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前言：
你需要谁来认同吗?你需要谁来验证吗?!
****春树****
答案是需要.
也许我们的写作是孤独的,可我们的东西会流露出个人的味道,香水有不同的味道,我们的诗歌也有不同的味道,这种味道会让我们找到"志同道和"的同志.比如说我就喜欢比较直接的诗歌,不喜欢看着累的.江湖月刊兼容并包,选择的都是每个诗人个性的东西.有些东西也许你不喜欢,但它存在着,提醒你不容忽视.在这一期的第一现场中我比较看好天津诗人奂孚的诗.他的诗里的年轻和力量是我最看重的.他的<十九岁的最后一天>令我动容.
我还是那句话,你拥有了什么样的态度,你就有了什么样的诗歌,你拥有了什么样的性格,你就拥有了什么样的诗歌.也许我有些极端了,理智痛恨这愚蠢,血液却在为这愚蠢而骄傲.在这个日益苍白变态的年代,诗已经堕落成一种"艺术",坚持下去已经快要成了唯一的口号.还说什么呢?让无力者有力/让悲观者前行吗?我还是要抒情,为了那远山冰雪一般孤傲的灵魂,和冬夜流星般闪亮的生命.
2002,2,5
还有谁的落下了没有？
****朵渔****
我的本意是想做一个节制、精选的月刊，尽量不让读者太累，同时体现一种倾向。最后我放弃了这么做，一是那样搞工作量太大，我的身体吃不消；二是我不是一个负责任的读者，最后选出来可能会倒大家胃口，吃力不讨好。我拉来春树一起做，也是希望月刊能更包容一些。我的眼中没有标准，只要是发贴比较集中，诗歌质量比较整齐的，我都选入了。我还没考虑清楚一份网络月刊应该怎么搞法，等我想清楚了，编得可能会好看一些。这一期就这样了，最后还要再问一声：还有谁的诗落下了没有？如果落下了，下期再补上。
江湖——第一现场
春树的诗：《巴黎春天》[11首]
巴黎春天
不知道古往今来有多少中国人都向往巴黎
那个漂浮着香水咖啡美酒的艳情之都
巴黎的女人很娇小 喜欢戴着便帽
项链和精致的手套
法语是上层人的语言
巴黎 巴黎 巴黎 巴黎 巴黎 巴黎
已经被说俗了的巴黎 我讨厌巴黎
巴黎呆在阴沟里我喜欢纽约
哪怕是世贸大厦再倒塌几座
我还是喜欢美国的感觉
除了美国，全世界都没有青春
我喜欢粗俗的美国人我喜欢可口可乐
我喜欢美国的街道和冷漠的都市感觉
这一切是如此融洽
巴黎有的只是成熟后的妇人
巴黎只有春天 暧昧的春天
闻之欲吐的春天 肮脏龌龊的春天
2001，12，23
没脾气
——顺便献给张肆
那天我看了一场电影
现在我讲给你听,张肆
片名你一定听过
叫<鬼子来了>
有些事情在我们没有想到的时间发生了
有些事情在我们没有想到的地点发生了
一阵愤怒涌上我的心头我必须凌晨五点走在无人的街头
你们举着"低调"的大旗
强奸着我的脸我知道你们是理想主义的化身难道真的无懈可击我一直是凌落成泥的灰尘
被撕碎被侵略我得到了无微不至的关怀和欺骗
在北京的街头你是否感到了恶心你们得到了夹心饼干中的甜馅
哎呀呀依see is boy nothing changes
噢噢噢go love this night拉看看那些妇女的脸for you
2002,1,13
溜冰场
有一天我走在路上遇见一个人
我们相互对视一眼他向我走过来然后我们没有说话他牵起我的手
我们直奔SOGO去买那件红色的皮衣
他说你穿红色最好看因为红色是鲜血的颜色
他说我的脸缺乏血色看着周围的景色都黄了
从此我算是交好运了
每天只顾上学
可以在家里上网他关照我的生活起居我再也不用怕孤独了他是我的救星
我一直想遇到这么一个人哪怕我的我的灵魂卖给魔鬼
爱情一钱不值除非对方用行动说明一切如果你得到的是最后通碟是一个幌子一个死期
也许你应该像我一样做做梦等待一个永远的爱人有钱并英俊
2002,1,13
世界屋顶
这里是世界屋顶
出租车司机轻声对我说
欢迎你来到美国
美国就是美丽的国家
我付了二十美金
舔着一支棒棒糖
下了车来到世界屋顶
这是一个大大的大大的广场
有一些游人和孩子们
太阳当空照树下有淡淡的阴影
大理石的地面光滑整洁
有和我一样大的少年在溜冰
我点上一支烟
这时我看见了他
我在广场中间拉起一面巨幅中国国旗
我对着国旗唱国歌
那个男孩从远处滑过来
把我抱到肩头
你好春树
我非常喜欢你的举动
我很早以前就在我的国家听说过你
现在你不用烦恼了
这里是世界屋顶
一刹那是永远
2002,1,13
五天四夜的尖锐
在特定的时间和空间中
你终于失去了年轻
和耐心
音乐哗啦啦地响着
就这么样地没了
你走丢了
在漫天的白杨树和高楼大厦中
你递来一罐百事可乐
就这么样地没了
2002,2,5
在西瓜糖里
来吧,给我的大脑加上灵魂
我的大脑空空如也
加上骨头,加上肉
加上哲学
还有维他命丸
你会更疼我吗?我就会有思想吗?
我该怎么表达才好
用我空空如也的头脑
在地图上画上红色的Anarchy标志
我茁壮的身体那么健康
我的青春是多么地长多么地长
今天是多么地长多么地长
我早已忘了经典形象
2001,12,6
New boys
这样你就能
小心翼翼
避免去看那张
意味深长的脸
猫在水中颤抖
它想 可以睡觉
我还能怎么表达呢？
你说你能理解
北京迅速被糟踏的白雪
你说
红色 蓝色
我该如何选择一个
我们不相上下 不容怀疑
完美无瑕的智商
火光一闪 我看见你半边白色的头脑
一贯正确的你
无法在伪诗下跟贴
2001,12,12
我的冲动有道理
总是有一些人说我太过偏激
我知道极端的代价是什么
无非是让本来就很冷的生活变得更冷
如果是这样 我可以在雪地里站上一夜
如果为了让你们满意 我想我不会付出自己
在晚上想我是个多么失败的人
我以前的朋友都离开了我 或者是我离开了他们
恨全世界我怎能够
我就是一个典型 一个靶子
少年风华正茂
总有一天，你们会知道我有多反叛
2001,12,14
紧咬颓废不松口，一心向钱不回头
活着太没劲了
我甚至想找个大楼
爬到楼顶
看看风景
唱唱歌
然后跳下去
我希望那个大楼
是座干净的大楼
附近没有什么人
这样我才能死得安详
找到一个美丽的大楼
然后爬上去
2001，12，27
我想在年轻的时候，写一首有力量的诗
一个人说我太不象话了
他说你既想战死街头
又想去国贸买衣服
你怎么就那么不坚定啊
我只知道衣服是美丽的
我是美丽的
我的青春是有价值的
是有力量的
你的，
也是
2001，12，27
他们睡在大街上
在我经过的这条街
没有人晚上睡在大街上
这条街
有三个网吧十家饭馆一个公共厕所
可是没有人睡在大街上
我太了解这条街
人们相安无事
过得很好
没人睡在大街上
一个朋友在平安夜说他要到街上走走
哦，那就走走吧
你起码可以走在大街上
2001，12，27
奂孚：《悲观》[六首]
悲观
为了填满青春
我曾放飞过那么多的气球
它们浩浩荡荡地撞向天空
再争先恐后地破裂或者
下落不明
一无所有的天空
更像一大片洗旧的牛仔布
泛着无奈的蓝色
我垂下仰得发麻的头
攥住仅剩的一只气球
眼瞧着它泄气 一点点
瘪下去
再不松手
19岁的最后一天
麻六
穷小子一个
肝火旺盛 黑不溜秋
瘦的只剩一把硬骨头
玩吉它 也写诗
喜欢过几个女孩
酒量还不如一只易拉罐
在19岁的最后一天
丫终于喝醉
红着双眼痛陈家史
什么情场失意什么生活无价值
垂下头说自己是个多余的人
在冲天的酒气里 挥舞着刀子
而风华和我 两个自以为是的
过来人 表现的就像两块
失血的滚刀肉
其实我们根本不怕麻六
手里的刀子
只是怕看见
他19岁的刀口上映出
当年自己的模样
整个夏天
整个夏天我都骑在一辆自行车上
脾气的脚蹬已被我踩坏
情绪的车闸也不太灵了
整个夏天我都骑在一辆自行车上
就是这么一辆破车
驮着失恋后虚胖的懊恼
马路有多远 我被晒黑的脸色
就有多难看
整个夏天我都在与记忆作对
像盲童天真地想象
眼皮间窄窄的一丝明亮
是人间何处的动人霓虹
可记忆却在每个路口
高高地亮起红灯
整个夏天我都骑在一辆破车上
在烈日下和夜雾里追赶
逃避
辨不清方向
枯草
确实长了一头枯草
当我逆风奔跑时
它们总是往相反的方向拉我
旧烟草
天开始黑了
每样东西的轮廓
在慢慢收紧
天开始黑了
是不是
灯光微弱下去
人物就显得更委屈
天已经黑了
音乐还在小声踢腾着
旧烟草 旧烟草
不过是个味道呛人的词
拉开窗帘
三两颗星星默不作声
刚好是
一小段歌曲的间歇
天真的已经
黑了
国际脸
扣着一顶小黄帽
他站在路中间
用力挥手臂
还喊着什么
人们（交警也）注意到
那副毛坯般的脸孔
流露出得劲儿的表情
好像他真的正
在如织的车流中
指挥交通
比试我想
上帝该在所有人的身上
都少花一点时间
管党生：《我的战斗史》[3首]
我的战斗史
边贴诗，边说话
好心的人看我
整天在网上
大呼小叫
东征西战
劝我说：“ 不要闹了
多贴诗， 少讲话”
其实
他们不知道
我是一个有光荣斗争史的人
1989年游行
1999堵马路
哪一次都少不了我
我其实非常想安宁
安静的写诗
安静的读书
但也许是小时候
当过红小兵的因素
使我不可能
安坐书紊
我最多只能做的到
边写诗边讲话
何况树欲静而风不止
肯得基与牛杂
中午吃肯得基
晚上吃牛杂
牛杂火锅比肯得基好吃
我一直觉得肯得基
不能算正餐
牛杂火锅就白酒
几个哥门在一起
吃得真过瘾
最后再来一碗饭
中国人有中国胃
我在吃的方面
是真正的爱国主义者
刑天刑天
天堂掌刑人
正义之剑划破夜空
仿佛恺撒在说
我来了
我赢了
我要战胜你们
黑白道
空手道
面对他都大汗淋漓
我没读过《山海经》
我甚至不知道神话中刑天和共公的区别
但我看到
正义之剑
在划破夜空
一个幽灵
一个天堂的幽灵
在诗歌论坛徘徊
在奔走
谁也封杀不了他
邪恶更战胜不了他
沈阳真是景门
我看见
我知道
我说出
我要引用一些先哲的语言
花枪：《诗歌——打击盗版》[4首]
《诗歌——打击盗版》
写这首杰作之前
我首先声明三点
第一
诗中故事乃花枪虚构
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第二
故事中的人名
比如“花上飞”、“林君儿”
只是三个汉字
或一种符号而已
不具任何所指意义
第三
为保护作者权益
如发现复制此文本的非法行为
请读者朋友踊跃举报
（打击盗版 人人有责）
电话：0779—3205996
联系人：蔡先生
2002/1/8
《B计划》
B计划天衣无缝
完美如初
每个细节
都经过苦心推敲
花费了大量精血
我敢保证
每位姑娘
都是B计划的受益者
但我不会透露
B计划的丝毫秘密
2002/1/2
《葡萄，葡萄》
1
看着葡萄的样子
心都酸了
它们水分丰满
细皮嫩肉
2
可以卖个好价钱
可以让种葡萄和卖葡萄的人
过上红火的日子
3
但事实并不如此
葡萄的生意
不只由产量决定
很多外部因素
制约着我们的购买
4
有人一天可以吃掉
一串甚至一箩筐葡萄
有的人有可能
一辈子都吃不上一颗
5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就像今夜
有两颗葡萄
在我面前
它们几乎同样大小
都是大紫的颜色
但我却没有吃的欲望
6
我只是捏起它们
在掌中把玩了一会
然后放回原处
7
我很小心
没有把葡萄弄破
所以它们看上去
还是完整的
甚至有点美丽
8
出乎了我的意料
突然一个姑娘
在我对面坐下
说你知道吗
这是吐鲁番葡萄
从很远的新疆运来的
9
新疆是个好地方
我喜欢新疆的葡萄
也喜欢新疆姑娘
10
可惜她不是
即使化了浓妆
我也能看出
她跟街上其他的没什么两样
11
喝酒的动作也同出一辙
用拇指和中指捏住酒杯
剩下的三支手指
构成一种很别致的动作
12
看上去很优美
她翘起腿，点火，抽烟
整个过程都很优美
她剥开葡萄皮的过程也很优美
她把葡萄送到我嘴边的过程
就更不用说了
13
她说，呶，给你
她说，很甜的，你尝尝
她转过头说
少爷，再来一瓶长城干红
14
她的杯子已经空了
我往里面倒满葡萄酒
说，你酒量真好
她微微一笑说
练出来的
15
她笑起来也很优美
她把腿挂在巴台上
问葡萄甜么
要不要再来一颗
16
我昂头一饮而尽
空杯子在她眼前一晃
说，够了，谢谢
我要回去了
我走出门口
听见背后她的声音
17
“明晚我还在这……”
2002/1/6
《与卡斯特罗组一支地下乐队》
1
这是我第三次偷渡来古巴
一个中国青年
站在古巴国土上
2
卡哥，我们组一支乐队吧
你朋克的胡子
加上绿军装
绝对一个牛逼的主唱
3
主音吉他我来弹
不要看我像街痞
其实我对这个世界的爱
比谁都深
4
这里，我推荐两位哥们
中指和恶鸟
前者又高又瘦
音乐修养很深
叫他弹伴奏吉他
真是委屈他
后者更不用说了
一看名字就是搞朋克的料
想不弹贝司都难
5
鼓手呢
乐队的力量在他那
找谁这很关键
6
萨达姆
只有萨达姆
没有谁比他更合适了
他早就憋了一肚子鸟气
7
终于，一支乐队人马整齐
阵容强大
8
主唱：卡斯特罗
主音吉他：花枪
伴奏吉他：中指
贝司：恶鸟
鼓：萨达姆
9
这是一支名载史册的乐队
一个国家主席
一个国家总统
三个诗人
10
就是穿着破烂的穷孩子
都有自己的名字
我们乐队也要起一个牛逼的名字
我们乐队就叫
11
击
12
击
这个字好
无论读音还是字型
都爆发出强大的力量
13
击的拼音
在海南话里
读起来是指
女性生殖器官
14
我们要让“击”红起来
直到发紫
15
我们要写出永垂不朽的歌
歌词有现成的
中指的《我就这样坐着》
恶鸟的《杂种》
实在不行就拿我那首
《梁山伯与朱丽叶》
这是一首经典的朋克情歌
16
我弹起心爱的电吉他
伟大的主唱卡斯特罗
天才的鼓手萨达姆
还有恶鸟中指
我们要做真正的音乐
开全球巡回演唱会
17
我们要去北京
莫斯科、哈瓦那、巴格达
去华盛顿
巴黎、伦敦、罗马
我们要在天-安-门
红场、革命宫展示
“击”乐队“击”的音乐
18
英特纳雄耐尔一定要实现
2001/6/1—2初稿
2002/1/4修改
野川：《我小心翼翼地推开门》（12首）
<我小心翼翼地推开门>
我小心翼翼地推开门。不想惊动
两只蝴蝶的密谈，一个花瓶
对一束花的承诺，甚至椅子和桌子
面红耳赤的争吵。我小心翼翼
门还是吱了一声。屋子突然静寂
我毛骨悚然，仿佛有什么
随时都会跳出来把我抓住
我故意把灯全部打开，把脚步
踩响。我甚至漫不经心
哼起一首歌。我明显感到自己
心惊肉跳，貌似壮硕的身子
虚弱得像一只正在漏气的轮胎！
<冬天的涪江>
船收起桨一样的翅膀
在沙滩上轻轻抚摸内心
汹涌的波浪。平静而舒缓
内敛的河水仿佛捂着伤口
在江道缓流。纤夫背着太阳
走入苍茫夜色，号子流着血
在江边流浪。冬天的涪江
一条将在时间之穴冬眠的蛇
微睁眼睛，噙满沧桑和悲凉
此时，谁在江岸的风中倒下
以江的姿势慢慢靠近涪江
多么动人的一瞬，两条江
两种孤独，两滴血互相渗透
融合，一只灰色的水鸟
一瞬之间就飞入明亮的巢！
<秋天深处一座桥>
秋天深处一座桥在雾中
隐藏。一些人上了桥再也没回来
也没在对岸举起内心的灯盏
我犹豫不决，在桥头徘徊
等待着向一个过来的人探听
桥是真实还是梦幻？秋更深了
头顶已有雪花出现，我犹豫不决
呆在一团雾中，直到春色毕现
一座桥清晰地出现在面前
而我已苍老如一棵树，根须
被泥土死死抓住，不能移动半步！
<夜色围来>
夜色围来，屋子迅速收缩
来自四壁的挤压让我
无路可逃。我感到肉体和灵魂
在剧痛之中扭曲，变形
肉裂之声、骨折之声此起彼伏
心破之声、梦碎之声不绝于耳
我陷入更深的黑暗，感到自己
已被夜色压缩为浓稠的液体
正在高压水管里汹涌咆哮
当黎明的手打开紧锁的龙头
喷射而出的朝霞，可会淋醒
大地、河流和山脉的沉睡？
<这是一个不确定的下午>
这是一个不确定的下午
我走在街上，手插在裤袋里
像握着一段幸福。我飞快地走
灰尘浮起来，我显得隐约
熟悉的朋友看我一眼，张开嘴
又闭上，对一个不确定的人
他们选择了沉默。我从一条街
走到另一条街，漫无目的
随心所欲。我走得越来越不像自己
我走得越来越像一个疯子
我走得让大街上的人纷纷躲开
我走得非常自然，非常开心
——这个不确定的下午
我记不清是何年何月何日
也记不清是真实还是虚幻！
<雪就要落下来>
雪就要落下来。草吐出绿
它的梦想是一脉干净的雪水
树落尽叶子，它的梦想
是朵朵晶莹的雪花。我匆匆赶路
扔掉了出门携带的包裹
沿途拣拾的石子、忧伤和病痛
我甚至扔掉仅有的衣服和身体
是为下雪之前让自己空旷起来
如寸草不生的原野，洁白的雪
轻轻落入，把我彻底覆盖
我想在雪落之中消失自己
又渴望在春的初夜，听见一只鸟
用透亮的露水喊出我的名字！
《泥泞的人》
还没有准备足量的雨水
雨就从天空溜出来
泥泞的人，还没做一个完整的梦
就醒了，在青草的喧哗中
承受风和时光的吹拂
雨越来越小，青草的喧哗
越来越响，风和时光
越来越锋利地吹拂泥泞的人
稚嫩的身子，脆弱的灵魂
和还未聚成形状的梦想
多么短暂的雨，多么漫长的吹拂
泥泞的人来不及叫出自己的声音
就散了，一地零落的石子
怎样才能垒成一座山？
迟疑
一朵爬过围墙的花
让一座房子的灯全部熄灭
大好的春色，让这朵花
开得很旺。摸索而来的手
多么迟疑，一寸寸上移
又一寸寸下滑，直到花瓣纷落
那双手仍在低低地喘息
如一大段颤栗的阴影！
隐豹
树林被风徐徐吹走
我突然开阔，内心的隐秘
陈列在每一片树叶上
羞涩的天空，一颗太阳
血潮上涌。躲藏多年的豹
从草丛钻出来，浑身上下
披满树叶、青草和花朵
我猝不及防，企图用身子
把它挡住，猎人的咳嗽声
已从四面八方迅速围来！
飞针走线的女子
在一朵花的侧影里
飞针走线的女子香气四溢
如露珠，不，她甚至比露珠
更加圆润、透明，被草叶托着
轻轻颤动，至清至纯的光辉
露出内心闪烁的水晶
分开雨水、薄雾和一朵乌云
我小心翼翼地向她靠近
从花朵们诡异的眼神里
我看到自己布满尘土的心灵
飞针走线，小小的女子
绣着什么？是蜂鸣花蕊
还是蝶翔花枝？我小心翼翼
靠近她，想不到一块石头
尖叫了一声。飞针走线的女子
茫然地抬头，风一样消失
一方素绢上竟绣着一把刀
一滩血，一截未完成的忧郁！
尾巴
这是一条隐约的小巷
你无法选择：与她相遇
与她分手。没有下雨
丁香的味道依旧很浓
你无法选择：与忧郁为邻
与孤寂为友。小巷隐约
月光出现你就会疼痛
就会看到一团团阴影
从始至终都跟随着你
这是你的尾巴，你看不见
她看见了，忧郁和孤寂
也看见了，只是不想告诉你！
高处的钟
把所有的声音吞进肚里
然后再发出自己的声音
静默的钟，总让灵魂颤栗
仿佛所有的时光都经过钟
细咀慢嚼，驳落的锈迹
也会长出回忆的青草
在钟的面前，你能说什么
你只是钟声唤回的鸟群中
最末的那只，小小的尾巴
拖着风雨和巨大的阴影
静静坐下吧，交出耳朵
交出心灵，把自己伪装
成一个天生的哑巴，等待钟
响亮地喊错你的姓名！
孔小尼：《批和劈》[7首]
批和劈
批是说服教育
把罪行量化
劈是血影刀光
通常也是
把什么东西掰开
或掰开再合上
可以是一首诗
可以是两条腿
我说我走了
我说我走了
你哭了
那次我没走
后来我走了
我没说
你哭没哭
要问另一个人才知道
下雪了
我说下雪吧
就真的下雪了
满世界都是
梦里梦外
墙上墙角
一颗童年飞来的雪球
打在我痛了好多天的牙上
因此，牙是白的
MY GOD
你高兴的时候
说 my god
你痛苦的时候
也说 my god
音长和音高没什么区别
我建议你做爱时说的那个
用上休止符
这样我才知道
是用力还是不用力
2002，1，8
我的梦
我的梦，是一条狗
循着一种气息，上路
穿过花园和爱情
撕咬一些，渺如尘埃
纠缠不清的往事
它也会躺在
发完工资的，阳光
灿烂的日子
幸福得要死
2002，1，4写
好天气
我的一天
还剩下一大半
它插在金色的阳光里
几天来难得的好天气
我没事可干了
摸出一个冷苹果
皮上有一些黑斑
没办法，最后一个
洗了洗，吃掉了
打开电脑
它自检的时候
我掏出一支烟
还在想，这好天气
我就这样把它浪费掉
假如是个坏天气
我会心安理得地
玩电脑、睡觉
可现在你让我干什么呢？
2002，1，4
住四楼
四楼是一个
比一楼二楼三楼
都高的地方
往东往北什么也看不见
我的家乡就在东北
往南可以看到一座山
往西没有山
可以看到运动场或者
更远
有时鸟从我的脚下飞过
每天晚上上楼之前
先要点上一支烟
然后在四楼的阳台上
把烟蒂弹出去
这个过程中，我
可以思考一些
重要的事，例如
每天为什么要
登上这108级的台阶
2002，1，7写，未改。
缪克：《坐在椅子上的生活》[16首]
坐在椅子上的生活
办公室里
这把椅子很硬
它有些松懈
有些吱扭
如果没有难言之隐
我这样坐着
会感到更舒服些
办公室主任的屋里
也有这样一把椅子
他坐在那把椅子上
好几年了
2001.12.12
今天上午停电
一停电
嘈杂声低下来
所有电器
处于静音状态
婴儿的哭声愈加高亢
自行车的链条声
从很远的公路上传来
卖鸡蛋的老太太
在楼下吆喝得更响亮
一停电
暖气也停了
我在家里感到身上
一阵阵的寒冷
2001.12.19
妈妈老了
我在文字里写妈妈
其实在家里
我喊娘
很久回一趟家
娘就过一段时间
老一回
可她还是那么爱照镜子
抿一抿稀疏的头发
她一抿
头发又在掉
娘就说：哎，老啦
老得这么快
娘也不想想
从二十岁到七十岁
那是半个世纪呢
2001.12.19
今夜的弦月
今夜的弦月
在干净的天空上
寻找，等待
他已经收回了多少生命呵
像抓起一把秋天的大豆
今夜的弦月
一个干净的老地主
一边走，一边
侧头望着我
我就觉得
还欠他一担地租
2002.1.8
快车经过这个城市
快车在这个小城市不停
快车一掠而过
用不了二分钟
就把这个城市由西到东
丈量了一遍
坐在车上的人们
都是从大城市去大城市
他们抽烟喝啤酒啃鸡腿
就像看电影一样
瞟一眼窗外——
往地里送粪的农民
正在升国旗的小学校
盖到半截的高楼
跑在路上的三马车和奥迪
肮脏的煤厂
冒烟的火葬场烟囱
阳光逼人地射进来
有人一烦恼拉上了窗帘
这列快车到达下一个大城市
还要经过好几个这样的小城市
我能想象出来
那些啃完鸡腿的人，一脸麻木
光盼着列车到站
2002.1.6
三个女明星
三个美女
我认出了一个
她在一部三级片里
叫得最淫荡
又认出另一个
在一部儿童剧里
飞来飞去
剩下的这个
我看了看
这副图片的文字说明
原来是个日本女人
2001.12.25
某种心理
那一天夜里
我踱过金水桥
趁着微醉
在tiananmen的门背后
吐了一口痰
我不知道乾隆走到这儿
想吐痰了怎么办
想小便了怎么办
他老人家咳嗽一声
也许就有一品大员
摘下帽子接着
他老人家一撩龙袍就
......
路边草地上
灯光朦胧
一对男女响亮地亲嘴
抱在一起如饥似渴
也许还想在这里埋下龙种
姚先生吃吃坏笑
他说他们的心理跟我一样
这是在北京
又是在这么严肃的地方
2001.12.25
这个冬天呆在家里
这个冬天呆在家里
不愿与人交往
品尝老乡送来的西红柿
它们和夏天的味道一样
这个冬天
欲望松松垮垮
不知该怎样称呼一位女诗人
电话铃响起来
一个女作者邀请我去吃饭
我想这个冬天
我还是跟女人联系最多
可是一位朋友说
如果越来越多的女人
给你打电话
说明你真的老了
她们不再怕你，至少
你已不能构成威胁
2001.12.26
海盗
海盗们有了武器
海盗们始终有武器
他们截获布匹瓷器金条石油军火
截获从亚洲偷渡到中途的黄脸女人
他们在浪头间呼啸
血液喷溅，像发射的子弹一样密集
他们建立自己的乌托邦，生儿育女
闲得难受的时候
也找个背风的地方钓钓鱼
海盗离沿海城市较近
离河北这个地方就太远啦
我们这个地方历代土匪猖獗
一遇外敌有的成了英雄
都是干刀口舔血的营生
海盗们可能没有这样的机遇
2001.12.19
路边有棵香蕉树
路边有棵香蕉树
花序放荡
在她眼里
人类都没有了秘密
一个老伯
在路边卖包子
兼卖香蕉
香蕉又短又粗
已经发黑
老伯说买吧挺便宜
我厌恶地望着他
我把这些香蕉
想成路边那棵树上长的啦
我们的大巴轰一声开走
尘土飞扬
那棵香蕉树
还在路边招摇手臂
2001.12.19
今夜回家
下雪的黑夜
灯光照亮纷扬的雪花
像迎接节日的到来
我与爱人
在今夜回家
一路上
躲避着来来往往的车辆和行人
这么多人在回家
匆忙，着急
也许每个人
都有一个期待的盛宴
每个人
都要回到亲人身边
2001.12.19-2002.1.8
嫉妒
你们变成蝴蝶就可以乱飞吗
变成蝴蝶就可以随处停留
落在同一个花瓣上吗
变成蝴蝶我也要打散你们
那化蝶的故事多么煽情
你们忽扇着彩翼出双入对
让我这个有妇之夫
也想插足，却恨不逢时
2002.1.8
恶作剧
你一泡尿
把蚂蚁窝冲个天翻地覆
端掉一个王国
破坏他们留在路上的气味
摧毁正在建设的豆腐渣工程
那些狼狈逃窜的幸存者
去投靠新的蚁王
一路上尿不敢出
顾不上留下气味
引领逃亡者或指引救兵复仇
你尿完了，抖一抖
提起裤子走人
这都算不上恶作剧
2001.12.1
我曾在平原上游荡
狗吠，灯光，喊叫
那些麦田冻得坚硬
夜鸟拍打翅膀的声音更响
路边的柴草抱起团
如一只觅食的刺猬
在星光下滚动
平原的荒凉正是我内心的荒凉
我整夜游荡，走得太远
甚至无法回YING母亲的喊声
日子
今天吃面条
一炝锅
满屋小家子气
还没下雪
还没看到
在路面上溜冰的
孩子们
可这是冬天
冷风飕飕的
划过玻璃
女人放下手里的镜子
今天就吃面条吧
我对她说
咱们在过日子呢
2001.12.1
花殇
我看见手
伸过去
直接掐断花茎
我看见她
瑟缩着
血脉细弱
还像一个婴儿
2001.12.26
大雪打湿的铜号
大雪打湿的铜号
他自身是寂寞的
他被一次次打湿
被不同方向
不同年代的雪打湿
他被大雪留置在北方
就像英雄被美人缠住
他的光泽
被雪蒙住
他的声音
被雪吮吸
喧嚣的尘土和马匹
飞扬的鬃毛
也被大雪隐藏
当大雪溶化
蓝天下奔跑着鲜艳的少女
有谁知道她们的父亲
2001.12.26
果酱：《大毛和二毛的故事》[5首]
大毛和二毛的故事
他们俩个是亲兄弟
大毛比二毛大五岁
大毛有病
有一天
昏倒在马路上
二毛下班回家
看见了
就把他送进医院
祝毛主席新年快乐
毛主席说
世界是我的了
毛主席说了
我是太阳
毛主席告诉我们
高高挂起
毛主席说
不准放屁
奇异的旅程
我坐上300路公车
大概有20分钟
三四站地
我下车那一站
叫西坝河
是葛洲坝的坝
黄河的黄
比较西
然后我沿着一条路走下去
向前走就是没有方向
我想在不远处找一家网吧
我想写一封信
我想对一个人说
你好
我
可能爱你了
晚上我回到我住的地方
她去外面买烟
我在看电视里的选美比赛
突然外面所有的灯都熄了
都黑了
一切
都
我还是在看电视
抽空看了一下表
接着是门铃声
我想我的女朋友
回来了
我推开门
迎过去
然后一脚踏空
飞过而高雅
我头顶上
一只大雁
飞过而高雅
哭了
哭
一写就会煽情
但今天我会注意
现在是2002年
我已经20岁了
不能再自己毁自己了
否则我哭都没有地方去哭
哭
总是让我心疼
我是说我不忍看见我爱的人流泪
可是
好多次
我看到
我的朋友竖
红着眼睛
他
在唱歌或者
一个人喝着酒
坐着像个鬼
比如
去年
去年的最后一天
我们都喝了好多酒
willow就哭了
她的眼泪特别凉
她的睫毛也特别长
长得让我觉得是假的
可是我试了
拽不下来
而且怕她疼
有一次
我回家
看到我妈
一个人在阳台上掉眼泪
那天阳光特别好
可是我到现在也不知道
她那天为什么伤心
那么伤心
好象我死了
我死了就不能再做爱了
不做爱
我们怎么才能好下去
好象那一年我才17岁
我一抱你你就哭了
好象我不敢继续了似的
妈逼的
扫了老子的兴
我们小学有个同学
最怕读课文
因为他总是读错
他念到:"灵车驶过身前
我就再也忍不住
眼珠便一滴一滴地掉下来
哈哈哈哈哈
我们听了
都哈哈大笑
七窍生烟：《十年后》[18首]
《十年后》
松山坪的那间房子
还在
菱角塘一塘
黑黑的水
圆圆井的傍边
一个人在汲水
菜地两边
有一条小路
我只用了几分钟
回到了家
桌子上摆着菜
父亲说吃饭
大家端起碗来
《零点》
零点是几点
这个问题
二毛提出来的
城里要取缔三轮车
净化城市环境
把二毛和一些同志
从单位抽调出来
编成一个个的小组
二毛在零点到8点的组
12点二毛是知道的
1点二毛也是知道的
零点是几点
二毛就不知道了
不懂就问
二毛问老婆
零点是几点
他老婆不告诉他
元旦那天在狮子山
二毛还在问我
零点是几点
《元旦》
父亲走在右边
母亲走在左边
我在中间
三个人走在资江的堤上
冬天的阳光
同时从前面照着我们
我感到
不仅仅是温暖
还很安全
父亲问我
多少年没有这样走过了
我说是的
说完递一根烟给父亲
其实我不记得了
《就睡着了》
昨天我没有去上网
头说你搞两个材料
晚上就要出来
春运春运春运春运春运春运
这两个字
在我头脑里
由小变大
又由大变小
一个材料是局长讲话
另一个材料
是局长的上司讲话
我连他们的面
也没有见过
这材料要怎么写
我伏到桌子上
就睡着了
《下雪了》
父亲打来电话
说老家下雪了
一家人都在家里烤火
只有你一个人
在长沙
听着
我忍不住
想把电话挂了
《化妆品》
莎别上午11点
领的工资500块钱
中午她出去
下午莎别告诉我
500块钱
都花光了
买了两瓶化妆品
一瓶320块
另一瓶多少钱
她没有说
《贺年片》
快下班
邵姐喊我
你有一封信
我拆开一看
是一张贺年片
秋寄来的
《力量》
那块广告牌
的位置
现在是角钢的架子
和分成几块的湘江
一根角钢
在风中
地上是一地的角钢
风没有把我吹走
《想象一个和尚的生活》
一袭青衣
粗茶加淡饭
闭着眼睛
念着阿弥坨佛
我要去麓山寺问问
那套青衣
可不可以外卖
《去资江对岸偷南瓜》
是游到对岸去的
陆陆和我
二毛在资江的另一侧
守着衣服
我们偷了一只南瓜
慌慌张张的跑
其实河的对岸
没有一个人
<走在资江大桥上>
资江上
只有一座桥
1975年建的
大概是吧
当时我读小学
建桥的技术人员中
有两个越南人
他们算不上技术员
他们是来学习
怎么样修建一座桥的
桥修好
越南人就走了
没有多久
越南和中国打仗
我还是在读书
隔壁刘姨家的六子
比我大10岁
六子当兵去了
那时当兵很光荣
刘姨天天问邮递员
看六子的信
到了没有
六子没有写信
他说一上前线
没有时间想家人
只想看清
黑暗中那颗树
是不是越南的人
六子在想之前
冲锋枪先一梭子过去
然后再去看
我走在资江大桥上
天很蓝
凯旋归来的六子
在自己的家里
从战场上下来的六子
已经当了连长
上战场前
六子是个战士
连长倒下去的时候
六子说我就是连长
同志们跟我冲
六子就是连长了
庆功宴上
师长为这个举动
敬了六子一杯酒
六子去军事院校进修
有一个月的假期
他说得最多的故事
是那一粒子弹
射出了枪膛的子弹
在空中移动
六子和战友
站在开往前线的运兵车上
谁也没有看见
那一粒子弹
站在六子身边
最近的一个战友
他和六子
距离是半米
可能还没有这么远
六子说他19岁
是六子的好朋友
六子说
他不知道
子弹射进身体里
那个瞬间
人会怎么想的
那一粒子弹
停下来
六子没有看见
只觉得
身边的战友
靠在他的身上
六子问了一句
你怎么了
战友说
我中弹了
走在资江大桥上
我想起六子
和那一粒子弹
那两个修桥的越南人
我还记的
他们个子矮矮的
说的话
我一句也听不懂
《沿着一滴雨水》
沿着一滴雨水
从天空中跳下来
我就是那一滴雨水
我要流过你的黑发
我要流过你的脸庞
在你不知道的时候
流过你的身体
然后被你踩在脚下
《一种声音》
一种声音
从我的左耳进去
再从右耳出来
我正坐在空旷的房间里
《第三匹马》
过资江时
我们没有坐船
一个人的时候
我会坐船
现在 我和我的马
我们是两个人
我们就那样
走过去了
《第四匹马》
是一匹白马
这次我看清楚了
在我的眼中
停留了几秒
接着来的一匹黑马
我也看清楚了
在我的眼中
停留了几秒
《一道屏障》
这是生命中一个夜晚
和无数的夜晚一样
在解放西路司门口
一道屏障
挡住了张羞和我的去路
屏障的那一边
一条路通往湘江
《暗处》
暗处很暗
看不清另一个人的脸
雨在下着
灯光在房间亮着
与我没有一点关系
一个女人
推着自行车过来
我站在墙角
动都没有动一下
《雪》
过年的时候
会下雪
天气变的很冷
我和弟弟
在家门前
垒起一个雪人
把妹妹的红帽子
给它带上
这是许多年前的事
水晶珠琏：《出生》[18首]
出生
的确是因为那天无事可做
你才出生的吧
这只比什么都没有
好一点点
你生于一些无关紧要的
关系之中
日后你想起来这些
就要做呕
可你还要把这件令人作呕的事
继续做下去
直到等来下一个无事可做的人
从你那里走出来
揭穿你
与这世界的关系
你的虚弱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你要将它完整地交给
下一个虚无者
下一个
对此无话可说的人
1，23
投怀送抱
要奔跑
人类的任何一种行走
根本抵达不了你
要边跑边喊你的名字
即使被这次奔跑命名
即使我喊出了你的名字
即使你一直站在原地不动
你是你原地不动的追随者
1，23
他们已经老了
周围只发生了一件事
他们轮流地老了
他们倔强地服从了这件事
他们出现也只为告诉我这件事
虽然不是一天的工夫
他们已经老了
他们已经老了
操不动也爱不动了
1，23
一生
你开始偶尔出现一些
童年的动作
当你做这些时不再刻意
你被善意的力量驱使着
收回一切手势
你发现有什么在暗中被递了过去
一个隐秘的接头
发生于时空的恶作剧
两个你终于被撮合在了一起
这是它最初也是最终的想法
两个你面对面
中间隔着所有人的
狗娘养的一生
1，23
收集者
站在无爱的人群中
作为一个收集者
我一无所获
我为自己找来些镜框
先是放入照片
然后放入照片本人
总是这样
最先被抓住的是形式
内容远没有那么多
1，23
你的存在
你的存在很重要
象我周围的杯子枕头饮水机
我每天需要靠它们来确定自己的方位
是否该走过去还是坐下
1，23
与众不同
我的爱情会不会让我
此时站立的这块瓷砖
与众不同
我的爱情会不会根本就
没什么
与众不同
我的爱情只会让
爱情本身
有点不同
就象山谷里遗忘一只蚂蚁
没什么特别的
不同
1，23
现实主义
我一看见你
你就变成了一堆具体的
腐烂中的肉
如果还有灵魂一说
如果它还会偶尔趴开
那堆烂肉
它所能看见的
也不会比我更多
1，23
爱情真伟大
我想象不出你做任何一个
与我相关的动作
是什么模样
我想象不出
我的爱慕
以怎样的角度
融化在你的动作里
我宁肯你从未存在
我是一堆发酵的离子
持续离开原地
1，23
密码
到处都是我破解不了的密码
数字本身被蒙蔽着
我被蒙蔽着
作为一个“可以知道”很多的人
不如只做一串单纯的密码
通向唯一的
不需要思考的路径
可惜我已经知道的太多了
可惜知道的不是全部
1，23
独自偷欢
我被自己感动的要命
因为你们外界的一切
提供不了可令我感动的
我象一台独自偷欢的机器
我只好象一台独自偷欢的机器
1，23
肉体关系
肉体关系
是我同这世界的
唯一关系
想到这一点
我就欣喜若狂
忍不住在他人身体上
一割再割
1，23
梦境
我梦见你们在操场上跑步
我被关在一扇玻璃房里看着你们跑步
一圈又一圈你们乐此不疲
弗络绎德会对此说些什么
老子会对此说些什么
他们会建议我
一同也跑上半圈？
1，23
哑巴
你上辈子一定是个哑巴
惩罚你始终有话要说
你下辈子一定还是个哑巴
因为你用一辈子时间发现
说话毫无乐趣
1，23
真理
你最终变成了荡妇这毫无疑问
你搞乱了部分地区的男女关系这毫无疑问
你爱情缴了白卷但你一刻也离不开它这毫无疑问
你怎么也吐不出血来这不是你的过错
你怎么也无法昏倒这不是你的过错
你太正常啦
真理也被感动成了你的搓澡巾
1，23
我不爱你
我不爱你但要把你骗上床
然后告诉你
我不爱你
象所有故事都喜欢的那样儿
我曲意迎合一切故事
在一个缺少故事的年代
我靠迎合假设
打发时间
1，23
结尾
不要让我找到打火机
周围的一切都易燃易爆
不要让我接近一切易燃易爆物
我本身就是不爱喝水的火焰
1，23
鬼鬼：《悔》[8首]
《悔》
我很后悔
对妈妈说了
那句不该说的话
更后悔
后来补充的那句
第一句是
你该干嘛干嘛去
后一句是
我的意思是
一边玩去吧您
2002.1.31
《殉》
我一低头就看见了它
白菜叶子上的尸体
芝麻粒大小一只小虫
仰面朝天
看起来没有丝毫痛苦
用筷子夹出那条叶子
放在妈妈面前没说什么话
我低头开吃
碗空一半的时候
我在汤里发现一具更小的虫子尸体
真受不了啦
我转头对妈妈说
您猜这只
是刚才那只的儿子
还是女儿？
2002.1.28
《隐匿》
我把自己丢在毛线球里
任你怎么翻
也找不出来我
2002.1.27
《牌坊》
街边
一个男学生
亲吻一个女学生
一个大爷
扯开嗓子大骂
这叫什么事啊
爹妈都怎么教育的
让孩子在大街上丢人现眼
女学生一惊
转身用略带颤抖的嗓音
叫了一声
爸！！
2002.1.27
《一个周末》
最终我们只画了两幅
本来准备了三张纸
但她非要把每张都对折
用裁纸刀割开
这样就有六张纸
我和她各三张
画什么呢
她提议画人
我笑着摇头
我先画一个红色螺旋的太阳
她画了黄色螺旋太阳
我画了一间房子
她画了间瓦房
瓦片描得很仔细
云彩山坡篱笆野花
我画什么
她也都画出来
对这种明目张胆盗版行为
很让人气愤
但是她坚决不承认是她盗我的版
大声喊着
不是 不是
是我先想画篱笆的
2002.1.27
《荷包蛋》
错过了吃饭时间
我不得不自食其力
馒头切片烤了
还做了一个非常漂亮的荷包蛋
我笑嘻嘻端着盘子里的食物转身进屋子
刷的一声
两片馒头干和荷包蛋
一起从平盘里飞了出去
吧唧拍在地上
爸爸看着我
妈妈看着我
可怜的荷包蛋看着我
把它从地上提起来的时候
留了一地蛋黄液
2002.1.27
《拒绝菠菜》
又是菠菜
菠菜和面条混在一起
菠菜对身体没好处
我皱着眉拒绝
你知道什么
端着
满满一碗
菠菜
细面条
旁边躺着一个鼓着肚子
七成熟的鸡蛋
2002.1.25
《境遇》
几片山楂浸在杯里
有高高在上的
有踏踏实实沉在杯底的
还有一片悬浮着
不上不下
让人看着心疼
怎么都觉得像自己
2002.1.23
六毛:《昨天晚上》[24首]
《昨天晚上》
说到风是因为
有雨的声音
接着
我们看到窗帘抖动了一下
很轻微
但我们都看见了
然后继续打牌
小兰的眼睛看到北风的时候
说：我对
其实并没有说
仅仅是嘴唇动了一下
我们看见了
也许这牌
她真的要胡了
《凌晨四点，他们等到了我的笑》
现在我饱了
也就觉得脚有点冷
他们说
如果你想女人
它也热不起来
说完就大笑
我一边抖着腿一边
看诗
努力想象人们写诗的样子
想不起来
就笑了
《手套》
打开房门
客厅是空的
厨房没有火了
看外面
天是下雨的
我在找手套
这是多么奇怪的事情
四壁空空
它会去哪里
天是真冷
很冷
我的脚都没了
肯定还有什么没了
我往哪找呢
《红旗飘飘》
石头山
什么也没有
象什么呢
反正不象一座山
如果把所有的红旗
都插在这里
风一吹来
满山呼啦啦响
站在远处
会看到
几百面红旗伸着胳膊
向一个方向
拼命摇晃
《异乡的下午》
这是十二月的下午
很凉
窗户开着
李小萱坐在椅子上
风把她身上的香味吹过来
让我想起小霞
她递给我一只烟
迎客松牌的
她问有光盘没有
电视不好看
但《寻秦记》太长了
没时间
我们不再说话
家乡的烟在呼吸里
穿来穿去
后来慢慢就淡了
她站起来
天跟着黑了
不知今晚
有多少客人
《幸福的狗》
它对我摇着尾巴
如果愿意
它跟我出门
如果天不下雨
它朝我咿呀乱叫
如果饿了
它爬到温暖的被子里
如果我睡了
它多么幸福
如果我一直这么着
《天终于晴了》
七点半左右
我朝街上看过去
这其间
有一只花瓶一只人头和两扇玻璃门
挡住我的视线
我将身子抬了抬
又把头偏了偏
我看到马路上有车辆
滑来滑去
还在阴影里
对面的墙上商店的门脸上
有金黄的光
收回视线
我敲打出想好的字：
七点三十三分
天晴了
《生活中常有的问题》
一个人冷的时候
一个人 突然之间
想到冷的时候
他的牙齿
会不由自主地活动起来
上牙床砸着下牙床
或者是
下牙床顶着上牙床
纠缠不休
好象一台机器 失控
有危险却拦不住
看到苹果
腮帮子发酸张不开口
使劲咬
苹果卡在牙齿上了
终算是停了
这时候他得考虑
是吃了它还是继续
卡着
《10路车站》
梁震应该在单位吧
如果是
只要走三分钟
我们就可以在一起
如果我动作快
他会接我递给他的迎客松
然后帮我点火
我照例凑过去
点完了
有可能会顺便轻拍一下他的手背
然后各自坐好
聊些江湖上的逸闻
在某个理论问题上
保持一定的距离
既不争吵也不苟同
如果他很忙
我会在他离开的时候
看看奥林匹克体育中心
展望某个时候
坐在四万人堆里
看足球比赛
一直到他回来
将前面的情节重演一次
这些是可以想象的
现在的问题是
10路车
远远地朝我开过来了
《长干桥》
秦淮河已经很脏了
水面上有好几队垃圾向另外一座桥
开过去
那座桥隐伏在雾中
就跟真的一样
在我的右边
是中华门城楼
看起来
确实象个城堡的样子
另一边
我看不到
但一定有几个士兵手握长矛
做出放哨的姿态
在几年前我就知道了
现在
我拔出一根香烟
慢慢抽着
十二月的风使我的手很疼
但还是坚持抽完
再慢慢走下
这座57年的桥
《湾址镇》
小镇应该没有多少灯光了
如果从远处看
钟楼上红色的指针会更清晰
象一把小剑戒备着
它下面的房子里
一定很安静
床上一定睡着两个人
我想对其中一个说
我很好
现在叫六毛了
我已经决定
在另外一个城市长久地居住
熬夜 抽烟 咳嗽
并且
等待着
《盛夏的果实》
早上七点
不说话
看寒气慢慢靠进
你问我听什么
没听什么
莫文蔚很好听
想到妓女和
夏天丰硕的果实累积
腐烂的香味
你也听听
之后
你就不冷了
耳机很暖和
你说
《再见，妈妈》
下楼梯
右转
我看见你靠在墙上
一动不动
这很好
多晒太阳好
我这就走了
下次回来
如果太阳还晒着你
我会很开心
《陈医生》
仔细看好
陈医生转过身
又说了一次
青霉素液滴得很快
我确实得小心
妈妈说
给我的脚边弄个暖壶
我一边冲水一边想
几年不见
她还是很漂亮
还活着
我拿着暖壶出去
陈医生走得很远了
《没有认识的》
过珍珠园
就到了艳阳路
太阳确实好
好象记忆中这条路没下过雨
马路上人很多
都在往前走
或者反着走
一直走
我们可以看到花雨路和
南湖
东走西看
没一个认识的
《饿》
这是凌晨一点
外环路就象我的房子
我跟我的影子
东摇西逛
渐渐地
就感到饿了
《南湖》
一到晚上
数不清的灯都亮了
有许多在流动
也有的一眨也不眨
但不是不动
只是做个倒影在水里动
加上湖里的彩色桥
南湖
就跟天堂一样
还刮着一点风
《那个女人》
我坐在水边
静静地看着南湖
风吹过来
我拊了把头发
就看见那个女人
在另一边的花坛上
静静地坐着
看着南湖
风吹过去
她也拊了一下头发
顺便
看了我一眼
《老市民张小离》
他在马路对面招手
满面笑容
说着话
只有他自己听到
他走过来
在斑马线中间
他停下
因为红灯亮了
他一步步走过来
躲闪着汽车和行人
他终于
站到我眼前了
《雪中赏梅》
我们从艳阳路出发
一路上
三三两两的行人都在往前走
浩浩荡荡
象89年的场景
我们的心情如同
雪上喀吱作响的脚步声
后来发现
他们是去雨山湖
真是太多了
人挤着人
我们摆弄了几个姿势
依偎着梅花合影
并把雪
压缩进未来的回忆
然后
我们和浩浩荡荡的人群
离开了
有梅花的
雨山湖公园
《如果树叶一直落下去》
如果树叶一直落下去
如果我们还活着
你就会看到
树林里只剩下黑头发还在飘
枝桠都象刀叉
头发依旧是头发
但也有可能
你什么也看不到
只有那些刀叉
《因为北京下雪了》
我想起一个人
她住在北京的北四环还是哪里
我忘了
现在我想起她
是因为
我看到北京下雪了
《给自己的生日》
唔，这好象是我的生日
身份证有这样的日期：十一月十号
我一直都不相信
是在那天出来看世界的
所有人都告诉我
我不是那一天出来看世界的
但身份证有这样的日期：十一月十号
我一直都明白
我一直都不相信
我一直都明白
我守着这样的日期：十一月十号
噢，它生了我
这个怀孕的日子
你生了我
怎么就不理我了呢
《我们搬运木头》
为了不让木头上的钉子
伤着我们
在月亮下，我们的行动轻快而谨慎
我们一根根地把木头
堆放在小车上
尽可能不丢下一根
从远处看
就象两座小山
穿过小巷
又拐上花雨路
夜晚的风很凉快
警察也下班了
在红星路十字街
我们一边抽烟，一边
等着绿灯重新亮起
《眼前走过一头驴》
当时真是那样
我们吃面条的时候
一头驴子从眼前走过
不看都不行
它低垂着脑袋
背上骑着个人
无意间瞟了我们一眼
大家都看到了
大家都把吃面条的动作
停了一下
《立此存照》
来看看
这个站在墙上的老人
一寸长的山羊胡须
面容憔悴
就是三十年后的我
你们都来吧
不收钱
再不看
就永远看不到了
苍城子：《新的事物》[20首]
《新的事物》
新的事物像一杯水
我们应该接过来
喝下,或漱漱囗
然后吐到地上
抑或喷向
某个人的脸
这比方写作
我们不能老是沿一条街
走,或称之‘'散步"
要是在一个地方
呆腻了
马上换个地方
再比如:这个姑娘
挽着我们的胳膊
也应该让那个姑娘
捋持我们的腿
《雪夜里的一把刀子》
肯定有一把刀
悬挂在雪布
像我写下的诗歌
与落地的雪相吻合
为什么我一提到雪
你总是想起俄罗斯
和那个年代
斯大林时代
流亡
血洗
叛逃
这些都与一把刀子有关
与雪夜有关
真遗憾
与我的诗歌
只沾这么一点边
《挺住》
哥儿们
挺住啊
挺住意味着一切
一切意味着什么
一切就是这些姑娘们
“挺住!"
就像我们裤档里的
这个家伙
一定要挺住
如果挺不住
姑娘们就要远去
我们的生活
还有啥意思
《我抚摸两片大海》
我抚摸两片大海
和一块幽深的草地
操场上踱步的这个男孩是我
在夜晚的海崩中
承受着温柔的暴力
激情遍地都是
像开满野花的山坡
我每天摘下的那朵
如今还躺在海面上
随一条船漂泊
窗外的雨说了一夜的话
玻璃被闪电击裂
我们和夜融合在一体
夜与我们互诉秘密
如今我野兽一样倒在草地上
一只手抚摸着一片大海
另一只手抚摸着另一片大海
操场上踱步的那个男孩不见了
曙光透过夜韩涌了过来
《玩纸牌的下午》
小宋出错了一张牌
她如今二十六了
还未找对象
急了,说:‘'我错了"
大老王是我们的头
一幅长者的口气
“错了就是错啦
谁让你抽回去的"
王德美还在扒拉着找
丢在桌底的那张红桃K
她是个近视眼:‘‘小宋
别急,我正给你物色着呢"
我说:''咱们整整一个下午
都在寻找一张王牌"
有时想想:错出的牌
真的还能找回来
《岩鹰不就是一只鸟么》
岩鹰不就是一只乌么
从前,它栖止在
一片树林子里
展动翅翼
像落日一样带给我们
死亡的消息
我们仰望
而今,它溜进了城市
被主人豢养在一只
鸟笼子里
再也带不给我们
什么新鲜东西
整天叽叽嘎嘎
令入唾弃
《旋梯》
我每天都经过这座旋梯
上班,下班
或中途出去办点事
遇见什么人
女的.我点点头
男的,我握握手
有一年的某个雨天
旋梯旁的窗子坏了
雨从外面斜射过来
我的一位朋友,是个诗人
急着去见另一个想见他的人
在旋梯上跌了一脚
踝骨摔碎了,留下残疾
他跋着腿向我走来
至此,我对生活
的缄默不置一词
《高地》
一个人回到高地
一个人在记忆里寻找着鞋子
一个人关闭了全部窗户
二个人就是他自己
《杂耍》
会看的看门道
不会看的看热闹
请看看我的左手
什么也没有
请看看我的右手
嘿.什么也没有
那么我把左手
交给右手
我再把右手
交给左手
你猜,怎么底哎.
两只手
再瞧瞧你的裤兜
丢了什么东西没有
告诉你吧
咱们共有三只手
《静女》
歌唱她吧,在你肥胖的体下
她扭曲着,奉献一切
歌唱她吧,在你走过的岁月里
她始终像航标指引着你
歌唱她吧,冬天过去
春天才有意义
歌唱她吧,你属于谜面
啊静女,她永远是谜底
《一切都会回来》
一切都会回来,那些桌椅
草莓、金苹果,和情侣们浇灌
的月光
书橱,语言以及梦想
都会回到原来所站的地方
不,我坚持的一切都会回来
包括;尘埃,轻轻的脚步声
《那时侯》
我写那些欢乐酌诗
以求抵达永恒
可悲痛落到我心里
像一场雪封住了冬天
我用拳头惩罚自己
春天像水一样流去
肉体是无辜的,而精神
老是折磨着它
仿佛语言不是来自心底
《抒情的牙齿》
抒情的牙齿咬住词的尾巴
狗的尾巴
他们的嚣叫混合着教堂里的祈祷声
我打开旷野
打开书里的一段路程
残缺的月亮与暗示粘连
就像牙齿的抒情
碰到食物时的那种表情
《模仿》
有人在纸上涂抹的句子
简洁,诱人,闪着旧日的光泽
比如:'‘一个端午节的面具
我们谁都渴望戴上它"
我改写成;‘'旧历五月端午
诗人节像一顶帽子
被少女们戴上我的脑袋"
《他们谈论上帝》
他们谈论土帝
而上帝还在襁袍里
他们探视爱情
姑娘们追风逃走
莓子被季节掏空了 '
里面有谁
一个老人在针管里居住
这时,他知晓了
时闻对他的寓义
有人说:“来吧”
就有谁递上一枚金币^'
我不再做梦了
我已在梦中
上帝长大之后带着房子在找家
仿佛我携着诗稿
四处开拓园地
《弯》
风遇着墙
流水抵达岸
夏日回到夜晚
善良遭受着邪恶
目光掠过花朵
歌与哭,诗和生活
《夜》
青草里蜷曲的夜
腐烂了
闪着蟋蟀的光斑
其实是星光的语言
在我从前的书柜里
一份黑名单
随着时间的流逝
字迹全没了
这多像一个逆喻
到达钟面
时间缩回了数不清的手指
《瓦尔登潮》
瓦尔登湖只是一个
荒凉的小湖
湖面土,漂浮着
生活垃圾
比如:盛过菜的塑料袋
昨夜扔掉的
一打避孕套
和口香糖纸
而糖已披我吞掉
这就好比:一个少女
刚刚和我干过
现在,瓦尔登湖
是一个名胜遗迹
是许多雅人经常提起的
一个地名
其实,中国人有几个
到过那块骚土
只是读着梭罗
这个大骗子
写的这么一部鬼东西
像意淫
安抚着这些心们
《命运》
我们被命运取笑
偶尔谈到别人的绯闻
内心里充满渴意
我们高唱的生活
好像从未有人唱过
我们掷着骰子
躲避命运
命运像一个哑孩子
玩着泥巴,一次次
演习,一次次重塑
又一次次忍受煎熬
《有些观念我们必须接受》
有些观念我们必须接受
就像我现在写这首诗
你坐在憋拉炉旁
烤着花生和栗子
小陈坐靠沙发上
打毛衣
王德美在看报纸
老李前些天刚从监狱虽出来
他老是对同一个问题
抓尾巴不放
与国家的政策相对抗
把精神这玩艺
看得太重
这回服了
耷拉着脑袋
与我此刻夹在两腿间的
那个东西
相差无几
嘴里还嘟哝着
“这都是些观念问题"
阿斐:《新年快乐》
从今天起，你开始快乐
所有的痛苦都成为过去
在今天死去的所有人
都会得到我的祝福
像天国的光，照耀你全身
一点一滴的泪都缩回泪腺
不再喷涌而出，不再浪费
所有的爱人都离你而去
你幽居土壤，悠哉游哉
对待钞票似的把身体隐藏
不轻易露面，除非人世需要
你幻化成幽灵，恐吓怯懦的心
你在人心里生根、发芽、茁壮成长
你成为活人身体里解不开的结
新年的第一天，我祝福你
你看不到我的脸
听不到我的声音
但终有一天，我们会见面
《桥》
要在你我之间搭一座桥
要让桥上挤满了看风景的人
要有一条大河从桥底穿过，奔流不息
要把天堂的图画挂在桥的不远处
看风景的人们窃窃私语，兴奋异常
要给人的心灵留有足够的空间
心房里装得下自己之外的物什
要使人们彼此相爱，和睦共处
兄弟姐妹停止相互残杀
夫妻白头到老，父母寿终正寝
要在桥上建立一个新世界
要把新世界打扫得一尘不染
要眼睁睁看着某个蓝色的星球哭泣
要让桥上的人们听不懂它的语言
所以不施舍同情
《我要去凌晨的大街上走一圈》
我要去凌晨的大街上走一圈
我要看看凌晨的冬天
那些角落里隐藏的活物
那些死气沉沉的高楼和院落
行人遗留下来的痕迹
会不会散发崭新的气味
墓地的灯是否还亮着
魂灵有没有露出脑袋
那些远航的人
那些被大浪淹没的人
那些背着民族咀嚼痛苦与悔恨的人
是不是突然意气盎然
从遥不可及的某个地方
现身于这座海滨古城
伸伸腿、弯弯腰、甩甩胳膊
大吼两句音调全失的爱国歌曲
在宽敞的马路上来回奔跑
我要闻一闻黑暗中的呼吸
草丛是否依然倔强地生长
忘却命运的鸟类
是否安详地躺在大自然的怀抱
村庄还那样无声无息吗
乡亲们还眷恋着梦境吗
我要听一听阴谋家的梦呓
为人类带来灾难的肺腑之言
瞧一瞧座落在东方的教堂
怀疑信仰的教徒如何面对黑夜
那些手无寸铁的智者
那些疲于奔命的精神贵族
如何打发这样一个凌晨
他们握杯的姿势是表示愤怒吗
他们躺倒的动作是无可奈何吗
我要去凌晨的大街上走一圈
我要看看凌晨的冬天
睡着的是否还沉睡着
游子是否还在飘荡
该苏醒的是否都快醒来
失眠症患者是否身体安康
新的季节有没有降临的希望
水上漂:《1996年》
1996年
与任何一年一样
365个白天和夜晚
有8760个小时
很少走动，雨天很多
有三两朋友敲门
半小时后回去
然后又回到窗前
看一条陈旧的大马路
堵车或者尖叫
1996年
做爱很少
偶尔有一个女人
半夜打来电话
告诉我她喝醉了
在亚新生活广场3楼
我开车接她
搀扶她进入我的卧室
然后脱去她的衣服
看着她的裸体
目光冷静，没有燃烧
1996年
座位被别人占了
然后退出大门
一个人走在风里
晚上在记忆里游荡
不看书不写诗
母亲在房间里小坐
叹几声离去
有时打开电视
只上听一些音乐
或者陌生人说话的声音
1996年
一个人死亡
或者离家出走
女人流泪
把门关得很轻
一些纸张破碎在地
背影映在墙上
有一封信始终没有拆开
1996年
一个男人活着
走在一条干枯的小路
《叫我小洁吧》
你叫我小洁吧
她说，表情很严肃
在这之前
我一直是叫她漂舞
或者娉婷漂舞的
我总觉得
一对相爱的恋人
其实叫什么都无所谓
但我还是试着改变自己
开始叫她小洁
而她总是愣了一愣
才恩了一声
并深情地回望我
象打量一个陌生的人
过了没多久
我又忘记叫她小洁了
不管是当面还是在电话里
我总是叫她老婆
而她也回我一句老公
并说她喜欢我这样叫她
关于要不要叫小洁
以后，她再也没有提起
《小洁的眼睛》
小洁有一双很大的眼睛
很好看
里面有些水质的光
通过这些光
我可以看到自己的脸庞
和弯曲的身影
我很喜欢看她的眼睛
她也喜欢对着我看
我们常常这样互相对峙
直到我忍不住
微笑着转过脸去——
我受不了她那挑衅的目光
一次我们又这样对峙
那时我正坐在沙发里看书
她躺在床上看电视
我偶尔抬起了头
就发现两道温柔的光芒
正斜刺里向我射来
《浪漫之吻》
我喜欢跟你接吻
小洁说
我知道拥抱接吻
是我们每次见面的必修课
无论在哪里
只要我张开两个手臂
就能接住一个性感的身体
和一条湿润的舌头
要到什么时候
我才能不迷恋你的嘴唇？
小洁说
虽然我很喜欢接吻
但我总有一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她说我害怕有一天
我会死在你的舌头下的
不过……她又说
这样死法倒也挺浪漫的
《小洁的困惑》
我为什么这么爱你？
这是小洁
问得最多的一个问题
常常这个时候
她总是睁着一双大眼睛
久久地看着我
而我总是故意装糊涂
或者看书
或者对着电脑自顾写诗
做出一副
心不在焉的样子
以后问得多了
我心里就烦了起来
想跟你这么久了
竟然还不知道为什么爱我
你到底是撒娇
还是真的爱得糊涂？
一次，当她再这样问我时
我就认真地想了想说
也许我比一般男人坏了点吧
谁知她却说，对呀、对呀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嘛
陈傻子
一 我们都是便秘的人
我蹲在
单位的
洗手间里
洗手间干净又漂亮
真舒服
管理得真好
可我就是拉不出屎
急得
血都出来了
我听见隔壁的一扇门
被拉开
不知哪个同事蹲了进去
很久我也没有听见
哗啦啦或者噗哧噗哧的声响
估计这个家伙也不畅快
肯定也被便秘所困扰
如今这是怎么啦
吃得好穿得好就是拉不好
我摇摇头
真想用手伸进肛门
去问个明白
二 喊叫
在古运河边
清名桥下的一家小酒馆
几个朋友
互相给对方的名字接词
每接一个
大家都哈哈大笑
你想想看
夜深了
酒也喝多了
又有几个漂亮姑娘在场
高兴的场面会是怎么样
下面是即兴接的词――
阿福阿福，少妇杀手
马汉马汉，床上出汗
傻子傻子，没裤衩子
昕晨昕晨，干到早晨
黑陶黑陶，少女快逃
天雄天雄，被窝称雄
金山金山，精子出山
每接一个词
大家都说好
然后再齐声连叫数遍
几个姑娘捂住肚子
高叫――
“笑得肚子都疼了”
“从来没这么笑过”
“太好玩了”
也有一个女子
轻蔑地哼哼鼻子
连说太下流太下流
几天以后
我们再见面
大家一一说起这段词
仍是激情满怀
一个个都笑成了大胖子
都说
那晚的话儿忘得差不多了
就这一段最精彩
我现在把它写下来
让别的朋友也乐一乐
让他们也听一听
我们那晚痛快的喊叫
三 老天变了颜色
和女人缠绵数小时
先洗把脸
再开木门
再开防盗门
两人并肩走下楼道
抬头一看
天和几小时前不一样了
原先阳光灿烂的天空
现在变了颜色
黑黑的
如同年轻男女的阴毛
我们头顶着
这浓密的无言的阴毛
眉头舒展
眼神纯洁
向两个方向走去
感谢老天爷
让我们过了一个快乐的下午
而又不惊动我们
悄悄变了颜色……
四 太阳晒在城中公园
太阳晒在城中公园
太阳也晒在那些
老妓女老嫖客的脸上
他们无聊的面孔
有了血色
有了几丝笑意
他们的眼睛瞪得更大
太阳晒在城中公园
太阳也晒在那些
即将成为骷髅的人的脑壳上
他们在这里扎堆
他们在这里找乐
没有城中公园
叫他们每一天的日子怎么过
太阳晒在城中公园
太阳也晒在吃过太多苦
现在已没有几颗牙的口腔里
在还没死之前
有多少乐子
就该享受多少乐子
他们纷纷对我这样说
五 五个婚礼
这五年来
我总共参加了五个婚礼
一个是同事的儿子
一个是拍片的伙伴
一个是写小说的朋友
另两个是拍片结交的熟人
我今天闲坐时
无意想到他们
心里霍然一惊――
这五个弟们妹们
竟然都已经离婚了
结婚时的场面
我还历历在目
高档饭店
笑语喧哗
新郎新娘
胸佩鲜花
没想到没过几年
新房变成了空房
新人变成了寡人
我不能不感叹
这世道变化真快――
豪华的婚礼
转眼就散了
大汗淋漓的肉体
转眼就冷了
山盟海誓的爱情
转眼就吹了
六 痒
那个吃人的博士
问女议员――
你那时候
让你的孩子
吸你的乳头吗？
――吸的
女议员回答
――那么吸你乳头的时候
你哪个地方最痒
――你……混蛋
女议员大怒
背身而去
看到这儿我笑了
我明白这个吃人博士
说的是哪个地方最痒
我这是
第二次看《沉默的羔羊》
第一次看
我还没有结婚
所以对这一段话没有反应
不明白别人笑什么
这一次看
我懂了
笑过之后
我也骂了一句
这个家伙
真他妈的……
是个高手
七 想到游泳池
想到游泳池
我最先想到的
就是在里面飞来飞去
奇形怪状的眼睛
眼睛向各个方向
交叉的视线
男人盯着女人的胸脯
女人盯着男人凸起的下身
真勇敢
真直率
一改往日斯文的样子
一改往日害羞的样子
真健康
真可爱
男人当然喜欢看白皮肤的女人
女人当然喜欢看身材健壮的男人
还有水底下的小动作
越来越多
一双手一双手一双一双一双手
向敏感的部位集中
八 你看到窗帘应该……
你看到
窗帘
应该想到我
因为
窗帘是我买给你的
没有窗帘
我们不敢睡觉
有了窗帘
我们就应该睡觉
不睡觉
我买窗帘给你干什么
我们真睡了一觉
就睡了一觉
没睡第二觉
看到窗帘
你应该想起
那一觉
接着
当然会想到我
想起
我们一起去买窗帘
九 今天有那么多人结婚
今天有那么多人结婚
贴着喜字的车
开来开去
各大饭店门口
站着一对对男男女女
人们都叫他们新郎新娘
秋天的十月
不冷不热
适合喝酒和穿衣
适合脸上浮出暖昧的微笑
适合剥掉衣衫赤条条地干活
看见新郎新娘的人
无不会想――
他们夜晚要干了
他们可能已经干过许多次了
新郎今后能让新娘满意吗
新娘今后不会再和别的男人睡觉吗
十 大街上人来人往
大街上人来人往
大街上热闹异常
男人们摇晃着睾丸
女人们晃荡着乳房
没有什么好让人兴奋的
没有什么好让人惊奇的
男人们看着女人
女人们看着男人
脸上是高尚的表情
心里是做爱的念头
全凭这一切
大街上才焕发出光彩
大街上才如此动人
男人才是个男人
女人才是个女人
十一 在城市上空撒尿
在15层楼上撒尿
一边是几扇落地大窗
窗下是市内最繁华的大街
我撒尿
我看着街上乱糟糟的人流
他们即使仰起头来
也看不见我
我撒尿
撒得很欢畅
我想象着
尿落在大街上的情景
呼呼的风
将会把它吹得零零落落
不会有人喊――
下雨啦
我很无奈
个人的力量真是渺小
我抖了抖握在手里的东西
将它藏在内裤里
十二 看洗澡
对面楼上
有一个女人洗澡
百叶窗总是关不好
隐隐约约透出皮肉
我无意中看见过好几回
总是心跳激烈
心有所动
我对自己说――
不要看了
也看不见什么
看见不也就是这么回事吗
你也不是没看过
但忍不住就是要看
看模模糊糊的轮廓――
现在在洗头
现在在擦背
现在在搓腿
现在在……
我看见过好几回
我命令自己把目光收回来
但目光就是不听我的话
我还小心地看看四周
如果有人看见我
那多难为情
现在是冬天了
对面的女人不洗澡了
我有时
还会注视这扇窗子
想起她洗澡时
身体模模糊糊的轮廓
她为什么不把百叶窗关严密
她为什么是个年轻的女人
她为什么不把百叶窗全拉开
说我就是想让你看见我
十三 娟
一个小伙子
光着上身
在街边急急匆匆
往前走
远远地
我看见他心口
刺了一个青色的字
我以为是“忍”
或者是“虎”
再或者是“王”
没想到
走近一看
是一个“娟”
我太没想到了
一个凶巴巴的小伙子
刺了一个文静的字
全中国很可能
就这一个小伙子
身上刺了一个这样的字
娟
无疑是他的心上人
或者曾经是他的心上人
刺字的那时候
他肯定会为她杀人
那么现在呢
我很想问问
但终于没有――
看他的样子
不是一个好惹的主
十四 刷墙
他们在刷墙
将白石灰水涂在墙壁上
前几天这儿还没有墙
只是一条臭河浜
不知是在这几天中的
哪一个下午
墙砌起来了
面朝着大街
臭河滨被墙遮住了
除了河自己
谁也看不见它
今天开始刷墙
将墙刷得雪白雪白
过两天
就会可以看到一条鲜红的大标语
再过两天
省卫生检查团就要来了
再过多少天
国家卫生检查团就要来了
恶鸟:《希望每个人都有一架望远镜》
仿佛是梦（是的，仿佛是梦）
也仿佛是电影（是的，也仿佛是电影）
带一架望远镜上街（可以走着，也可以坐）
看看女人（和男人）
看看一辆接一辆的车
树，以及一掠而过的飞鸟
想想看
还能看见去年的那场大雨（我看见
一个年轻人走在街上，脸上满是雨水）
《拍一部名为〈派出所的故事〉的电影》
反复观察和调试
一定要选一个最佳位置
（既能拍到有人进来
也能拍到有人蹲下）
把摄影机摆好
开机
然后就去对面的小酒馆喝酒吧
（别忘记定时回来换录影带）
胡蔚中:《没完没了的雨》
少年情怀，贮满了雨水
执伞是一种姿态
一个发育成熟的身体
没有阳光是可怕的
但这也无法医治
没完没了的雨水串起来
像一件爱情的雨衣
它淋湿了透明的眼瞳
雨天，是不可穿越的
因为终点，也就是起点
就像一句羞涩的话语
刚想说出，又被咽了回去
毛手毛脚的人啊
越是小心，越是要弄出响动来
月亮的脸，一抬头就闪没了
一把匕首，晃得心口隐隐作疼
01、12、10
非亚:《奖励》
我决定给昨天以一枚奖章，以表彰它对我的
安慰
奖励它让我在华东路有一座房子，可以写诗，睡觉，
乱喊乱叫
奖励它医院般的仁慈，太悲伤了有时它会说：
我认为，低沉的云朵是值得
同情的
还奖励它的刁难，有好几次
我冒着烟冲出房间，因为它，一连几天
都扯住我的衣角
但我还是，要奖励它的一片苦心
它跟父母一样，想让我摆脱
我身上的树丛，和前面的坏天气
它是一位好人------这我知道，当我
看着它，伸出手，要表示我的感谢
它拍了拍我的肩膀，转过身
又没入漫无边际的黑暗
2001，12，30
风景诗
站在桥上在流水中我抬头远眺
那深黛色的青山已融入了灰暗的黄昏
而那弯曲的邕江水
正用它细碎的反光，重新镀了一遍
桥上这个快坍塌的36岁的青年
2001，12，31
唯一的希望
如果我还可以行走，可以写诗，做爱
我希望我随时都像鲤鱼一样生猛
而不要像一具被丢进福尔马林的尸体
2001，12，31
天上的祝福
我相信：死去一个多月的父亲仍活着，有几次
我遇见他-------
在兴宁路
步行商业区。上午从邕江大桥的路口进入，经过正在施工的红星剧场，向前100米，再向左拐，在民生路十字路口，看见街道正中，有一锥形石雕，上标：东，南，西，北。
在朝阳路，
徒步走下一段斜坡，经过百货大楼，并越过朝阳广场浓密的扁桃树林，在人行天桥，看见蓝色的交通大厦，和一千米以外的火车站。感觉有风。
在北湖小区，
穿过红色的幼儿园，按404号门铃，推开铁门，从一楼转至四楼，再次在三楼，见到一住户，门口有对联，镜子和剪刀。
晚上
在华东路，黑暗从窗口涌入，再次淹没我。而我试图，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但灯光下，所有的--------都在喘息，包括我坐的椅子，手中握的笔。
我不得不停顿几秒，在儿子的啼哭中，努力分辨：父亲是否在天上祝福并保佑我们。
2002，1，8．
●我宁愿………
我宁愿被恶梦缠绕，
如果一切看上去，
像一杯水一样无味，
我宁愿再次陷入时间
那云朵般涌出的
包围中，如果这一天
没有意义，缺少必要的，
值得保留的
回忆，而我却干了一些
让自己忏悔的事，甚至也没有
走过每天所必须走过的
一座桥，向肮脏的河水和
两岸的民居
眺望，我宁愿在一个
礼拜天的早晨，被
天空移动过来的一大堆
东西所吞没，惊醒，
大汗淋漓，尖叫着
坐在床头
2002，1，8
●纯风景
以下是罗池在酒席上说过的话
（大至如此）：
在南宁琅东的高楼下
在积水的地下通道
两个外地民工
正躺在两块砖头叠起的木板上
2002，1，8
游离：《在一个有雾的清晨》
远处传来隆隆的响声
一只大鸟从空中飞过
你一定以为这是在隐喻
其实不是
我确实看到一只大鸟从空中飞过
在一个有雾的清晨
〈他们不知道〉
他们起床、刷牙、吃饭
他们上班、下班、回家
他们熄灯、做爱、睡觉
他们醒来……
他们不知道这里住着一个诗人
2001.10.6
<诗与纸牌是一样的>
他们一空下来
就玩牌
而我写诗
作为娱乐的方式
我的诗与他们的牌是一样的
但我比他们逊色得多
我无法抓到大王
2001.10
沈浩波：《西班牙苍蝇》
西班牙苍蝇
是一种很有效的春药
我对史小雅说
我有一瓶西班牙苍蝇
我一直想
给哪个姑娘下点
想来想去
觉得给你下最合适
史小雅啐了我一口，说
不至于吧
是啊，是啊，史小雅
可是你那么矜持
如果你不说
我怎么知道
咱俩原来不至于呢
2001/12/31
“圣战者”之歌
我写混乐队怎么啦
我写大麻怎么啦
我写下半身又怎么啦
我说先锋怎么啦
我说牛逼怎么啦
我他妈的一路狂奔又怎么啦
怎么啦的不是我
而是那个未到老年
就整天以老年人自居的男人
真是呕心沥血
翻遍我所有的诗歌
那里面该有成千上万的词语吧
他终于找到了
这16个
词语的杂碎
喝下两碗羊杂碎汤
在膻气萦绕的虚幻景致中
他觉得自己
已经气血两壮
可以进行他所热衷的“圣战”了
有着中亚某穆斯林民族血统的
并不算太老的男人
用他那塑料般的胖手
抚摸着这16个
从我的诗歌中卸摘的词语
一遍遍地抚摸
念念有词
直到它们软下去
粘忽忽的
也变成一堆塑料
直到他用这堆塑料的杂碎
做成一个假人
然后
他站起身子
搓着胖手
找出一管不知从西安哪个小摊上购得的
土制火铳
“砰”的一声
假人支离破碎
在弥漫着的劣质硝烟中
此君兴奋不已
脸色潮红
他觉得那一鸟铳
已经震碎了敌人的心脏
2002/1/1
黑暗
睡不着的时候
是最荒凉的时候
挂钟的声音
和心跳的声音
一样清晰
连节奏
也是一样的
不能快
也不能慢
太快了
离死亡就太近
太慢了
那中间的间隔
又太深
太黑暗
2002/1/3
那就更好了
曹艳、宋阳
你们都很好
很美丽
还有给我们送酒水的
侍应生小沫
她的名字真好听
下次我们再来
你们一定要
在身上喷点香水
2002/1/3
木桦：《站在更高的地方》
在大街上
我经常这样想
我能不能坐上眼前任何一辆车
回到我的童年
或者回到比童年更遥远的地方
把我以前干过，现在还想干的事儿
再干一遍
把我以前想干的，但一直没有干过的事儿
统统都干了
最后，我还要把
后来因为父母离异而沦为舞女的班花小黄
从她的家里拉出来
让她在那个世界里永远的消失
《可能是这样的》
当夜色降临
我的家人都安然睡去的时候
在黑暗中
我真想把我的皮肤和肉
都拿下来
然后站在镜子面前
看一看
自己瘦小的骨架
是不是也已经变成了黑的
《冬日远海》
烟丝在燃烧
烟丝在我的眼前燃烧
烟丝在我的周围燃烧
直到一阵风吹来
直到风吹来一种腐烂的味道
独孤九：《这双手》
这双手曾经做过许多事
我都已经忘记了
现在
我用这双手抚摸
一张光洁的脸
经过
两只渴望的耳朵
一只乖巧的鼻子
一张不停蠕动得嘴
一双深情的眼睛
看着我
一根手指还被允在嘴中
被牙齿轻咬着
很舒服
誓言
在树下
我拿着斧头
利刃闪着寒光
像一句誓言
在树下
我拿着斧头
看树上的两只麻雀
跳跃 交谈
抚摸枯树
干裂的疤痕
记忆中无法渡过的深潭
恍惚中
两只麻雀在哭
在笑
在开始变老
在树下
我拿着斧头
利刃闪着寒光
像一句誓言
刑天：《最后的晚餐中迟到的使徒的最后的话语》
闪烁星空钥匙错乱的钢铁疯狂的酒杯中诞生的柔软的蚂蚁公主的手链
红牡丹红牡丹红牡丹红牡丹
颤栗颤栗
那些汗水凝结成水珠的模样为了在粗糙的皮肤上滚动它们放弃了个性
啊，割礼在疼痛中行进，开阔的沟渠狭涩的处女
躺在宽宽的牡丹的红色褶皱上
箭龙在太阳的左边吸烟
冰冷的手
渴望得到的手
下午打开大门奔涌的羊群
在彼岸展开灿烂的花朵
头顶羽毛的侏儒王子寿礼和游戏结束的网络的时钟黑克闪烁在伟大的名词下面
我们在吸食牛奶和面包注射啤酒在海滩上穿着西装游泳
如果这些可以令我得到你的肉体和肉体之上的木名气秒的
瞬间，是什么可以通行，IP
杯，丰盛的驾辕的牛
是咖啡长着宽大的翅膀
偶鸟原却了
长长的各胜在后谬的时间的长廊里好久的浪穷我们啊是如此的含混补情为了这个夏天
最后的到来最好的到来最后的到来最后的到里只有你们摊么的大批破；老来
颤栗
屏住呼吸
一口气将它读完
这是这个时代最后的诗歌最伟大的诗歌你们看哪城市的上空妓女的火焰
那是传说中的铃兰
最后的铃兰
风裹紧棉袄，被宠物犬追逐的气喘徐徐，我姓徐，在西安，金花酒店
伊沙：《性感诗评》
性感诗评
总之这首诗
写得非常阿富汗
主题十分塔利班
手段有点本·拉登
语言的质地
像炸过十遍的焦土
作者的控制力
像遍地都响的地雷
结构像灰飞烟灭的
基地组织
速度像坎大哈城外
公路上的汽车
意图毕露
好似耗子们藏匿的山洞
在这样的一首诗中
大佛被炸
电视被埋
不戴面纱的
妇女被杀
人性和文明
惨遭践踏
总之这首诗
写得非常阿富汗
你恶心了，我不
我站在不知
种什么的一块田边
看见不知何时
浇上去的粪便已干
看见一条老式的月经带
躺在风干的粪便中间
像一块化石
在女性博物馆展览
当身边的人
掩鼻、欲吐、不屑一看
我已经走到近前
想看个究竟
十六岁那年
除了想女人我什么也不想干
在这个冬天回忆那个冬天
九三年的冬天
我总是闭门不出
赖在床上
常常用完
大半个下午的时间
看一部德国的肥皂剧
《德里克探长》
探长智慧
却不得我心
每集里的罪犯
都能引起
我的共鸣
我不知道
在那个老不见雪
的冬天里
我因为什么
会有那么强的
犯罪心理
老是感觉
像在逃亡
思来想去
大概和下面
这件事有关
第二年春天
我的诗集
侥幸出版
《饿死诗人》
是我硬塞给
世界的一份
礼物
秃子
九个人
从一具尸体旁
走过
他们中间
只有一个人
没有摘下帽子
父亲的创造
儿子
我被迫的独生子
没有兄弟姊妹
你很孤独吗
你觉得一个人
不大好玩吧
那好
爸爸给你写出来
你有个姐姐
叫伊豆
还有一个弟弟
叫以色列
情商测试
下辈子
那个目不斜视
穿过人群
朝你径直走来
一把抓住你
并叫你怦然
心跳的人儿
她是谁呢
猜猜看
猜猜看
请大家不要走开
广告之后再回来
朱文为什么拍电影
《巫山云雨》是朱文
编剧的一个电影
臭得要死
昨晚我在电视上
勉强把它看完
有好几次
都差点睡过去
当一切都变成
糟糕的影像
我看不出哪些地方
更像是朱文的主张
看完这部电影
我就大概明白
朱文为什么
要咬紧牙关
勒紧裤带
亲自去拍
一部电影
我想他一定
是恼羞成怒
被逼急了
实在咽不下
这口气啊
火柴：〈听尼古拉.德.安捷罗斯演奏的吉他曲：《阿罕布拉宫的回忆》〉
阿罕布拉宫在哪里
安捷罗斯
十把小刀子在冰面上刺绣蔷薇
所有的玻璃和瓷器沐浴在星星雨里
千万颗珍珠滑落绸缎般的狮子皮肤
每一粒灰尘上都有一个透明的侏儒跳舞
阿罕布拉宫
神秘而危险
孤独的公主惝恍于忧悒的蓝烟
梦中的造访者失足于音符的七彩山泉
沉默寡言的安捷罗斯
音符搭建的阿罕布拉宫
我好不容易才在中国的某个小县城的二居室里把湿淋淋的自己捞出
寂静而漫长
老牛在河边喝水的时候
看见自己在河水里的影子
老牛不知道那是自己的影子
老牛在河水里的影子看不见老牛
河水看不见老牛的影子
老牛在河边喝水的时候
南风正吹过村庄和枣林和那棵老枣树上的邻家大女儿丫丫
南风吹拂的时候在河畔砍草的我就爱上了丫丫
丫丫不知道我爱上了丫丫
丫丫家的老牛不知道我爱上了丫丫
老牛在河水里的影子不知道我爱上了丫丫
河水不知道我爱上了丫丫
这件事就这么过去许多年了
它发生在一个寂静而漫长的夏日的午后
今夜有谁醒着
子夜的时候钟楼的指针离开了表盘
他一瘸一拐地沿旋转楼梯下楼
然后直奔广场上那些露天沉睡的民工们
他用时针捅捅这个
又用分针戳戳那个
没有一个人醒来
他们睡得太沉了
这个意想天开的瘸子于是沮丧地往回走
半路上他遇到的那个穿黑衣的家伙不是一个妓女就是一只乌鸦
浑身散发着一种不知是精液还是死亡的气味
魔头贝贝：《得自于血的三个绝句》
1
冰冷的杯子在我手中炸裂：
太烫了，暖水瓶里的血。
少女走出夜总会，有一张
妇人的脸。
蹲大狱的领导兀自怀念
图章和小姐。
白天连着黑夜。可笑的后面
往往跟着可怜。
2
他们衣冠楚楚谈论改革方略。
他们坐奔驰，尝野菜，泡
柳树的嫩尖。
我冒肚，急着出去拉屎。
她递给我卫生纸的手白得象卫生纸
红嘴唇
象卫生纸上的血。
3
大街上三轮车猛蹬，烈日炎炎。
西瓜在晒蔫儿的叶子下乘凉。
宾馆里，空调的呜呜声中
娇喘吁吁，鸡巴抽动：
他流汗并流精，但并不流血。
2002.1.11
感谢
1
门被打开，一屋子的黑暗
使物消失。狗嗅着我的裤管
猫迎上来，喵喵叫唤：
我是它们的主人，我可以
让它们饿死。我看不清它们。
眼睛逐渐适应了，望见了楼梯。
今晚家中只我一人。我还要在这儿
生活很久，也许十年。我拉开了灯。
2
在逐渐变暖的
冬日的天气里
卧室一角
一只蚊子
飞动
我吃了一惊
但不曾
吓得跳起来。
没什么。就那么回事儿。
3
星期二过去是礼拜一。
天持续放晴。
无花果树，那淡绿的芽苞
吐露着想要绽开的心事。
人多么简单，从远处看
仅仅是一团
蠕动的欲。
水淹死了喉咙。
黑夜降临，太阳升起。
4
吃和拉。避孕套
阻断了未来的光荣与梦想。
象雪白墙壁上一片刺目的血迹，我写字
并自认为是在作诗。
抒情的冲动掀开下水道井盖：别指望
会发现什么，除了恶臭熏蒸的淤泥。
我几乎疯了。不，我只能说
有时候我真想就那么疯了。
我看见一万只破墙而入的苍蝇，在耳朵里。
身体的易拉罐儿密封着血液的生啤。
5
惟有现在。
惟有现在的我和你。惟有影子
是理解我的终生伴侣。
在骨灰盒那么大的地方来回踱步。一抬头：
满天星星的牙齿。
6
星期一过去是礼拜一。星期九
路过一间盖了一半儿的厕所，碎砖头
扔得满地都是。
屎尿被勾引得蠢蠢欲动。
不久的将来，蹶着屁股的男女注定要蹲在这里。
2002.1.23
中岛：《飞翔的纸》
飞翔的纸 闪着下午2点15分的阳光
我从窗子里面碰到了外面飘进的空气
鸟的鸣叫带着潮湿的风
被误读一棵长在屋里的树
己经不存在上午 飘荡黄昏即刻
来临
失去的 也是曾经拥有的
一天的细节将在注定中
还原在一张飞翔的纸片里
看见……
那一次 我平静地俯看着
我生活的左下角
一个被偷走钱包的女人 四十多岁
她蹲在那里
手捂着胃的地方
嘴 像刚打开的啤酒瓶
正冒着白沫
那个掏她腰包的人
已转身逃走
没有人认真看她一眼
众多的眼睛 只是顺便扫过这里
小偷在惊慌中奔跑
他后面没有人追
他知道后便停了下来
又回头看看
然后大摇大摆地进入人群
那女人依然躺在那里
她身边的人若无其事
走过
我也在轻松等车
成 长
给你一个问题 给你一块糖
给你一个窗口把它擦亮
再给你一个位置 再给你一个想
走着走着 再给你一块糖
再给你爱情和肮脏 再加一张
恐怖的魔方
给你一个笑 再给你一个陷阱
路旁的坟墓 再给你一个归宿
灼 痛
我知道灼痛是来自我客居窗前的
一片叶子
它无风就落了 很慢
在飘悠悠之后
落到了对面二层水泥阳台上
一半悬空 一半紧贴着水泥阳台
灼痛我生命的为什么只是一片
小小的落叶
回荡在我灵魂中的声音
为什么只是
小小落叶向下坠落时
带动的微不足道的风
好象我听见了伸进我生命里的声音
我感触停在空气里的注视
似乎瞬间我认可了什么
我老了
我老了 但
我的心依然年轻
我的生殖依然坚挺
就像我用捅破春天的力气
我灵魂推上颠峰
我外在的色彩退去
深藏在身体中的旺盛
不会被时间所代替
我的老多么毫无意义
霸气的潮水奔涌
心 依然如浪花
荡在梦见女人的夜晚
南人：《我给我所有的朋友打电话》
我给我所有的朋友打电话
不管他们的心情好坏
我说
圣诞快乐新年快乐春节快乐
有些是我早该说的
有些是我想过些天再说的
现在我把它们都说出来
我知道我的朋友们
心情好的听了我的祝福心情会更好
心情坏的听了我的祝福心情会稍许得到宽慰
可谁会知道祝福他们的时候
我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十字路口》
十字路口有很多人在徘徊
我纳闷大家为什么原地不动
你有三种选择
向前
向右
或者
向左
只要路是直的
结果完全一样
你永远都不可能回到原来的地方
《布玩具》
我把布玩具喂饱
抱着她钻进汽车
我让司机开很快的车速
心里暗想
撞一下
撞一下
我不跟老婆孩子坐一趟飞机就是这个原因
当警察把染着血迹的布玩具
送到妻子或女儿的手中
你猜这个布玩具会说话吗
我打赌你肯定会猜对
她就是一个玩具
她什么都不会讲给你听
而血迹
越来越黑
黑到你耐不住性子
黑到你想把她扔掉
竖：《初一十五》
他们坐得很近
男人把一只手伸到女人身边
女人用两只手握住
一首歌在空气里放
在座的
没有一个会唱
此刻
八个人
都不说话
只有两个人
睁着眼睛
《新鲜草莓》
我把CD从音响里退出来
放进盒里
然后撑了撑毛衣
桌上
有她刚买的草莓
湿淋淋的
连着两个电话
都是小巩打来的
第一个没说几句
线就断了
第二个
两人说了大概有二十分钟
其中
她说了一些我的好话
让我觉得很不好意思
《正在唱歌的女人》
我不想打断
正在唱歌的女人
我想把这首歌听完
那样
她唱的这首歌
在我印象里
就会是完整的
以后想起这个来
再把她搂得紧紧的
《动物凶猛》
她说
男人和女人
根本就不是一种动物
听得我
直起鸡皮疙瘩
我甚至觉得任何两个人
都不是一种动物
我想像着
自己把一个人活活咬死
并且看着他的血
在地上流
《漩涡》
你看着一个漩涡
看不见火
你手捧一束鲜花
因为自己
而泪流满面
《长城脚下》
长城脚下
冬天刚过去
有很多人
有很多话要说
我们索性在这里分手
哆哆嗦嗦的
笑一笑
朵渔：《生病，越冬》
清晨我看到阳光爬近来
点燃衰败的植物。这样的天气
适宜呆在家里，电视、香烟和茶
几张风格迥异的毛片
将音量调到最小，把窗子关起来
洁净全身，重新学习做爱
下午，大风降温
成群的燕子沿海岸迁移
北方的干燥 像浑身的痒痒
把生活折磨得面目全非
听到上海下雨的消息时
已近午夜，生活好像还有多种选择
而我一半的性欲已经完结
《野榛果》
在越省公路的背后 榛子丛中
我双手环抱 她薄薄的胸脯
一阵颤抖后 篮子扔到地上，野榛果
像她的小乳房纷纷滚落
她毛发稀少，水分充足
像刚刚钻出草坪的蘑菇
我将软软的阴茎放在她的腿间
她诡秘地笑，四周花香寂静
在采榛子的年龄 我们都乐于尝试
这小兽般的冲动 而快感却像
地上的干果 滚来滚去
坚硬但不可把握
《普遍的土和大片的沙》
普遍的土和大片的沙
干净的笑和简单的心
仅有的一只鸟，和少量的几个人
王位可能缘自一杯酒
早上骑驴西去，晚上
买回一名女奴
年轻的女奴苏玛洛
具有美丽的笑脸和漂亮的阴部
笨拙的主人阿拉丁
在国王的床上学习房中术
单纯的爱和干燥的家
穷人的性和富人的马
有人的生活从埃及开始
有人正朝着埃及进发
《只有一个人在走》
如果说火车在走 他就是在往后飞
他紧走几步 连绵的沙丘就会急忙跟上
在腾格里的边缘 一个人沿着铁轨
特牛逼地走着 一火车的人都在看他
他仿佛根本没听见 沿轨道传来的震颤
巨大的轰鸣飞逝之后
他将重新陷入安静的步行
当一个人在孤独中走得如此之深
我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找回他自己
《杀死一只鸭子》
一个人打着肥腻的饱嗝
去埋葬发黑的骨头
在胡同的尽头 被另一个
沾满羽毛的男子 揪住了
细长的脖子
《向阳街的黄房子》
人总是比周围的事物最先老去。
那清晨将窗子打开的老人
像打开一面厚实的墙壁
他弯腰步行的姿势，泄露了多少
人生的秘密：少年慌乱的性事
即兴的爱情，时代的恶作剧
和打斗的血，在街道的一角
蒙尘的房间，被他独自 默默享用
一个个秋天逝去，他已能
从那巨大的落叶的秘密中
听到，那些早年仍出去的石头
已纷纷坠地。
《邵揶睡在我儿子的小床上》
北方的老邵 从南方来 像平原小镇的匪徒
闯进我安静的家
讲他一路所遇 那些革命年代的
老哥们 如今多了些寂寞和隐忍
他身躯瘦小 像只深秋的螳螂
躺在我儿子的小床上
老江湖了 却没有聪明的舌头 和黑暗的心
夜里 我听到他不停地喝啤酒
和不断的小便，在一个正常的家庭里
他偶尔咳嗽一声 也要像个好人那样
掩住嘴巴。难得这样安静的夜晚
我早起打扫房间 却碰见满屋惺忪的睡眠
和一堆翻来覆去的烟蒂
《空椅子》
病房的那把白椅子
入冬以来就属于他
前天他出去后 就一直没有回来
直到现在
病友们的目光 一落到椅子上
就匆匆收住 各自的话题
那些天，红色的液体
一直都在暗中
给他做着提示
春天已经很近了
他坐一会儿 就出去晒晒太阳
曾有人在阳光下
听到他的自言自语：
一定要 活着出去
《从窗口走过一只猫》
多少时光逝去
多少盗贼得逞
多少苍茫的心事烂在山中
有一扇窗我至今未开
有一件事我至今记得
那天阳光明媚，我还喝了点酒，躺在一片不知名的土地上，缓缓地睡去。
《无聊和雨加雪》
灰尘遮住了眼睛
蝴蝶停止了飞翔
打盹的人 表现出了
对时光漫长的不耐烦
在这样的日子
谁愿意毫无目的地出游
我举双手赞成
午后阳光明丽
甚嚣尘上
随意乘上一辆破车
去雨加雪的南方
江湖——诗人说话
《互联网时代的中文诗歌》
·桑克·
李元胜让我来写这本《诗歌的界限——网上现代诗选》的序，这是对我的信任。虽然我的年龄和能力都不够写序的资格，但我还是愿意写一篇关于互联网中文诗歌的文章，我现在可以说是对它E网情深（一往情深），并且以一顶互联网中文诗歌推广者的帽子为荣。
因为我所服务的机构有上网的便利，我在1997年、1998年接触了几次互联网，时间都不长。那是别的部门的机器，我只是在偶尔路过时看别人上网，或者自己拿起鼠标浏览一番。看了几个诗歌类的个人主页和BBS讨论区，它们和自己的想象之间的确存在着某种距离。再接触互联网就主要是查找相关资料，尤其一些国内比较少见的英文诗歌网站对信息闭塞的中文诗歌写作者来说不啻是开了一扇大窗户。
1999年下半年，我终于从传播、资料、通讯的角度意识到了互联网的重要性，这时候我办公室的电脑可以上网了，同时我也给家里的电脑买了一只新加坡品牌、台湾制造的“猫”（Modem，调制解调器）。这是我正式上网的开始。从那时起到现在，每天上网时间平均在7个小时左右。当时除了位于北美的《橄榄树》（http://www.wenxue.com）之外，我看不到什么比较专业的和诗歌有关的网站。我当时经常去的网站中有一个叫《泡网俱乐部》（http：//www.paowang.com）的，虽然是个很小的站，但是上面的网友大多数具有良好的修养，这在人声嘈杂的互联网上是很难得的。我在这里尝到了些上网的乐趣。但是这里和诗歌有关的东西比较少，大多数还是散文和一些观点性的帖子。很偶然的机会，我发现在这里活动的IT评论家黑心杀手王小山是我大学时的师弟。我给他发了一个妹儿，我说你能不能帮我找个地方，贩卖一下这些年我写的诗。他很快和泡网的主人纳纳做了沟通，在“快乐老家”里面给我开了专栏。专栏的名字《树杈笔直而且向天》是王小山起的，我很喜欢。后来我自己又称它为《桑克诗歌专栏》（http://infodaily.com/cgi-bin/bestbook/bestbook.cgi?user=sangkeview=book）。专栏开通那天是1999年10月12日，这是一个让我终生难忘的日子。
可以说，作为一个亲历者，我目睹了中文互联网诗歌的萌芽、发展这一艰辛的历程。在这里我想就我知道的一些情况向读者介绍一下，当然会有遗漏，因为我去过的地方在互联网这个大洋之中不过是其中一些岛屿而已，再缩小一点，这些岛屿中的几个就成了这本书的来源。
《橄榄树》是个综合性的文学网站，虽然它不是单纯的诗歌网站，和我们限制的研究范围有一定的区别，但我还是有充分理由认为它是中文诗歌网站的先行者。它创办于1995年——这个时间概念在互联网上相当于现实生活中的古代，可以说它的历史是很“古老的”，创办者是祥子（网友老了老了在2002年1月10日的《诗生活·文化论潭》发帖说，橄榄树的创办者是一群人，而不是如你所言“创办者是祥子”。事实上橄榄树最初的发起人是诗阳，是诗阳向朋友们逐一写信问询邀请，共同商讨，才成定局。当时的橄榄树人济济一堂，诗阳主编，月刊由各位编辑轮流责编，可谓同心协力），内容包括小说、散文、诗歌等，其中有几个编辑京不特、雷默、马兰和沈方等都是专业水平很高的诗人，京不特是我非常喜欢的诗人之一，尤其那首《瞄准》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是80年代诗歌写作团体“撒娇派”的领袖之一。我读雷默的诗始于侯马的推荐，是在一张报纸上，后来就再也没有见过他的作品，没想到他遁入了自由的互联网世界。马兰，我只是在2000年4月在北大见过一面，只打了一个招呼，我听朋友说，她是《橄榄树》主要的诗歌编辑。因为他们几个的存在，《橄榄树》的诗歌稿件始终保持着比较高的水准，可以说它对中文文学的网上传播做出了很大的贡献。它也是相当寂寞的，直到1999年，尤其是2000年，它才有了更多的自己的同道。我想在这里对《橄榄树》这个寂寞的先行者着重表达一下心中诚挚的敬意。
最早的中文诗歌网站是什么时候创办的，我手头缺少这方面的资料，我想最早的萌芽也许是诞生在某个大学教育网或者商业网络公司的一个简单的BBS诗歌讨论区，大陆各大学早期的BBS诗歌讨论区中，1995年或者是1996年创办的清华大学《水木清华》诗歌讨论区，当时在国内具有很高的名望、其他大学的《华南木棉》、《饮水思源》、《白山黑水》、《日月光华》、《逸仙时空》、《白云黄鹤》、《一塌糊涂》等，在大学生中也拥有很强的号召力，而像《新浪·读书沙龙、艺术长廊》、《网易·诗人的灵感、开卷有益》、《榕树下》、《清韵》等商业网站以及各省市邮电系统的信息港诗歌讨论区，也都有很多的拥趸，具有比较大的影响。但是从严格意义上讲它们都还不是单纯的诗歌网站。亦或者是某一个简陋的从商业网站申请到免费空间的个人诗歌主页？我们真要在互联网的大海中捞一根绣花针了，像比较有特点的《盒子里的沙》、《暗地病孩子》等都是1998年开通的，前者是网友初相遇的个人诗歌主页，后者的内容比较广泛，除了诗歌，还有其他文学艺术门类，比如散文、音乐等。根据浏览的经验以及中文互联网初期的发展状况，最早的中国诗歌网站也很有可能是在台湾产生的。有关台湾诗人杨平主持的《双子星》网站初期创建的情况，我的了解很有限。根据1998年6月出版的《双子星人文诗刊·网路诗专辑》中提供的资料说：“上《双子星》的网友自去夏六月至今（四月下旬），已逾两万人次……”（杨平《午夜絮语》），我们大致可以判断《双子星》诗歌网站开通于1997年6月。这一期专辑共收入Slow Hand、咪咪、夜驹等51位台湾诗人的介绍和发表于互联网上的诗歌作品，像鲸向海发表于《李白广场》的《实验定风波》，对苏轼的作品《定风波》做了新的演绎，很有特色。《新诗通讯站》（http://www.ilc.cuhk.edu.hk/chinese/poetry.html）是香港诗人杜家祁在1997年底或1998年初创办的诗歌网页，它共设有《前档案》、《留言版》和《发表区》等栏目，定期刊登的网主笔记提供了大陆诗歌之外的一种新视点。可以说，台湾、香港同行的工作走在大陆的前面了。或许因为大五码的障碍，大陆的访问者在这些网站上面并不多见，如果去了也只能依靠诸如“东方快车”一类的软件，如果想发言只能用英文了，因为那里的网友大多不能识别大陆的汉语拼音系统。现在这些网站的状况随着IE5浏览器的广泛使用已经有了明显的改善，而且人气也有了更大的提高。
我的诗歌专栏开通之后，我就以它为圆心进行了新的互联网诗歌漫游之旅。来我专栏的诗人、评论家以及诗歌爱好者也渐渐多了起来，月留言量平均在100个左右。也不知道是哪一天我看到了诗人李元胜的名字，他在1999年11月创办了诗歌网站《界限》（http://www.limitpoem.com），它是从久负盛名的《重庆文学》网站衍生出来的，它最初用的是虚拟域名，比起很多一开始只做免费论坛或者免费个人主页的站点来说，它的技术起点是比较高的，而且内容要丰富得多。其中，由内地各省十几个诗人任编委的《界限诗刊》，是传统媒质诗刊在网上的延续。《界限诗刊》还出了英文版，这为中文诗歌的对外交流提供了新的思路。此外，它的藏诗楼、诗人照片收藏、民刊资料收藏也很有特色，具有较高的资料、文献价值。《界限》的开通，对中文互联网诗歌的发展起了很大的推动作用，尤其它主办的“汇银诗歌奖”和“柔刚诗歌奖”，对于一向缺少扶助的诗人来说，是个鼓励。它的设置本身在网上也是一个吸引眼球的亮点。最近这届获奖的诗人是蒋浩、杨键和王敖。其中现在美国读比较文学的王敖在互联网上是非常活跃的，据一个不完全的统计，他在2000年《诗生活》的发帖量就达到了千帖以上，是个惊人的数字。
我在我的专栏里结识了一个叫“zigui”的网友，我给他起了个绰号叫“伤心鸟”。他把我带到了“古老的”诗歌BBS《新龙门客栈·诗歌讨论区》，在这里我结识了莱耳、小西等活跃在网络上的诗人。2000年2月28日，我（内容总监）和莱耳（行政总监）、白玉苦瓜（总版主）、小西等创办的《诗生活》网站（http：//www.poemlife.com）开通了。它每月5日定期出版《诗生活月刊》（前任主持：高草，现任主编：十红一灰，副主编：赵霞、666）。《诗人专栏》、《评论家专栏》里面有王家新、张曙光、孙文波、陈东东、郑单衣、西渡、侯马、蔡天新、宋晓贤、吴晨骏、杨小滨、马永波、林木、周伟弛、唐丹鸿等60多位当代活跃的诗人，崔卫平、张柠、敬文东、张闳等当代诗歌评论家，此外，严力、朱大可、曾宏、普珉、黄灿然、丁丽英、徐江、周瓒等30余位诗人、评论家的专栏正在制作中。诗生活通讯社是受黑通社启发而成立的第一家互联网诗歌新闻通讯社。2000年，《诗生活论坛》成了中文互联网最热闹，人气最旺盛的诗歌论坛之一，截止到2000年12月中旬的统计，已有300多位作者在论坛上发表了3600多首（组）诗作。这和版主高草、王敖、天骄、白玉苦瓜，驻站诗人森子、李元胜（请原谅我起的这个“驻站诗人”的名字，像个挂单的：）），《诗观点》主谈诗人胡续冬、沈浩波、马骅、姜涛、敬文东的工作分不开。
如果你想查找一首经典的诗歌作品的话，我建议你到《灵石岛》（http://www.lingshidao.com）去看看，那里收藏着从古代到现代、从中国到西方的很多好东东。可以说《灵石岛》是网上最富盛名的诗歌仓库之一，它出版有网刊《灵石岛周刊》等，每周以电子邮件的方式发送各类诗歌精品。它的创办者灵石（李永毅），现在是北师大外语系在读的博士生。他虽然长得又黑又瘦，但他却独自一人建设了如此庞大的灵石岛。灵石岛不像其他的网站拥有BBS，人声鼎沸的。这里更像一间幽静的阅览室，网友们在这里静悄悄地出没，汲取着诗歌的营养。灵石的哥哥李永刚也是中文互联网上让人尊敬的建设者，他创办的《思想的境界》网站在我国知识界享有很高的声誉。从李氏兄弟身上，我看到默默奉献这个词的形成过程，而在互联网上像他们这样的建设者还有很多很多。
如果你想找一个尖锐的个性化的诗歌网站，我觉得《诗江湖》（http://www.netsh.com.cn/bbs/3307/）当之无愧。它的前身是诗人南人的个人主页，后来这里成了北师大青年诗人的聚集地，而现为它是著名的“下半身”诗歌写作团体的大本营。里面活跃着沈浩波、朵渔、巫昂、尹丽川等诗人，他们从“70年代出生的诗人”的概念中脱颖而出，提出了自己的“下半身”主张，找到了具体的实践目标。当“下半身”刚出现的时候，在《诗江湖论坛》和《诗生活论坛》等地就出现了“砸砖”和“捍卫”这样的BBS典型景象，有的网友认为这些诗人倡导的“下半身”理论根基薄弱，有的网友认为他们有“做秀”的成分，有的网友认为这是大胆的对传统价值观念的突破。虽然对他们的了解很有限，但我个人还是以为作为一种写作主张和写作实践，“下半身”都可以引起我们对诗歌的思考，不管是诗学意义上的还是社会学意义上的。这种“砸砖”和“捍卫”现象的存在意味着互联网的自由的存在，而自由研讨对于所有诗人来说都是非常宝贵的，而自由的衍生物“灌水”（指互联网上无关的或者没有实际意义的文字）是无法避免的，它有趣味性，但也给网络建设者提出了如何管理的问题。
《文学大讲堂》（http://wenxue.newyouth.beida-online.com），实际上是个综合性的文学频道，它里面的诗歌内容是比较丰富的。在“诗网恢恢”的栏目里，不仅包揽了北大等在校诗人的作品，还广泛搜集了国内外最新的诗歌思潮与原创作品，它的专题也做得很有特色，具有很高的专业水准。它严肃而不乏活泼的因素吸引了很多网友。这和诗人胡续冬、马骅、冷霜的参与有着重要的关系。和其他诗歌网站不同的是，“大讲堂”是商业性的教育网站《北大在线》的一部分，它有资金、设施和人才的优势，这对它的发展很有利。它的不利处也在于此，因为它很容易受到决策人经济方面考虑的影响，不像《界限》、《诗生活》等网站纯是为诗歌而生的，正如一个资深网友说的，“大讲堂”能够走多远还需要继续观察。但是我还是衷心希望有更多的商业网站或者是互联网公司能像《北大在线》一样独具慧眼为中文诗歌做出自己的贡献。
《锋刃》（http://www.netsh.com.cn/bbs/2549/），是个以BBS为主的诗歌网页。2000年8月，创办者诗人吕叶成功地在湖南衡阳举办了中国南岳“90年代汉语诗歌研究论坛”，那次论坛参加者中有很多当代活跃的诗人，他们的发言为《锋刃论坛》增添了珍贵的网络资源，而在网上发布的有关研讨的文本资料为当代汉语诗歌思潮的研究提供了重要的资料，并起到了积极的推进作用。
2000年比较活跃的诗歌网站或者网页还有很多，比如《终点》，它是诗人范想创办的严肃的诗歌网站，它的网刊编辑质量也是比较高的，现在已经出版了《拉金》、《阿胥伯利》等专号。《八千里路》、《东方古卷》是诗人阿九创办的诗歌、文化论坛，是个寂静的朋友式的交流场所。《逻各斯》是诗人一行创办的带有学院色彩的个人主页。《老丫诗歌读本》是诗人普珉主持的很有魅力的留言板，里面很多诗歌资料弥足珍贵。《穆旦：新诗的终点》（学者枯荷听雨生主持），不仅是个严肃的学术网站，它与众不同之处在于它还是为一个已逝诗人设立的研究性诗歌网站。《中国诗人》里聚集了很多活跃在网络上的诗人和诗歌爱好者。
还有一些诗歌网站、网页也有自己鲜明的特点。《诗路》、《甜卡车》（诗人康城创办）、《射门诗社》、《伊甸园诗歌》、《非马个人主页》、《声音》、《东方诗人》、《诗王国》、《死亡诗社》、《蒲公英现代诗歌》、《守望者》（诗人任知等创办）等都是互联网上知名的诗歌网站或网页。《大学生诗歌论坛》（诗人欧亚、阿丝创办）、《扬子鳄文学论坛》（诗人刘春创办）、《外省论坛》（诗人简单创办）、《指点江山论坛》（诗人伊沙、崔恕创办）、《诗歌引擎》（诗歌评论家席云舒创办）、《存在论坛》（诗人何求等主持）、《联合诗坛》（诗人象皮等主持）、《蓝亭艺坛》（诗人蓝亭创办）等都是互联网上知名的诗歌论坛（BBS），和各大学诗歌BBS、商业网站诗歌BBS相映成辉。《今天》、《阵地》（诗人森子主持）、《小杂志》（诗人林木、孙文波主持）、《新大陆诗刊》（诗人陈铭华主持）、《星星诗刊》等都是知名的传统媒质诗刊，它们如今都有了自己的网络版。2001年初刚刚创办的《橡皮吧》（诗人乌青、竖等创办）、《倾向》（诗人贝岭、杜家祁创办）、《中间论坛》（诗人林苑中、李樯、朱庆和等主持）等诗歌网站也迅速在互联网上崛起，并渐渐获得了影响。《新思想档案》（诗歌评论家朱大可等主持）、《新语丝》（著名网人方舟子主持）等海外综合性站点，涉及诗歌的部分也具有相当的质量。
从《界限》、《灵石岛》、《诗生活》、《诗江湖》开始，2000年成了中国诗歌网站发展最快的一年，有很多新网站创办，并有了较大的影响，套用俗语，真可谓是“雨后春笋”。因为篇幅，因为视野，我只能介绍其中一小部分，还请大家原谅。据我了解到的不完全的数字，中文的诗歌网站、网页、BBS、专栏等等在2000年已经达到1万个以上，如果把它们都一一列举下来，我想足可以编成一本《中文互联网诗歌站点指南》一类的手册。这里其他没说到的诗歌网站，我个人表示歉意，也同时向你们表示敬意，因为你们的努力也是中文互联网诗歌事业不可缺少的重要组成部分。很多网友对1万以上这个数字很吃惊，而我在一家美国报纸上看到了这样一个报道：根据互联网搜索引擎Lycos，美国诗歌网站在1999年所有搜索项目中受欢迎程度居第8位。Lycos还列出了228400多个诗歌站点。美国诗人学会行政主任比尔·沃兹沃斯在2000年4月美国全国诗歌月上解释说：“可能互联网是诗歌普及化发展过程中最有戏剧性的一个例证。”（消息来源《今日美国》）这么一比，中文诗歌网站的质量尤其是技术保障还是落后的，无论是自身规模，数量，还是网页设计，还是域名级别。《诗生活》是中文互联网第一个拥有独立国际域名和独立服务器的非商业性的诗歌网站，而不少的诗歌网站用的是虚拟域名，或者是向商业网站申请的免费空间，有的甚至只有一个免费论坛，这在很大程度上制约了诗歌网站的建设和发展。比如《诗江湖》因为免费论坛的空间小、访问者的数量大而申请了备用论坛，《灵石岛》因为资源占用空间大而不得不取消了论坛。技术支持、硬件设施和部分必要的投资将是中文互联网诗歌事业发展的最大障碍之一。在网站模式、网站设计等方面具有独创性的网站还是少数，像《诗生活》创立的诗人专栏、评论家专栏和驻站诗人等模式被很多诗歌网站所借鉴，从技术上说，它的诗生活论坛也是国内诗歌网站论坛中基于WEB页面的第一个。《橡皮吧》的网站设计精细独到，可以说是目前诗歌网站中设计水平最高者之一。《界限》的诗人图片库模式、《诗人救护车》的慈善救助模式、《诗艺频道》的Flash制作模式等都给诗歌网站的主办者们提供了很大的启发。有一次，我和一个朋友在OICQ上聊天，说起办诗歌网站的艰难，我说，热情是目前诗歌网站得以存活和发展的主要生产力。如果以后还想要有更大的发展，资金将是所有诗歌网站不得不考虑的问题，因为网站硬件建设和技术保障等问题实际上也都是资金问题。可以说这些严峻的问题已经摆在所有诗歌网站建设者们的面前了，仅仅靠热情是不够的。
在1997年7月福建武夷山举行的“现代汉诗研讨会”上，美国加州大学的学者杜国清提交了名为《网路诗学：二十世纪汉诗展望》（原载《现代汉诗：反思与求索》，作家出版社1998年版）的论文，这是最早涉及到互联网中文诗歌的学术论文。在文中，杜国清非常有远见地提出：“由于开始席卷全球的国际网路（Internet）势将改变人类未来的生活方式和思考方式，因而可能产生出一种新的国际网路诗学（Internet Poetics）。”接着，他“从创作、构思、想象、意象、象征等方面探讨了网路诗学一些特殊性格和诗的效用。”（王光明语）虽然杜国清对互联网中文诗歌形态的探讨处于笼统和粗疏的阶段，许多方面还显得陌生，更多方面还有待于深入了解和思考，但他这次探讨的起点要远远高于内地许多还处于社会学层面的关于“网络文学”的讨论，可以说这是一种新的课题和研究方向的开始。
这几年我一直在思考有关互联网给文学尤其是诗歌带来的变化等问题。我一向不赞成网络文学这样的提法，也不赞成网络诗歌的提法，我觉得作为一个概念它还有许多问题需要解决。如果它和诗歌是平行的概念，那是违背常识的、根本不能成立的事情。不能因为到了互联网上，诗歌就成了另外的东西，标准也跟着变了。诗歌的标准还是诗歌的标准，变化的只是诗歌的形态。如果它是从属于诗歌概念的概念，那么它也是不准确的，因为网络本身是什么呢？它赋予了诗歌以什么样的新标志和新特征呢？如果把它命名为“网络体诗歌”似乎准确了一些，它至少点出了所谓的网络诗歌只是一种形态的变化，或者说形态上的巨大变化。现在许多“网络诗歌”运用的还是传统媒质上刊布的那种诗歌形态，这就说明这种变化还是传播方式和刊载媒质的变化，还不是本质性的。况且这些大量的在网上刊载、传播的作品质量还是比较幼稚的，它们还仅仅是个开始，需要进一步的训练和磨练（尤其要培养节制能力，不要滥用自由写作权利、不要追求过度快感，要具备起码的艺术修养等等），这和诗人上网的数量少以及网络自身培养的诗人还处于发育期有关。许多评论家对互联网上的诗歌持有异议大多数也是由于这个原因，还有一部分人则是对网络自由初期鱼目混杂、多元话语嘈杂的状况感到陌生或者不太习惯。现在这种状况也正在静悄悄的改变之中，很多人从方便、快捷（比如聊天、游戏、查找资料、收发电子邮件等）的角度入手正在逐步适应互联网，对互联网诗歌的认识同时也在进一步的提高、加深之中。
那么互联网究竟给了诗歌什么样的独有的写作方式和作品形态呢？我个人认为超级链接体诗歌和多媒体诗歌将是一个时期内“网络体诗歌”发展的主要方向。而过早地建立“互联网诗学”显得不太现实，因为有效文本才刚刚开始自己的构建旅程。
互联网的诗歌形式革命甚至是形态革命到现在终于有了一个崭新的开始。我相信在这方面（多媒体诗歌写作、超级链接体诗歌写作等），互联网将给诗歌带来重大的革命性的变化。它在社会学意义上的革命已经非常明显了（很多评论家和网络界人士都充分意识到了这一点，并撰写了大量的肯定互联网的文章和评论）。因为在互联网上每个人都可以不必经过出版机构、印刷机构而能比较自由地书写个人话语了，每个人都有发表诗歌作品的权利了（当然也有发表垃圾的权利——但能不能吸引住网虫的眼球，那就是网虫选择的权利了）和被阅读的可能了，打破了传统媒质诗歌载体编辑和传播的单一结构以及垄断性的地位。除此之外最重要的是，我们深刻地认识到了这种诗歌作品形态的变化才是真正的本质性的变化——这比起社会学层面的讨论有了更大的进步，已经具备了诗学的意义。相关的互联网中文诗歌具体的实践与研究已经成为当下中国诗歌界最重要的最富有建设性的工作之一。
评论家王一川对超级链接文本有过较为精确的说明和深刻的阐述：“‘超级文本’(hypertext)原指在计算机视窗体制基础上发展起来的相互连接的数据系统。而应用到文学中，所谓超级文本文学则指如下一种特殊情形：一个文学文本的创作总是来源于对其他文本资源的阅读。网络正是一个巨大的多重或超级文本系统，它向作者和读者源源不断地供给文学资源。这个超级文本的一个基本特点，正是链式结构。你在键盘上敲击一个词语，这超级文本链条可能会向你显示几个或几十个相近或类似词语供你选择，使你的联想与想象能力大大拓展；你在写作或编辑一个文本时，它可能会共时地向你显示呈链状或树状分布的一大群不同文本，导致众多文本在一个文本中的聚集。于是，你写作的哪怕只有一个文本，它本身就可能具有或包含着更大的‘超级文本’，从而具有一种超级文本特点，丰富读者的阅读。这表明，超级文本文学可以突破通常文学文本的线性结构而呈现链性特征，体现出网络时代的文学特有的文本资源丰富性、文本多义性和阅读开放性。这一点也恰好可以同当今文论界时髦的‘intertextuality’(互文本性)之类术语相应和，这决不是简单的巧合。”紧接着，王一川指出：“但是，超级文本文学所具有的所谓文本资源丰富性，文本多义性和阅读开放性如果仅仅出于网上随机选择、提取或组合，或者字典辞书式的资料堆积，而不是来自独特的精神创造，那它就极可能是苍白无力的文本拼贴，由此也就不大可能产生出真正伟大的文学了。”（以上引文均出自王一川《网络时代文学：什么是不能少的》，原载2000年《大家》，转引自《诗生活论坛》） 王一川这种忧虑，正是网上“口水诗歌”、“随机诗歌”等“垃圾文本”产生的根源，这也正是互联网建造的一个花里胡哨的仙境/陷阱，一个同音词的两面性在这里得到了充分展示。但是网上“垃圾诗歌”和网下“垃圾诗歌”的存在状况是一样的，都是不可能避免的，也不足为奇。关键是自由初期的说话欲、表达欲过于强烈，快感攫取的轻易程度，使这些诗歌垃圾制作者们与固有的专业的诗歌标准存在着很大的距离（只有极少的一些尚须要认定的成分有修改这种标准的可能性）。随着时间的推移，人的适应性、文学力量在互联网上的加强，诗歌的技术性和艺术性将逐渐成为被关注的焦点，许多专业诗歌网站在20世纪末21世纪初的出现正是这样一个清澈过程的开始。
现在在互联网上已有很多网站采用了多媒体和超级链接方式，但用于诗歌作品制作的，还比较少见，比如《诗艺频道》（于洛生等多人合作）用多媒体技术制作的诗歌MTV，为诗配上了活动的画面。我从去年开始进行超级链接体诗歌作品《显微镜》的写作实验，对超级链接体诗歌有一些具体的感受。它不仅需要写作者具有诗歌写作技术的基础，还需要具有网络技术的基础，这两个基础达到一定水准和一定的和谐程度才有可能写出比较完整的网络体诗歌作品。而多媒体诗歌将面临着更多的网络技术问题，比如页面设计、图片处理、声音文件处理、图像处理（Frontpage，Photoshop，Mp3，JAVA以及数据库技术等）等等，涉及到目前网络技术的各个领域。同时，诗歌和音乐、美术、电视、电影等将发生比从前更密切的关系，尤其现代美术领域中的观念艺术、视像艺术、装置艺术等门类，澳大利亚的库尔特·布雷里顿也指出：“赛博诗歌（cyberpoetry）更像是一个装置或事件，而不是蚀刻在金属上或印刷在纸张上的一部文献。”同时，布雷里顿还指出了网络体诗歌观念上的渊源，“这些理念并不新，或者说在数码王国并不稀奇。早期的现代主义诗人马拉美，未来派和达达主义的艺术家马里内蒂、卡罗·卡拉和加柯莫·巴拉等人都曾构想过‘众辞喧哗’（noise-words）的情景。”（以上引文均出自《作为一种印刷术的赛博诗学》CyberPoetics of Typography罗池译，原载《诗生活论坛》）因此网络体诗歌要求互联网时代的诗人除了文本制作能力之外，还需要具有高超的网络技术和美术设计能力。这对诗人个人的综合能力来说是个严峻的考验。当然，这个问题对大多数未来的互联网环境下成长起来的诗歌写作者来说是不存在的，因为将来网上的诗人和网下的诗人将是同一些人，而且网络技术也将成为普遍的技术，和我们敲击键盘或者下载软件、收发电子信件一样容易。但就目前过渡的或者初期的发展状况来说，合作可能是比较好的一种方式，诗人提供文本（他必须对网络技术自身所达到的可能性具有一定的认识），工艺美术师提供设计，网络工程师提供技术制作等，这样产生的多媒体诗歌将给接受者（而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读者或者观众）同时提供更多元的视听享受，如诗歌MTV，活动图象、诗人朗诵的声音等等。
这种“网络体诗歌”只是一种新形态的诗歌，并不能取代传统诗歌形态，因为有的诗人仍旧会采用传统诗歌形态写作，至于谁是主流谁是支脉现在则无法预言，况且网络体诗歌还可以将它的核心——文本还原成传统诗歌形态，当然它和网络体诗歌给人的享受形式是不同的。网络体诗歌和传统媒体诗歌一样是大众化的诗歌形态，只不过，前者的制作人群、传播范围将更大，并且具备后者没有的互动性和即时性。这和现在的“电视诗歌”有本质的区别，电视诗歌仅仅是传播媒质的变化。对于网络体诗歌来说，多媒体只是技术服务者，诗歌才是永恒的核心。或者说多媒体是诗歌新的特殊的句法，它不能够越过诗歌的界限，如果它越过了诗歌，它就不属于诗歌而是另外的东西了，这里面存在的界限是严格而且清晰的。到目前为止，从传播、互动等技术角度说，互联网是诗歌之国找到的最远的边疆。
这本诗选中的作品基本上是传统诗歌形态的作品，它与传统媒质诗歌作品不同的是，它们全都流布在互联网上，有的是在线写出的，保留了创作时的原始样貌，没有网下写作的停顿期和修改期，有的作品在互动的过程中有了一些变动，因而出现了一首诗有不同版本的情况。而一些诗人是直接在网上成长起来的，如666、唐不遇、小西、竖、查理、May31（徐晨亮）、欧阳斌、夏至、lonelypig、赵霞、蓝亭、忘了、一行、晶晶白骨精、许多、乌青、饭饭、象皮、剑枫、初相遇、王晓渔、蓝猫、罗池、拉家渡、胡不归、欧亚、简单等，他们没有网下那些诗人成长期的经历和更多的社会历史的传承问题，他们更加自由和充满活力的语言方式，已经有了很大变化的价值取向，给互联网中文诗歌制造了未来的幻象。而一些在网下就已成名的诗人对互联网上“出生”的诗人起到了启蒙、影响、引导、推动、教育等作用，同时由于自由和开放性的获得自己的创作也在网上显示了新的活力。他们这些入选作品严格说来都不是“网络体诗歌”，仍旧是“文本体诗歌”。这本传统媒质诗选以重要的诗歌网站为基本编辑单元，和其他“网络诗选”的编辑体例有很大不同，有较高的资料、文献价值。所选作品的质量和影响在互联网上也是比较突出的。
2001/1/20/1:21——2/14/9:43
（本文为重庆出版社即出《诗歌的界限——网上现代诗选》序）
原载《诗探索》2001年1-2期合刊（天津社科院出版社）
《网络诗歌的虚假繁荣（一）》
·尚冰雪·
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
选自《国际歌》
首先，在行文之前，还是来看看口语诗歌论坛的宗旨吧：人人都可能成为诗人。这样的一句话，与其说是宗旨，不如说是口号更加准确。而这样一个口号，无疑是具有很大的诱惑力和煽动性的，同时，这个口号也是不负责任、带有极大欺骗性的。著名的经济学家吴敬琏先生在被问及有关“全民皆股”的时候，曾经一针见血的指出：全民皆股，对于中国经济来说是致命的，对于中国人来说是悲哀的。同样，这句话也适用于中国诗坛。“全民皆诗人”对于诗坛来讲是毁灭性的打击，对于“诗人”的桂冠是亵渎，而对于读者而言——对了，都已经全民皆诗人了，哪里还有什么读者可言？每个人都可能成为诗人，带有一定的假设性，可是这个假设的理论基础是经不起推敲和质疑的。难道因为口语就可以全民皆诗人？难道因为会说汉语就可以成为诗人？这是怎样的逻辑？诗歌语言的通俗化，诗歌语言的民间化，的确是诗歌和诗人摆脱诗歌在大环境下所面临的语言和读者市场的萎缩的困境的一个出路，但是这个出路不是唯一的，也不是必然的，甚至不是必经的。那么这样一个人人都可以成为诗人的论断，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来的？是斑竹的美好祝愿还是国人的人心所向？是斑竹欺骗读者还是民意调查之后的结论？这些年的职业调查也没有表明诗人已经成为职业热门，大概诗人也不是什么职业？那么，诗人究竟是什么东西？对于这些问号后面的答案我一无所知，我只是知道2001年因为种植白菜的太多而导致白菜的价格下跌。好一个全民皆诗人，为此当浮三棵白菜！
行文之前说了一些无关的废话，但也不是很无关，毕竟全民皆诗人也是一种繁荣，也是口语诗歌带给我们的梦想和勾画的蓝图。这样的繁荣，仔细想起来，或许真的是一件好事情，中国会不会因此成为诗歌大国并且建立了新兴的诗歌经济从而引起世人的瞩目，这些都是未知数。我只能祝愿中国不会出现什么大桥倒塌，否则落水的都是诗人，你让警察救谁呢？
记得在美国9.11时间爆发的第二天，很多诗歌论坛都推出了关于这个事件的诗歌报道和描写，而且其中的一个论坛居然推出了有关这场灾难的诗歌的点击率的统计，里面赫然记录着XXX的什么作品在搜狐的浏览量超过了多多少，XX的作品在搜狐获得了极大的关注。这样的统计从何而来不得而知，大概那个发帖子的诗人一整天都是怀着极大的热情和企盼注视着数字的攀升。这样的一个举动，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对于恐怖事件，我们没有深刻的反思没有对生命和死亡的本质的理解没有对死难的平民的凭吊和慰问而是关注着毫无意义的数字，这是不是具有中国特色的诗人的主义？即使你的作品成功了，即使你获得了鲜花和掌声，那么我告诉你：这一切并不是你自己如何了不起，而且在有关谴责问题上诗歌因为文体的特殊性所以表现力最弱，网民的浏览是因为这个事件本身带给了我们太大的震撼和思索，浏览帖子的人不是奔着诗歌而是冲着灾难的前因后果和灾难之后中国诗人的人性和道德去的。这样的统计，就是一幕赤裸裸的闹剧。这就是我们中国诗人的素质？这就是我们面对死难者的灵魂所采取的方式？那些超过千超过万的统计数字不可谓不繁荣，可是那些没有任何说明力的苍白的统计数字说明了什么、证明了什么？说明了我们的道德的高标？证明了人性的大爱？这些数字成了网络诗歌中最大的喜剧和最大的笑柄！
这样的喜剧和笑柄是可爱的，诗人太寂寞了，中国诗坛太冷清了，他们需要被关注，需要制造噱头引人注目！脱下诗人神秘的外衣，卸下诗人神圣的桂冠，让外界看看中国诗坛的繁荣吧，让那些向往诗歌热爱诗歌的人看看诗人的真实面目！如果说这也是繁荣，那么这样的繁荣无疑是垂死之前的回光反照！
诗歌论坛寂寞了冷清了，诗人缺少关注了。我们作游戏吧！我们在论坛上面推出同题诗歌的比赛吧，看看谁是英雄谁执牛耳？我们在论坛上面界定诗歌当中必须出现的句子来竞赛吧，看看谁是生花妙笔谁是技高一筹？我们在论坛上面进行诗歌接龙吧，看看谁能天衣无缝谁能巧夺天工？我们的诗歌论坛因此繁荣了，我们的诗人失衡的心理重新获得了平衡，这是多么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是呀，不做竞赛不做竭力不拉拢人气不吸引读者不弄得红红火火，诗歌论坛怎么繁荣？
在清华的剧院里面看到过朋友所在的生物系上演的话剧《切.格瓦拉》，里面有一句很经典的台词：这一切委靡不振的生活像什么？这一切就像手淫之后的快感！我不知道这样的台词放在诗歌论坛上面合不合适？可是我明白：繁华过后就是衰败。这样的竞赛这样的接龙这样的什么什么，都是恶性循环，平淡冷清之后呢，寂寞无人理睬之后呢？继续手淫继续竞赛继续接龙吗？而且，翻来覆去都是熟悉的脸孔熟悉的风格熟悉的语言，谁是新人，谁是新鲜的血液？获得胜利的总是那些网络诗坛中赫赫有名的人物，“由来只有旧人笑，谁人听到新人哭？”别比赛别接龙了，在最终结果面前，我们都是先知先觉。
诗歌江湖很繁荣，我们默默注视着性器官的漫天飞舞，默默看着那些天分的诗歌的孩子拜倒在胯下，默默看着国骂京骂市井无赖骂充斥着毛孔和细胞，默默看着禽兽退化成人或者人进化成禽兽。挨骂和骂人也是繁荣的，至少谩骂代表着人气，不管好坏，至少面孔熟了。坦白地说，我看到过下半身中优秀的作品，并且在后面跟了帖子，可是那样的作品如昨日的昙花。我们看到了下半身竭尽全力维护着自己的最后一块遮羞布，看到了他们声嘶力竭捍卫着这最后一块他们认为先锋的阵营。可是他们的繁华，只能自己欣赏了。他们争辩着，抱怨着，是的，或许外界给他们的压力太大禁锢了他们的发展，是的，或许我们不够全面没有看到其中的美学和反讽。可是，没有了这些或许之后他们真的能朝着良性的方向发展吗？没有争论和指责之后他们能够步入一个新的阶段吗？这些都是假设，诗歌江湖作为网络诗歌论坛中最繁荣的一个，有着最大的创作阵营，他们已经故步自封了，他们补充的新鲜血液结果陈旧堕落的可以用光速来计算。他们面临的种种都是因为他们创作群体的良莠不齐，因为他们习惯了赞扬，因为他们恐惧离开下半身之后发现自己什么都不是。他们喜欢争斗了，喜欢被人抬举了，喜欢高高在上挥舞着性器官说话了。他们的繁荣如同泡沫经济。
繁华的还有民刊，那些好看的刊物，那些好看的诗歌，那些白纸，那些墨香。可是，为什么出民刊？为了一掷千金？为了满足电子媒体传播下的诗歌变成铅字之后的虚荣心？为了不在创办民刊的潮流中输给别人？为了维护自己的面子？为了拉拢人气？民刊当中到底有多少潜力的作者？民刊当中到底有多少真正的以复兴诗歌为大任的？我不明白，我不是诗歌论坛的斑竹。或许，我们赋予了民刊太高的期望，而民刊也仅仅是交流的一个载体。可是我们看够了各个民刊上面相同的诗歌，我们厌倦了那些救世主的嘴脸。中国诗歌没有什么救世主，韩东不是，伊沙不是，或者和边缘也不是。
每天，美妙乐趣上面都有很多的诗歌，或者唯美或者口语，或者处于中间的夹层。而且每天还有一些新的诗歌论坛出现了，新的连接完成了，诗歌论坛彼此关联了。真的很好，于是我们就看着那些熟悉的名字看着熟悉的风格看着他们一天天的重复自己看着他们日渐繁华并且长成参天大树。他们安逸了，他们不敢突破自己从而担心失去地位了，他们不写诗歌而进入名利场了，他们超然物外开始经营小团体了。我们看着论坛逐渐的平淡逐渐的美妙逐渐的丧失激情，我们看着诗歌爱好者逐渐的羽翼丰满逐渐的强大逐渐的成为诗人了，我们看着他们成为诗人之后也开始进入同样的角色。
点击一篇诗歌，笑看论坛繁华。
尚冰雪书于午夜大寂静
《艺术诗歌中的一些鸡毛蒜皮》
·张羞·
一，艺术在汉语中发音yi shu；
二，从事人员基本上为吃饱喝足没事干者或者精神上有问题者。
三，艺术附加在艺术作品之中，看不见摸不着，只能感受。
四，艺术作品=极度脑力劳动+轻度体力劳动，一种很少有实用性（比如说画还是可以用来作为烧饭时的燃料）的东西（东西就是东西）
五，农民不理解，但被从事人员认同的人叫艺术家，但他们和农民一样在劳动时产生大量的无用东西（比如说，大便），不同的是他们的排泄部位和排泄方式。
六，所以艺术作品也就是各种不同的屎（为了区别于大便的另外一种说法），而艺术在屎里面。
七，具体地说，面对一堆堆屎，你用各种所有身理系统感受到的就是艺术。
八，这种感受到的往往使你身理上变态（不同于正常常状态），导致你拉不出大便来。
九，那么你想拉屎吗？
十，这里只假设你想拉，但拉不出来怎么办？
十一，解决方法：1，多挣钱，让自己无聊起来；+2，多去看看艺术家拉出来的屎，如果没有，那去看一个叫张羞的家伙在浙江工业大学教学主楼七层男厕所靠窗的马桶上的屎，黑呼呼的，都很小；+3每天到大街上大口喘气，让大家觉得你应该去青山医院（杭州市上塘路888号）。
十二，为什么有的人天生就会拉艺术屎？我不知道，据说是那些有的人叫天才（一个很好听的名称）。
十三，还有一些其它问题想不起来了，如果你知道请告诉我，我的EMail-Box：yj.zhang@netease.com
诗歌中的一些鸡毛蒜皮
一，什么叫诗歌作品（简略为诗歌），太简单了，就是艺术屎的一种嘛。诗歌（简略为诗）就在这堆屎里。你感受到了吗？
二，你说：臭，香或者味道好极了。这是诗吗？不，这叫大便。
三，当你说：我看了，很难受，很高兴，很兴奋，有性冲动。这是诗吗？我不回答，也许你把它当情书，决心书，黄色文章来看了，这很好，我也常常喜欢看这些东西和这样看它们，但我请你再看一次，把它首先当成诗歌作品再看一次。
四，当你说：好，非常好，太好了，那种东西（什么东西？）就叫它诗好了。为什么说好的东西就是诗呢？我的解释是你见到一只苹果不会首先说好，而是它可以吃吗？什么味道？苹果几岁了等等。而你见到“苹果”这两个字出现的时候也许会说：好。
五，好诗（诗歌），你又说了一句，激动得大便都不想拉了。
六，构成诗歌的要素：目前为止只有语言加上一些符号，通常分段（看起来读起来不那么累），里面有诗。
七，你反驳：每个人写的都是诗歌，因为自己肯定说好，所以里面就有了诗。那是你的诗歌作品（任何人都有权利说苹果是香蕉），但在别人眼里看来并一定是，他们觉得你去做农民最合适。这是悲哀的，你辛苦的劳动，最后还是没有得到诗人的头衔。
八，我承认并相信（我无法反驳所以我只能相信）诗歌在具体形式上有标准，标准就是常识，对诗歌常识的认识是在诗歌创造劳动中不可缺少的过程。永远不能停止，永远要持怀疑的态度，虽然我还是无法反驳。因为我相信任何事物都是未知的（我相信吗？不，我暂时相信。）
九，那么到底有多少常识呢？我说不清楚，越是小的问题越是复杂。我想一首诗歌至少应该让读者看完吧。
十，诗歌之外的一些问题：1，我要对诗歌负责吗？回答：不。我就是因为无聊，脑袋有问题才会去干这事，而且我怎么对它负责，它也不需要你负责，你别一相情愿了，还是对你的生活负责吧。但我郑重它，因为它是创造性劳动的产物，而且是在无聊，脑袋也成了问题的情况下完成的。不容易啊。
2，我需要诗吗？我需要诗干什么？我到底需要诗怎么样？昨天我觉得这首诗歌好，今天又觉得不好，这是好诗歌吗？对于诗我需要交流吗？我能交流吗？怎么交流？那么，怎么写？写什么？什么是诗意？我们要反文化吗？自发写好呢？还是自觉写好？今天你先锋了吗？不，我不知道，反正今天我下半身了。反正今天我写了很多。反正我才不管它是不是诗歌呢。反正我越来越觉得自己牛B起来了。
操，写得越来越臭了，又是一堆大便。
《关于诗歌论争——给张祈的信》
·粒子·
张祈：你好！
关于北京师范大学的诗歌朗诵会和你对于“下半身”诗人的批评文章（已经发出来的）我都已经看过。我想说的是，不管别人怎么说，你是有道理的。在当下诗歌界以及诗歌论坛泥沙俱下的时候，你的思考和探索都是可贵的。
我一直认为：先锋是一种精神，而非姿态。先锋精神仅仅是一个现代艺术家的良心与品质的真挚流露，他的不妥协并不具有侵略性，它实际是创作者自身内部的精神清洁。虽然它属于小众，但它是不具有攻击性的；它虽然是反叛的，但它是不具有姿态式；更主要的是精神境界的求索。
你在批评中所讨论的问题存在于许多值得深入研究。第一，“诗歌是不是需要读者，诗人是不是不需要尊重读者”。这里存在一个以什么为前提的问题。按照艾布拉姆斯的观点，文学世界是一个相对而行的环型，四个要素：“世界，作家，作品，读者”，缺一不可。缺少了任何一个要素，都不是文章的最后完成。就是说，如果文学作品没有到达读者，它仍然是死的，不是审美对象。文本一定要经过阅读、鉴赏、批评才成为审美对象。后来的接受美学将其更推进了一步，读者由被动阅读、鉴赏上升到了主动的、创造性的活动。作家如果满足读者的期待视野就可以共鸣、升华，反之作品就可能被销蚀。就是说，任何作品不可能离开读者。注意这里是说作品，而非作家（包括诗人）。
作家（诗人）在特定创作中，主要是“情动于衷，而行于言”，抒发自己对于世界的独特的感受，心灵的回声。在这个时候，他是可以不考虑读者而只宣泄自己内心的情感。有创作体验的人都知道。在创作过程中，如果过多地考虑创作以外的因素，过多地考虑读者的接受，有时候会影响作家的情绪和解剖世界的深度，或者媚雅或媚俗的倾向。比如池莉的作品、汪国真的诗歌、刘墉的所谓散文，一方面是作者的功力问题，另一方面就是考虑读者或者市场的而形成的。你在批评中没有更多地考虑各个层面，一揽子说过来，就有点……还有就是文学批评讲究“孤证不立”，不能把某个人在某个特定场合的某一句话作为批评的佐证，一是防止误读，二是防止片面的深刻和批评的极端。我不知道你以为如何？
如果诗人在创作中，
第二，诗与人：和谐还是分裂，你说“在一般情况下，我们都明白“诗如其人”的道理，在中外许多杰出的诗人身上，这一点体现得很明显。但在另外的情况下，诗和人也会产生分裂。在诗和人分裂的情况下，一首诗要么是伪诗，要么这个诗的作者不是诗人或者说是伪诗人。 ”在你写下这样的判断的结论之前，我不知道你是如何考虑的，也不知道你研究过多少作家、诗人。“文如其人”是我们一个传统的说法，可是在文学的具体进程中，诗与人、文与人不和谐的例证很多，但是他们创作的作品也是流传久远的、是不朽的。比如说写下“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的谪仙，闻玄宗召见，也了欣欣然，乐滋滋地去了。比如一心为“哲合忍耶”下层人民鼓与呼的张承志，不也不能抵御物质文明的诱惑，把他的法蒂玛送往西方先进世界？当然还有美国的金斯博格、狂飙突进的歌德、流连于花街柳巷的巴尔扎克和刚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奈保尔……从人格上讲，他们是有瑕疵的，大并没有影响他们创作了伟大的作品。《人间喜剧》、《浮士德》、《嚎叫》……他们的作品至今仍然读者甚众。如果我说的可以成立的话，你在诗歌批评中的推理就有武断之嫌。
虽然我也不赞成“下半身”的诗歌理念，不喜欢他们粗俗、甚至是恶俗诗歌语言，张扬的姿态。可是我还是感觉你的批评比较专断。最近我读了杨曾宪先生的文章，颇有同感的是我们应该有怎样的批评态度。你是知道的任何批评都不可能是纯客观的，他反映了批评者的审美理想和审美情趣，是对于批评对象的审美价值的审视。你的批评同样如此。我想的是，你在批评巫昂和尹丽川是诗歌时所采取的分析方法，是一种二元对立的分析方法，先假设，后结论，这样的批评是先入为主的批评，而不是文本细读的方法。如果有时间，你可以把他们更多的作品拿来才好。
今天没有时间了，就写到这里。欢迎你批评！
粒子
2001/ 12/23/
“下半身”及其他
·杨邪·
1
一直觉得，对于“下半身”的诸般要义，我是比较理解比较心领神会的。但是说起来，自己的这种自信又好像没有充分的理由。因为最初，我对“下半身”的全部理解，仅仅来自《下半身》创刊号网络版上沈浩波的那篇宣言式的《下半身写作及反对上半身》；我对“下半身”的全部心领神会，也仅仅来自《下半身》创刊号网络版上的若干诗作。不过我想，无论是真正理解与否真正心领神会与否，如果我说自己对“下半身”一直喜欢有加，这肯定不需要什么的理由。
2
我记得当初自己读《下半身写作及反对上半身》时的那种一塌糊涂的痛快淋漓。什么叫摧枯拉朽？这就是了！而《为什么不再舒服一些》和《退休工人老张》，让我看到了一个嗲声嗲气的尹丽川和另一个眸子里寒光闪闪的尹丽川；而《孤单的女人在河边散步》和《压死在床上》，让我看到了喜欢举着放大镜这儿照照那儿瞄瞄的南人和集细腻委婉、聪明机智、幽默谐谑于一身的南人。
3
在读到《下半身》之前，我早就写出了一些“下半身”的诗作——当然，在读到《下半身》之前，许多诗人早就写出了许多“下半身”的诗作——但不可否认的是，在读到《下半身》之后，我写出了更多的“下半身”的诗作。无疑，我是受到了“下半身”的教唆。
4
数月前的那次“湖州诗会”期间，有天中午大家结伴去太湖边散步，某诗人向臧棣介绍我，臧棣的反应很是出乎我意料——他笑说，噢，杨邪，我知道，“下半身”的！而我在讶异之余，则断然否定了他的指称，我连忙说，哪里！我不是的！我不是“下半身”！——我想，臧棣认为我是“下半身”的，他的意思有点含混，这里至少有两个可能：一是，他把我划分到了作为团体的“下半身”里；二是，他把我的写作倾向理解为是“下半身”的。然而，不管怎样，那都是我必须否认的。虽然在我看来，加入到作为团体的“下半身”里，或者进行“下半身”的写作，都是一件很值得自己荣幸的事，但可惜事实上我不是也不能。我觉得，像我这个既喜欢“下半身”又念念不忘“上半身”、既长了“下半身”又保留了“上半身”的人，假使当时面对臧棣的指称，我不断然否认，那么是我有意要掠“下半身”的美了！
5
是的，“下半身”的确是个美名。“下半身”不会因为有那么多人不解和愤怒、不会因为有那么多人中伤和谩骂而成不了美名，恰恰相反，“下半身”正是因为这些而成了美名。那些络绎不绝的用唾沫来成就“下半身”这个美名的人啊，总是让我感到心如刀割——我是多么地可怜他们！
6
在很多时候，时间不是公正而是可耻的。当时间过去了三十年或者五十年，后来的中国诗人们也许已经不知道什么叫“上半身”，也不知道什么叫“下半身”了，他们也许已经只知道“上半身”和“下半身”缝合之后的被叫作“人”的东西——到那会儿，假若他们偶然看到了三十年或者五十年前的“下半身”们的作品，他们恐怕会在哈哈大笑之后补上干脆的一句：“下半身”？瞧这帮老傻逼，多逗啊！
2001.12.29
盘点：2001年中国诗歌的10个亮点
·杨克·
像小说、散文那样挑选10篇文本来盘点2001年的中国新诗在操作上相当困难，无从选择首先取决于诗歌这种文学体裁的限制。例如，长篇小说文本具有自足性，我们完全可以通过一部长篇来评价一个作家，而一个诗人的艺术成就则是他若干诗篇的总和。因此，人为选出本年度10首最佳诗歌只会弄巧成拙，不仅读者难以接受，选家面对浩若烟海的诗作其实也无从把握。选择10本个人诗集也会遇到麻烦，因为诗集收入的往往是作者很多年来所写的诗歌，当具体对集子里的某首诗进行细读批评时，常常遭到质疑：这些不是几年前已有评论的作品吗，为何把它们全部归拢到2001年里来谈论？更主要的原因是今年出版的有说服力的个人诗集不多，勉为其难选出10佳差强人意。近年诗歌的热点集中在诗歌选本和民刊上。而民间诗刊从新时期以来一直就是当代诗歌最活跃最坚实的部分，新版中学语文课本里面所收入的这二十多年间新涌现的诗人的作品，当初几乎全部出自民刊。因而忽略民刊来对当下诗歌下判断肯定是残缺和不可靠的。本文涉及的部分民刊均为《诗选刊》读者投票选出的本年度最佳民刊。尽管现实世界的喧嚣使诗歌的声音显得微不足道，尽管生存的忙碌艰辛使人们无暇更多地倾听内心的低语，然而，俗世的烟尘并未完全遮蔽精神的灯盏。诗歌在发声，诗歌在行动，2001年新诗10大亮点既来自文本也来自事件本身。需要说明的是，这里的排列大致以事情发生或书刊出版的先后为序，此外，我的评说无疑再次证实了我个人的片面性和视野的局限所在。
一.《上海文学》、《作家》、《山花》联袂评出刊物上一年度诗歌奖
一月，三家刊物公布了各自上一年度诗歌奖。本来文学刊物评奖是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可本次评奖却颇有些不同寻常。也许在文学界颇有影响的这几家期刊想在作协体系内确立更具有艺术性的奖项，使评奖的权威性更多地得到诗歌圈内的认同，这次评奖不仅奖金较高，每首（组）诗奖金大大高出中国作协鲁迅文学奖授给一部诗集的奖金，其艺术立场也是非常鲜明的，他们颁奖的对象基本上是朦胧诗、第三代、70后一代具有探索精神的诗人，且在此层面上覆盖面相当广泛，泄露出某种要把“先锋诗人”一网打尽的“野心”。其中《上海文学》的获奖者是于坚、王小妮、翟永明、钟鸣、张枣、柏桦、宋琳、朱朱、陈东东、南野。《作家》的获奖者是小海、杨炼、多多、严力、阎月君、孟明、陈超、赵野、沈浩波、杨健、藏棣。《山花》的获奖者是王家新、西川、鲁西西、韩高琦、李郁葱、梦亦非、伊沙、杨克。在我看来，此次评奖的明显不足之处是“排排坐、分果果”的意味，获奖作者中的大多数人在这几家刊物上都有作品，每人却只能分享其中一家的奖励，绝无一石二鸟，这不可能是巧合。因而表面看似独立的三家刊物的年度诗奖，实为暗中联手操作。多年来《作家》、《山花》、《大家》、《钟山》已推出小说“联网四重奏”，诗歌评奖联网已不算发明。
二.《70后诗人诗选》
由广州诗人黄礼孩编选的这本诗选是中国第一部70年代出生的诗人诗歌合集，往好的方面说，它的出版具有断代史的意义；往不足的方面讲，它欠缺美学意义的立足点，炒的是年龄“概念股”。
在这之前的朦胧诗、第三代诗人的划分，取的是基本一致的文学立场和写作趋向相似的艺术追求。“70后写作”称谓先是出现在小说界，它把不同地域不同艺术风格的作者集结在一面年龄的旗帜下，猎猎生风，使得70军团特别是“美女作家”异军突起。诗人们巧妙借助这只“拳头”凝聚在一起，集体突围，近两年陆续在各类民刊和正式出版物特别是网络上亮相，其中的“下半身”诗歌团体以强悍的身体写作主张令人侧目。作为具有整合诗歌资源能力的〈70后诗人诗选〉恰逢其时正式出版，标志着“70后”概念已约定俗成被诗歌界接受，一个新兴的写作群体在全新的背景下进入当下中国诗歌界，一代人终于登场。
三.《诗参考》总第17/18期合刊
中岛主编的〈〈诗参考〉〉坚持了十年，以坚毅的品质和一以贯之的严谨成为民刊“重中之重”品牌，该期《诗参考》重点推出沈浩波、朱剑、余丛三人的诗作，经过2000年一年的艰苦奋斗和网络土壤的培植，沈浩波以及“下半身”无疑成为这一年内民间诗歌谈论的焦点，该期刊发他的十七首诗作；朱剑和余丛，一个直接，一个细腻，一北一南，遥相呼应。
在“重磅出击”一栏中，除了继续推出已具影响的七十年代以前出生诗人的作品， 也不忘提携七O后诗人的新作，做到了承前启后。
这一期最大的亮点当属“沈韩论争”网络资料的刊发。通过浏览近一百页的“沈韩论争”网络贴子，读者除了对诗歌的“民间”与“伪民间”、“口语”与“口水”产生必要的思考之外，透过这些表面化的词汇，还能探寻到中国当代民间诗人与民间诗歌目前之现状产生的深层原因。
四.《自行车》复刊
一份来自广西的前卫诗刊，在上个世纪90年代，《自行车》以自己独特的气质，区别于其它类别的民刊，并成为90年代中国大陆少数几家真正前卫的民刊。在停刊多年以后，在新世纪复刊。
正如该刊主编非亚所言：从某种意义上，《自行车》是一种艺术上不妥协的产物，从一开始它就决意成为一份与众不同的带有背叛意味的刊物。它行驶的方向既朝向于广大虚无，又和现时潮流相反。
也正因为如此，使得它的内部，始终充满了一种少有的激烈，这种激烈使《自行车》在面对诗歌和艺术时变得冲动，大胆，独立和不羁，变得善于行动，善于从一个点跳跃到另一个点，并带有自己的思考与判断。
在诗歌的选择上，《自行车》更倾向于形式主义和具有诗歌本质的东西，并且认识到在诗歌中保持开放性的重要，因为这样的开放性，能保证诗歌的自由生长。
五.《丑石五人诗选》、《七人诗选》、《九人诗选》、《开始》、《6+0湖南6诗人集》等
把这几本书归结在一起，因为它们有一个共同点：这些由不同的出版社出版的诗歌合集，作者或来自某一省份、某个地区，但它却不是某个省或某个地区的诗选，仅仅是几个在写作上有某种一致性的作者的合集。它们与过去常见的那种文学社团作品选也不同，这些作者平时相互间的联络是很松散的，他们或是单枪匹马写作，或是分别参与不同诗歌群体的活动，仅仅是在这本书中结合到一块，然而书的美学色彩却又相当鲜明。过去此种类型的诗选不能说绝无仅有，但难得一见。或许是碰巧，本年度有好些此类诗歌合集相继问世，成为诗界的又一景观。
六.第二届鲁迅文学奖评出5部诗集
第二届鲁迅文学奖诗歌奖揭晓，杨晓民《羞涩》、曲有源《曲有源白话诗选》、朱增泉《地球是一只眼睛》、西川《西川的诗》、曹宇翔《纯粹阳光》五部诗集获奖。
据介绍，中国作家协会主办的鲁迅文学奖1997－2000年全国优秀诗歌奖共征集120部诗集，其中各省市自治区和出版社推荐107部。余9部为个人自荐，另有4部因超过规定时间而未列入评审范围。
初评小组对107部诗集进行了认真的阅读，对每一部书都作出了具体评价，根据全体初评人员读书认定，27部诗集进入初评范围。又经初评专家集中评议，推荐其中12部诗集送交本届评委会审评。
评委会对12部诗集进行了阅读与讨论，也补充了若干诗集参选，最终这5部诗集荣获第二届鲁迅文学奖。
作为文学界的诗歌最高奖，此次评奖结果的艺术性和权威性在各诗歌网站上引起了广泛争议，导致《西川的诗》责编发帖澄清报奖过程，西川本人接受记者采访时为其获奖作解释，成为该奖的花絮之一。
七.《诗江湖》网络版、纸版同期亮相
这两年诗歌网站异常活跃，其中《诗生活》、《诗江湖》、《唐》、《扬子鳄》、《橡皮》等等都有一定影响，它们也都按时出版网络版诗刊，间而也出纸版印刷品。而我把《诗江湖》单独提出来，不仅仅因为它作为网络版、纸版同时进行的“双料诗刊”，能够一年四期，正常出版。还在于《诗江湖》纸版编排特别精美考究，它打破传统诗歌刊物外包装形象，并配以大量图片记实、发“好读”的诗，编“好看”的刊物，试图另辟蹊径，办艺术与时尚并存的诗歌类杂志，颇有商业时代的特点。
该刊是在诗歌网站“诗江湖”的基础上创立的，主编为广东青年诗人符马活，副主编是天津诗人朵渔和深圳的王顺健，由于网络的特性，其同仁分布各地。
《诗江湖》是一本标榜“民间”的刊物，但它超越了“民间”与“伪民间”的争论，有点“非非”，有点“他们”，有点“下半身”，有点“伪民间”，它明确排斥的是“伪诗制造者”，它关注的是：江湖。
八.《2000中国新诗年鉴》
这是一本发声的书，各种各样的声音鼓噪耳膜。众声喧哗既是丰富多彩的，也是个体化的，其间最响亮的是侵入生命内部、紧贴大地的声音。
自98年鉴开始，《中国新诗年鉴》所做的努力是使中国诗歌不仅蜕掉虚幻的飞翔姿势，更要长出有活生生羽毛的坚实的翅膀，长出正常的躯干、四肢、生殖器，充满生命力的血和肉，还开始正常地发育喉结与嗓门。
它相信：诗歌的声音随时代变化而变化。
尽管近年各种年度诗选不断问世，年鉴的品质和非同凡响在于它尽最大可能容纳了最尖锐最有活力因而也最具争议的那一部分声音。与其他基本上只收正式出版物上发表的诗歌的选本不同，它不仅大量遴选了民间诗刊上的好诗，还是所有选本中唯一收入港澳、台湾以及海外华文诗人作品的选本，因而冠以“中国新诗”更为名副其实。除了选诗之外，它也是独一无二包含有诗歌理论、诗学与诗歌批评观点摘要、诗歌大事记等内容的新诗年鉴，具备软工具书和文献价值双重特色。
九.《诗歌与人--中国大陆中间代诗人诗选》
在一度沸沸扬扬的“第三代”和“70后”之间，活跃着另一群诗人，他们大都出生于六十年代中后期，诗歌起步于八十年代，写作成熟于九十年代，这一代人如臧棣、伊沙、徐江、马永波、树才、哑石、余怒、非亚、桑克等均是当前中国诗坛可倚重的中坚力量。
作为个体，他们又无疑活跃于九十年代的中国诗坛，分别夹杂在“知识分子写作”和“民间立场”两个方阵中间，由于历史机遇的错失以及诗学观念被上下两代人渗透吸纳，他们未能像年长或年青的诗人那样被独自作为某一群体命名。由黄礼孩、安琪策划主编的这部大型诗选集，首次提出“中间代”这个概念，编选者宣示这是一个发现性的命名，一场迟来但必然发生的诗歌革命。
一般来说，历史难有简单的重复，在以非美学因素命名了“70后”之后，再度人为地以两代人中间这种方式来命名写作立场南辕北辙的一个群体的写作，能否被诗歌界特别是批评界认同，尚需时日予以验证。
十.《非非第九卷——非非主义流派专号》
作为诗歌界具有影响力的非非主义写作，经过整合，出版了《非非第九卷——非非主义流派专号》，编者试图在华语写作界引发持续的“非非效应”，使“后非非”写作得到进一步确立。
这本42万余字的作品集，收录了数十位非非诗人和非非理论家的新作。这些作品给人最深的印象在于诗人的血性，他们视野是从体制外写作这个广阔维度上展开的，以手术刀式的进入刺向时代的深重之痛。
一度时期，非非主义流派产生了裂痕。本期即可视为非非的进一步分野，亦可看作该刊主编对非非的重组，他在长篇卷首语里批评另一路向的非非写作为“商业非非”，强调在这个日益舞台化的写作领域，非非主义的写作者应以某种‘缺席’的身份，以写作的方式介入，以诗人的身份来承担。从而展开21世纪汉语写作的前景。
江湖读贴随录（一）
需要在黑暗中呆多久
·朵渔·
在过去的一篇短文中，我表达过这样一个意思：`70后是“被吓破了胆的一代”，他们集体呆在上一代诗人为他们制造的阴影中却不敢反抗，在“影响的焦虑”下无限期地延长着自己的学徒期。然而在过去的短短一两年中，在某些契机的促合下，`70后诗人大面积地爆发了，并表现出充分的成熟与自信。
那么，这一现象能否用来概括说明更新一代的诗人——具体说就是随着网络的发展而成长起来的新一代的“网络诗人”？答案是不言自明的——这完全是两回事。这些人大多没有`70后诗人独自在黑暗中探索的潜伏史和学艺期，他们几乎是在踏上诗歌网站的第一步始就开始确立自己的“诗人”身份的。对于那些时常挂在他们大学写作老师嘴边的人物，他们在网上得以直接与之交流、交手，甚至相互谩骂。他们用自己的一套“网络江湖”规则将老诗人们在传统印刷物中所积累起来的“身份资源”消解殆尽。
在一个个网络诗歌论坛上，这些新面孔是以“天”为单位快速出现的，网络催生了更多的写作者，很多作者都曾坦言自己“半年前开始写诗”云云。巫昂有个说法，论坛成了“新兵培训站”，很多诗歌写作者在经过网络诗歌论坛几个月的“摸爬滚打”与“称兄道弟”之后，迅速便找到“诗坛”，或组建起自己的小组织，或打通了通往成名的“地下通道”，就像通过“新兵连”生活之后，便自然而然地转变了身份，成为“合格的一兵”分配到各连队，重新等待成为“将军”的机会。
“不想成为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在某种程度上我认同这句话。但一个不可忽视的基础是：你首先是一名合格的士兵，然后再梦想成为将军。但现在很多人已经顾不上这些了，“成为将军的梦想”已经冲晕了头脑，他们没学会打枪就上了战场，没见到敌人就准备欢庆胜利，没班师回朝就已经要求封官许愿，——没写几首诗就已经“代表作”一大堆，奖项一大堆！这个世界天才并不多，但恰巧所有的天才都上网了，都写诗了，我们现在也只能这么来理解。
我不怕被人指责为“保守”“妒忌更年轻的一代”，我宁愿多一些打击也不会学着“捧红”一个初学写作者。因为我看到，网络诗歌是一柄“双刃剑”，它可以建立一个开阔、自由交流的平台，促使新人的大面积成长，同时，太多的“垃圾”也会使花园成为垃圾站，会产生“劣币驱逐良币”“苍蝇驱逐蝴蝶”，到那时，就不会再有人说“良莠不齐是诗歌的常态”这种鬼话。于坚说网络是“民主生活培训站”，可惜太多的人拿民主当撒泼，拿自由当无赖。当越来越多的新写作者，当他踏上诗歌论坛的第一脚，发现踏到的是一堆狗屎时，他不但会随地吐痰，而且会在有人或背人的地方随地大小便；而如果他踩下的第一脚恰恰是一朵鲜花，那么，他的第二脚就应该是我们期待中的轻抬轻放，小心别再踩死了蝴蝶。
现在的情形是，不但踩死了鲜花，连蝴蝶都飞走了。飞哪里去了呢？又飞出了网络世界，重新飞回到黑暗中去了。我三年前开始上网时结识的一批写作者，有几个人还会经常性地泡在网上？几乎没有了。更多的只是偶尔来看看，然后一言不发地走开，“隔墙有眼”，看看热闹而已。
网上的发言就是这么一种情形：你说的太多，他便说你是个傻B；你不说话，他便说你是在搞阴谋，说你阴险；而在我看来，那种恰如其分、八面玲珑的发言，才真正见出人格的卑下。敲哪家门，打哪家狗，很多写作者甫一入道便分得清清楚楚。一些资深写作者或是为了积累网络江湖地位，或是为了活跃自家论坛的人气资源，一味吹捧，“某某后第一诗人”、“请选几首传到我的邮箱，我准备用”等等。我想，年轻写作者的成长不是靠一两句肉麻的“鼓励”或提供某种“机会”就可以的，更多的还需要真诚的批评和自己不懈的摸索。网络太快了，太直接了，初学者可以很快进入诗歌现场，避免长时间在黑暗中摸索，或少走弯路。但太快有太快的问题，应该属于黑暗中的时间，现在省掉了，以后是要加倍补偿的。我不相信诗人的成长会有“加速度”这回事。
网上的新作品呈现出了太多的即兴的一面，太多的飘忽与伪激情，“为赋新诗”式的激情，以及太多的嬉皮状与痞子相，太多的仿作，太多的形式感的东西。在“诗江湖”上，我们读到了多少“下半身”，又读到了多少“非非”（是否应分为杨黎的“废话非非”和周伦佑的“红色非非”呢？）！以为写写与女友性交就是“下半身”，一味地琐碎与平淡就是“非非”，真是天大的误会！一年多来，网络诗歌论坛的确推动了“下半身”，丰富了“下半身”，但在某种意义上也消解了“下半身”。而“废话非非”呢（或者一些人命名的“橡皮写作”）？用另一个源头的“非非首领”周伦佑的说法是：“或者旭日临窗的悠闲心情，或者东篱南山的闲逸之境，以最小的作为参照，用竹子扫一些月光，对着桌面上的一点灰尘出神，把墙壁上的一点墨迹缩小或放大，如此等等。真心诚意的渺小。”对于那些意志羸弱、模仿做作、没有大智大慧的“伪非非”，这样的棒喝不是恰如其分的吗？
如果说`70后曾经是被吓破了胆的一代，那么，更新的、在网络上成长起来的一代（并非专指一些人命名的“80后”）则是“无畏的一代”。而诗歌绝不是一项“无畏的事业”，在很大程度上，它是需要心有所“畏”的，对语言之畏，对前辈大师所制造的阴影之畏，甚至对诗歌作为一种手艺的畏惧。`70后一代成熟的诗人，往往在其“成名”之前，大都有着六七年的学艺史，有过很长一段时间的“黑暗时期”，一个人在地下摸索，走错了路再返回重来。很多在网上一出现就出手很高的诗人，往往就属于这种有着充分的“黑暗历史”的诗人。这一段时期不是被浪费掉了的，很多人因此而找到了作为一个诗人的“手艺上的秘密”。评论家徐敬亚曾说过一句话，一个好诗人的标准是什么？一要看他的活儿好不好，二要看他活没活到份儿上。这两点，对习惯于网上生活的一代写作者，应是有所教益的。一位西方的大师里尔克在评价另一位西方大师罗丹时说，罗丹年复一年地将自己作为一个学习者和谦恭的人，一个初学者，“只有他的劳动与他对话”。经过多年寂寞的工作，他终于推出了一部作品，然而公众的回答是否定的。于是罗丹再一次把自己关闭了13年，直到打磨出《青铜时代》。“他的作品之所以有如此顽强的生命力，是由于它成熟以后才来到世界上的，似乎不再作为一部成长中的作品请求对它的认可，而是作为成功的现实，它存在于那里，人们必须考虑它。”这就像大侠出山一样，人们只看见了他手中的剑，却忽视他身后的那段山中岁月。
诗歌绝对不是一项喧嚣的事业。它可以在某些时候属于广场，在某些时候属于咖啡馆，甚至在一些极端的时刻属于“前排”、“头条”，但更多的时候，它属于一个人的黑暗世界，属于“钟的秘密心脏”。就如同一个手艺人，他陶然于自己的手艺，他不需要为自己赢得观众，他可以靠手艺自足。对于江湖上的同行者或朋友，我想说，你应该有一段在黑暗中独自面壁的时期，应该有一段属于自己的、秘密的磨练手艺的时期；你应该有一种类似于蝉蛹的在黑暗的地下的对人生的修炼，然后等待一场雨后钻出地面，蜕壳，羽化，飞上高枝，唱自己的歌。
2002、1、2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