式把读者带入诗歌。

具体到我买的《央金玛》专辑,我认为,这首《六世达赖喇嘛情歌》,依然是里面最异样的一首歌。它的异样,不在音乐,也不在人声的演绎,而在言词本身。虽说把六首诗硬拼成一首歌词,这是一种相当野蛮的做法,但它依然无法阻挡仓央嘉措诗作中那种无处不在的自然之子气息。这些情歌都是在从灵魂的湖泊起飞,去拥抱烟火的人间,而其它那几首由今人创作的歌词,不过是表达了俗人对超凡境界的口头向往。

虽说人类自打发现自己拥有玄想与追问的能力以后,就一直在追问彼岸的所在。但人类许多时刻并没有意识到一点:其实真正的彼岸,就在他们的身边,就在他们的一日三餐、喜新厌旧或悲欢离合……不管仓央嘉措当时在创作时是否有意,我都愿意一相情愿地认为,他那些迷人的诗句,对世人有着这一精神向度上的教益,它们提醒人,无论经历怎样的悲喜轮回,都要热爱自己生活的这个世界。说到这方面,说不定我们俩的诗,还真有着某种误读后的契合,我曾在我的《杂事诗》中写下了这么一首——

《彼岸》

写完诗

关电脑

去厨房

做饭

这样的诗,何训田和朱哲琴未必会喜欢。但如果324岁的仓央嘉措看到,我相信他老人家会冲着我笑。

 

一种对诗的理解

 

关于上面的两小节,我想说,我们已经涉及到了仓央嘉措诗歌对当下的意义。

在《一个人》里,通过我的老同学的故事,我们能感受到孤独对人类的统治性笼罩。孤独无处不在,这跟人的开朗或孤僻、粗鲁还是细腻,全无关系。它是我们每个人一生中都逃不掉的。能帮助我们直面它的,除了我们自身的坚强,只有艺术,尤其是作为语言艺术中最古老的诗歌。而千百年来,诗歌与诗人,对读诗人最大的作用,我认为不是让他们记住华美的句子,而是能够在意识到自己在芸芸众生中的异样(或说与众不同)之后,拥有独自面对孤独的勇气。老祁现在是不是还能背出、是否还在不停重温仓央嘉措的诗句,这一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20年前的那些阅读,已经在他的内心深处踞有了一个独特的位置。在那些不为我所知的孤独瞬间,我相信仓央嘉措诗句中所蕴含的精神,会陪我的老同学去享受此生难以言传的美妙,去应对那些人生无处不在的、小小不言的尴尬。这也正是所有诗歌于人类的可亲近之处,而仓央嘉措诗歌,以其独有的魅力,成为这种可亲近品质的杰出代表。

在《一首歌》里,我们又触及到了真正优秀的诗歌必须要具备的两个质素:一种能洞悉此在彼在之间矛盾转化关系的冥思上的反向气质;一种面朝俗世人生敞开胸怀的爱的投射。这两项,恰恰也正是仓央嘉措诗歌的亮色之所在。读他的诗,今天的人与其赞叹持名仓央嘉措是他那个时代的一名另类奇僧,倒不如从更具玄学意味的角度去考虑这样一个话题:六世达赖仓央嘉措以修、演其佛缘,以修、演其诗缘,实是源于上天伟大的意旨。关于这一点,我们甚至也能从本书中他那首预言了他的转世者——七世达赖的出生地的诗篇得到验证:

 

洁白的仙鹤,

请把双翅借我,

不会远走高飞,

只到理塘就回。

作为上天意旨的另一项证明,则是仓央嘉措的诗歌本身所给出的:他是中华民族17世纪中叶至18世纪初,最伟大的两个诗人之一(另一个是住在北京的词人纳兰性德)。我们知道,整个中华民族最为辉煌的艺术成就是诗歌,而在它延绵几千年的伟大传统之中,柱石型的诗人以汉族诗人为多,但惟独进入有明之后的14世纪以来,尤其是明清更迭康雍乾三朝这一时段,那些处于诗坛主潮的诗歌作者,创造力或受惑于狭隘的朝代沿革兴亡之感伤;或受制于全国性的文字狱恐怖;或受诱于朝堂仕途;甚或受困于学李(白)还是学杜(甫)这一吵了近千年的经验主义怪圈,再没出现过足以叫板先贤、支撑中国诗歌光荣的汉族诗人。捍卫中华民族诗歌荣誉的重任,恰恰是由满族诗人纳兰性德(其先祖拥有满蒙血统)和稍后于他的藏族诗人仓央嘉措来完成的。此二人生前都曾身居贵胄或高位,一反此前中国诗歌传统中,大诗人多为社会中下层出身的现象;他们的诗歌意境也都更贴近天然,不像明清两代的其他著名诗人那么工于对经典的学步、因循与仿制。纳兰和仓央,是中国诗歌自李白、李煜以后,最为卓异的自然之子,即便把他们的诗歌,放在同时代的世界范畴内来审视,也是最高级的。

如此诗歌成就的出现,我认为不是偶然的。虽然人们常说,艺术史本质上是天才的历史,而天才的出现纯属偶然。在我看来,从没有过一部不规则的人类历史,艺术史、诗歌史当然也包括在内。所有的都是有迹可寻的,但它们又都不是线性的。正如社会史、政治史,会因为层出不穷的人性突发事件,而呈现出一种波浪式的曲线;艺术史、诗歌史,也会因为创作中一些经典作者与作品,所衍生出的经验主义对创造力的桎梏,以及历代天才式作者对这些桎梏的打破,而呈现出驼峰式的轨迹。而纳兰性德与仓央嘉措,除了向世人充分呈现出了他们诗歌中所蕴含的赤子之情,纳兰对明清的悼亡体、书斋体、台阁体诗词滥调的涤清;仓央对藏语经院、格律体诗歌写法的解放,都在诗歌的文体上有其不容忽视的革命意义。他们都是上天为了拯救中国古典诗歌自元以后的近世,日渐陷入一种农牧时代的知识分子写作,而降临到各自的年代的。

具体到仓央嘉措的这些诗,可以说它们无时无刻不在向读诗人揭示着天然这一品性,对诗歌、对创造力的重要。仅仅把这些诗笼统地归为诸如王的诗篇王子的诗篇,那仍是狭隘的看法。仓央嘉措的诗里是没有类似至尊这样的自我式认知的,那里面有的,是一颗无时无刻不面向着自由、面向着此生欢喜的心灵,是一种一以贯之的天真。而天真无论是在汉语诗歌,还是自近代以来、越来越注重技术和理念的被译成汉语的世界诗歌中,是何其之少!

我们已经生在了一个日益被技术控制的时代。在这个时代里,甚至连前贤反对异化、反对技术掌控人类文明前景的呼吁,都已被一些聪明的同行和文化人发展成了用来包装自己的特殊技术手段。那么,当此时节,诗人何为?爱诗的人们何为?在我看来,文明的危境不止需要我们用满腔的去重新擦亮那些已蒙满了学舌者痰迹的前贤对人性的呼吁,它也要求我们慎对自己的文字,多注重一些,乃至在此平台上衍生的自由不羁。只有这样,文字才有救,诗歌才有救,而首先获救的,乃是我们卑微的自身。仓央嘉措诗歌对于当代人的启示,正在于这里。

心无芥蒂,智无蒙蔽,自由开始了。

2007313写于天津

 

 

 

江湖精彩语录

 

从本体论的角度,确实值得思考。我的从本体论的角度,确实值得思考。我的体验:我写作时不是当日记写给自己看但我的文字会要求读者,在感受上、兴趣点等方面,多少有和我相通的地方。

不过我不会在文字里把自己摆得比读者更高,灵魂的沟通不允许这样,也没必要。我以平等与之交心,有无回应,随缘耳。

孔子说列国,晚年很失望。

诗人许多时候在说人心、说智慧、说性情与性情的克制,有的人最后也难免失望。有的人则陶醉于热烈的幻想。我是第三种,知世界不可为的本质,在此前提下积极言说,唯求最终的无憾。乐观的悲观主义者”——早年的自况,现在依然有效。

——徐江

 

唐朝也是一种痒!以写了之。——伊沙

 

我知道即便在民间的场子里也还是有人对学院怀有惯性膜拜的,其实,嘿嘿那只饭碗早不在他们呕像手里了

其实从来就没有知识分子。有的永远是天才,和摩肩接踵在传承、礼教、规条下吃剩饭的们。从十八世纪的法国、英国,到十九世纪的俄国、北欧,再到二十世纪的美帝国,大抵都是如此。后殖民社会主义的中国,更是如此。

——徐江

 

跟帖对话:

伊沙:最大的感触是:现代汉语熟了!这真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的事,若干年前,当有人强调汉语意识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们潜意识里指的是古汉语,这路诗人一直在干着到古诗里借光的事,被浮浅不堪的评论家认为是纯正的汉语诗人,其实是一些原创上的自卑者。如今,汉语在现代的方向上走向了新一轮的成熟,真正的果实永远结在先锋的常青树上!

沈浩波:我以为是99年之后,汉语诗歌才开始拥有了自己的"".到如今这具身体已然长成了。

杨黎:现代汉语的成熟就在2000年之后这个问题了不起。

 

 

大师就是资产阶级价值观中的真皮沙发!——伊沙

 

激情与愤怒正在诗人们的身体上快速流失,你逆流而居上!——伊沙

 

你很在乎环境,因而早泄。——伊沙

 

是的,从写什么怎么写再到写得怎样(效果如何)——三个层次。——伊沙

 

我是站在后现代甚至后现代之后的立场上看现代诗新诗没什么好看的,它因古诗而得名,是不成熟的转型期的产物。——伊沙

 

资产阶级的诗歌公约,不过是把诗歌割让给资本的丧人辱诗的条约罢了!——伊沙

 

他命里带着太多的诗.活成诗,写出来就是。——沈浩波

 

""字用得好.没有人肯白给我们什么,包括老天,那就去"",我的关于诗歌的一切都是自己抢来的.——沈浩波

 

谁是资产阶级的写作(一些大屎在此中),谁是小资产阶级的写作(另一些大屎在此中),谁是无产阶级的写作(譬如中岛、管党生),谁是同情无产者的写作(譬如你我),一下子看清了许多问题之所在。真是太有意思了!
伟大的文学家为什么都是天生的左翼?现实直冲过来,给出了历史的答案!
想想托尔斯泰、想想鲁迅——当代诗坛那些自以为坐稳了大屎宝座的人,他们是吗?!
——伊沙

 

一个念头一首诗了,不够狡猾不够鬼。不妨写得混乱、矛盾、冲撞点——在此基础上,语言的精致才有价值。——伊沙

 

诗歌语言与口头语言的距离要越小越好。当现实中的语言是"今天",诗歌语言不能是"昨天"——唐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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