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前言：

八月枪手特别多
沈浩波

    本月，可以说是枪手如云。有31位作者的诗歌被选入了“8月的枪手”这一栏目，也就是说，有31位诗人写出了四首以上被“江湖月刊”认同的好诗。在我看来，这意味着一种生机勃勃的创造力，这种创造力不是专属于某一个或者某几个诗人的，而是属于一个新的诗歌时代。
    本月，最杰出的诗人无疑是魔头贝贝，一首长诗和十几首短诗，每首都是那么出色，这位河南诗人在8月达到了他创作的颠峰。他的《起诉书》是一首力透纸背的长诗。
    本月，花枪和恶鸟仍然在持续着他们带给我的惊喜。在“原创性写作”上，凡斯善意地提醒我说：现在狂奔的已经是花枪这个小厮了。其实，狂奔的何止是花枪，一大批年轻诗人都在不管不顾地奔跑着，荷尔蒙的气息充满了诗江湖。花枪的野蛮和恶鸟的轻逸已经使他们的诗歌具备了个人化的坚定的品质。
    本月，马非、格式、岩鹰在诗江湖贴出了他们的近作，他们都是在暗处写作了很多年的诗人，孤绝地写作，孤绝地与周遭恶劣的环境进行着对抗，在他们的诗歌中，体现了时间之于一个诗人的力量。那种成熟、豁达和游刃有余，非多年历练不能有。
    本月，在枪手的名单中首次出现了奂孚、大高的名字，在他们的身上，我看到了友谊的力量。大高和恶鸟、中指出自同一师门（四平师范），鸟和指比大高早写了一年，我们经常可以看到他们在论坛上的互相勉励。大高最近能保持良好的写作态势，与这种来自朋友的勉励和压力也是分不开的。而奂孚的诗则让我想起另一位天津诗人魏风华，从奂孚的诗中也可以看出，他们在生活中也是朋友，我想，奂孚这次的杀出重围大约也与这种诗人之间的友谊有关吧。随着魏风华、奂孚、封原、君儿等的出现，天津这座城市，已经变成了一座诗人的城市。
    本月，前两个月的一些新人，如迢迢、不哭的鱼儿、缪克、杨过、扶摇、小幻等都写出了很好的诗歌，唯一让我遗憾的是，上个月曾经写出过好几首杰作的最佳新人邓兴，本月的诗歌大豆不如人意。本月，木桦、篱笆、李小羊、朱白、巫女琴丝们仍然在继续着他们坚定的前进步伐，胡蔚中、牛慧祥、王梦灵、范漠雨们也依然坚持着他们自身的风格，
    本月，最令人心动的新人是据说才写了两个月诗的土豆，我选了他16首精彩的短诗，与以往那些优秀的新人一样，土豆也是可以被我们寄予厚望的诗人。比土豆写作时间更短的是儿歌，我现在还记得他本月才开始的第1首诗歌，儿歌也是那种悟性极强的诗人，他很快就写出了不错的诗歌。与他们相比，另外几位诗人如金辉、老鱼和鹏鹏恐怕都已经在暗处写作很久了，金辉和老鱼均显示出纯熟的控制诗歌的能力，而鹏鹏（七窍生烟）则在改变写作方向后找到了最符合自己身体的方式，我希望他能坚持住现在的方向，我知道，在长沙，并没有一个良好的口语写作的氛围。
    本月，我发表的《我的诗歌有道理》上了《南方周末》的板砖排行榜，这是拜那些攻击性跟贴所赐，我的朋友三只钉子发表了《坚决反对沈浩波的理由》一文，语气铿锵，慨然有力，我想说的是：反对沈浩波其实根本不需要理由的，闻闻气味就可以反对了。

江湖——八月的枪手

魔头贝贝的一篇《起诉书》和12首短诗

起诉书

1
我从十七岁开始摇晃。
血来了。
镰刀和斧头
来了。

2
我被骗了。
我原以为
我很聪明。
我被骗了。
那些我原以为知道的东西。

3
光天化日洗冷水澡。
突然胸口疼。
就那么栽到地上
死了。
二十一岁。
妈妈的好独苗。

4
捧着塑料碗
蹲在操场上
喝稀饭。
雪，更大了。
白眉毛。

5
半年静养。
一条胳膊。

6
现在他明白什么是鸡奸了。
鸡奸
就是用鸡巴
捅屁眼儿。

7
吐血了。
死。
对死的
恐惧。夕阳
西下。
垂柳看上去很温柔。

8
紫红色的阴囊敲起来嘭嘭响。
我怕极了。
“哈哈蛋子儿要烂了！”
我怕极了。
“没事儿，开点儿维生素！”

9
乳房。
女人的局部。
女人。女人。女人。
他半夜爬起来假装
上厕所——
洗裤衩。

10
你用电棍捅我。
你用巴掌甩我。
你用皮鞋踹我。
你用绳子吊我。
你命令我低着头跪在墙根儿用皮带
抽我。

11
上级来检查。
上级走了。
嚼着
白菜帮子
脑海里掠过
那未分娩的食谱：
早餐——稀饭，馒头，土豆丝
午餐——米饭，霉菜扣肉
晚餐——蒸面条，酸辣粉丝汤。

12
他唱“菜里没有一滴油”刚好
被他听见。
迟志强的一句歌词等于
七天见不到阳光。

13
那个强奸儿媳的老头儿跳楼了。
因为明天就要自由了。

14
“我的弟弟，你好好写，哥是不行了！”
说着
对看不见的仇人
又击出一阵快拳。
我感到炸药在他胸口嗞嗞作响。
我没感到四年后他被押赴刑场。

15
半根藏了五天的白河桥烟。
捏碎。用报纸卷成细长细长的喇叭筒。
你一口。他一口。我们仨轮流
一人一口。
半根白河桥烟燃尽了
这个小男孩的十八岁生日。

16
夜里渴得不行而停水了。
池子中下午的洗澡水。
张大嘴。咕嘟。咕嘟。

17
睡着的光头好象无知的鹅卵石。
数一数。正巧十七个。
本来应该十八个。
今儿早上刚被
拉出去干掉一个。

18
一个头，两个爪子，胸肋还残存
几缕鸡肉。
在签字薄上我写道
今收到烧鸡一只。

19
当我第一次看到您站在制坯用的高高土堆上的背影我觉得
您历尽了沧桑。
您有一张砖形的脸，嗓门洪亮。
您关心地拉着我满是血泡的手说
“干不动就别干了，歇着嘛”。
有一天您突然不高兴了直到我
塞给您一个信封您捏捏
内容丰富。
听他们背地里讲您的外号叫大炮
就是老二特别大的意思。

20
得了痢疾拉肚怎么办？
赶快去屙屎。
刚解完肚子又疼怎么办？
赶快去屙屎。
那些天大家捂着肚子
心事重重的样子。
都是苍蝇惹的祸。
都是我们不讲卫生的错。

21
你吓了一跳。
一只失足跌进锅里的老鼠
使南瓜汤的滋味更加美妙。

22
她来看我当时我们正在列队报数。
她用老同学的身份
来看我。
用鲁迅全集、大块卤牛肉、少女的香气
她来看我。
她来看我只能看见脑袋光光的我。
她来看我只能看见灰尘满面的我。
她看不见
我心里的哭。

23
“赵老歪那家伙牛屄得不象样子！”
“妈了个屄的整他娃子！”
“咋毬弄？
他爹农行行长！”
“行长咋了，公家的钱
老子银子有的是！”
“那今儿黑了摆一桌
请李队长，他好喝
酒一喝，脸一抹，整不死他个狗屄！”

24
“阴、阴、阴道的阴”
我们跟着念
“阴、阴、阴道的阴”
大伙都笑了。
“妈的你咋当老师的！”
“妈的也不想想你咋进来的！”
“妈的脑子里还净是屄！”
啪，一耳光。
象硬夹着一个屁，大伙
都不笑了。

25
从黑猪毛拣出白猪毛如果黑猪毛多。
如果黑猪毛少
从白猪毛拣出黑猪毛。
报酬是
一勺肉汤。
可肉在哪里？
那剃光了猪毛的猪肉？

26
那挖地洞逃跑的人有福了——
仇恨一下子
被空气的嘴吸干——
自由
比子弹的速度更快地降临——
当武警的钢枪瞄准
他侥幸的后脑勺。

27
虱子贴着皮肤爬爬爬。
我们光着膀子掐掐掐。
今天是个好日子。
墙根下，一排排，晒太阳。
今天是这些吸血鬼倒霉的好日子。

28
他被抬走时雪还在下
我们还蹲着，吃着。
到死也没弄清
女人的身体究竟什么样。
他爱画她们。
乳房挺象
阴部
则涂得一团黑。
象灯还没亮起来
我们蹲在地上吃饭
偶尔抬头
看到墙外的天空
那么黑。

29
口渴的孩子听见星空的暴力。
他背唐诗
一遍一遍地念。
李白搧得他
眼冒金星。

30
她们俩穿着警服真好看。
鼓鼓的胸，圆滚滚的屁股，真好看。
她们回头瞟我一眼我脸
就发烧了。
她们回头瞟我一眼并窃笑。
我感到受了侮辱。
我恨我的生理反应。

31
冻土层挖起来真费劲。
可血太烫了，不能喝。
队长叼着烟，来回巡视。
某个瞬间武警的操练声传到
铁锹的耳际。
我抖动。象北风卷过红旗。

32
因为吐血我被送往南阳卫校附属医院。
咽下白色粉末，做透视。
连续三天我注意到
屎巴巴的苍白。有气无力。

33
冷风里我来回
走动。煤火很旺
烤馒头。此时全家围坐
但少了一人。除夕之夜披着大衣我来回
不安地走动。

34
他说班长再给根烟吧
班长说你哪天执行他说
估计大后天。
好吧，给你一盒，接着
——班长真大方——看在
死的面子上。

35
灰灰菜、马齿菜、扫帚苗。
开水一烫，撒点儿盐。
要是有蒜瓣儿就好了。
要是再来点儿小磨油
就更好了。
民以食为天。

36
从酒开始又结束于
酒。
从狂妄到算清
天多高，地多厚。
从男孩到男人。
从产房
到太平间。

37
一身的尿骚刚进门
他们给我洗澡。
几个同乡。没挨打。没挨着厕所睡觉。
不准熄灯。没黑没夜。
没完没了的猪毛猪毛和猪毛。
笑眯眯的脸问想吃点儿什么他听见
枪子儿的呼啸。

38
我们扯几根阴毛裹在纸里揉成团往那边扔。
她们拽几根阴毛裹在纸里揉成团往这边扔。
不同的是
她们用白净净的卫生纸
我们用脏兮兮的旧报纸。

39
从倾斜的窗口战士欣赏她拉屎撒尿。
她骂，你姐的屄才好看，你妹的屄才好看。
他骂，你个贱屄，你个臭屄，你个骚屄。
她反问，你妈没屄你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隔壁的我们偷偷乐了
我们认为
她说得好！

40
进了大铁门
先喝三百盆。
关上百十天
母猪赛天仙。

41
饿得扶着墙走。
馒头真香。刻骨铭心如同
第一次接吻。

42
你是我胸口永远的痛。
你是我胸口永远的洞。
你是我枕头上粘着的发丝
夜夜粘在枕头上。

43
小媳妇便宜
五块钱一搞。
红烧肉真贵
十块钱半斤。
老大爷隔着铁丝网数钞票，乐歪了嘴。
国徽给我们望风，挺直了腰。

44
连鞋带也收走了。
拖拉着鞋，踢嗒踢嗒，经过闹市区。
围观的良民满脸鄙夷。
尼禄说，一个多么伟大的诗人在我身上死了。

45
一个多么伟大的诗人在我身上死了。
一个貌似庄严的世界突然变得滑稽。
哭笑不得。吸着
掺了头疼粉的自制卷烟。喝着
李队长偷偷卖的劣质白酒；
进价一块三，收十块；
今儿晚上有个大会他将义正严辞教导我们
如何改造我们那丑恶的灵魂。

46
写不下去了越写
越写不下去。
骨头上蠕动的蛆。

未完。
待续。
2001.7.23--8.13


展览

长大了。
宰割的时间到了。
庆祝的时间。

我被开膛。赤身裸体
倒挂在铁钩子上。

买卖的人民经过我。
那后蹄儿直立的一群。
2001.7.26


秃鹫

白天的灰暗与乌云无关。
我们从市场买泡沫
连绵的积雪的群山。
小小的晕眩密封在胸腔里。

我们活够了但显然还不够。
还不足以熄灭
房子、车子、票子，油脂的尴尬怒火。
流氓诗人朝阴部飞去。语言只能

旁敲侧击。一阵喊痛之后
船沉入深水区。整夜独坐。
他把硫酸泼到白纸脸上
把刀子捅进空气。
2001.7.29


天鹅

被捏破的葡萄有听不见的哭泣。
神有莫测的时间
你有既定的肉体。
一直一直下着的雨。

你有过那么多东西
但都没有用，白费心机。
地球旋转着古老的疲倦。
人们生下来，然后死去。

一直一直下着的雨也会
一点一点平息。仇敌的灰烬将喂大你。
拆掉的零件。缝合的痕迹。
舌头伸着，默默无语。
2001.7.29


蝙蝠

自我从渴意中倒水直到自己
不剩一滴。内部的龟裂持续加深。
热风吹焦干旱的词语。
蝗虫啃食精髓。

我十年前就已衰败而良心不坏。
老人向儿童学习，流口涎，吸鼻涕。
1991撵上2001，垂在它脑后：
大清的辫子，专政的残余。

我对你们提防，但摁住里面的狼。
夜晚我躺在楼顶，感到青春，象流星。我曾是
熊熊烈焰却再也熔不化那双手铐了。眼睛
闪烁在天空仿佛充满温情。
2001.7.30


白鹭

握紧的杯子里晃动着失手的恐惧。
燕子在飞。飞不出黄昏的空虚。
九三年，你出来了。撕破
铁丝网。你迟早还得进去

外面，那透明的没有
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的监狱。
根吸食黑暗，把血送入绿叶。
无人看见烧红的烙铁每天烙着遗迹。

无人看见一小壶沸水浇向一大群蚂蚁。
整个晚上你读书。发愣。漂移。
那意味深长的播种现在可以收获了：
拧着，割着，碾碎着。头颅的研磨机。
2001.7.31


麻雀

西瓜被切开血流了一桌子。
撑太阳伞走过的女人，仅仅是女人。
下午的蝉声在烦躁，用厌恶
摇晃体内的树枝。
轿车里领导不打招呼就开远了。
他们前程远大，暗怀荆棘。
今天你当门卫。但不知什么值得守卫。
年少时，你觉得自己多么聪明，多么牛屄。
2001.8.2


乌鸦

活在炎热的冰冷中。
用钢筋和石灰抒情。
狭长的走廊，他们相遇
愣了一下，点点头，各自反向走去。
世上只有两个人，陌生而孤立。
前些天经过文化宫，你又想起他
那烧成了灰的人。死亡多么耐心：磨着
黑暗的镰刀。
年少时，你认为死多么远，多么奢侈。
2001.8.2


鸽子

温柔的幻影已很久未曾光临。
斧子劈不开纠缠的麻木神经。
一把锁腾空而起，把钥匙
留在死者口中。九零年，漫步桃花下
你和她都没看见：一条蛇咝咝吐着红信。
水波的倾诉，晚风里树叶的秘密交流。
一个男孩的无知是整个人类青春的无知。
年少时，你觉得自己多么脏，女儿多么洁白。
2001.8.2


斑鸠

那些似乎伪装的、偶尔的神圣
我们早年的倾心之物、无用之物
明天将回来。现在你只拥有现在，假设的真实。
海市蜃楼的商品街。灼热的手。引诱的叫卖。
发光的儿童刚一露头，就被捺回坛子里
酿醋，造酒。教物理的张老师那辆没闸的破车
靠在美发屋门口。他搞劲真大，从四点日到落日。
年少时，你认为老师多么正确，未来多么鲜明。
2001.8.5


疟疾

运砖的拖拉机哼哼唧唧爬上斜坡。
武警立正，肩挎钢枪。在电网和探照灯后面
皮带挥舞着，牙齿掉落着
夜半的手淫和鸡奸。

“关于苏联解体，你有什么看法，随便谈谈嘛”
“不知道我啥都，不知道”。民运份子老张狡猾地一笑。
有人痛哭失声
当得知他老娘已死了半月。

跨出铁门就是热闹的人间。我喝大了
六年后，弟兄们开的妓院。“你觉得
这样活着有意思吗，啊？小丽？”
“去你妈的，少酸，只要给老子钱！”
2001.8.13


癫痫

活着多么吵闹。
那揪紧的、刺耳的、越揪越紧的神经。
脚步从内部沸腾，淹没机关大楼。
上班的、买菜的、锻炼的，人群人群人群。

好几年闲散在外。
如今你不得不回到体制中来。
早晨七点打开水。一本书，一杯茶
一个白天泡得索然无味。

活着多么吵闹。
活着就是眼睛吹入沙粒。
活着就是旱鸭子跌进游泳池。无望的扑腾，有限的水域。
口吐莲花。手持鸡毛。便秘或拉稀。
2001.8.14


咯血

绿邮差把一个黑消息送来。八九年
我看电视。看不到你们的死。
吴颖在信中说，这是真的我发誓，这是真的。
他们跪下来；他们扬长而去。

胸口别着像章，我们兴奋极了。
游行的队伍挤塌了公园的铁门。
十年后，谁还记得老丁那幅画：
我的心在滴血。我的手腕还残留着

镣铐的印迹。今天天气真好，小两口
去麦田挖荠菜。被践踏的青草慢慢挺直了身子。
春光明媚，适于言情和遗忘。
几座坟，点缀着白花。有的微微，泛紫。
2001.8.17


花枪《骑上战马》感受《鸡巴的委屈》12首


一个矫揉造作的女孩

这是什么意思嘛
人家今天不舒服嘛
哎哟气死我啦
嗍，谁稀罕，嘚
咦……过来嘛人家就要嘛
我还没想好嘛
呶，不要后悔哟
别慌哎呀慢一点嘛
哇太棒了吔
哗——哇——啧
那就是同意咯
噫，好好玩呖
嘻嘻嘻嘻好痒哟
唔，我就不肯，唔
吘，生气了哦
呸！你想的美嗬
哢，你不要故意骗人家嘛
不是这里的啦
你搞错地方了嘛
噢，不要……噢
哎呀好好痛哦
吚——流血啦
咿——
2001/8/7


阿莫西林

南方的高温使我感冒
药店女售货员声音温柔冰凉：
感冒了，马上吃阿莫仙牌
阿莫西林胶囊
是“联邦制药”出品的
每粒含阿莫西林250mg
每天服用两次
每次两粒
当我吃了6粒阿莫西林胶囊
真的鼻子不塞头不晕了
精神十足地坐在办公室里
却看见身边一位同事
喷嚏连天无精打采
我赶紧从抽屉里掏出剩下的
6粒阿莫西林胶囊
在他眼前一晃说
感冒了，马上吃阿莫仙牌
阿莫西林胶囊
2001/8/7


骑上战马

我骑上战马
我冲锋陷战
我单枪赴会
好马配好鞭
日行千里
我骑着你
战死沙场
马革裹尸

你要骑着最好的马
你要在马背上战斗
你要成为天下英雄

你在我跨下
我不停地换马
我骑着你
走马观花
2001/8/4


赵晓燕的练习本

赵晓燕有个小本本
五毛钱那种练习本
每接完一个客人
赵晓燕都要在练习本上
打一个红色的“×”
但这个习惯只坚持了半年
练习本就无缘无故弄丢了
赵晓燕再也找不到自己的练习本
多么惋惜
如果练习本不弄丢
如果赵晓燕能把这个习惯坚持下去
那该是多么值得赞叹的事情
一本五毛钱的练习本上
一张张雪白的纸上
记录着密密麻麻的
血红色的
××××××××××
2001/6/21


赵晓燕要结婚了

赵晓燕告诉我她要结婚了
她的未婚夫
是她遇到的人品最好的嫖客
那天他一点都不粗暴但给了赵晓燕连续两次高潮
他还耐心听赵晓燕述说妓女的酸甜苦辣
而且表示了同情和怜爱
“所以我决定嫁给他，况且他也不嫌弃我！”
从赵晓燕的语气里我知道她下定了决心

赵晓燕越说神采越飞扬
她打算用这几年赚的血汗钱
买一套房子，做一个好妻子甚至好母亲
（虽然赵晓燕不止一次担心自己的子宫已经坏掉）
（原来赵晓燕身上也具备“相夫教子”的美好品质）
看着赵晓燕一脸陶醉的样子
我还能说什么，我只能祝福她
如果不发生什么意外
过完这个夏天
赵晓燕就要做幸福的新娘了
2001/6/24


黄历

2001年8月10日
星期五
农历辛巳年六月廿一
宜：嫁娶、纳畜、纳财 
捕捉、立约、交易 
忌： 出财开仓 
吉时：子、寅、卯、申、酉 
黄历上说
寅时佳人有约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2001/8/10


小B见大B ：美少女O和P——你以为你很Q

少女O头发金黄
少女P红色的平头
前卫的服饰
只遮住她们
三分之一的肉

少女P中指戳着少女O的鼻子
我警告你
锋仔是我的
以后你再找他
我就K你

Z你妈
少女O从耳朵上摘下一支香烟
朝少女P 下身一插
是我先跟他上床的
臭B不要脸

想跟我比B
你以为你很Q
也不打听打听
告诉你，你这是
小B见大B
2001/8/13


中文系女生

她一副居高临下的口气
我当然中文系的啦
像你这种学会计的
我一般不想跟你说的
你知道徐志摩吗
我说还看过他几首呢
她突然变得很伤感的样子
说起她“美丽而浪漫的爱情”
一直抒情到“那个飘雨的夜……”
却来了个典型的中文系的转折
“唉，往事不堪回首
一切如烟如梦啊……”
她炫耀她在《北海日报》发过两首诗
瞬间又表现出多愁善感的品质
“辗转奔波的生活
已经迫使我
封笔差不多两年了……”
整整一个下午
她都陶醉于她是中文系毕业的
2001/8/20


寻找大师

他们叫我马上丢掉那些垃圾
向大师学习
他们说年纪轻轻的就学坏
赶快放下屠刀向大师学习
于是我到处寻找大师
我在大街上呼唤：“大师，您在哪里——里——里……”
我在厕所中呼唤：“大师，您在哪里——里——里……”
我在发廊间呼唤：“大师，您在哪里——里——里……”
我在酒馆里呼唤：“大师，您在哪里——里——里……”
甚至我回家翻开发黄发霉的书刊寻找大师
我踏破铁鞋寻找拯救我的大师
啊！大师，您终于出现了！我找您好苦啊！
您温文雅迩立于红尘之中
举手投足间多么脱俗，绝烟火
虽然有点娘娘腔虽然细皮嫩肉
但我还是激动地扑上去，抱紧您的双腿
“师父，您收下我吧！”
大师您摩着我的头怜悯地说
年轻人，先回去闭门苦读几年再说吧
说完衣袖一甩带走一片云彩不复返了
留下我一个人空悠悠望着您高大的背影
2001/8/16


鸡巴的委屈

鸡巴是块好肉
这毋庸置疑
但鸡巴所受的委屈
谁能理解
一个女人的痛苦，是鸡巴的错
一个家庭的分裂，是鸡巴的错
一个社会的动荡，是鸡巴的错
一个国家的灭亡，是鸡巴的错
甚至一首诗的完成，也是鸡巴的错
在这个把鸡巴当尾巴抓的时代
并非杞人忧天，某日
鸡巴将自绝于人民
2001/8/21


多好的苹果都会坏掉

这是我亲眼见过的
最好看的苹果
放在欧阳静的手心里
但我坚持把它首先吃掉

欧阳静用一把雪亮的小刀
一圈一圈地把苹果皮削下
就像我一件一件地
剥开她的衣服

欧阳静，你丫开双腿的模样
就是半瓣苹果的模样
从它的形状开始
我要更深一层认识它的本质

它首先是一粒种子
然后成长，开花，结果
在被吃掉的同时烂掉
这就是我对苹果的全部想象

我们都是吃过苹果的人
多吃一个苹果就多一次关于苹果的经验
太熟的苹果不好吃
多好的苹果都会坏掉
2001/8/25


我在古代的一个生活片段

小红，来，陪本少爷
喝了这杯酒
脱光衣服
我们就谁都认不出谁了

我一进丽春院就点中了你
并非你的迷人姿色
只因你长得像我的林家小姐
特别是那含情的双眸

为此我愿意多付十两银子
让你吹一曲《蝶恋花》或《昭君怨》
我不是一个简单的公子哥
多少我也念过诗书通点音律

我爹是让我赴京赶考的
但我却打马下扬州
我和林小姐六年前
就是在扬州私订终身的

唉……小红，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来来，今夜你陪我喝个够
今夜你一定要好好伺候本少爷
说不定我真的会爱上你
2001/8/27


恶鸟被《狗和狗的女朋友》判了个《死缓》13首


死缓

早晨醒来
晚上睡去

其间吃喝拉撒
胡思乱想

感到绝望
百无聊赖
2001/8/17


稻草都被扎成稻草人了

黑色漫上来
仿佛洗脚水
城市隐匿其中
有人溺水
没有稻草
2001/8/17


狗和狗的女朋友，
看见老鼠死在大路上

两只疲惫的野狗，睁着
失措的眼，穿梭在
城市的仓促里。为了拼凑
一个狗窝，狗和狗的
女朋友，第1000次经过
商校路那只被汽车轧的稀扁的
死老鼠，它就那么躺在路上
瞥着狗和狗的带死不活
无动于衷
2001/8/13


夜半枪声

夜里
有枪声
很响
很清脆
吓人一大跳
这声音是危险的
不用划着火柴我也知道
外面一片漆黑
苞米已经熟了

蹲在茅房里
我试图想象一颗子弹
以及一种
很响
很清脆的声音
2001/8/19


流离失所

烟屁股
废弃的安全套
委顿于地
隔宿的精液
难以表达
西瓜皮的颓丧
生离死别。
空酒瓶
金士百啤酒灌溉下的
热情
早已冷却、破碎
青枫牌面巾纸
满身污垢
纯洁是不可能的
李子核
苍蝇的尸体
一种死亡
真实的
死亡的死亡
蚊香燃尽
的灰
一段一段
拼凑成圆
支离破碎
他们的涣散
是从我们的身体
开始的
昨天中午
我还扫过地面
现在
已面目全非
2001/8/19


下雨了

外面在下雨
葛龙刚刚来电话的时候
天还晴
雨是突然下来的
同时天黑
他说要来玩
现在雨下大了
2001/8/19


海南种廉价的苞米么

我的房东
在屋后
种了一大片苞米
现在
苞米已经熟了
他说要把苞米杆儿砍掉
然后种小葱
我说
能不能十一以后再砍
我帮你砍
我有两个海南的朋友
十一要来玩儿
他们可能没见过
一大片苞米
2001/8/19


四季

春天在东
夏天在南
秋天在西
冬天在北
中间一片空白
往复循环
看不见希望
2001/8/19


新婚快乐

明天
我要去榆树
参加朋友的婚礼
现在我还不知道
该乘哪次车
只知道从长春到榆树
火车一天只发一趟
早晨7点钟开
从四平到长春
不到两个小时的路程
为了防止万一
我打算凌晨三点起床
啃一穗苞米
然后就去车站
坐火车
2001/8/19


你知道苞米胡子是一种中药么

坐在电脑前
我写下
“我想和你说的
没什么”

芳宁坐在蓝色的塑料凳上扒苞米
她问我
苞米胡子是一种药你知道么
一种中药
我没吱声
这时候我写
“实在没什么
我不试图说服任何人
包括你的肾脏”
别闭门造车了
你看看
她举着一缕金黄色
的苞米胡子说
你知道它是一种中药么
2001/8/19


2001年，8月

天气闷热
多雨
空中未见异常

别的地方
可能发生过一些大事
我不知道
我知道的，是另外
一些琐碎的

去过一次榆树
回来又去了长春
喝了不少酒
同一个人生离

其实，更多的时候
不是去别处
而是在我租的房子那儿
出出进进
2001/8/22


此刻，有蛐蛐儿在叫，有蚊香在烧

想象一下
一个年轻人
二十五岁
穿着拖鞋
走在阳光下
去买菜
但他还不知道该买些什么
只是低着头
走在路上
是穿着拖鞋的脚
走在路上
鞋底儿擦着地面
哧啦哧啦的响
声音不大
他自己听得见
那时候是下午
4点半左右
立秋过后
阳光就不再那么强烈了
光线看上去很柔和
他左脚的拖鞋上有个口子
这样他走起路来
就不像一个穿没有口子的拖鞋的人那样
他大前天去了榆树
前天上午也还在榆树
晚上到了长春
睡在朋友的地板上
昨天中午乘K666返回四平
如果你愿意
你还可以继续想象
现在他很忧郁
在想念一个姑娘
也可以说很无聊
他把右脚放在左脚上
他左脚的拖鞋上有个口子
现在我拿不准的是
我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想象他的颓丧
2001/8/23


好好学习

现在，让我们试着
揪住自己的头发
向上拔
2001/8/24


爱情

你握着鱼杆
坐在岸边
把我从臃肿的水面钓了起来
我在空中
甩了甩尾巴
就像你甩头发那样甩了甩尾巴
然后进入你的空白
当然也可能
是我握着鱼杆
坐在岸边
手杆一扬
你就在空中甩了甩头
然后跌进我的
不实在
如果想一想还可以
是这样的
你坐在对岸
我坐在对岸的对岸
我们同时甩出了
钩
我们在空中或者水面
同时甩了甩
然后捆绑
像两段距离那样
纠缠不清
2001/8/24


马非对《未来的人》感到《心有余悸》5首


心有余悸

“跪下
脖子伸长”
我看到左边跪着老婆
儿子在右边
无声抽泣
更远的地方
跪着我的爹娘和亲戚
我的内心一阵酸楚
这个后悔啊
后悔当什么鸟诗人
那首含“清”字的七律
落入文字狱
至使九族株连
不及细想
我听到“执刑”
刽子手抄起我的长辫
手起刀落

我一声惊呼
老婆说你发神经啊
转身睡去
而我再也睡不着
摸着后脑
确定没了辫子
第二天我依然剃了光头
并与诗保持距离
达一星期之久


未来的人

未来的农民
不用种田了
搞搞破鞋
喝两盅烧酒
机器人帮他们忙着

未来的工人
不用与钢铁打交道了
甩甩扑克
睡睡大觉
机器人给他们扛着

未来的诗人
不用识字了
往机器人肚里
灌半瓶山西陈醋
机器人摇头晃脑地吟着

未来的男人
不用担心肾亏了
随便与女机器人弄弄
未来的女人
不用担心底下得不到满足了
男机器人金枪不倒
只要身体好
可以干到地老天荒
天涯海角

未来的人不会种田了
未来的人不认识零件了
未来的人把诗和屎分不清了
未来的人不懂男欢女爱了

某某某问：
如此说来
未来的人岂不成了白痴
马非作答：
也就是傻瓜


砖头的故事

我怀揣砖头
出去溜达
看到所有的人
衣服里都是鼓的
一个哺乳期的女人
露出的竟然不是乳房
而是两块红砖
她抱着的婴儿
嘴啃砖头
巴咂有声

大家的手都插入怀里
小心翼翼地行走
我与邻居老张擦肩而过时
他目不斜视
而我也将其视为臭狗屎
试问谁会理会一堆狗屎呢

实在憋闷
我捞出砖头
我看到所有的人
都捞出砖头
我举起砖头
所有的人都手臂高举

我拍向自个儿的脑袋
这下他们全蒙了
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们就这样举着
昨天上街一看
他们还那德性
他们是不知道
该把砖头搁哪儿了


与旧日恋人的临行赠言

你来信说
要去佛罗里达留学
下月走
你还说那里四季温暖
你会很怀念中国
北方的雪
包括我
你问
会来北京送我吗
恐怕不能
工作太忙
况且我们缘分已断
不过有几句话要说
可视作临行赠言

多保重身体
闲了自己下厨
炒俩川菜
你爱吃辣椒
多放点
千万记住
不能让洋人搞
洋人那东西
跟驴球似的
我在毛片里见过
你阴道窄小
肯定受不了
还因为他们多患爱滋
如果一定要做
得戴套子
切勿大意
谨记


弟弟的理想

弟弟
还记否
小时候
老师问你
你的理想
是什么
你说
长大后
当公共汽车售票员
天天坐车
不用掏钱
那时候
家在农村
一个农村的孩子
有这样的想法
也算不简单
而现在
你出门打的
家常小菜
乘飞机
早上在北京
中午在上海
就餐
你说有钱
而钱又是什么
多少是够
一辈子就为它吗
你嘿嘿笑了
扭头
在手机上
摁一串号码
弟弟
不光你
身为诗人哥哥
我也答不出
有钱总比没钱好
钱多总比钱少好
这我明白
我只是觉得
较之从前
什么地方不对劲了
那地方在哪儿
我尚未找到


格式《打开窗户》发现外面《暗无天日》7首


暗无天日

起风以前，你在哪里
树林里什么鸟都有
你却活得人模人样
天黑了 不是你的错
爱情越搂越紧，紧得就象冷

姑娘，十岁的时候你是否天天向上
四肢摊在地上，如同裹着油条的煎饼，
唆使一批无辜的食客哄抢。
你的嘴特别红，但不是口红。
饥饿给它上色，几乎不能忍受。
待会儿便好起来，腹中空空

难受的，是那些年高的父母，
身子越来越细
骨头却盘踞在岁月之巅
他不是听不进去而是听不到了
过堂风焖在山下，焖烂了一堆声音
给儿女们捎个口信，让他上来

格式是一个大粪筐：嘻笑怒骂，不成体统，
却成文章。
满腔热血，一身冷汗。
半辈子没怨没仇，却随时拥有宿敌
他是心怀大志的看客，看不惯也看不见

相信格式吧！以前我
臭不可闻，没有臭出名堂；
说不定那株即将干枯的玫瑰
真能在我身上长出刺来。
姑娘，我不是怕针锋相对，
而是担心穿针引线。锈迹斑斑的针眼，
长远的线，缝纫的阴阳界，罪行累累。

他回到家里，妻子无耻地黑。
灯明晃晃地趴着，一点没有下岗的迹象。
光，上帝说有就有，
我说不顶事。乳晕恍惚，
还能扩大化.产业化吗？
２００１．６．１９


去衡山的路上

去衡山的路上，我忽然想起母亲：
她已经八十三岁了，还往上走。
郁郁葱葱的日子，就象是远山
空蒙，而不可知。
近处的台阶，一级咬着一级，
紧随其后，我看见母亲
象一阵寒风
六神无主的游客不住地哆嗦。
绝育的母亲，虽然站不住了。
但还是坚持要带我走上几步。
２００１．６．２４


儿子催我回家

已经是深夜了，儿子催我回家
在单位门口，一副牌缠倒了六个人。
六个人可以组成一个团伙，
结党就得营私，六个人苦心经营自己的下半夜。
牌越来越脏，恶心着他们的手腕和胃。
我睁开双眼，发现六个人的早晨
有的已经站不起来，有的什么也不想吃。
２００１．６．２４


不惑之年

不惑之年，我开始学会爱我的父亲
他老了，老得无枝可栖，不得不在我家藏身
我给他洗头，洗脚，就是洗不掉眼窝里的风云。
一家人看电视，他抓着遥控器不放，
妻子横眉立目，儿子大吵大闹。
我先把儿子赶走，然后把妻子拿下。
妻子气喘吁吁地说：老家伙，
不是放任自己，就是善于控制衰老，
我多次传达妻子的信息，父亲听力锐减，
他不是不想听，而是听不进去。
２００１．６．２４


纪念品

下山的时候，我买了一对菩萨。
一只挂在我的胸前，另一只打算送给妻子。
菩萨一路跟我下山，菩萨是个冷美人。
我有些受不了，我开口说话：
菩萨，你饶了我吧。
我保佑你不得白内障，
我保佑你例假如期而至。
回到家中，菩萨躺在妻子的怀里，
象失散的姐妹，又象小别的夫妻。
她翻来覆去的反光
象是为妻子的情怀激动。
妻子不由自主地喊：过河了！
妻子说：过了河，她就是上品！
２００１．６．２４


寒鸦

把美貌拿走，把骨头和尖叫
放在合适的地方。在最黑暗的夜里
到这里来，什么都不用提防。
树枝不会折断，恐惧不必隐藏。
当国色暗于天色，连内心也看不见了。
没有必要转身，更没有必要敞开寂寞的出口，
即使死亡已经过期。
２００１．６．２４


打开窗户

这么多年，人都馊了。
我还不知从什么时候，
什么地方，包括目光和眼泪
把窗儿打开，让风儿进来。
把岁月的积尘吹散，
并且吹尽刺鼻的人味。
今年夏天，面对不爱净身的父亲，
我忍无可忍：“再不擦洗，
你的骨头都会黑的。”
２００１．７．１


于坚从《便条集》中抽出10首


２６１

都知道最想搞的是什么
都知道应该如何搞才快乐
都知道应该在何处打洞
都知道必须在什么位置
安插雷管　都知道　只有
爆炸了那座监狱　彼此才会
血肉横飞　灵魂出窍　心满意足
但还是要从送巧克力开始
还是要找些话讲讲
还是要谈谈　小时候的事
谈谈音乐　朦胧诗和
“那些忧郁的下午”
我们一动不动　坐在火山口上
努力做到志同道合　观点一致
其实　我们都知道我们最想干的是什么
发热　胀大　干燥　张开　湿润　痒
我们控制不住血液的走向
我们只想立刻脱光　我们已经无法忍受　
我们痛恨扯谎　我们都快要疯了
但我们还是学着那部傻Ｂ电影
假惺惺地说　再见　明天晚上８点
在歌剧院门口　我会拿着一枝
红玫瑰


２６２

一只青色的蚂蚱
停在秋天的后腿上
那不是什么后腿　那是
老桉树　在风暴中被折断的一截
旁边是掉下来的瓜　树叶和蝴蝶的残骸
前面是蜂巢　它正爬向那里去
它不知道那里有刺


２６３

群猫之眼　被闪电的光芒击中
象钻石那样亮起来
但它们只是停在钻石的边缘
并不象钻石那样
一旦从黑暗中颖脱而出
就直奔王冠


２６４

夏天的午后
一个肥而强壮的男子
在大床上裸体睡觉
他不知道后来风撩开了窗帘
它就再也没有复原了
整个房间被暴露
外面又下了点雨
又出来太阳
一个妇人洗完了澡
一些什物被晾在黄色的阳台上

顺便　她朝着邻居的窗子张望
把梦骑在胯下
他去大草原的下半身走了一遭
那里湿漉漉的　桃色的云
每一朵都是母的　醒来的时候
他发现自己象雄起的种马一样躺在
金黄的草地上　情意绵绵
他发现世界和半小时前完全不同
潮湿　新鲜　可口
美丽的女人就在附近
并且钟情于他
他永远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搞的


２６５

我总是以爱祖国的方式
去爱　我习惯于大步前进
目光炯炯　高举着一切
在祖国的下面　都是些小东西
啊　那朵花是那么小
我的爱太大了
我用出世的手
刚刚捏住它　就断了
“你的爱太了不起
我不配呢！”
我刚刚对一个小女人
说出爱这个字
她就象小老鼠一样
躲起来了


２６６

伤害　不是来自时代
它的巨手从来捉不住我
不是来自那些令我成为诗人的
铁墙　不是那些纸做的绞刑架
不是来自贴在老宅大门上的标语
侮辱我父亲　也侮辱我的青春
不是来自家属被送往流放地的早晨
灰色的秋天　乌云为少年流泪
不是来自我在小瓦房里
拆开第一个少女的
绝交信的时刻
不是来自死亡那边的打击
世界空虚了　在故乡
我第一次看见那神秘的仓库
开门　接纳了外祖母的黑棺材
伤害　不是来自穷母亲
吝啬无比的钱包　
我连买一颗玻璃弹的钱
都要不到　不是来自警察
在公园的鱼塘边抓住我
押到大门口示众的时刻
我甚至喜欢在　过去　
藏着鬼故事的楼梯里　
和那些忠实的霉老鼠
默默地呆着
啊　巨大的伤害
来自那几个拆房子的工人
刚刚从另一个工地抵达
每人每天发给二十元人民币
他们大笑着　说下班后要去喝酒
这些酒鬼在一小时之内　
就拆掉了
一切


２６７

那母亲在十字路口的中央
被指挥一切的喝住
不敢再动一步
她甚至不知道是谁命令她停下来
中午　阳光最强烈的时候
她用一只手挡着光线　
汗珠顺着皱纹　滚烫着冒出来
象一只被搁浅在沙滩上的老贝壳
皮鞋咔咔咔过来了　那个
指挥一切的
什么都配备了　墨镜　白手套
皮带　制服　对讲机　普通话
和钢铁炼成的　表情
就是没有配备　耳朵
母亲小声地嘀咕着　恳求着
听不见　只是重复着一个命令
和手册上印刷的　完全一致
简洁　清楚
退回去！　退回去！
那母亲只好唯唯而退
就退出斑马线
就退回她的包谷地里去了
那些粮食　从来没有教过她
红灯亮的时候
要停
这一课


２６８

离开那些灸手可热的地方
从市中心离开　从商业区离开
从银行的取款机前离开
从超级市场摆满食物的货架离开
从白领阶层上班的大厦离开
从汽车和斑马线惊慌失措地离开
步子经常打滑　差一点
撞在百货公司的玻璃门上
离开那些刚刚建成的小区
离开水泥　钢筋和进口的金属材料
离开刚刚装好的抽水马桶
离开那些客厅和阳台上的花盆
从加油站和立交桥下面离开
从正在消毒的医院和
可以自由借阅浏览的图书馆离开
离开手机　呼机　电话和夜晚的灯光
甚至从欣欣向荣的郊区离开
甚至离开了那些在田野的边缘
刚刚出现的渡假村
只有它独自一个要去那个方向
那个方向什么都看不见
漆黑一片
它是一匹刚刚卸完了货的
黑马


２６９

用
涂鸦
来反抗画廊
反抗敌人毕加索
反抗《生活》杂志
反抗纽约　反抗银行家和学院派
的算盘和帐　甚至反抗
联邦调查局和总统先生的
视网膜
就是与一个国家的
美学史对抗
波洛克　你都会有
神助　获胜
是命中注定
只不过是
要等等
人到中年
而已
但在床上
如果那女孩失望地说道
怎么总是硬不起来？
大师　这可没有谁帮得了你
你只有自己　
在黑暗中　
一个人
去应付了


２７０

阳光　夏天的中午
黄色的大街上
他只看得见乳沟
深的　浅的 圆的
他从学校里出来
那是一个一笔一划的平面
他不太适应外头
凸凹不平的世界
发呆的男生
差点被公共汽车
撞着
刚刚长出胡须的
下巴 


朵渔的《大道理》就是《最聪明的人住最漂亮的房子》3首


大道理

在潮湿的除夕里 一家人
围坐在饭桌旁等待 狗肉的熏香
和瞌睡相互追逐
我爹，用手支起硕大的头颅 在黑暗中
玩弄杀狗的刀子
他的女人 坐在昏暗的灶间削土豆
灰布围裙的底下 是我龙年降生的小妹
我弟弟 深受时钟缓慢的煎熬，明显
支撑不住了，他闭一闭眼睛
我爹就用刀子敲一敲他的头
生怕他错过了 这丰盛的年夜饭
终于 他还是将涎水遗忘在椅子上
一头倒在 干草里

在祈祷圣餐般的空气里 一家人
等候一只瘦狗 加快腐烂的速度
安慰饥饿的胃液和舌头
灶火明灭 油灯闪烁 光线昏暗
明亮的雪光从窗口照进来 映现我
早年穷困而温馨的生活 一家人 
曾经被生活击溃 现在开始学习
用狡黠对付绝望
杀狗取肉 杀鸡取卵
抵御马鬃一样的冬天 我们都已学会
同雪 同寒冷的一切和睦相处
我与它们相处 从未体会到困难

我记得狗肉是红色的 见到黑色的狗心
我的面部发出了一阵痉挛
弟弟是半条狗腿 我妈分到两副多肉的肋骨
狗鞭留给了我爹 以及那复杂的肠子和头
我为什么不让你们吃这狗头？我怕你们
根本不了解它的内部结构
他不停地敲打着头骨 像贪婪的狮子
将半边脸 伸进大张的狗嘴里
我们都不知道他 到底吃到了什么
他沉默而有力的咀嚼
给我们带来了信心

想起那狗肉的圣餐是多么奇特 那是在
一个叫做春天的时代 希望已经统治了世界
我们一家 在一个男人的带领下
流了多少臭汗 才有了吃肉的乐趣 然而
我们也只有这短暂的享乐 可以放弃
今天有狗肉并不代表 明天就有狗肉
可今年有一个弟弟 明年还会有一个妹妹
我爹，像头魇足的雄兽 巡视全家
将剩下的半只狗头 丢到锅里 提着棉裤
走进院子 大朵的雪花围绕在他四周
他扶着黢黑的鸡巴 在雪地上滋出一朵
抽象的梅花
这个男人 脾气暴躁 骨节粗大 除了一只狗
他再没主动伤害过谁
我们亲爱的爹啊 我们的幸福来自您自信的态度
我们的希望 来自您从狗肉中得到的
大道理

狗肉吞进胃里 雪景在我眼前
潮湿的新年 像蓝色的睡眠 在空中飘浮
想起那一年 也是这样的坏天气
他拎着一袋山芋 送我去东北 谋生活
那一路的沉默啊 留给我一生最好的教育
那一年，东北也下了最大一场雪
在铁路的沿线 我闻到了异乡的狗肉 决定
不再去责备任何人
爹，现在，你们都吃饱了吧？而我在向前走
不是更近，是更远。


病初愈，寄符马活

外面下着雨 世界在杯中慢慢融化
而我出来了 从那个白色的地方 一种蓝色的药片
安抚了那些“+”号和哗变的数字
从前我见山不是山 拒绝一切风景和酒
现在 喝的是茶 尿出的是水
肝脏的功能已恢复如初
有一次 我特意试了一下生锈的长枪
一天两个十环 几十个回合 锋芒依旧
在里面的日子 江湖上多少事情发生了 又复归平静
我不知道 还有什么事情 能让我牵肠挂肚
过去我热爱混乱和不同凡响 现在惟有旧事物和老朋友
让我挂念 你 江湖人称中山侯
我们相识于文字 但不是八十年代的诗歌兄弟
写懒散的诗篇 编牛逼的民刊 做婊子的生意
我们叫你驸马 小妞们叫你活哥 你真他妈够快活了
打一枪 换一个婊子 在歌台舞榭中如鱼得水
上衡山 游漓江 赴北海 入四川
你始终迷恋于一个代词：她 一个动词：操
诗歌只是酒肆的幌子 身体和性才是名山事业
古来圣贤皆寂寞 惟有饮者留其名
我们不是以诗歌的名义 成为兄弟 而是对人生的
共同乐趣 对世界的庸俗品味 
“首先是朋友，其次是诗。”
有人在黑暗中转动舌头 是为了说服
而我们的舌头为味道而存在
爱诗歌远逊于爱一对乳房 贪恋杯中之物
更胜于白纸上的内分泌
遥想暮春时节 在小沈家的柏木地板上
横七竖八躺满了江湖上的各路兄弟 
谈论通州的女人 无原则地吹牛拍马
张三 老王和湘南挤在一张床上 你的梦也从床上
做到了床下 像个红鼻头的商人 一半脸孔在哭
一半脸孔在乐
有人正准备进入文学史的第五章 而我们的写作
只与脚癣 头痛 性交和呕吐有关
你我均侍弄文字多年 难得改变几本书的厚度 却也
知道什么叫婊子 什么是天才
天才三百年一出 前有李杜文章在 后有苏黄诗无敌
听说新诗三百首都已编竣 我们均不曾青史留其名
天生我是俗人 听够了江湖上无聊的说辞
于坚的小门徒 海子的泛走狗 70后百无聊赖的九段棋手
而海子已逝 大师拒做老母鸡 俞九段
已开始封王称圣 我也只是我 一身富病 几个俗友
也曾斗酒三百篇 生怕情多累美人
吾生恨晚数千岁 不与苏黄数子游
昔者柳三变 鲜花丛中戏蝴蝶
今人老阿坚 啤酒杯中乾坤宽
有人愿做山水圣人 有人只想 登徒子到此一游
有一年我乘兴西去 遥想唐皇的长安
那瓦肆勾栏 布衣和冠冕让人艳羡
在通往灞桥的道中却只见 那喧嚣的人群
箪食壶浆 引车带担 秋槐遍地淹没了李杜诗篇
大浪淘沙 几代人逝去了 有几粒沙子遗留在岸？
人生到处知何似 应似飞鸿踏雪泥
同样经历着生 而我见证过死 那个同病相怜者
昨天还在与我打赌 今天一早就撒手离去 无声无息
他的半斤粮票 还留在我手里 未及吃完
从此我确信 有些命定的时辰
就蹲伏在某处 等候我们路过 诱使我们
踏上神的岔路口
世界下着雨 而我们还能在一起 多么值得庆幸！
病初愈，不远游。而夜长春梦短 人远天涯近
驸马兄 找个时节 我要买酒配鞍 骑马去中山
人生在世须尽欢 莫使金樽空对月
听说你的小乔初嫁了 尚能饭否？
2001、5、17一稿
2001、8、3改之


最聪明的人盖最漂亮的房子

最懒的农民住最脏的窝棚
最聪明的人盖最漂亮的房子
从杭州到温州
一路下来
这都是一条真理
李翰天说：农民自有农民的方式
这话如果让杨黎来说
他会说
最漂亮的房子里住着
最神奇的天才


牛慧祥在《病房》里倾听《两种声音》组诗2首


病房

1
病房剥了一层漆，新鲜的里层
见习护士红着脸，送来一只玻璃瓶。
说明书第一条：保持安静
第二条：不能冒气泡
之后就一阵头晕

2
傍晚只开一扇门
一段发红的金属丝咝咝叫着
抽去一个男人的细节，剩下急喘
少妇于空房子相互埋怨
相互揭穿。只有一朵花
苍白的花心，忙得乱颤

3
边走边唱，唱得一条裤子
变成一团。再唱
没有裤腿
单腿走路
一个毛孔，迹象可疑

4
在芳香里遇到情侣。
一夜颤抖，吊兰乌黑
一夜花瓣，撒满床单
第二夜积水，打开她
就变成一滴滴

5
乐队长出赘肉，合唱转入低音区
晨曦里，跳贴面舞
一跳你皮肤白
再跳你是好妹妹
过度伤心，无法借用你优美的弧线

6
不说话望着天。大面积
植皮手术，笼罩着小衬衫。一寸一寸地
解决。小姐请问它的反映周期？
小姐请问湿度
小姐请问
请问唇膏是不是一个比喻

7
在频繁的仪式中，赠他黑眼圈
黑眼圈，围绕着他一生的苔藓
黑眼圈，晃来晃去
借助于第一夜，到达现场。周围
象皮下组织一样安静

8
如果是圆的，如果滑而不湿
如果湿而不漏，如果她
她们，一声尖叫，一次性处女
皮肤瘙痒，良宵中断
医生，我走了
医生，晚安


两种声音

1
粉红色的 拽着
耳垂

翻过来
瞪着

换成牙医
再翻过来

2
牵着六只小狗
牵着六只小狗

唱一首歌

牵着六只小狗
不唱歌

3
谁听见了？
胖耳朵
塞棉花

谁听见了？
谁听见了？
棉花，棉花

都是棉花
谁听见了？

4
天晴了

天晴了小胖子撒尿

天晴了小胖子帖纸条

5
一次告别
是集体的

两次告别
两个人

第三次显得暗淡
没有第四次

第四次没有房子
没有路，没有桥
没有画面

望一望
红色的占据了绝大部分

6
跳起来
屁股跟着
跳起来

开着拖拉机
到处运土豆

7
蛋蛋;屁股蛋蛋
蛋蛋;圆的扁的长的细长的
蛋蛋;憋得难受
蛋蛋;湿的多白的少
蛋蛋;抄袭与怀旧
蛋蛋;撬起来还不是小屁股
蛋蛋;但认的出来

8
流浪儿捉小狗
流浪儿捉狗尾巴

笑一笑我爱你
笑一笑你爱我

9
要鸟儿不要鸟爪子

不要鸟笼子
不要零钱
养鸟的没钱花

要鸟儿不要零钱
要零钱不要养鸟的


沈浩波被人浇了《一桶凉水》后发狠道《我也拿过刀》5首


我也提过刀

我也提过刀
在黄桥镇最大的一条街上
以前我们最多
只拿过棍子和钢板
但这次不同了
上面说
这次闹大了
你们这些
在帮会挂名的
学生仔
也得拿刀

“我也提过刀”
多年之后
这成了我在
酒桌上吹嘘的话题
“我也提过刀”
但鲜血
其实离我们很远
我们最多只是
站在街边的小混混
刀子攥得很紧
叫喊声却很虚弱

真正挥舞着刀子
叫声震天的
是杨明华和他的兄弟们
他们才是
黄桥镇上真正的大流氓
他们正在砍人
和被人砍
26个彪悍的H族人
正和杨明华们砍成一团
他们是坐着大巴士
从很远的地方
赶来报仇的
据小道消息
3个月前
他们的一个族人到黄桥来
不知被谁捅死了

H族人的大巴
停在东进饭店门口
他们一下车
见人就砍
他们扬言
要血洗黄桥
他们还说
政府也不敢怎么他们
当小镇上的警察
正忙着给县里打电话的时候
杨明华他们
已经带着兄弟赶来了
然后是我们
然后是警察
骑着摩托
拿着电棍
站在我们身后

这是我第一次
见到传说中的杨明华
他是黄桥镇的大哥
已经被通缉了一年
警察们
根本找不到他
这也是我最后一次
见到他
舞着一把砍刀
满身都是鲜血
他那天
穿了一双凉鞋

当那些H族人
被他们赶上大巴
冲出黄桥时
从县里赶来的武警们
已经荷枪实弹
包围了现场
通缉犯杨明华
和他那些
遍体鳞伤的兄弟们
只能束手就擒
再以后
就是公审大会
场面十分壮观
再以后
杨明华就被枪决了
据说他所犯下的罪行
罄竹难书
据说将其正法
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
2001/8/15


一桶凉水

“一桶凉水”
是一个
女白领的网名
像一切女白领一样
“一桶凉水”
爱坐在阳光咖啡厅的户外
喝咖啡，享受阳光
到北京出差
住的是高级宾馆
她问我们
“你们洗澡吗
洗一个吧”
她喜欢文学，偶尔
也写写诗歌
送给我一顶“阿凡提”的帽子
她让我
给她写一首诗
“名字就叫《一桶凉水》”
我们一起吃饭，打牌
她说：你只写过一首好诗
其它的，都太脏了
她又说：你们“下半身”
都太脏了
我扭过头
看着她双腿之间
我说：让我看看
你的下半身
是不是洗得很干净
她急了
抄起一杯凉水
浇了我一身
真可惜
是一杯，不是一桶
2001/8/15


还剩3天

假如
30岁的时候
我的生命
只剩下3天
第1天
我会包一个妞
让她
陪我说话
听我讲
我这
牛逼的30年
第2天
我还会
包一个妞
口舌工夫要好
我要在她
滚烫的舌尖下
把身体
扭曲成龙虾
流尽我
残存的精液
第3天
我仍然要
包一个妞
不管
搞得动
还是搞不动
最后
我都要让她
用乳房
覆盖住
我的脸庞
在她
肥硕的
乳房之下
我的鼻息
渐渐微弱
直至
消失。

假如
50岁的时候
我的生命
还剩3天
第1天
我要赶着
把自传写完
雁过留声
人过
要留名
争了这么多年的
虚名
如今
再努一把力
我他妈就
留下啦
第2天
我要忙着
给所有
我曾经爱过的
女人写信
告诉她们
“其实
我曾经
爱过你们
现在
我要死了”
最后
我还会加上
这么一句
“其实
我是一个
诗人”
第3天
终于
忍不住了——
“老婆
我都快死了
你就
成全我吧
我做梦都想
死在
一个年轻女人的
乳房之下。”

假如
70岁的时候
我的生命
还剩3天
思前想后
我决定
在第1天
写一封信——
《给青年们》
语重心长
告诉他们
我这
坎坷的一生
不容易呵
我被自己
感动得
老泪纵横
我看见鲜花
和人群
一个声音
在耳边响起
“大师
您慢些走”
第2天
意犹未尽
嚅动着嘴唇
从早晨
到傍晚
想给儿孙们
留下几句
最后
终于吐出——
“人生得意
须尽欢
莫使金樽
空对月”
我颤巍巍地
对他们说
“这首诗
是李白写的”
第3天
我只好
直挺挺地
躺着
等死
孩子们
一致认为
把一个
像我这样
德高望重的
老东西
背到妓院去
摸一摸
婊子的乳房
实在是一件
有伤风化的事
2001/8/19


四惠怎么走

从积水潭坐地铁，最好是乘坐
开往鼓楼大街方向的列车
经过安定门、雍和宫、东直门、朝阳门
到了建国门
你就该下车了
和你一起下车的，会有很多人
他们中的一部分
将和你一起，从环线地铁换乘一线地铁
牌子上的标识划得很清楚
顺着箭头指示
就会顺利地找到一线地铁
如果没有搞错方向
经过永安里、国贸、大望路
5分钟之后
你就可以到达四惠地铁站
随着人流，你从东南口出站
外面是高速公路和立交桥
桥底下停满了大巴、中巴、的士和面包车
随便坐上一辆
都可以把你带往高井、管庄或者通县
你一点也没有注意到
在你的身后，还有几个灰色的身影
悄无声息地从另外一个出口走下去
他们才是真正的四惠人
他们的村庄
被地铁和一排高高的栅栏挡在背后
2001/8/30


我是不是爱上她了

我抽的是中南海，
她抽的是圣罗兰
我喝的是百威
她喝的是玛蒂尼
另一个女人喝的是科罗娜
喝科罗娜的女人已经喝了3瓶了
她喝完玛帝尼
也换了一瓶科罗娜
我敢打赌
除了她的丈夫
她没跟别的男人上过床
2001/8/30

奂孚在《皮肤病医院》度过《19岁的最后一天》6首


悲观

为了填满青春
我曾放飞过那么多的气球
它们浩浩荡荡地撞向天空
再争先恐后地破裂或者
下落不明
一无所有的天空
更像一大片洗旧的牛仔布
泛着无奈的蓝色
我垂下仰得发麻的头
攥住仅剩的一只气球
眼瞧着它泄气 一点点
瘪下去
再不松手


做梦的壁虎 

某一天 
身体来不及洗干净便 
睡下了 
梦见一身新衣裳 
和公厕灯底的墙角 
一只安静纤瘦的壁虎 

每一天 
垃圾场总有新的垃圾 
别人的青春 
怎么也喂不饱 
一只壁虎冰凉的肚皮 
带着永远的饥饿 

爬上梦中的白墙 
夜风吹来酒糟温 
吞而寂寞的味道 
直到东方破晓之后 
上公厕的人 
才渐渐的多了 


19岁的最后一天

麻六
穷小子一个
肝火旺盛 黑不溜秋
瘦的只剩一把硬骨头
玩吉它 也写诗
喜欢过几个女孩
酒量还不如一只易拉罐
在19岁的最后一天
丫终于喝醉
红着双眼痛陈家史
什么情场失意什么生活无价值
垂下头说自己是个多余的人
在冲天的酒气里 挥舞着刀子
而风华和我 两个自以为是的
过来人 表现的就像两块
失血的滚刀肉
其实我们根本不怕麻六
手里的刀子
只是怕看见
他19岁的刀口上映出
当年自己的模样


日常生活

豆浆凝出一层薄薄的膜
屋里很静
象往常
妈妈上早市买菜去了

昨晚她生了气
说我不该在外面
上网直到深夜
让她在家等门

放不下心
然后还要看书写字到更晚
缺觉人易生病 妈妈的话
总有道理

端出冰箱里的豆浆
花瓷碗 还温着


想念

奶奶去世以后

再没有人
说我强嘴了


皮肤病医院

无休无止的烦躁
让瘙痒比疼痛
更令人痛不欲生

人们掩着各自不安的患处
承受不洁招致的惩罚
却仍顾着
对彼此灰色的病体
暗中猜疑 联想

一切都相隔不远
而无休无止的欲望
让人在瘙痒中
度过一生


冷面狗屎家中只有《四盏灯》和《一面镜子》5首


静静的歌

她还在唱
我越走越远
直到她的歌和
一切没唱出来的歌一样
静静地不存在着


镜子

你不在时
镜子也照着
照着能照到的东西
在任何一个随意的位置
它都照着一些东西
除非反扣在地上
镜子就仅仅能照着黑暗
但是你不能看到任何一个
仅仅照着黑暗的镜面


从这里到那时

和从这时到那里
一样遥远
但不是一种远
甚至是两种
相反的远


四盏灯

这吊灯共有四盏子灯
已经坏掉的两盏
还都象灯一样摆着
你按一下开关儿
就会发现其中
只有两盏还是灯


药世界

吞药、做梦、呻吟、血管推进针头
偷偷流泪，大汗淋漓地忍受
从病房里望向窗外、恶狠狠地回忆

药组成了这个世界！
病痛中，这个激动的患者
一遍遍看见自己的真理

而更多的患者结队而来
更多的患者病死在身体里
更多的病、更多的药、更多的针头
更多的呻吟、更激动的患者也
让他一遍遍看见
组成这个世界的药
不过组成了自身的影子

让他一遍遍以苦去痛
一遍遍旧病复发
然后死去
比自己更多地死去


巫女琴丝想在《尸体的身上》寻找《一把钥匙》10首


成长

你无意中
碰了一下
我的胸
没过几天
我就长出了
乳房和羽毛
2001，8，26


女厕所

上学的第一天
我在第N栋教学大楼
第N层方便
发现每个位置
隔板和小门上
都画有男性器关
怪诞得
有点恐怖
旁边还刻有
我操你
我想你
我爱你
这样绝望的话

每次上厕所
我都心情紧张
有操的感觉
有想的感觉
有爱的感觉
我悄悄梦着
藏在黑暗中
绝望到极点的人
2001，8，5，


无题

我睡在床上
床头柜上的电话
不知响了多少遍
我不接
但又不忍心
扯断电话线
其实
我就是一个
拨了很多电话
从未听到回音的人
2001，8，7，


同病相怜

男的阳痿
女的性冷淡
二人同病相怜
结为夫妻
多好的一对啊
亲朋好友说
天设地造的一双啊
左右邻舍说
每个夜晚
二人相拥而眠
好得像两具
无法分开的尸体


啤酒瓶

夏天来了
我几乎天天
甩啤酒瓶
从楼上直接
甩入河心
里面装着
一张纸
纸上写着
一首首诗
我想
啤酒瓶漂多远
我的诗就会
漂多远
2001，8，6，


烟味

我洗了澡
身上还是有
丝丝烟味
这时候
你到了
地球的另一面
2001，8，6，


蛇的方式

我闭着眼睛
让你寻找
让你像蛇一样
在我身上寻找
从上到下
从外到里
你走进小胡同
你走进死胡同
你沿着小肠
抵达我的胃
我感到一阵恶心
将你呕吐出来
2001，8，4，


尸体

蹦蹦跳跳的
尸体
有说有笑的
尸体
一声不响的
尸体
整夜做梦的
尸体
成群结队的
尸体
我藏在一具
尸体中
等着
你
把我拖出来
2001，8，8，


一把钥匙

我寻找
一把钥匙
铜的
黄金一样的
我不知道
是什么时候
弄丢的
它悄悄离开
去了一个我只能
梦见的地方
我梦见它
在陌生的草原
在马蹄印中
锤胸叹息
淌过泪的脸
都变成了绿色
我却在
灯火辉煌的大街上
漫无目标的流浪
钥匙弄丢了
我再也打不开门
打不开
温暖的夜
有时候
我用一根细铁丝
慢慢的夺慌慌的夺
直到把紧闭的锁
夺出血来
我浑身冰凉
多年之后
当你再次出现
在楼梯口
像个鬼魂
我惊慌失措
跑向你
你一言不发
掏出钥匙
插进痉挛的锁孔
一声惊雷
仿佛从我脑顶灌下
又一声惊雷
仿佛从我脚掌升起
2001，8，9，


天空飘下黑色骨灰

妈的
什么鬼天气
下了一周的雨
还在下
街道像阴道一样
潮湿
我蜷缩在房间里
像快窒息的婴儿
我推开窗
用一根针
把灰蒙蒙的天
夺破
下午四点
我接到一个
陌生的电话
大概是说
一个大人物死了
灵车七点
从天上开过
将撒下黑色骨灰
妈的
什么鬼电话
2001，9，3，


符马活与《女人和狗》一起呆在《酒后的小房间》


女人和狗

黑压压的人群
成为你走出街面的背影
一根金色的绳子
牵在你的手中
狗，毛茸茸的宠物
蹦蹦跳跳，舔行人的脚跟
你没有阻止
狗舔过我手中的玩具之后
我开始注意的脸
目光在你的唇边一刷而过
你的脸红了
感觉我像狗一样
你骂了我一句粗话
远去了，远去了
我站在原地反复咀嚼的那一瞬
目不转睛地望着你
屁股翘起的走路姿式
让狗走在前面牵着你
受伤的心灵


酒后的小房间

小房间满是香气
舞蹈跟歌声留在大厅
哦！酒饱之后
眼睛眯起一条缝
我看见满月光的地板
光滑似肌肤
在小房间里晃动
诗意的夜晚呀
供我一人追逐
女孩的尖叫抓住我的双手
房间有多大
我有多大胆
我一直保持旺盛的姿态
死死地压着一只臭月亮


楼梯口处

在一个夹窄的楼梯口处
上楼的脚遇下楼的脚
纠缠一起，
我还未抬头呀！
顶碰着一块面包
哦，原来住在楼顶的女孩
真是有缘，开始点头微笑

我乖乖地侧着身
她也乖乖地侧着身
女孩红着脸急速地
扭过了头
胸跟我身体刮了一下

我被刮倒在楼梯口处
其实谁也不知道
到底谁刮了谁
我按住裆部
坚硬地站了起来
我看见女孩倒下的背影


骑车的女人

夹着一个座位
单车在她的两条腿里飞起来
女人抓紧车护把
身体在空中起伏着
左脚踩着上
右脚踩着下
反复的交换位置
男人的眼光湿了
女人裙底的破绽
满脸统一的表情
弄得女人红着脖子
跳下车推着走
哦！推着走么？
来得比较慢
快点吗！快点吗！
让你回到底下
明显就没有骑在单车上的好看


晚饭之后

说是晚饭后下楼散步
我驱车逃跑了
老婆在楼上说坏话
电视连续剧开始了
女人钻进泪花里
顾家的女人和电视有关

我在大街跑疯了
黎明的歌唱了一遍又一遍
天终于在方向盘的前端黑下来
杜老板的一个电话过来
确定了位置
顺便带去两个小姐
酒饱之后
我又找错了地方
摸着门铃
小姐帮我拧开水龙头
我拉尿成河
第二天，我想不起来
头痛得每天的早晨都一样
2001.8.28


木桦《自杀》之前尝试了《两种飞》11首


圣光四溅

一家人
长住在药泉山
于是成为了香客
太阳又升起来了
我躺在禅房里
渐渐开始发烧
任我怎样改变睡姿
总会有那么一小束阳光
照到我的身体上
它就像一柄长剑
在黑夜里闪着光芒
我害怕极了
因为，我发现
在我的皮肤上
在背光的部位里
慢慢的亮了起来
一小时过后
我就看见 我的周身
圣光四溅
2001/8/3


一大片黑色的阴影

邻居家的男人死了
他静静地躺在灵堂上
除此之外
那里还有悲凉的唢呐
和一股枕木的味道
我静静地走回卧室
坐下来听
新买来的CD
我把音量调到最大
我在想
我是否应该为他写一点什么呢
不过，当音乐停止的时候
我就发现
在我的眼前出现了
一大片可怕的寂静
更确切的说
是在2001年8月3日凌晨
一大片黑色的阴影
准确的出现在
我的正前方
2001/8/3


关系

我敢肯定
此时你正在吃饭
用筷子
而不是餐刀
你吃得一定是牛肉
而绝对不是猪肉

我敢肯定
在昨天晚上
我看见
外婆拿着一把剪子
站在门外
一定和你有关
2001/8/3


我被仰面抬进一座平房

晚上十点 
在十字坡
我喝醉了
因为
我看见
眼前的世界
突然横了过来
2001/8


两种飞

一架飞机在夜空上面飞
或者说
一架飞机
在夜空
上面
飞

在夜空里
我终于想起了
森林底处的
一只花斑老虎
2001/8/12


自杀之前

她伏在我的颈上
它们伏在我的身体上
是在吸血么
我明明看见
有许多蚊子和苍蝇
正经过我的眼睛
往地上落
在浴室里，我已经准备好了
刀片，毒药，香槟
和一缸蒸馏过的水
我脱得一丝不挂
然后用潮湿的毛巾
在身上擦
我使劲地擦
我使劲地擦
在我死之前，我真想
从我的身体上
擦出
一堆堆 潮湿的骨灰
2001/8/18 


在电梯里我想到了……

这六楼，为什么
从今年春天开始
就变得如此的沉闷和不幸呢
先是有一个老女人
躺在昏暗的屋子里
静静的死去
接着，一个孕妇
从这里跳了下去
那是个晚上
我站在家里的阳台上
楞楞的看
警笛，人群，叫声
向这里涌
然后
就变得异常的寂静
我经常会有一种双脚踏空的感觉
我站在她的上空
好象被什么东西抓住一样
身子软绵绵的，四肢无力
在这时
一股腐烂的味道
就会弥漫在空气里
之后
又慢慢消失
2001/8/21


杀鱼……

用剪刀，沿着鱼肚上纹线
从鱼尾至鱼头
将它的皮肤和肉剪开
然后，用手指抠出里面的内脏
这回是从鱼鳃下面开始
至鱼尾结束

反复几次，直到掏空为止
然后你会闻到，内脏散发出的臭味
如果你把一条鱼埋在地下
最先腐烂的，也是这部分


腐肉

一把菜刀
是怎样落到我的腿上
我已经记不得了
炎热的夏天里
我亲眼看见，一根针在我的伤口上穿梭

几天后，伤口上就长出了嘎巴
（一种黑色的，类似于锅底灰的物质）
我忍不住掀起了一块
竟然发现，里面长出了腐肉
我继续掀，于是看见了更大的一块
倘若我把全身的皮肤都掀起来
你说会不会
看见满身的腐肉


脸谱

我曾仔细端详过这张脸
我曾抚摸过它上面的每一寸肌肤
在它的左下方，有一个红色的美人痣
笑的时候，只有右面的酒窝
眼睛上面有一块疤，厚厚的胭脂
当我在它面前裸奔时
我经常会听见，它内部发出沉闷的叫声
它的眼睛一直在盯着我手中的刀

但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它究竟是属于谁的脸


直通列车

你要走了，你说你要坐最快的火车
从沈阳到达爷爷那里

你要走了，你说你要把能带走的全部都带走
带不走的，让我们帮你烧掉

你要走了，你却成天看着高大的烟筒发呆
你要走了，你说你很快就会见到爷爷了

你走的时候，我们在月台上为你送行
并且烧了一些，你没带走的纸钱
2001/8


胡蔚中在《孤岛酒吧》说出了自己的《初衷》4首


午夜，烟花升腾

一串光亮，划伤了午夜的黑玻璃
你看你：年纪轻轻，已如此苍桑
你撩开夜幕的纱帐
女人的体香在迫近，一点点在迫近
那闪烁的毛茸茸的眼神
今夜，有多少男孩要破身

被点燃了，不由自主的身体
还在拼命抹着娇情的泪水
这个被夜色包养的青年
已习惯于染发、做秀、跳街舞
四肢盛开，像一朵朵灿烂的花

瞬间。旋转或升腾
夜色的气球又被轻易戳破
我隔着层层炫目的烟花
还是看到你尴尬的神色
这个刚打扫过的城市
又被你的呻吟淋了一身
01、8、25


初衷

话一出口，遇风受寒
打哈欠，是我忍不住说出的粗话
我捂住嘴巴
害怕口臭，毁了仕途和前程

就像一件花背心，贴身多年
它护着奢縻的身体
甜美的垂涎，何以恣肆？
竟湿了做梦的枕巾

我常常觉得难为情
曾经的初衷，偶尔还会烦人
我掖着捂着
没曾想已经闷死
91、6、3


表情世界

为什么不能说。只要我看到的是事实
你的荷叶般的脸，鲜花般的脸
在这个暧昧的花园里
你我的表情相互照耀、爱抚
像蜻蜓点水

在一堆瓷器中转身
在浅水中轻轻地捕捞
我惊讶，这种虚弱的秩序
所有的人都小心奕奕
在镜子背后，继续着寓言的美丽
我保持这样的姿态，一直到现在

我为什么要说？
掘墓人借着萤光也能看清
其实，歌声里有哽咽的喉咙
抽屉里有新藏的药片
就是今夜的一杯薄酒
也让你的表情，无意中现了原形
01、8、30 


在孤岛酒吧

血红的酒。
一匹跑开了的烈马，在脑中奔驰
这间酒吧在摇晃
让我感到抓不住缰绳
身边的小姐，迷人的深渊
我刚说出爱
她便忽然大笑起来，花枝乱颤
像一条船，一篙子撑腰起

我唯一抓住酒瓶的脖子
我觉得身体在下沉
我说：妹妹，把它交给你了
小姐半推半就：死相。
那时，我早已不省人事
01、8、11


篱笆在《水床》上感受《乳罩》的温暖7首


水床

朱巧丽，我可以给你买那张水床
但你要保证经常给它换水
我不能忍受在肮脏的水面上和你做爱
哪怕隔了两层的塑料制品
还有在买水床之前
我会先给你买几条金鱼
你必须先给它们经常换水
我不想我的高潮被几条死鱼打断


乳罩

这是八十年代初期
红旗食品商店经营状况良好
五点半照林妈妈会准时回家
提着很多好吃的东西
这时侯照林已经把她的乳罩
安全放回抽屉
照林一边磕瓜子
一边飞快写作业
这么乖的孩子
在二十一世纪初变成了杀人犯
照林在法庭上说他没想杀人
他只是想让那个姑娘
试戴一下他妈妈的乳罩
照林的妈妈已经忘记了
这只她曾经戴过的乳罩
它的质地
比她现在戴的还要好
红旗食品商店关门五年了
她一直没有买过
一只新的乳罩


花溪公路正在扩修

王东第一次找姑娘
是在开发区
离市区五公里
可以看见东海
气氛很好
不过王东的第一次
并不成功
因为花溪公路
正在扩修
王东骑了半小时车
到目的地后
鸡巴已经被震麻了


温暖

有很长一段时间
我们习惯了课后去火车站
用粉笔在车厢上
画上五颜六色的阳具
大的有一人多高
小的就跟小拇指一样
看着它们颤动着
在春风里穿过原野
我们的心中
就感到一阵阵的温暖


骨头

六十年前
我们的学校
是鬼子的狼狗训练场
我们在操场上散步
经常可以发现
一块块的骨头
但学生们总是分辨不出
这是狼狗的残骸
还是烈士的忠骨


谢恩

我六岁的时候
掉到河里差点淹死
救我的是阿兰
一个外省的寡妇
村里名声最坏的女人
我的父亲买了
很多南货
却一直没有
上门去谢恩
他不知道该白天去
还是晚上去


一件遗忘的事

我一直回忆
1994年夏天做过什么
和一个叫小红的姑娘在寝室里做爱]
与几个温州人玩一种陌生的纸牌游戏
推销几类壮阳药
写一篇名为《大声喊叫》的小说

这一年物价平稳
大排肥嫩
教授们神圣安详
西湖水开始变清
王星记扇厂走出困境

不过还有一件遗忘的事
与这一切毫无关联
它应该没什么意义
却让我失眠，虚弱不堪


竖在《空中花园》唱了出《独角戏》4首


我是小闪的护生符

我是小闪的护生符
我被丢在咪咪家
卧室的
床柜底下
不出三天
小闪就出了车祸
但他没有死
也没有把我给找回来


空中花园

我做梦也没有想到
我的二十九岁生日
是在空中花园里过的
那天傍晚
我在洗澡
身上的肥皂沫还没被冲干净
就进了空中花园
小缅穿着羽绒服
身后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
手里
捏着半串糖葫芦
一见到我
就说
你开什么玩笑


独角戏

我从福州路
外文书店里冲出来
冲进滂沱大雨里
从那一刻起
我的世界变成了一出戏
这出戏
只有我这么一个演员


有多远

她死了
已经把魂给丢了
你不知道
这时候
她的灵魂
离她的尸体究竟有多远

你只是
不断地向自己的高潮挺近
当那些精液一出来
你也不知道
这时候
你离它们究竟有多远


旷野长得像一条《搁浅的鱼》5首


搁浅的鱼

在最远的地方有着大海
有着美人鱼
带来危险的歌唱
有着肥胖的风浪
在船舷边摇晃
在最远的地方有着大海
从前擦肩而过的艳遇
像水草伸展着腰肢
装模作样
在看不见的深处有着宝石
无法被欲望消化
在最远的地方有着大海
还不能被城市的天空仿造
鲸鱼在喷着心满意足的水柱
最苍老的嘴巴也不能无动于衷
最远的地方有着大海
多麽远让想去的人唉声叹气

多年来你随遇而安
你等待的一束浪花
仿佛你的朋友已将你遗忘
此刻,躺在自己汗水里的人
闻着越来越近
海的气息
像一条搁浅的鱼
张开了嘴
正快乐的忍受着
秘密的腐烂


独自

我听见急刹车的声音
我听见几个人在喊
一个人的名字

别着急
换上拖鞋再去
不然不礼貌
他们都等着你呢
都是我熟悉的声音
和人

一点点的
用左脚的大拇指帮助
右脚的小指搭在无名指上
然后我试着喊了一声自己的名字
没有回答
车子是什麽时候开走的
我也不知道


黑暗之歌

那天母亲的树枝
仅仅扫到我的衣角
带着风声
从月光里
我跳进废弃的破屋
避开发霉的蜘蛛网和垃圾
在黑暗的胃里我躲藏得更加隐蔽
屁股下的砖块多麽冰凉
而我哭的又多麽专心
还不忘听听
不远处还有没有动静

从前我害怕一个人的屋子
以及墙角
房顶会被什麽抬高
椽子变得粗大
我常常用被子蒙住头脚
现在，我咒骂着叫声不断的狗
像一个小偷，渐渐和黑暗融为一体
我朝着黑暗吹口哨
为自己唱歌
还冲着它的脏脸撒尿


他们正在回家的路上

班车还没来
这群孩子呆在小区的树荫下
五颜六色的吵闹着
我看见旁边一个瘦瘦的小女孩
正扒在栏杆上
向里面张望

我扶着栏杆
朝里面看了看
也没有什麽
现在这里已经没有别的人了
他们正在回家的路上


雷霆

蝴蝶有着蝴蝶的道路
细小的翅膀里隐藏着雷霆的震怒
像嘴巴
有着两种以上的用途
却常常被食物所征服

所以
忙碌就是说你屡次在饥饿前倒戈
嗓子因为失业而堆满尘土
火花在裤脚飞溅着，模拟着烟花
多麽灿烂却仅能穿透袜子
背对着它们
在阴影中你蹲得更加低下
你有剩下的零件等待清理
剩下的油泥
攥在手中
一些影子在周围蠕动
在指手画脚
仿佛火焰伸出火焰的指头

活着，被汗水反复喷涂，如同夏天
那麽下贱，湿透了衣衫
活着，眼睛生了锈，
少女的裙裾纷纷上升，在有限的高度
还来不及感慨
一圈赘肉就缠绕在腰间
下午，心脏在计价器的跳动中涨跌
下午，琐碎的阴郁收割着残余的念头
下午，疯狂的扳手转动着
收获着那不是来自泥土却像泥土一样肮脏的
钢铁肢体
而我将被拆解
耳朵滚进泥土
胡须疯长也无法遏止头顶的草原奔向荒漠化的脚步
一切将被重新组装
经过了罪恶的清洗。谎言的摩擦。
一片一片一片，拧着拖着敲打着
插上弯曲的管子
而我已软化已磨损严重
他们输入金黄的祝福
我却流出黑色的血液
如同一条笼中的狗
在围观中吠叫
既不分辨粘稠的口水
也不理解眼泪的廉价


把朱白的《5个夏天》集中发一次


《这个夏天》1.

这个夏天
从一开始我的状态就是空白的一片
所有的一切 都象生活一样肮脏
我管住了自己的嘴巴 在众强纷争的时候
也因为我不属于强者 也不是孬人

这个夏天
唯一让我欣慰的是 不断的写诗
而且 让我真正激动的是 我自认
我写的诗跟好诗一样的好了
没有比这更让人激动的了
在这个狂热浮躁的夏天 我写了诗

这个夏天
我呆在一间办公室里 看见一堆腐朽的还在腐朽
而堕落永远不能达到极致 因为
所谓的堕落也是一种美

这个夏天
我遇见一个漂亮女人 她只有
看似美丽的影子 从此 她身体发出的颜色让我念念不忘
她离开的方向正是靠近的方向 她无法
忘记她生命中出现的这个男人 

这个夏天
安静而无聊
我终于养成了清晨大便的好习惯
我发现住的房子再大 也大不过她的心胸
她会傻乎乎的忘掉一切 所谓的烦恼
这个夏天 是我们的第二个夏天 

这个夏天
让我分不清是非 也许是非不存在
也许真正的是非是会改变的
总之 我分不清它们

这个夏天
所有僵硬的柔软了 所有老化的新鲜了
所有骨瘦的丰满了 所有失业的就业了
我才发现 不但是非会变
就连 我们内心的浮躁也会改变的
这个夏天 悄然无息

这个夏天
自从参观了一个房展 便迷上了大房子
真希望这个世界上的房子越来越大
那里真正安居的不是我们的身体
而是我们的影子或者灵魂

这个夏天
除了电扇就是空调 还有天然的贯堂风
它们并没有让我忘记酷热
我依然汗流满面 在任何场所
我都不忘带一块干净的手绢

这个夏天
我是一个失败的人
2001.7.18 


这个夏天2.

这个夏天
对于我来说没有什么不同
也许和前22个夏天一样
充满干燥和炎热
这就会让我不安

这个夏天
象一个真正的夏天
每到傍晚的时候，我会带着自己吃饱了的肚子
出去遛弯，走路时双手背后
有时会顺便看看热闹

这个夏天
成全了我这首诗
2001.7.19


这个夏天3.

天气炎热
气候干旱
我身体上的每一寸肌肤都是潮湿的
你的脸上总是挂满泪水
而我们
总是在第二个早上相亲相爱
这就是我们的夏天

我在想
我们的每一个夏天
是否
都会像今年一样
充满欢乐，充满泪水
充满琐事，充满爱与于被爱
如果是这样
我愿意与你继续
厮守一辈子
一同感受所谓的欢笑和痛楚

这个夏天带给我们的是
无限的生活
和无限的真实生活
我要说
这是你赋予我的
感受，像我们的下一个夏天的生活
一样，对待如此真实的一切
我们还要修剪它的旁支，磨平它的毛刺
让它变得光滑，甚至发出光芒
这也许就是我们在每一个夏天要做的

感谢这个夏天
它让我懂得一切的来之不易
包括所谓的幸与不幸
感谢这个夏天
谢谢夏，谢谢天
这个夏天我们依然相爱
2001.7.30


这个夏天4.

这个夏天
我无所事事
呆在家中等待
结果

这样的炎热让我极度的烦躁
和不安
我不知道为什么
我的心情没有好的时候
即使好
也不会超过三天
或者少于三个小时
就是这样
这个夏天我无所事事的表情
越来越越难看

这个夏天我体会着炎热和无聊
真正的一种浮躁笼罩着我
我只有安静
只有安静
一种变态的安静
一种我忍受不了的安静
可是我只有
安安静静的
等待
我知道没有好的结果
但是只有这样
我才可能活下去
即便没有好的结果
我还是愿意活下去

这个夏天我学会了坚强
和忍受安静
2001.8.12


这个夏天5.

这个夏天
我仿佛得到了一切
因为我写诗

这个夏天
我满足了自己
因为我写诗

这个夏天
我夸张的笑了
因为我写诗

这个夏天
我眷恋上了睡觉
因为我除了写诗无所事事

这个夏天
我开始热爱自己的身体
因为我写的诗得到了阅读

这个夏天
我开始怀疑自己
是否也可以被阳光照耀到身体的边缘

这个夏天
还让我充满了渴望和新奇
为此我开始学会了感激
2001.8.13 


迢迢把《禁欲主义》当成《三八节的礼物》4首


一对昔日恋人 

她从遥远的城市来看他
那时候她风姿绰约
是每个男人争夺的对象 

许多年了
这一夜他们等了很久
那时候他三十吧
她才二十八 

只是这一刻她们坐在灯下
他才惊觉
她四十岁了
才四十岁
就老得不成样子 

这时她抛给他一个当年的媚眼
他在慌乱中
一眼看穿
她拼命想忍住的眼角皱纹 

昔日的恋人
突然
伸出手去
一把抄起她的裙角 


禁欲主义

你说从今天起
我必须禁欲
这样有助于消除我对现实的
妄想同时
有益身心健康

戒去烟酒
禁掉美色
眼睛闭起来
嘴巴封起来
如果晚上出去
要赶在十点前回来

噢，亲爱的
我真愿意这样
生在尘世
心在天堂

不过在这一切发生之前
你务必告诉我
上帝在上面有没有给我留着
一个缺口


天堂制造

我死后
要上天堂
在那里开工厂
专门生产天堂制造

我要
给沙漠生产清流
给男人和女人生产爱情
给凡斯生产冰峻
给自由的人生产诗歌

这一切都被送到世上
上面有我仔细盖上的
“天堂制造”


三八节的礼物

早上上班的时候
领导发给我一百块钱
他说这是慰问金
又给我一张表格
他说好好填
这可关系到国家大计

国家大计原来是计划生育调查表
它事无巨细地探问
几胎几育是男是女正不正常婚育年龄
表格的下面有一个大大的空档
它那是要人写上
避孕的方式

这事真是教人纳闷
好像只要在三八的时候给我们一百块钱
那么无论生娃还是避孕
女人都可以自己完成


阿斐企图和《众生的核心》《对抗》到底


对抗

思维停滞
我的身体继续爬行
每到一处留下一滩血迹
身体对抗思维
爬行对抗虚无
血对抗大地

尸体对抗死亡
我的一生对抗自己和你


鄱阳湖畔

手伸进湖里
湖水开了，一圈一圈往外泄
我把凉鞋扔在一旁
左手拉着她就往湖里跑
风吹起来了
她急了，哭了
挣扎着不想去死
一阵湖浪打湿了我们全身
我和她眼对眼，一句话不说


长江以南

长江以南云随风凝聚
我抬头望天
预测风暴的时速
随时随地都有奔波的百姓
与我擦肩而过
我们互不相识
我做我的记者
他挑他的箩筐
我一身轻松
他神色慌张


烈日曝晒的城

这座城开始蒸发，团团烟雾
作为城的一个分子
我被蒸干
有一天我会上升到空中
率先离城而去
成为天堂的一个分子

成为某一阶段的第一个牺牲品，面目全非
带着你我共有的气息
离高温而去
离你而去
你的鼻子将闻不到我的气味
而我仍能感觉到你

仍能感觉到你沉重的喘息
拖着多年重病纠缠的骨架
眯眼望着头顶的太阳


在上海

在上海，有一位名叫“竖”的人在大街上直立行走
目光浮游、淫荡，形单影只
带着一身的懒惰和激情，盲目移动


众生的核心

后来 在所有人的指引之下
我完成了一次质的飞跃
把自己变成了
一位有核的超人

后来 在所有人的吹捧之下
我完成了第一次升华
把自己变成了
一枚坚硬的核

后来 在所有人的仰视之上
我完成了第二次升华
把自己变成了
洒向众生的核雨

后来 在所有人的叹息声中
我终于重新凝聚
把自己变成了
他们的心


李师江给一根《天才的鸡巴》喂《汉堡》4首


汉堡

她能给我们带来什么
她流了三天血
已经饿了
现在她把一块汉堡
和最后一条未干的内裤放进微波炉
她喂饱了自己，在黄昏
坐上一辆出租
胯下带着汉堡的味道
去喂饱另一张嘴
8．16


天才的几吧

一个人走在广州大街上
他要给父亲买礼物
60多岁的父亲
衣食无忧
琳琅满目的商品
哪一样用得着
最后他花了两千块
叫了一个妓女
报答父亲的养育之恩

这是符马活从中山带来的故事
我听了后默默无语
我的手不由自主地按着档部
心里在暗暗地想
到底要多么天才的鸡巴
才能操出一个
时刻挂念着鸡巴的儿子


我对生活有了一点感慨

她说，结婚吧
她说，去过更体面的生活

我生活在你的要求下
一粒精子陷在精液里

抓住那个卵蛋
抓住一切做人的机会

亲爱的，我已经在人堆里
你却想陷得更深

那粒风干的精子
死得很干净
8．16


刘二妮生平

刘小丽的男朋友得了阑尾炎
没法拿出医疗费
刘倩倩要了庞老板五千块
被庞老板虐待了一个晚上
庞老板被人谋杀
佳丽来歌厅的陪女刘小露有嫌疑
公安局破了案
蛤蟆嘴村三组的刘二妮被判死刑

乡亲们说，二妮都上报纸了
怕名儿土
取了好几个洋气的名儿
8．18


不哭的鱼儿慨叹《玩笑散场后，人们都能正常睡眠》5首


在这样的夜里，什么都做不了

看完片子了
半夜去买烟
趴在窗台上抽
（一支烟不知可以缓解多少痛苦）
胡须在一夜之间长高两寸 
半空跌落一片污水
排练已久的月光舞蹈起来
去厨房拔掉一颗残废的钉子
鼠标垫上有老鼠路过
把花露水洒在后背上
手机关了又开 开了又关
看着对方睡觉
笑了几声
一瞬间
觉得这个世界真是荒凉
16:37 01-8-19


人类还没去过的家园

我们无法逃避五把剪刀的锋利
点燃羊毛，冷漠的羊毛
山洞与山东应该是没有区别的
我们还是路过了他们
遇到了马贼与五把剪刀

五把剪刀的脾气很坏
他们说人的人格是个革的
不是皮的 自尊是紫的
他们乐意去修剪人类还没去过的家园

抛弃那马贼与五把剪刀吧
马群路过人群
马群剩下了马 一匹马
你是那只愤怒的马吗？
这只马又路过人群
最后听说
这匹马已经去了人类将要去的家园
19:41 01-8-20


无法实现的沮丧

呼机扶着手机在过一条不著名的河流
电话说自己的助听器是耳内式的
精神病院里的电脑在一阵痉挛之后
安然入睡
爱开小差的打印机掩门而去
太阳被月亮传染上了爱滋
并非320开往西客站的缘故
雨后的男人们穿着雪白的衬衫等车
所有的车一边咳嗽一边吸烟

看来，伟大只不过是一瓶香油
看来，伟大只不过是一瓶香油

所有的车一边咳嗽一边吸烟
雨后的男人们穿着雪白的衬衫等车
并非320开往西客站的缘故
爱开小差的打印机掩门而去
安然入睡
精神病院里的电脑在一阵痉挛之后
电话说自己的助听器是耳内式的
呼机扶着手机在过一条不著名的河流
2000，5，下旬


玩笑散场后的人们都能正常睡眠 

那时我正在修理旧的收音机
你就说长大了把你的妹妹嫁给我
一次我无意间问你的妹妹
你又说你从来就没有妹妹
玩笑散场后的人们都能正常睡眠

睡眠是丰收后荒凉的月光
或麦茬及无人的驿站
我没有力气描写地球
地震后人们的大脑都完好无损

我还完好无损地虚弱在床上
醒来，不愿起来

破手机响了
一头长发，一双拖鞋
回个电话，顺便上趟厕所
路上看见一个女孩吃黄瓜
一帮人在下棋
2001


别说了，为什么不说！

别说了，为什么不说！
群岛的哭泣正被阳光嘲笑
海水凌辱过那脆弱的岩石
海鸥为天空的孤独在飞翔
你以为蓝色就不孤独吗？

别说了，为什么不说！
森林是忧伤语言的聚会
每一棵树代表一种凄凉
我们的迷路总是故意的
潮湿的逃兵在深夜抱怨

别说了，为什么不说！
飞机有翅膀却不能翱翔
风铃的吟唱空虚着狂风
草原的胸怀来源于野草的坦然
你却不相信乌鸦与黑夜的预言

别说了，为什么不说！
一个消灭祖国界限的消防员
一次大声咒骂父亲的经历
一步一个深渊的诗节
一半就停止的跋涉
23:14 01-6-4


陈云虎《骑着山羊奔跑》的《消息》传得很远4首


消息

消息总是不径而走
这一次
是地震的消息
一面铜锣敲响
其时我正在河边洗锅
将洗了一半的锅摔手一扔
惊呼着从屋后冲向屋壁空旷处
喊着：娘，娘！
大土路上敲锣的
“瞎子”正站在路中间
他是邻村和我们村选举
出的预报员
几乎同时
好多人从屋子里冲出来
一阵咋呼后
方知是虚惊一场
担心的地震没有发生

但是消息总是突然来临
那一次我在村外田地钓田鸡
高音喇叭突然沉重地播出
“敬爱的毛主席不幸逝世”
我又一次惊呼着往家跑
一路上感觉天要蹋下来了
加剧我这一感觉的是：
我母亲和哥哥跟我感觉一样


聊天

我对一个女孩说
你飞过来吧
她说我怎么飞呀
我说用超人的意志
她说可惜你妹妹是个大笨蛋

其时我正坐在一个
受伤的房子里
一堆乱砖上
胡思乱想

她说，哈哈哈哈
这就成了一首诗了

这又增加了我
想象她哈哈笑的样子

她是我想象中的妹妹
远在深圳
距我一千多公里

她又说：哥，你怎么啦，心情不好？
没呀！我心情就这样
一直都这样！
本来就这样！

远在远处的妹妹
她怎么知道我
内心的想法
2001.8.5


玩5

我从老和尚身上捉下
一只跳蚤、又捉到几只
他端坐如一尊泥菩萨
可一身布僧衣满是污秽
我绕着他身体跳来跳去
我从裤腰里掏出一只摇铃
摇出一阵阵铃声
里面有一颗弹子在跳动
我从破败的后园抓起一只青蛙
企图塞进他的衣领里
我跳到佛像前的木台上
朝他扮鬼脸
整整大半天
他毫无搭理我的意思


我骑着山羊奔跑

我骑着山羊奔跑
洪水在身后追来
四邻八乡已被淹没
一辆公交车顶被掀掉
载着一车坛坛罐罐
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司机）
坐在前面
我从畜圈里抓起一只山羊
骑着它奔逃
山羊不听指挥
趴下了
我们顺着徒坡奔跑
洪水从身后追来
这兄弟四个
是上帝选定活着出去的人
他们水性一流
额头上都有一颗肉痣
啊，要是洪水淹没了道路
千万别踩空
要在洪水中游泳
尚有一线活的希望


大高因为《失眠》而《一个人在街上走》5首


夜晚街上的人群象人民一样

夜晚街上的人群
女人卸去了脸上的脂粉
男人放松了紧握的拳头
这是都市里的平安夜
这是中场休息的时刻
路灯 霓虹灯 转向灯
一段光明与一段光明之间
人们在安详的散步
消化食
下棋聊天
天伦之乐
他们都很有文化
懂得养生之道
他们都热爱生活
毕竟日子一天比一天好了
他们都是好人
没有了欲望
夜晚的大街上
领导们都与民同乐
乞丐也比在阳光下腼腆
而买老鼠药的也可能是个卖蚊香的
唱卡拉ok的也可能按摩
而儿子不敢欣赏老妈扭的秧歌
就象面对她多年秘密的性生活
偶尔会有人民内部的矛盾发生
偶尔会有一两只鸡被彻底专政
人民拍手称快
人民歌舞生平
夜晚的大街上
看不到灰尘
夜晚的大街上
到处都是肉的芳香
还有油炸臭豆腐
人民说吃起来香
不信你就尝一尝


一个人在街上走

一个人在街上走
就象刀客出没于江湖
是什么牌子的暗器急驰而来
卖西瓜的杀手由谁乔装改拌
酒是断肠散
店是宰人的店
还有姑娘犹抱琵琶半遮面
裙子下面埋伏着多少危险
一个人在街上走要提心吊胆
要相信旦夕祸福
一个人在街上走要提高警惕
时刻准备着
仇人想见
分外眼红
狭路相逢勇者胜


失眠

这个时候走进来
推开门
拉一下灯绳
你就会看到一个人
在电脑桌旁边
七八摞书后面
在床上
一丝不挂的男人
面孔朝天
差开双腿
双手叠放在腹部
一条腿压在另一条腿上面
一只手心抚摩床单
努力的想要睡去
突然的睁大双眼


与一个人怎样才能毫无关系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而与一个人
怎样才能毫无关系
当我不再需要你的时候
为什么还不离开
我们
已经开始担心对方
突然打来电话
或者狭路相逢
为什么要相濡以沫
你还山盟海誓
你还要自杀
非要我成为狼心狗肺的小人
你才肯离开
从此你就算仁至义尽了
饱经沧桑了
有理由自暴自弃
还可以高人一等
非如此不可
我不想买了你的微笑就和你发生关系
我不想吃了你的奶就必须和你发生关系
我不想说过你好再见就和你已经发生关系
我不想抱过你亲过你操过你就一辈子和你发生关系
干脆说得更清楚明白些
我不想同过学同过事同过志就和你有那么点关系
我不想是老乡是黄皮肤是两条腿的动物就和你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我不想挂在漏洞百出的一张网上和你有割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我甚至想不明白和自己是什么关系
别说我很可怜
我得逞的时候才不会可怜任何人
也别以为我在忏悔
那是我青春期已经腻味的事情
我也不会虚张声势
不信你看看我在你背后的神态
我就是这个德行
我要不这样就会瞧不起自己
我要瞧不起自己那就太可怕了
我想眼前的问题是先把你解决
一切都还不算太晚
就让我给你一个理由
不再坚持的借口
就让我在独木桥上越走越远
在森林里迷路
在大海中淹死


枕头旁边

醒过来
看枕头旁边
再继续进入同一个梦
再醒过来
看枕头旁边
午后的阳光
斑斑点点
躺在时间里
发呆
睁着眼睛做梦
坐起来
盯着窗外最近一棵树
听一树蝉的摇滚
想着枕头旁边
点燃烟灰缸里
最后半支烟
吊扇轰鸣
烟灰凌乱
忍不住抓起枕头
旁边沉默的手机
未接电话一栏
没有新的号码


我要把自己变成一座银行

我要把自己变成一座银行
储蓄，储蓄
把汗水存进去
成功当作利息
如果效益不好
就把活期改成死期

我要把自己变成一座银行
储蓄，储蓄
把仇恨存进去
爱情当作利息
如果门前挤兑
就把爱情存进去

我要把自己变成一座银行
储蓄，储蓄
把生活存进去
诗歌当作利息
熊市或者疲软
生存还是毁灭都不是问题

我要把自己变成一座银行
储蓄，储蓄
从出生到现在
整个世界都虎视眈眈
警察只是不戴面具的强盗
还有那些小偷
专门在梦中下手
美人计啊

我要把自己变成一座银行
典当一生
但我只是一座仓库
但钥匙不在我的手中


陈生《东张西望》着《只喝酒不吃菜》5首


一个妈妈和三个儿子

妈妈在闷头吃饭
小儿子喝的面红耳赤
老二和老大说话

妈妈有时候看看她的儿子们
眼睛已经昏黄了
后来,小儿子搀着老太太
老大老二说着话
母子四人
就走了


东张西望

你在干什么
我在东张西望
东张西望做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


喝酒不吃菜

阿昌说买点卤菜吧
阿昌说买点酒吧
阿昌说买点馒头吧
阿昌说我困啦

我说随便
我说我喝不多的
我说好啊
我说我饿啦

我一直在喝酒
阿昌早就睡了


阿昌的故事

那个长发青年
玩弄了好多丑姑娘的感情
如今
阿昌声称
他已对女人没有兴趣了


日子

以气温的名义
反对一切积极的斗争
在风头
或者是炕头


君儿在诗中《说到粮食》说到《病和药》6首


说到粮食

一
夜里，你又运来粮草。我早年曾经
一顿饭吃下七个馒头。室友们
眼盯着我，等待一旦看我不行，唤
来救护车。现在除了维C我已不
需要粮草。生活被一点点抽去燃料
你点着了火。我闻到了焦糊味
首先是头发，然后是满桌的字纸
顷刻之间，语言成灰。我已在灰烬
中拨你的电话号码。1234567，察无此人
2345678，空号。再拨，再警告。
再拨，我忘了要找人的姓名
七个馒头，一碗水
它被叫做过去

二
你对别人说我是吃野食的人
因为写过了。但你忘了那是为你打抱不平
写到你们之间的吵架和生殖器
于是我由君儿变成世界上第一淫荡女
“没结婚就写这种东西还会是好东西”
“洗澡不拉窗帘愣说别人看不见”
“议论人家夫妻不和她心中不定打的什么主意”
“听说还跟一个监狱犯纠缠不清”
离婚的女人，从此我怕了。
我躲着你们。你们牵着单亲的孩子
再积攒再苦再累再有委屈
都不要向我说。
我是吃野食长大的孩子。泥土进入胃
全在肠子里转化为石头
拉出来就是又臭又硬的沉默
不和人讲道理

三
我在集体宿舍冰凉的床上躺了三天，三天
不想想。可你一次也没露面。到三天的尽头
我起床，为自己冲一杯颤微微的牛奶
如果当时手边没有这包幸存的上帝的饮料
我甚至会想饿死自己。惩罚一种叫单纯的
东西。我又轻信了一回
我检讨。不说话就是承认
但罪有主在那里监督，他在高处望着
用不着你们管

四
还是说到粮食。我骑车去找你
马路上车飞快地行驶，一些车穿越了我的身体
我是后来才觉到疼痛抚摸满身的青紫
我又在你的肩上哭了，清洗你的无辜和忏悔
那时候，预言应验。你我无话可讲
你说走吧，躲开这些是非，你斗不过存心的诡计
我在嘴上点着头，可是该死的内部软弱而汹涌
爱情使我这样坚定。我自己都在佩服自己
特别是在失去的时候
我狠握一朵花上的刺
让它扎出血水

五
继续说粮食。我现在衣食无忧
工作多好。使我知道自己节省自己
今天丢一百块钱，明天就丢整个钱包
什么丢了我都懒得去找。我在心里说
他们被信仰召回，在宗教里甜甜密密
你还有什么不放心？连生命都被一个又一个
事故抛弃，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居住一天就感恩一天，就念书写诗打发厌倦
然后在一场火中，站在天堂的门边


病和药

父亲躺在那屋生病
儿子躺在这屋生病
我坐在夜色里
生着闲愁

父亲说趁我还明白交待交待
于是弟弟哭了 我哭了
母亲也哭
于是我们心里都多了一块脆弱的影
等待它最终取走我们心上的疼
于是父亲有了他单独的筷子 碗
有了他单独的一小碟菜
于是母亲有了她单独的叹息
我有我从始至终
单独的
不语
我从世上的药房
运来一瓶又一瓶药
我习惯地掂一掂每一瓶的体积和重量
掂一掂它们迷惑不解的说明单

太阳一天一天增加着它的温暖
风一天一天地吹
它要把云彩吹在一起
或者相反
它的目的是一场雨
或者什么也不是
就是为所欲为

距海二十里
父亲母亲和我都没见过二十里外的海
我想什么时候
我要带他们去看看
看看海水的颜色
就自然会知道
天上已几天
人间已多少年
而他们的农村
在地球上已多远

夜晚交出月亮
我交出我的诗
我的诗什么也不是
可我还是习惯地放在手上掂一掂
掂它文字内部的疾病和疼痛
掂它矛盾重重的药里说明
药说，魂无骨无肉
你看我有


姐姐，你让我无话可说

姐姐死时我23岁
她25
在我还差几天就大学毕业的时候

可以说姐姐死于忧郁
也可以说死于生产
还可以说死于不幸的婚姻
在送姐姐走的那天
我抠掉了棺材上贴着
某某之妻的白纸黑字
我想让姐姐在天堂或者
比天堂差一点的某个地方
能够轻松 快乐
无忧无虑一把
姐姐太善良

姐姐在遗书中说
她不怪任何人
甚至请求亲人们原谅
她的不辞而别
姐姐说做牛做马
她要在来世报答
姐姐你让我无话可讲

姐姐老实地躺在火葬场玻璃柜里的形象
姐姐的不告而没
（为什么不等我回来哪怕回来再走）
使我多年中
每隔一段时间便暴发一次
类似神经质的乖戾 不说话
自己和自己过不去
想清算和报复什么的欲望

姐姐，你有个无用的妹妹
你的死证明了这点
你看透了她除了在纸上年年涂抹
没有一点实际能力
如今生死相隔，姐姐
我没有为你扫过墓
甚至没在你旷野的新家上种棵树
尽管我抠去了那些字
可你还是在别人的坟地
我有时还会穿一穿你留下来的衣服
有时看一看你那张梨花下的照片

我的脸上还有你用指甲抠的一小块伤
在很小的时候我都不太记得了
我们互相抠了一次
你抠我的疼我不知道
我抠你的疼你知道吗？
如果你讨厌我那一生唯一一次英勇
我还能再说什么
除了血里深渊般寒冷


一首诗

在灯下
枯萎的干花 大理石花瓶
一块捡来的大青石
一本新华字典 几本诗刊
一个仿古的雕花的笔筒
一部电话

灯上是书架
是一本又一本大大小小不会说话的书
被我看过或尚未翻阅

灯外是城市的马路
是马路对面的新楼
是迎风招展的塑料布

如果还要说些什么
那就是灯里的钨丝和它们放出的光束
那就是一个自己熟悉的人
坐在一张自己熟悉的木桌前
写着自己熟悉的字
最后 它被自己大胆地定义为
一首诗


一个人

你说一个人总是一个人在哪里也好都是一个人
一个人睡去一个人醒来一个人做着自己的梦
一个人莫名其妙地笑出声来

一个人就是一片秋天的家园啊
自己的镰刀割下自己的身体
自己枪毙自己的虚伪

一个人就是一颗种子种在自己里长出自己
就是风花雪月的前尘翻过眼泪形成
漫天遍地的洪水

一个人就是打开灯把字扔进纸里
把脸埋进钢笔把书桌压成老牛的脊背
一个人半夜起来找水
碰倒一地惊慌失措的破木椅

一个人该怎样慢慢消化自己朋友
你的秘诀是什么
在地上捡烟头 在酒里做鬼
难到一个人真的不能是越流越畅的山泉水
自己吸收自己的粪肥
自己灌溉自己的无所谓

一个人站起来
他的名字就叫不可抵毁
然而我们的敌人他在哪里


今天我休息

这个世界上唯一允许我
毫无来由堵气的人
是妈妈

我穿梭在各个屋子间
一会从地上捡起一个小纸片
一会擦一擦窗台上的灰尘
一会翻两页书
一会听听郑智化的歌曲
我在各个角落里游手好闲

阳台上是我的花
明天一早我会浇它们
书房里是我的大木桌和满架子的书
除非打开否则对生活和我
它们不发表任何意见

卧室墙上挂着我的一幅
九六年的照片
他们都说美
不像我
他们说“真的是你吗”
那么就算一个假我吧
我与假我朝夕相对
我们熟悉对方的灵魂
像熟悉每天的土豆和茶水

从早上7：30到晚上19：30
我吃了三顿饭
喝了两次水
上了四五次厕所
和妈妈堵了12小时的气
此外一无所获 

王梦灵书写《隐形的流沙之夜》7首


隐形的流沙之夜

海岸线的尽头，覆盖着言辞模糊的暗沙
晦暗的城市之夜。人们用欲望点成一片伤感的
灯。酒会澄清了短暂的孤独
我惊讶地发现你和我长着相同的脸
成为故事可能的结尾
而昨天，我们像两只没有碰响的杯子
毫无讯息

我们透过窗子看月亮。动荡的爵士乐
融化了窗纱
我发现你是这个海边城市
最奇怪的小动物
你让月亮接受了某种巫术
萎缩成一个斑点。类似我的伤疤

你的小红帽子在沙滩锈蚀的齿轮上出现
我嗅着你银白的皮毛。你的冰凉，紧缩
你无声的惊恐和睁大的眼睛
使我对一座岛屿产生了怀疑
你是一条人鱼
海的后裔。什么样的魔咒
让你脱离了星光禁锢下古老的大海

你血腥的气息像海沙一样弥漫
延续一个家庭的没落史
你的汛期是不定的潮汐
我在潮汐的源头搁浅下来……
感受可怕的深深的迷宫

缔造出一种无法解释的动乱
为了我。你要保持忧郁的美
在废墟中独舞并且梦想飞翔
年轻的裸体成就了渴望的海鸟
你要在我黑色的记忆中永远沉睡

当欲望尖锐地呈现，双眼一片模糊
这一切疯狂得毫无理由
存在完美得像一个隐喻
他们用灯火辉煌的言辞庆祝胜利
时光暗示了虚幻的结局


藤蔓书

从惊悸的梦完成形象的片断
但面部模糊。爬满绿色藤蔓
在旧历的雨水中痉挛
一个人咿呀学语的时候
心灵是幽闭的
倾向碎裂的钟表。鸣响在秋天

听到不祥的预言
黄狗的声音丢失在五里村
五里村。一个地名。遗落在地图上
你离开小镇
勾勒紊乱缭草的理想

酒宴上一次偶然的放纵
浸淫秘不可宣的家事
让老式电视机咔咔说话
时光在磁力中运转
老余在独生子小余打工不回家
巷头姓佟的死于肺病

石库门２号。掩面于桃花
浸泡于药和疾病
他表妹出嫁时戴红盖头
祝福陷进阴晦的脂粉
那美艳的精灵，不像个人

南方湿重的水气穿透针尖
蟑螂眼神阴郁接通地气

大水刺目的白光
虚耗了少年的精力
他的母亲喊儿子回家吃饭
发现蝉蜕空了
人在青石板上睡着
她寻出去。自己也没有回来
多少年后，她已经是一个鬼魂
反复唠叨一个故事。
二十年，天空仍然有桃花在飞

你取下镜片。这里有两个人的影子
模糊的是生活的白翳
黄昏后，人们视力下降
蝙蝠携带前世的灵魂低低地飞
记忆生出暗色的斑点
被称为夜盲症
2001.8.23


亡魂*风

我听见你在沙滩上喊我
在一场电影的结尾
在一个多么伟大的时代
做零乱的记号

在他们所说的词：
“风暴”的侧面
你乘节日气球远行
隐没在荒谬的戏文爱情

我像个笨拙的小孩，跌跌撞撞
向你靠近
但这没有用----

我眼睁睁看着
你变黑。萎缩在手心里
成为价值很小的东西


交叉线

一个人，走到十字路口
来自四个方向的力把他牵引
四个人。朝交叉线四个方向走去
很多人拥挤着朝各个方向散去

突然街道空了
他感觉作用在身体的外力松驰下来
方向消失了。剩下路牌摇晃
这熟悉的街道在哪里见过

他渐渐看不清自己
他看见另一个人站在交叉路口
迷茫的内心
在一个微光的凹陷处被命名 


猪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
梦见刀叉和锡制罐头
这不祥的预感提前照亮前程的冷酷
使我厌倦了成长
对我来说
幸福是一场血腥杀戮的隐喻

关于我的谚语
暗示同类的遭遇
为了生活。我不停地吃
违背良心，长浑身的膘
我嘴里填满食物。把无辜的肉
挂在裤带上
2001.8.23


少女的节日

在彩色的节日气氛扮演黑白小鬼
没想到它们从此住了下来
和你共处一个家
玩伤感的游戏。然后互相埋怨

调戏一份工作是刺激的事。你恪守了
下班后的秘密
分泌出难闻的气味
在兴奋的秃顶男人中传递

往往被名贵的香水篡改
它使希望熄灭在长江北路
生下怪异的念头。对现在的处境
你游刃有余。回忆提供线索
呼啸的滑轮车，让错误葬身于青春的火海

趁黑给陌生人打电话
你在深夜出门
遇见一只叫巫的鸟。冰凉的假声
哑在喉咙里
它嘲笑你成为某种制度的产品
在撞击的事故中劫后余生

“我是小亚，明天你会干什么？”
沉默......带一袋糖果
用它的趣味填充胃的回声
下半夜的浪漫让人难受
“我一点儿也不寂寞，
真的。”

你笑得清楚
牙齿像一具洁白的瓷器
思想穿过明亮的眼睑
行动和语言变得迟缓
消灭隐密之处的肉体冷火

你在心里藏了一颗星
它长成一个故事
因此还原成一个小女人
它使理智刺伤你的情变

甩开了时代的中心
零乱、琐碎，难以运转
说到底那是一场时光晚会
雨季只占用身体的一小部分

它的残骸保存着淘汰的花园
庞大的黑暗的饥饿
你阅读晨报获取面包
早晨。一些思想仍然起皱
2001.8.7


成长的困惑

无影灯下。木质结构的光点有模糊的亮度
透析你来历不明的焦灼
烧掉缠绕在变黑身体的电线
伴随着纸制的呼喊，呼吸产生的困惑

我们拉灭电灯再拉亮
发现一切都已长大
这里有深深的幸福。我们注视彼此
嘴里含着沙，像鸟的喙
吹出尖利的声音

看来我没有必要把你从冰凉的预感
剥离开
冷兵器和火器都埋在地下
年长日久。我听不见房屋的滴漏
水银的升降暗喻了魔幻的软世界
很远处是它深绿色的腭......你醒来

但你迟到了
等待的人已离开。从水族馆的午睡
学习造句。兴奋的脸泛红晕
可是，事情存在缺口
譬如:“完美”的反面。但这很好

注定你的成长要经历喋喋不休
或许还有一场失败的婚姻
更多说不清楚。你难看的样子
却使一个人摆脱自由
引领你穿越私人的情感经历

把玫瑰的齿痕咬遍紧绷的乳房
当我们回忆栎树的干燥
墙壁涌起乐器灰蒙蒙的潮声
你的头发，它太长了
足以引起男人的重视。这是青春抹下败笔

沉迷于微醉的国度
深夜的沙器禁锢着反叛者的灵魂。多年后
化为一道鞭影。胆怯
使我们捂住手心的闪电
在悲哀的电筒光透出善良

我是一座将死的庞贝
把欲望集中在光洁的背部
我固执地坚持叙事
抵消吹向骨骼发硬的长夜
你在成长的崩溃中树立工作狂的理想
2001.8.8


鲁力《不要脸》地讲起《在曼谷的孤独》5首


我爱美女，我爱拉芳

爱美女就下流了吧
摸来摸去就下流了吧
日你麻痹肯定是下流了
遗精也肯定要下流了
不要脸还不下流吗
还有更下流的吗
往下流往下流
看见上流的人我自惭形秽
你来灭了我吧
你上流那么久了
你还能下流吗
你还知道什么叫下流吗
你想知道吗
你看我真的往下流了
我可能越来越要下流了
堵都堵不住了
流也流不完了


不要脸

我就这么不要脸
我就这么不要脸地活着、写着
我就这么不要脸呀
我就这么让你饿着撑着，不要脸
我就这么让你爱着难受着，不要脸
我就这么拖着你，不要脸了
我就这么强奸你，不要脸不要脸
我就这么痛快地杀你，不要脸呀
我就这么烧房子，吃屎，不要脸
我就这么吐着、骂着、剁着
我就这么玩命的干着
我这个傻逼呀，整天写着无聊的文字
我这个白痴，不要脸的白痴
快来逮捕我吧
追杀我吧
枪毙我吧
你们被愤怒憋红的嘴脸
你们这些玩具


在曼谷的孤独

我写这首诗
其实是为了写在广州的孤独
其实就是在写杭州的孤独
我写这首诗的时候
就是在成都
写这首诗
其实就是在写成都的孤独
就是在写北京的孤独
我一个人
在曼谷的人群中
其实就是一个中国人的孤独
在一个人身体中的孤独
我抚摸的孤独
我抚摸你的时候
不知道你在你的什么部位活着
敞开的生殖器
等待埋藏我们更深的孤独


在地下餐厅

他不会把我抓住
你不会马上逃走
刚才在理发馆
外面阳光直晒
打开门的姑娘让我看见街道
镜子里面
是帕斯捷尔纳克的
眼睛看见自己
我不是俄国人
出生在合川，真好笑呀
那年买了一本里尔克的书
坐在河岸边
想起俄国有一匹白马在飞奔
后腿拖着一根木桩
在我房间里回忆
树叶的影子
投在屋顶
我爱那些树林呀树叶
我形容那是穆佐的风声
几个女画家
在房间里和我谈话
其中一个后来是他的妻子
把他的头做成雕塑，书上插图第2页
另一位女画家写进了安魂曲
青骑士，我曾临摹保罗克利
我爱那片树林
每天回家都要路过
窗口传出巴赫
马拉美描述过的罗马的秋天
和杜甫的秋天
黄昏也被描述成秋天的模样
这晚霞，这时光
怎能被淡忘
她几乎都没说过话
想着另一个人
白天擦玻璃
放着碧玉或披头士
夜里只放马桶的冲水声
少年时我被保罗西蒙感动
昨天又试着重听了一次
克劳德西蒙 
是另一回事
三年来我没读完那片花园
园丁和修剪整齐的图案
看来他不会把我抓住
他要去结婚
我也不会马上逃走
理发姑娘温柔的手
洗发水的清香
表上显示6点钟了
旁边的女孩在啃玉米棒
这是夏天的孤独
警察和小偷的孤独
你们都坐在这里
没有逃走
谢谢你们
谢谢你们继续陪着我
在此时此刻以后


岁末怀鲁力

他死了
这个子虚乌有的人
瞬间被烧成了灰
他曾在这里晃过吗
唱着娃哈哈娃哈哈
空气中凸出的一张脸
象气球泄了
他的精液在流淌的途中干涸
他的文字已成了垃圾
他的声音刚一出口
就被更强大的声音淹没
他不会在尼泊尔出现
也不会去斯德哥尔摩
窗外的那群人中
不会因此空出一个位置
明天早晨拥挤的汽车
不会少一个空座
废话废话
他说太多了
但还没有说完
他把剩下的留给了我
他送给我他的名字
真他妈用心良苦
他留给我他的身体
替他忍受这无聊的折磨
我活着，难道还要尊崇他的旨意
像一只猴子活着
不知道为什么


岩鹰的身体里有《泥石流》流淌5首


孤独，来找过我……

孤独，来找过我
一条脏狗，我一脚踢去
它瘸着叫着跑开
又悄悄回到我的身边

孤独，来找过我
夜晚的秘密情人
一夜之后，我们守口如瓶
等待着夜晚的再次来临

孤独，来找过我
却悄悄地离开了我
——什么时刻，孤独离开了我
因为厌恶我！
2001/8/9


我有羞耻的生活

我有羞耻的生活
当我在傍晚回家
羞耻挂在我的脸上
我靠着路边的树才把我扶住
啊，树木也度过了
羞耻的一天

我有羞耻的生活
它折磨着我
磨损着我
像一架旧机器快要发不出声响
我的眼中却仍流出了屈辱的泪水

我有羞耻的生活
因为我的怯懦？
我也快要承认了我羞耻的写作
（那些旧作，也为了再一次把我羞辱？）
啊，我的羞耻
像泥鳅绝望的尖叫

我有羞耻的生活
但我不能逃脱；像命运——
我有羞耻的命运！
暮色中公共汽车迟迟不来
像我等待的生活在途中发生了故障！
2001/1/9


泥石流

这泥沙中的石头
多像头颅！

一千颗头颅在沉浮
一千颗泥沙中的头颅

一千颗头颅
在挣扎，在挣扎

一千颗头颅的嘴
被泥沙塞满了

一千双痛苦的眼睛
在石头上睁开着

那最大的石头
在最深的泥沙中

那最大的石头
——那最大的头颅

一千颗头颅
从脖颈上砍下

滚落到泥沙的河里
绝望地发不出声音

这泥沙中的石头
多像头颅！
2000/12/6


我和一个我厌恶的女人
曾走在桥上

我和一个我厌恶的女人
曾走在桥上
一个我厌恶的女人
我对她了解很少
她对我更可能一无所知

一个我厌恶的女人
我和她走在桥上
我压抑着自己的厌恶
又表示了虚假的亲近
她是否同样如此

一个我厌恶的女人
和我走在桥上
她也曾厌恶我
我们走在了一座
城市的铁桥上

一座中午的桥
我和我厌恶的女人
很快走下了桥面
桥又旧又短
但它还是灼痛了我

一个我厌恶的女人
如果今天见到她
我是否还厌恶她
我不知道她在哪里
像她不知道我走向了何方
1997.9.13


在我的身体里

在我的身体里
有一条黑水河，流淌着
像我不知道它怎么变脏
我不知道哪一天它会变清

在我的身体里
有一棵树，生长着
也许直至要把我变成一棵树
它才停止生长

在我的身体里
有一座山，它黑夜的峰顶曾让我绝望
也许山谷中有一条险绝的小路
但我没有去寻找

在我的身体里
有一群忙碌的白蚁，它们要先噬空
我的胸腔，再噬空我的心
最后噬空我的头颅

在我的身体里
有一头可怕的野兽
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它的名字
连我自己也不能为它命名
2001/8/12 


野狼的《二姐是生意人》4首


二姐是生意人

二姐是生意人
二姐最能赚钱
二姐有房有车
但她还是喊穷

二姐谁的钱都要挣
包括我的钱
她说不挣是不可能的
因为开销太大
竞争太激烈了

我感到二姐的行为
是典型的特色社会主义
赚钱时
她满脑子资本主义
想起手足情时
她又表现出社会主义来
关怀一下
还挺感人的

整个的中国就像我二姐
我像是朝鲜、越南
又像是台湾

面对中国的二姐
二姐的中国
有时我真的
茫然无措
2001/8/4/


岗位

离开岗位己好几年了
对铁路己有了陌生
今天我偶然走在钢轨上
感受铁路还是那么的熟悉

一列列车开过来了
我就站在钢轨旁
想看一下开车的老战友

驾驶楼里两个正副司机
戴着个大盖帽
我向他们招手致意

他们也向我招手致意
满脸的笑容
我看准了 两个东线的司机
一点都不认识

但我又好像回到了岗位上
2001/9/1/


女人

女人都是容器
男人都是勺子

打开了容器的盖子
勺子就插了进去

搅呀拌呀
容器发出轻脆的响声
勺子也发出欢快的声响

像是一场化学实验
秘密又公开

人们都知道
其实验的结果
狭义的爱情
与广义的爱情
有所不同
2001/9/2/


女人的声音

女人的声音
都很好听
女人的声音
都证明着
她是一个女人

一个介绍来的女人
向我打探生存的路
我就像上帝
指指天堂的方向
却垂下一张沉痛的脸

我就像上帝
如今也深陷在泥泞里
2001/9/2

江湖——又见新人

土豆诗16首


我要进入大地的身体 

我要画个灵魂 
圆圆的 赛过月亮 
然后带着躯体 以直角 
进入大地 寻找一生一次的 
快感 
你别他妈的说 这是不可能 
我现在就站在环行山上 
数自己的肋骨 
数自己的眼泪 
我相信当我坠落到数万米高空时 
我就能看到蚂蚁样的生命 
并感到前戏的刺激 


一种理想 

你在唱丝竹小调 
你还可能唱京韵大鼓 
你甚至也可能吼几嗓子 
二人转或河北梆子 
我知道你将乐此不彼 因为 
一直以来你都在国粹中生存 
而我只能 
以白话的方式刺激灵魂 
并寻求一种侮辱你之后的快感 


孤独的红桃A 

每个人都有一个红桃A 
悱恻中等待组成生命中第一个同花顺 
列车载着希望 
我就坐在红桃A上 
A就在我的手中 
A的方向就是列车的方向 
命运就在列车的手中 
快让我有个同花顺 我 
已经有些等不及了 


大家都知道我在说梦话

现在我整装待发 准备
跨过赤道
到南极 去
击溃一群阴谋分裂的叛军


我和狗比个 

一只狗抬起前爪趴在我的身上 
这样他就和我一样高 但我知道 
它放下脚就没有我高 而事实上 
它总要四脚着地的 
讨生活 
尽管我趴下的时候比它还矮 


种牛 

农民老张兴冲冲 
以半年口粮自县城换回 
公牛一头 窃喜可以 
拉车配种挣点钱 

农民老张兴致高涨 
喂牛枸杞 密谋午后 
出动 以牛从事色情活动 

农民老张面带笑容 
牵牛出家 有如英雄出征 
牛在后梢有扭捏 老张不以为然 
高喊配种 丝毫无羞赧之状 

农民老张聚精会神 
看牛痛苦万状做第一次性交 并 
对排队母牛大生好感 痛恨 
自己不能赤膊上阵 

农民老张眼神惊愕 
看另一母牛气盖世 以迅雷之势 
怒分两牛 并 
一脚踹中公牛下身 

农民老张双眼含笑 
看阳痿之牛安心生产 吃苦耐劳 
心中大有 
再买一头阉牛之势


关于坐火车的种种幻想

这个晚上很无聊 于是
我幻想后天坐火车回学校的情景
我想 我可能会坐在一个孕妇的对面
这样我就得小心 不能碰了她的肚子
我也可能坐在一个小偷旁边
这时我不担心 因为我压根儿没钱
我还可能坐在一个美女身边
这会让我充分感受意淫的冲击
我同样可能做在一个大爷对面
听他痛说革命家史
呵呵……
其实 现在只是登车前两天的晚上
我正坐在床上做出种种设想
尽管我知道最有可能发生的就是
我站在车厢的过道 
从起点到终点都忙着给售货员让路
但我还是在这个午夜睡不着的时候盘算
坐火车回学校的情景


在安全状态下的习惯

从学校偏门出发
前面是大路一条
宽20米
我就走在马路右边
其实 
只是靠我右眼的一边

这条马路在郊区
因此卓而不凡
马车绝对比汽车多
因此我们的安全得以保障
靠近学校 因此
美女很多
这便使我们养成了
在安全状态下
边走路边看美女的习惯


机械姿态

钢铁的平原绽开钢铁的花
没有熔化也就不会有血液的流动
我,一个农夫 没有熔炉
和流动的血
只能在钢铁的外套上
插上一朵小花
我的虚荣
就以机械的姿态穿行于钢铁的世界


爱情子弹

我背北向南走 爱情
从南向北朝我逼近
象是军阀要缴
我这土八路的械
我掏出匣子枪 
没有子弹是我的悲哀 
我不想
放弃尊严 我就说：
“我只能选择投诚，我不
被俘投降”
我得到的回答是
一颗子弹

背南向北死在
这军阀的面前


妇人和她儿子

一个妇人抱条狗
乳房贴着狗的脸
妇人叫狗做儿子
儿子尽情猥亵它妈妈


蚂蚁打洞 

作为一只蚂蚁 
晴天时打洞 下雨前搬家 
这就如同一个强奸犯 
在严打之前 
总要挪挪窝 


养鱼 吃鱼 

学校池塘的水干了 
大家下池捕鱼 
大的 小的 清炖 油炸 
鱼饱饭足的时候 大家 
都很有前瞻性的谈了谈 
明年蓄水养鱼的合适时机 


正当想法 

我恨不得在女友的 
长发上拴个铃铛 以便 
能够随时掌握她的动向 


电灯开关 

电灯开 
整个房间都灿烂 
我黝黑的肤色没有变 

电灯关 
整个房间都黑暗 
我黝黑的肤色依然不会变 


补铁

据说菠菜能够 
补铁 
所以我决定多吃点 
使自己变成一个铁锤 
狠砸大地 让 
所有的生命都颤一颤 


金辉诗4首


一只乌鸦口渴了

一只乌鸦口渴了，想出去找水喝
它钻出遮盖着它的蓝色窗帘布
——不，你不能出去——中年
人民教师拦在了门外——
在孩子们的考试尚未结束之前
我们要遮住一切可能引起
联想和被抄袭的事物，而你
极有可能是一只象形文字
一只乌鸦口渴了，想出去找水喝
——但是婚礼仍在继续——
红色的司仪一把按住它的翅膀
又把它塞到红绒布下面——
井口也被盖住了，哪里会有水呢
生活要等到明天才会重新开始

一只乌鸦口渴了，想出去找水喝
这一次它躲过了人们的视线
却惊讶地发现堂屋和院子里
挂满了黑纱和白绫。原来一个好人
刚刚离去。不由得它也悲从
衷来，绕空三周，哀鸣数声，忘记了
口渴和生活的种种不公
2001年8月4日


一连数天的雨水

让新开河水涨了又涨
直至溢出堤岸，淹没了
两条泥土小径。园丁说：
乘船要胜过散步。养鱼
要胜过除草。我二哥家
的楼房就漂在我家的水上
一连数天的雨水让我母亲
没了生意。她说：发好的面团
已经长了绿芽。院子里的雨水
流到了街上，街上的雨水已经
无处可淌。坐在炕上就能听到
轰隆隆的院墙四塌声

一连数天的雨水确实让人猝不及防
然而它必须止住，在这个阳光穿透了乌云的第十四行
2001年8月7日


毕加索画牛

后来，生产队里的牛越来越少
毕加索笔下的牛也越来越少
他笔下的线条象他的眼光一样
越来越挑剔。他先是省略了
牛群背后的树木和凉荫
接着又省略了队里的土地
而后几十头的牛群只变成了
一头。一头牛的旁边又省略了
牛车，和牛车上挥鞭前进的队长
队长感到有些心惊肉跳
他说：毕同志，画牛可不能误了
生产啊。牛的本分是劳动，如果
不去劳动，那它只能是一砣牛肉
可是毕依然不顾不管，他要让
一头牛改变它的本分，变成另外
一头牛。最后，队长在画布上看到的
只是一头牛竹制的构架。他忽然
想起这正是他丈人手中糊制
一头纸牛的过程，只是过程相反
为了这一惊喜发现，他顺手
从毕同志的颜料桶里捞起
一把稻草扔进了牛槽
2001年8月25日


十三年后为周所写下的情歌

我从未期许在本地的土地上能够孵化出黑乌鸦和野鸽子
但是我必须把一首诗写得不像一首诗：十二岁那一年
午后的自修课上你公开了我们的爱情。而二十五岁的年轻
女教师并不在现场。而后的三天里我们随集体到
矮松林里采摘青青的松果，再用一周的时间将它们
晒裂。而整整三天，年轻的女教师一直都跟在
我们的身后。我闻到了她身上分泌出来的好闻的汗味
那时候我已经和她一样高了，我相信当我们够向
同一根松枝我能够摘到她的嘴唇。好像命中注定的
一样，一周后我们迸出的松籽几乎被一群乌鸦和鸽子吃光

周，我并不是一个依靠回忆写作的人，但是回忆确实
让我想起了你，一个羊角辫自幼便病变花白的姑娘
2001年9月1日于沈阳


儿歌诗6首


舞者

你看，他们在跳舞
你注意看嘛，真的是他们
在跳舞
他们穿着
各式各样的衣裳
多姿多彩的衣裳
黄的黑的白的衣裳
从天亮到天黑，从天黑到天亮
拉丁舞新疆舞桑巴舞彝族舞
跳得口吐白沫印堂发黑
衣裳都皱巴巴的
你还没有认出来呀
等一下，等一下他们
脱了衣裳
你就知道那真的
是他们了


放心了

不会再有人对你仇视
因为你已不配
做他们的敌人
你已经老了，背驼牙荒
什么都记不住
只知道喝酒
打发更漫长的时光

也不用再指望你的儿子
他们已经知道
你的儿子也会和你一样
背驼牙荒
当他们了解到
这无须怀疑的事实
他们兴奋得
哈哈大笑


头破了，血不能再流

就岂算你是对的
那么就真的这样
坐以待毙
束手就擒了
就只能这样
等待着夜晚来临
街头巷尾涌起
人们嘁嘁嚓嚓的尖叫
等待着棺材店的灯火
慢慢亮起，你的母亲翻出
她为自己缝制的寿衣
等待着输液的点滴和秒针
合计好阴谋
对付风湿关节炎前列腺炎
等待着这只大提琴沉默
然后只能凭着想象
奏出旋律
难道真的只能这样
难道再没有
其它办法了吗


拥有

“儿歌，给我一支烟”
我对15岁的儿歌说
可是等了半天
也没有人回应

“那么，你能给我
一支烟吗？”
我扭头，可怜兮兮的
对35岁的儿歌说
如石头掉进海里
死一样的沉寂

我绝望的回过头来
看着现在
这个26岁的儿歌
我们面面相觑

半响，他递过来一支烟
我一下子把他搂住
失声痛哭


先锋

可以这样

切菜的刀
闲着无事
磨

磨成匕首
磨成针
磨成粉末
磨成
气

也可以这样

一块顽石
撞上地球
从表面疯狂的
燃燃燃燃燃燃燃
烧
掉到地上
直径小了
一点
点

还可以这样

为了咬住
自己的尾巴
疯狂穷追
不舍

完全可以
象我父亲说的这样

你只管挖
挖嘛
把这块地挖完
再说

不过
象这样呢

大家听着
这次我们采用
0 0 11
的阵型

目前我就想到
这么几样


暴君

用枪，用炮，用斧头
安全套、避孕套
醉话、昏话、鬼话
去笼落、恐吓、劫持
让它们
表达、表达、表达
表达表达表达表达
表、达
合了意
就狰狞的
大笑、狂笑、微笑、傻笑


研磨机诗2首


情人

这是过程的
艺术

像一辆跑塌的车
突然熄火
中途换掉火花塞
又发动了
起来

又像还是一辆破车
进了美容店
克隆一个新的
下巴 还换了一条
尾巴 披着干狼皮进去
披着湿狼皮
出来 

还像一辆出租车
晕呼呼
跑在马路上
突然停下来
换掉了
乘客
换掉了杆子上的
红灯

更像一列地铁
看上去 
埋在
地下
却仍活着
在两条钢轨上
拖着一声汽笛
呼啸而去
2001/8/19


遭遇

我像是在十六号街区看见了什么
几块滑板在轮子上飞跑
我看见了白色护膝里的孩子
倾倒在急刹车的声音里 

我肯定我此刻是十六号街区的观察者
所以滑板是在我的眼中飞跑
我无所事事 我也可以倾倒
所以我的耳朵里发出刹车般尖叫

我当然知道有人会在声音里呼救
就近的人抱着就近的孩子
我也会解下飞轮里沉重的滑板
又把它送回这些孩子们的游戏里

从一号街区到十六号街区也经常发生了类似事件
倒过来走一遍情形还是相仿
我不得下在这样危险的旅途上行走
明天 我还得将这样的道路重走一遍
2001/8/18


老鱼诗2首


床

床在身下呻吟
床是树的时候
就知道人类的那点儿事儿

树在变成床时
还在做着纯洁的梦
她不知道她将被剥光，肢解，钉死。

树知道自己变成床时
一对男女已先于她开始呻吟
1997/06/18


一个老人的上午

从窗口望出去
他看到一群姑娘翘着丰满的臀
走了过来
他感到茫然
他感到恐惧
他衰老形体下的那颗心
也正在衰老
他甚至能闻到死亡在他周身
弥漫的味道

他坐在这里很久了
他感到这个世界的许多东西
已与他无关了
他不想用一只烟点起回忆
但他无事可做
他最终还是把它点着了
虽然他已看到了墙上
那禁止吸烟的标示

他的腿是在抗美援朝中受的伤
他的拐杖已陪他多年了
它合金作成的顶部
已磨得光滑闪亮
现在，它靠在游泳馆的墙壁上
一缕阳光照着它
很孤单的样子
1997/08/10


杜小姐诗4首


昨天我搬回老家 

昨天我搬回我 
10年前的老家 
里面很乱 
我站在阳台上发呆 
想起了10年前 
我也站在这里 
象潘金莲勾引西门庆一样 
用一件内衣扔中了 
我的第一个情人 
当然那时年轻的我 
也跟潘金莲一样 
现在楼下面 
重翻了地皮 
盖了学校 
修起了体育场 
一条跑道弯弯的伸向远方 
傍晚敲钟的时候 
有一群孩子呼啦跑过 
他们的白褂褂啊 
跟我10年前的那件内衣 
竟然那么象 


阿发，上次我说你长得象刘德华，是骗你的

其实我不大喜欢刘德华
阿发
以后不要再送我
刘德华的磁带了


风花雪月何时了

那天我和阿发
一起看了场电影
戏里的男主角说了一句
春花秋月何时了
我的爷
十多年来
我一直以为是
风花雪月何时了
可阿发说
春花秋月和风花雪月
都是一样的
都是男男女女在一起
胡搞的意思
可我的阿发啊
你知不知道
我十多年经历的风雪
突然变成了春天和秋天
你让我怎么
接受得了


谁说做女人挺好，谁鸡巴有病

从前有座山 
山上有座庙 
庙里有个老和尚 
有一天老和尚对小和尚说 
从前有座山 
山上有座庙 
庙里有个老和尚 
有一天老和尚对小和尚说 
从前有座山 
山上有座庙 
庙里有个老和尚 
有一天老和尚对小和尚说 
从前有座山 
山上有座庙 
庙里有个 
这时候小和尚插嘴说 
你鸡巴有病！ 


七窍生烟（鹏鹏）诗3首


办公室一株茉莉花

茉莉花靠窗
一语不发地长了二年
这期间
种花的凌小姐
走完了从少女到妇人的过程

她苗条的身体
给茉莉花浇水
她挺着肚子
给茉莉花剪枝
茉莉却永远只有叶子

隔着一层玻璃
茉莉看见春天
凌太太提着浇花的水壶
茉莉花呀 茉莉花
还在一首歌中盛开


距离

妹妹的手机
一直没有打开
我回家
想看看她的

她不回扩机
家里的电话
她应该知道
她就是不回

还有一些人找她
打麻将三缺一
妹妹在那叫做白溪的地方
做什么

我坐在回长沙的车上
还打了一次妹妹的电话
“您拨打电话已关机”
我想象不出妹妹的生活


隐私

小勉盖过的床单
现在盖在我身上
她不知道
藏在会议室柜子里的
床单
被我翻出来
偷偷盖在我身上

小勉是我的同事
我知道
不应该往邪处想
可粉红色的床单
散发出
一种少妇的体香
我忍不住
深深的呼吸

江湖——刀丛中的好诗

李小羊诗3首


打算

我曾多次被提醒注意
四楼的第二间
出去或者回来的时候
有花盆和杯子凭空落下

她以前很漂亮
现在不漂亮了
但她的衣服总是很干净
早晨,她像匹小马一样嘶鸣

所以我一点也不担心
花盆落下来后
我就搬上去
我会每天扔东西
直到另一个人搬上来


防备

下雨了
我在街上逛了很久
一无所见
他们偷了我的摩托车
银灰色的
我骑着它从楼梯上滚下来

房子歪歪斜斜的
砖头松松垮垮的
周围充满了弹壳落地的声音


低烧

姑娘,如果你不想听我
腹股沟处疼痛的表白
我还可以说点别的什么
比如钱夹和芬达汽水
值班室的楼梯扶手
钥匙,门把,镶在门上的玻璃
没有靠背的高角椅,桌子
另一扇镶玻璃的门,阳台,音乐
一大卷卫生纸,晚上八点的空气
都是凉的
比如日光灯是白色的
而白炽灯是黄色的
比如树林里的一只猫
被人抱走后又跑回树林里
比如耳朵里的蚊子
我把它们抖出来
比如我和小高
都不喜欢对方嘴里的烟味
比如一个少年
为了一个像你一样的姑娘
拿刀捅了他的同伴
比如新时代的伟大理想
起源于干碟,给阴茎美容
装上一根
坚硬的骨头
比如24K金牙,洒香水的阴道
他们把两只眼睛留给对方
恶毒的孤独着
比如一只手点燃雪茄
另一只抓垃圾
它们对应两只子宫,一只喷进烟雾
另一只等待治疗
比如莫文蔚唱歌
卢丽霞在水泥厂扫地
比如蓝调和红酒
土豆丝和小米
生活由0万到100万
以及它们的反讽构成
但他们什么都不说
他们只说:不要形容词,副词
天才,SB
比如喋喋不休的列举,搬运
暴力和性的顶级秀
比如黑暗中
烟像一只嘹亮的号角
风吹响它
四支安定
等于一叶大麻带来的快感
比如空着的塑料瓶
在悬崖边摇摇欲坠
但它什么也不是
比如你背后的墙
靠住它,靠住它
比如大的,大的,更大的
随便给它个名字
它就能
定义一切事物
2001.9.2


缪克诗3首


中佐村埋人事件

月光洒满河套
沙土真好挖呀
你们狠狠地挖坑
挖得太大啦
其实就埋一个人
这个人被怀疑是叛徒
出卖过一个弟兄
你们举手表决
一致通过
清除他
就在他喝稀粥的
晚上
趁他不注意
下手
先吹灭窗台上
冒黑烟的煤油灯

真紧张呀
那是昨天还和你们
一起举手表决的人
这时候他在布袋里
快憋死了
你们一声不吭地下手
挖坑
埋土
坑很快填平
你们上去踩瓷实些
别被滹沱河的水冲出来
雨季一到
河水就会涨呀
你们仨站成一圈
每人撒一泡热尿
这泡尿真长呀
哗哗不停
那个最后提搂起裤子的
哆哆嗦嗦
有些害怕
他很可能
就是下一个
失去举手表决资格的人


早班火车

它没有按时开
列车长呢
在火车上吗
天还没有亮
他以为在夜里
没有一天与另一天的衔接
而谁在夜里
挂上那么多车厢
每一节都亮着灯
有几个醉酒的人
光着膀子
吆吆喝喝
车出站
扳道工们知道吗
2001.08.17


杜牧嫖妓

他喜欢豆蔻梢头二月初
喜欢雏妓 这个鸟人
在扬州十年总结出这个经验
津津乐道地到处说

在唐朝杜牧是个名人
妓女们都认识他
在花船上打招呼
知道这家伙有两下子
我就做不到这一点
我不敢告诉她们真名实姓
不感留下蛛丝马迹
杜牧肯定不会这样
他写诗
提在她们的扇子上
教她们又吹又唱
他怕别人说他伪君子

我们都不如杜牧呀
小姐也不如那时的妓女
她们虽然做着兼职
捏脚按摩洗头唱流行歌曲
可是上世纪九十年代的诗人杨黎
还是把嫖妓
简化成了打炮
2001.08.07


杨过诗3首


重复

我已经重复的太多，而且还要重复下去
我所得到的将加倍失去
我所相信的将加倍否定
痛苦因分开而加倍痛苦
生命因为重复不是变得更重，而是更轻
我不断后退，直到周围堆满障碍
直到不可能之处，真正的重复才可能开始
而我已重复的，将不再重复。


怀疑

假设你走在路上，
当然你是不知道我的假设的，
正如我不知道你的方向，
你有可能一直往前走，
也有可能向左拐，
或者向右拐，
甚至干脆掉头
朝后走，
这都没什么，
你走就是了，
但是一旦你停了下来，
我马上就会产生怀疑，
这真是莫名其妙，
其实当你停下来的时候，
你的怀疑也是
油然而生。


防护堤

我记起童年的饥饿
大鱼的喊叫
我记起大水漫过屋檐
在年龄上的刻痕
我已全部接受
潜入水下
水中的村庄
它的道路，多么孤单
多么遥远
当我熄灭内心的灯火
波浪就会从黑暗中
远远地袭打而来。


小幻诗4首


宿命感

向左侧身
眼泪从我的　左脸颊　流下
向右侧身
眼泪从我的　右脸颊　流下
不管我向左向右
眼泪注定　从我的脸颊　流下


跳跃游戏

在列车上
我想象着跳跃的感觉
就是说　假如　我就那么
由站着的姿势　向上跳了一下
那么　我下落时　脚仍旧与地面
垂直　假如　我跳起时　脚与手平行
那么　我下落时　也会在地面上
划出一道平行线　或者　我翻过身
落地时　我会感到很痛

再假如　假如我从列车顶上
一下蹦到两百米的天空
那么　我以后的下落　与列车无关
我会飞流直下　在两道铁轨之间（或之外）
重重砸出一片血花　染红你们快乐的旅程


我肯定了你的黑暗

是夜么
是漆么
是你满头白发的青春么
是你一口喘息的骨灰么
是你一刀子将空气处斩了么

是灭么
是灰么
是你哭泣后的无声么
是你一个跟头后的骨折么
是你的女人将葱植进你的鼻孔里么

是么　都是么
是的　又是什么


就这样

从六点
到八点
你带着我
走尽了这条大街
你说　明天我们还来
于是　第二天
从六点
到八点
你带着我
又走尽了这条大街


水上漂诗1首


中午的雷声

中午
我被一阵雷声惊醒
看看手表
才睡了半个小时
我明明好象梦到了什么
脑袋里却一片空白

我看了看窗外
灰蒙蒙的天空下
人们在慌忙地奔跑
一道闪电划过
汽车发出了怪叫
好象世界被切成了两瓣

我坐在床上
完全没有了睡意
雷声依然在响
时大时小
可一直到下午上班
雨却没有下


魏风华诗2首


一一

我要写一首诗
给所有的朋友们
题目叫“一一”
没别的原因
仅是喜欢这名字
舌根顶住上颚
然后向外呼气
现在大家一起跟我来：
yi yi……一部电影
一首诗歌
两个汉字
杨德昌导过
魏风华写过


哪里天涯有鲜花

不是所有的26岁
都有中到大雨
像这个傍晚
一头黑发，淌着水

从窗前走过。并不是
所有的屈辱
都来自对时光的练习
不能刹那间生活

我要永远地生活
像这个傍晚，风力二三级
局部有冰雹


但影诗2首


问生

（一）
对着长天 我发出了旦古以来最绝望的嚎叫
这个地球我已无处可逃亡
大漠的狼对月夜夜狂吠 海底的鱼悄躺海底喁喁死亡
九个太阳分布在天空的九个方位
满天的星斗是银河酒 出的眼泪
道 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
人生 人生人生 生命 生命生命
生命是一道密码锁链锁住的囚 员吗？
当有一天 我永平躺下
地球依旧在转
这巨大的磨盘将把你们带向何方 
我已不知道 我也不愿再晓

（二）
又一朵流星花坠落了 兄第 你看
我们放烟花吧 在这不是烟花节的孤独季
烟花在蓝空是那么灿烂啊 兄第啊
你怎么又睡着了 仰面着星空 你的鼾声那么巨大
远方的海潮也那么深深
而我啊
总喜欢沿着地球自转的反方向逆着狂奔
我看见落花总不免向空中狂跳
地球 奔不出太阳
鱼儿也跳不出海面
对此 你已学会了微笑
并仰 面那深深的天空
平摊开四肢
鼾声起伏 天然 
依然


那壁

你在东半球这壁
敲击着大地
俯耳聆听
幻想地球那壁——西半球沿地球直径反传过来回音
大地辽阔 
人脚匆匆 足音掩盖了一切声响

咦
那壁怎么也和这壁一样

嘿嘿 
你这丫傻
你现在还想上演
在水一方？


大草诗2首


手枪

花了一个上午 
给儿子的节日 
做了一把手枪 
又冒雨出去
买回一打橡皮圈 
然后用纸折成子弹 
来吧，儿子 

他喜欢老爸的手艺 
我也颇感得意 
这是我近年来 
完成的最完美的艺术品 
如果可能，它完全可以 
摆在我个人的博物馆里 
就象一把西班牙 
锃亮的老枪
而我儿子的照片
也存放里面 上书一行小楷
伟大的枪手：况况 


问题

持枪的儿子
在找寻目标 
他先瞄准自己的左手 
那只射程内的左手 
张开象个靶子 
眼睛瞟瞟我 犹豫 
便收紧成一个拳头 犹豫 
手还是期期艾艾
从枪口前移开 
我说，试试枪的威力 
可瞄准花瓶，射击 

儿子提了枪
往楼上冲去 接着传来
他妈妈惨烈的叫声
随之而来 是儿子的狼嚎
啊，孩子
是老爸害了你 
我承受着你妈妈的责骂 
心里纳闷 
什么时候开始 
你就找到了，花瓶 
和你妈妈之间的联系 
这个问题，过两年 
你长大了再问问 
2001.6.1


刘春诗1首


歧路村

这是地名。说得清楚些，是我老家。但有人 
说它有诗意。我想这家伙肯定 
在某个隐秘的地方呆过，比如
廖亦武刻骨铭心的“黑屋子”，或者
周伦佑时常提及的“打锣坪” 
对这名字，另一个诗人应该更有感触 
1993年他上吊前杀了妻子，还有个黑龙江人 
叫阿橹，我已失去了谈论他的兴致。 
现在这地方不再荒凉，靠公路的一边 
竖几面旗子，上书“醉不归”、“夜来香”
门外躺几张庸懒的藤椅，椅上
躺几个庸懒的姑娘，肤色容貌一般 
衣服很少。有一次我回老家，被团团围住 
要我吃饭、住店、“快活快活”，其中一个 
手背有意无意地扫我的下半身 
我摘下墨镜说“七嫂你干什么” 
几个亲戚一看，笑得眼泪直落。 
靠里面的一边，四通八达，曲径通幽，有另一种繁华 
清晨八点，数十男人齐集此地 
比城里人上班还准时 
清一色的“三张牌”，又称“夹中张”、“煮火锅” 
第一张牌是家底，第二张是胆识
第三张最关键，是命运
有人一朝暴富，有人倾家荡产，“一夜回到解放前”。 
十六岁到十四岁，我一直住在这里，读中学
十三岁，跟一个叫“石球”的堂哥放牛 
十二岁那年我考上过青山乡和平中学
成绩一般，个头小，被数学老师的儿子欺负 
第二年开春不再去注册
十一岁到六岁，读“永正小学”
当组长，真诚地感谢语文老师丘玉娇
五岁以前，有件事我毕生难忘—— 
母亲带我到县城卖鸡蛋
被人欺负。
2001年8月15日 


小引诗2首


邮递员

比方说，一封来自北方的信，在1989
一个邮递员路过城郊
沉默中，有人取下门牌
吹熄蜡烛
把巨大的城市装进信封

比方说，这封北方来信，透露了秘密
靠近城市，公路死了，邮递员哭了
因此春末夏初
用风波来描述
是贴切的

邮递员的胡子猫一样猛长
军用卡车
穿过方格纸张
一封信上写，那夜往北，公主坟内......
而另一封信，没贴邮票

女儿在半夜离家出走
长安街被折起，打成包裹
乡下的油菜被流星惊醒，他听见了
三公里外，汽笛长鸣

而这只是1989，似水流年
一个邮递员路过城郊
他往南方寄过一封信，信上说
从今往后，冬天会很遥远......


客居

1 
他看见夜色，渐渐地从地里长出来 
他听见地方戏剧，在小平房中唱起 
靠近山的河岸，在对面 
隔着长江，那边是左岸，他这么想 

当地没有南北的说法 
往上游去，往下游去，人们看看他，说着方言 
他坐在岩石上抽烟 

2 
雨一下 
秋天说来就来 
出行的日子总是一再选择 
房东家的麻辣面，下的很好 
雨天的时候,老板娘是漂亮的 

这他记得了，他记得牛仔裤脏了 
还泡在脸盆里面 
等这场雨水一过，叶子也该要落了 
这么想，他在黑夜里 

3 
有时候，他在黄昏的时候散步 
在黄昏的时候写一些诗句 
他穿拖鞋 
或者穿的很整齐，洗澡以后，乌鸦收起翅膀 
有肥皂的清香飘满山坡 

他会摸出几张揉碎的车票 
看不清起点还是终点的车票 
他会说，秋天到了 
一切都慢下来了，慢下来了 

4 
当河水降下去的时候，人群会四散而去 
当衣服变大了，当个子变矮了，当晚餐结束了 
他突然想起一些人来 

他不能对你说起，这是客居，只在异乡书写 
他坐在路边自言自语 
他坐了很久 
直到陪他的那条猫，也慢慢转身离开 
2001/8/12于三峡 


刑天诗1首


城市：梦

大雨突然闯入这个城市
梦里密谋的人们被骤然击散
我的驳壳枪悬挂在墙上
新的口令还未启封

我再也无法成为那个民兵连长了
在暴雨的怀里我只是个娇小的女人


文D诗3首


纯净水

这是交互式的，水和身体
从丰满到亏蚀
从饥渴到充盈
迅速递减的，被另一个增加
以次类推的还有
岁月、年龄以及激情
喝了一个夏天的瓶装水
今天晚上
明白一个道理
喝完这一瓶，还得去买下一瓶
以次类推的还有
伟大、不朽以及女人


门前的六角亭

小张和女友在
这栋建筑前的六角亭
住了一个夏天
开着窗户，四处通风
还挂了六面窗帘
风吹帘动
象藏着两个特务
一个男特务和一个女特务

就在昨天
四个粗大的男人
用了一个小时
就彻底毁灭了
这特务们的聚集地
我对着泛青的地面
使劲看了看，最后断定
这空气里一定藏着
不可告人的东西


性冷淡

作为生理上的痼疾
已无可救药
并拒绝医生
和诸多朋友的劝戒
在我持续的冷漠下面
无法真正勃起的生活
将我一眼洞穿
它说，做为男人
你被肥大的外衣
遏制了


余丛诗2首


同居时代

春天的石屎森林，栖居者
的藏身之地
相爱的人携手攀楼梯
一级呀一级。升向未来
在耳鬓撕磨的早晨
打开奶瓶，和牙缝里
挤出的甜言蜜语
我们虽不能相约一生
但花草已经茂盛
阳台堆满杂物。婴儿出世
洗衣机搅动尿布
如果在中午，被红烧肉
厌倦了好胃口
是一次过失的邮件
留在网上。你唠叨不止
像我耳边嗡嗡的蚊子
拖地、打牌、洗菜
毫无心情的做爱。想
各自的亲人或情人
日记却在夏天以前
度完蜜月，匆忙锁在抽屉
争吵为了小事
小事却不能原谅习惯
晚上的抹布，沉淀油污
我们哭。眼泪飞扬
伤口干裂，冰箱寒冷
电视沉默，锅碗瓢盆休息
留下摄相机在
袖手旁观。我要悔棋
你重来一局，固执地
让加厚的衣服，逐渐
把身体缠住裹紧
遗弃厌烦的舌头。暴露于
恶臭的垃圾桶，烟蒂们
占领了烟缸，我们
定格在秋天的梦里
七楼层层的矮下
再次压低爱情的翅膀
2001.3.1


蚂蚁之梦

一块面包屑的旅行
因为一只蚂蚁
它不被看见的路线
也不被惊动
蚂蚁的勤劳不像女佣
没日没夜的工作
拖地、擦桌、洗碗
帮婴儿揩屁股
而蚂蚁可以走走停停
调来蚂蚁大军
在墙逢里川流不息
把面包屑运往粮库
也许不到半路
早餐吃一口
中餐吃一口
晚餐吃一口
宵夜吃一口
面包屑就不见了
蚂蚁将重新往返
任务繁重
艰难有趣
并不像女佣的生活
为了家庭的快乐
必须侍侯更多的主人
煮饭、烧水、做爱
帮客人擦皮鞋
还要亮出无辜的裙子
切出一小块面包
等待蚂蚁的到来
幸福的等待
甜蜜的等待
焦虑的等待
惆怅的等待
等待的等待
女佣的理想很小
成为另外的一只蚂蚁
搬走最大的面包屑
才是她自己的梦
2001.8.9


扶摇诗2首


如此孤独

如此孤独
我能听到
月光敲墙，蚂蚁打架，老鼠做爱的声响
以至
邻居一对新婚夫妇的动作
我都听不到了
它响如炸雷
早已越过我的耳鼓
2001.8.16午后


这个夜晚：猫与鼠

在一个女人身上
这个夜晚夸张得可以
一把抹刀，从她的下身
来到上身，绕过脖胫
直抵嘴唇。噢
这个女人有着南方湿热的气息
长着她母亲年轻时的脸
有着她父亲的三分体魄
文弱而不失骄健。
娇喘起来，七魂尽失
她还可以叫得更加缠绵
就像卡梅隆·迪亚兹
我有点强弩不能穿鲁缟了
去迎战索马里
把一把刀子
勇敢地插向男人后背
在血中认识血
我说
这个游戏，要不是命中注定
还愿意玩啊
猫与鼠其实是要好的一对
因为玩丧失了宿命的界限
我当然愿意你是只猫
即便不能
也做一只敢与猫玩的老鼠
2001.8.14


戴华诗1首


它

两夜不睡觉
得了咽喉炎
抽完一条劣质烟
对最爱的女孩恶言相向
把钱花在素昧平生的女人身上
在疲倦的时刻听黑暗金属

清空它的胃液
把它扔在床上 扔在地上
等死神走来 带走其中的一些

亲爱的神啊
我怎样才能把它摔碎
收割的季节到了
我催促着它熟透 烂掉
像阴暗酒吧里的一只鸡
散发糜烂的香味

把它整垮
就让我把它整垮
然后等待着它发一颗苍白的芽
2001．8．15


苏小河诗1首


不治之症

雨天的人们
总有许多精彩的思想
比如1989年
1989年的夏天。

我站在屋檐下
雨水顺着发梢滴下来
这痴迷的姿势，使人怀疑
我在想念从前的女人。

其实我在想你。想你健在的时候
人们对于生活，毫无洞察力
就像你在1989年患病
我不知不觉

就像雨水顺着发梢滴下来
我不知不觉
就像你的病早已是不治之症
我依然，不知不觉。


辛欣诗2首


写实生活

我是广义上的诗人
写狭隘的诗
我的诗与女人有关
与爱情无关
喜欢与女读者做爱
后来成了我爱人
我多年前还很高产
可瞧瞧现在
一只母鸡忘记了如何下蛋
我爱人不是母鸡
她很会下蛋
省级劳动模范
三八红旗手
多年从事解放妇女事业
吏属于一家街道办
替已婚的妇女申冤
她在事业上如日中天
我在事业上徘徊不前
钢笔年复一年地
躺在桌子上
稿纸洁白得像处女
我多想玷污她啊
然而我不敢
就像所有的老诗人那样
举而不坚


空袭

小布什在电视上发表演说
“萨达姆，永远都是
一个威胁”

当美伊双方在战场上
僵持不下的时候
诗人正坐在位于
中国北方某市的家中
关注着局势的变化

忽然头顶一生巨响
而此时此刻
美军的一枚飞弹
正巧击中伊拉克
诗人连忙抱头鼠窜

一连数日
诗人都生活在战争的阴云当中
他对伊拉克人民的悲惨命运
深表同情
并为此而阳萎

可他不知道
那些在炮火中长大的
伊拉克人
早已学会了
在炮火的间歇
与可爱的女友
躲在阴暗的防空洞内
急时行乐

真正可怜的
其实是那些只身赴战场的
美国大兵

那些高傲的白种人
他们只能将大炮
对准伊拉克
却不能将充血的大炮
瞄准伊拉克的女人

为了满足生理需要
他们只能
一边看《花花公子》杂志
一边将自己的大家伙
瞄准战友的肛门


何许人诗1首


酒老了

酒躺在瓶子里
回忆一个盛夏
在回忆的路上
忘记自己的度数

被几个酒杯肢解
被不同的胃消化
被不同的人想念 
酒的一生 就是这样

酒老了
酒已经老了
老的忘记了自己的度数
2001.7


南北诗3首


星期天我在家

这天下了一场大雨
你在唐山
远远听不到哗哗的声音
我从一大早开始洗衣服
水龙头也哗哗的
后来水龙头忘了关
我就以为
一直哗哗的在下雨


考拉

澳大利亚的考拉
有着招人喜欢的样子
爬在树上
看远处的推土机
推干净这片桉树林
然后它们住进城市
它们还可以将小便留在
领养人的头发里


鸟

一只鸟落在地上
还有两只在我头顶上飞
三只鸟离我都很近
我和三只鸟玩了一下午
我还是不会飞
2001.8.20


任知诗2首


拆掉我的纪念馆

我家附近到处写着“拆”
到处贴着搬家广告
我家的南面和东面已经拆了
据说南面要建成美术馆
东面可能是李叔同纪念馆
我所住的地方要建成停车场
我睡的地方
将被一辆辆车碾过
大约半年左右
我将被赶出这块地盘
我不得不搬到一个我不喜欢的地方
每想到此我的牙根就发痒
这次我下定决心向房管局狠敲一笔
因为他们拆了我的纪念馆
2001/8/21


逻辑推理

黑夜属于黑社会
黑夜属于夜总会
黑夜属于挥金如土的大款
属于满腹血泪的三陪小姐
黑夜属于我
我谨以黑夜献给上帝
上帝保佑了吃饱饭的人们
上帝保佑不了吃不饱饭的人们
吃饱饭的人们吃饱了撑的
是他们造出了上帝
上帝又造出了黑夜
吃饱饭的人们造出了夜总会
吃不饱饭的人们组建了黑社会
又插手夜总会
2001/7改于2001/8/18


爱若干诗1首


活着24行 

1． 子时 23-1点
马关条约大清国对日本鬼子点头哈依 
那时我未生人啥都不知今夜偕妻裸眠

2． 丑时 1-3 点
康圣人夜不能寐疾笔草就上皇帝书
同床异梦我怎晓得睡在哪个娇伊身边

3． 寅时 3-5 点
袁世凯星夜飞往天津密告直隶总督荣禄
我再也憋不住小尿慌不择路跳床起夜

4． 卯时 5-7 点
大刀王五通臂猿胡七谭嗣同彻夜未合眼
手机闹铃儿响朦胧中我又赖床10多分钟

5． 辰时 7-9 点 
奕劻李莲英跪请叶赫那拉氏垂帘听政
我坐上西去的地铁抵达金融街投资广场

6． 巳时 9-11点
珍妃落井光绪皇帝遭囚于中南海瀛台
打卡上班倒上一杯纯净水开启电脑

7． 午时 11-13点 
菜市口戊戌六君子慷慨就义血满于地
汪洋一片的网络金融让我编织你们

8． 未时 13-15点
革职还乡的翁同和在江苏常熟呼天抢地
中国银行ATM机里的钞票我要透支你们

9． 申时 15-17点 
八国联军统帅瓦德西率军挺进紫禁城
我紧张罗开会合并融资电子商务事宜

10．酉时 17-19点 
奕劻李鸿章在《辛丑条约》上匆忙签字 
我西溜西溜地酣吃妻做的老北京炸酱面

11．戌时 19-21点
小溥仪哇哇哇哇哇哇哇地哭罢登基皇位
我啊啊地打哈欠仍在网上和乖情天恨地

12．亥时 21-23点
慈禧朝着黄泉路上一路牛B奔腾123456789
我在自己亿万富翁的梦里活着却又死于非命
2001/8/19


范漠雨诗3首


疼之二

我感到我的肉里有把勺子
不锈钢勺子的光芒
把我照得很疼
下午是永恒的时刻
太阳以最真实的热度
冷暧着大地上关闭的
和敞开的窗口。
天空苍茫而严密
我的肉光滑而苍白
它很有质感, 活动着
夕阳跃下的一瞬
我看见了那把勺子
在我眼睛内部的
反光 一阵疼痛
拂过指尖。


坚持

我注定无法坚持下去
我悲哀地发现自己象黎明的残星
即将湮没于生活的太阳
要走的路还有多么长久
在无法预料明天的前提下
我宁愿更多地接近欢乐和梦想
生命也许就象海上的泡沫一样
欢快涌起的时刻只有短短的一瞬
我不能承受太多的压力因为
谁也不知道我气力将尽的双手
还能挽住生命之缰的时光有多久
我在炭黑的车辙上碾过去
泥土中闪现着昔日壮丽的火花
我怀念着童年，和强壮的模样
我站在悲哀的海上，脚踏
一层薄如泡沫的遗忘，我
感觉自己轻得象一片浮动的阳光


凭什么

凭什么，你还认得我
凭我们彼此保存的伤痕？
经过一年琐事的浸泡
在重逢的一瞬揭开层层包裹的伤口
看见你触目惊心的笑依然红润
我发现掩饰的失败而无地自容
从那一天起它就不曾痊愈
从那一句话起它就洞穿了灵魂
我象一只苦苦织茧的春蚕
用时间和经历把自己纠缠
漫长的冬天过去之后
我充满信心地准备翱翔蓝天
你却用一个眼神就剥去我所有的伪装
让我又一次面对不堪的从前
我是一只苦命的蚕啊
仍旧被你在青涩的世界中认出
你说，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
我只是变得更瘦了一些
这句话让我一次次面对镜子无比伤心


新鲜虫子诗1首


美人

看见伊在远远的历史中
蓦然回首
我的肱二头肌
高高扬起
如同旗帜


邓福祥诗1首


小丽与小美丽

小丽比小美丽
少了一个
美丑的美字
小丽便怀恨在心
当她看见小美丽
在大街转角处
与一个男人亲密时
便迫不急待地
把这一桃色新闻发布
当人们急切地想知道
这个男人是谁时
小丽终于看清了
这个该死的男人

小丽与小美丽
一个在明
一个在暗
不知要到什么时候
才能做到
两个都在明处
或者两个都在暗处
2001，8。


张3R诗1首


我是一只寒号鸟

具体事件具体分析,对吧?
我不会把我的表达说大,也不会把我的生活说得
称心如意
是吧?
两个月来,我的两行湿脚印之间,我的两手之外
肮脏的羽毛和借口一样在盘旋,想要
栖息下来,想要方便一下,
想要把生殖器露出来
但是对于冬天对于焦虑,我不还是
像对生活欠债一样么
不还是,看起来羞羞答答,做起来笨笨拙拙?
都说了,心比天高,命比两个月短
命也比一个早晨短
也比什么都短,
也说了,谁说我不在乎
我在乎什么,抵不住我更记得住什么
记得住,更抵不住记住过什么
现在,我暂时想像一下春天到来
朋友们,来看看这展开的肉
我多想让你们陶醉,我没法让自己重演
8.26


暮渊诗1首


半夜鸭叫

昨晚，在睡梦中我大声呼叫：莉莉，莉莉
并脱下了我的内裤，我阴茎粗壮
握着它的手拿它毫无办法
唯一的去处是扑向B，半夜三更
冲进另一间房摇醒熟睡中的B
“我不行了，快醒醒吧！”
我大声告诉她，老老实实地告诉她
“真讨厌，明天不行吗？”
她转过身像一堵墙对着心急如焚的我
根本想象不出有人压根就不会还有明天
有人被今天这无形的钢钳卡住了――不能动弹
梦继续在做，但已跟美梦无缘
我仍旧不停地叫唤，我听见我沉重笨拙的躯体
压得床板咯咯直响，我平躺着但我觉得我在又蹦又跳
“莉莉，莉莉，你她妈的，到底有没有同情心啊？”


张肆诗1首


手枪

今天偶然的机会让我
带着一把手枪来跟你们
吃饭，勃郎宁M1911
全长216毫米
重量1。13公斤
口径253毫米
子弹会以253M/S的速度飞出去
哈哈
竖
崔恕
阿美
这次你们不用害怕了
我
来保护你们


杨邪诗1首


诚实的诗人，贞洁的女人

那是初夏黄昏的暖洋洋的大街
我们又一次相遇，互相露出了笑脸

然而你穿着怪模怪样的白衬衣白短裙
然而我听见了自己的心跳感觉到了浑身血液的奔涌

然而我打量着你的别致刺亮的腰带
然而我说：你真的很漂亮很性感……

然而你立即厌恶地扭转了身
然而你说：讨厌死了！你真恶心……

整个夏天，你都在避免与我相遇
整个夏天，每一次相遇你都在避免与我发生交谈

——我想，我是诚实的，而你是贞洁的
我的诚实让我愧疚，而你的贞洁让我从此辨不清风向
2001.8.26


李傻傻诗2首


比蛔虫更可怕的

她刚开始只是知道我的名字
慢慢她知道我
去年从湖南来到西安
随之她又聪明地猜出
我会在午餐上把辣椒生吞活剥
一个月前她学会在吃我的时候吐吐舌头
说好辣呀
不久以后的一天
她拿出一件毛线衣
我惊惧地发现
她已经对有关我身体的数字了如指掌
往往我走在楼梯上
装作轻手轻脚 想给她一个惊喜的样子
她已经像小鸟一样跑进我的衣襟
让我小小的浪漫
像我们第一个孩子一样流产

在我们最近一次的相互抚摩中
我最后的秘密
身体深处的一粒黑痣
被她意外地发现了
她一再要求要吻那个
我自己永远也吻不到的地方

从前天开始
她知道我什么时候哭
什么时候笑
什么时候哭笑不得
她一付先知先觉无所不能的样子
用我母亲看我的眼神望着我
我感觉她比我身体内最大的那条蛔虫更可怕
甚至已经让我想起我的母亲
肚子里的蛔虫
我们可以用药物解决
但是我从来没听说过
有一种药物
可以杀死一个母亲对于她孩子的了解
或者说
从来没有一种药物
可以让一个孩子心安理得地杀掉
那个一向伟大的称呼


城市之猫

城市的猫
勤劳的猫
爱捉老鼠的猫
偷食的猫
乱拉屎的猫
独守空房的猫

作为一只具有以上特征的猫
它是骄傲的
它会被允许天天舔女主人的脚踝
它会打开冰箱的门 对冷气表示作为一只猫的好奇
它会像对待食物的包装一样对待食物 把它们扯碎放在卧室、客厅、神气的马桶里
它会弄碎所有能碎的其他物什 在最大的一块碎镜子上印上美丽的梅花足印
它当然还会在床单上拉下一泡细碎的猫屎 并扇着著名的猫鼻跑进厨房
最后它总是满意地看着它造就的一切 耐心等待老鼠从天而降

作为一只具有以上行为的猫
它总会幸运地如愿以偿 捉到足够多的老鼠
因为它总会在发情期到来之前
或者之后流落街头


哑君诗2首


不等式

苹果挂在树上
石子抛向天空
这最后的谜
牛顿没有点破
挂在树上的苹果
终将被吞食
或者腐烂
而落到地面的石子
也许会被踩入泥中
也许会被踢飞
但多年以后
你还是看到了这枚石子
多年以后
你所看到的
却不是这个苹果


莱市场

你已习惯了沉默
在这遍地农民的莱市场
你每天都沉默着
挑选二样荤莱
三样小莱
你总是避开
那些高大的嗓门
绕过那些五光十色的
卤莱摊、熟食店
你知道那些盖有蓝色印章的
不见得就是放心肉
那仰着肚皮不动的鱼
未必就是死鱼
你知道青菜会喷农药
萝卜、莲藕和土豆
会用污水浸泡
但你却无法分辨
这莱市场里
谁是庄稼人
谁是商业贩子


陈天雄诗1首


夜，或者想像中的夜

黑暗的末班电车
引领谁
横穿
月下的无声之城？

反反复复绽放的广告灯牌
闪烁不停
车里响起罗大佑的音乐
让奔跑的记忆直抵——
城市的子宫或更深处
陵园空寂，小镇空寂
蓝色火苗在那里虚假作秀
街道，升向黑暗的高处
像鱼一样玩皮或空虚地吐着水泡

一把银亮的刀
在我突然忆起的这一夜里
闪着耀眼的光芒
它要收割——
楼群。街道。海面的风。新鲜的脸庞。
2001/8/22


黄海诗1首


17楼

从17楼看见夏天的行人
远的更远，近的
可以看见身体裹着的乳房
即使眼睛不好使的
也能看见男和女
有时候
18楼、19楼和20楼的人下楼会慢点
我看见从17楼、16楼或者15楼
有人进进出出
如果你是个细心的人
你会看见两个美丽的少女
不戴胸罩地穿过电梯

17楼我去过
A座、B座、C座和D座
都是空房，只有E座是用来办公的
进进出出的人
基本与此有关
现在，好象有了些变化
E座却成了空房
A座、B座、C座和D座
都住进了住户
那段时间
我只发现进来的汉子
出去的是女人

我没什么惊讶
你看大楼的门卫
除了两个男人
还有美女护架
以前我从20楼下来
电梯最多在19楼、18楼停两下
进来的人也不多
出去的人也不多
现在我下来
16楼停、15楼停、14楼停……
4楼和1楼停。
只有2楼和3楼原来是不用停的

江湖——诗人说话

文学的小资和小资的文学

沈浩波

    我从来都认为，“小资”是文学的敌人。和一切真正的艺术样式一样，文学首先是独立，反抗和批判，是不屈从于任何既定的秩序，是既不能从俗也不能媚雅。这是一个原则性的标准，正是在这种原则性的精神标准之下，我们才能对文学有更苛刻的要求，我们才能把那些貌似花团锦簇的文字从真正的严肃的文学艺术当中剔除出去，我们才不会把琼瑶的言情和金庸的武侠当作“文学”之一种。
    但在今天，文学的标准似乎越来越含糊了，很多专业性的纯文学杂志和一些大名鼎鼎的所谓文学评论家竟纷纷在为一种叫做“网络文学”的东西正名，还有人据说在为“网络文学”的日渐功利性而忧心忡忡。而那些打着网络文学旗号的作者们竟也就纷纷吃香起来，比如安妮宝贝。我并不否认，网络上有一些很好看的文字，但好看的文字并不一定就是文学，我也承认，有一些网络写手写出了非常优异的文学作品，比如邢育森，我只能说，他们是通过网络传播了自己的作品，仅此而已。而大多数的所谓的网络文学，只不过是新时代的白领小资们在茶余饭后，挥舞着白手绢，掉着眼泪，在风花雪月中自我感动的东西。比如那个著名的“榕树下”，就是一个小资者们的天堂。
    任何时代都有小资，任何时代都有需要小资的人们。我不反对人们过上小资般的生活，对于穷惯了的中国人民来说，能够小资一把，能够在柔软的烛光下，和女友一起分享水果沙拉，这确实是一件“风花雪月的事”，我也不反对人们爱看那些小资的文章，事实上，每个人都需要这样一些精神麻醉剂，我自己也不例外。但我反对把这样一些小资的东西当作“文学”来贩卖和标榜，无论是过去洪烛赵冬们酸不溜秋的所谓“青春美文”，还是现在“安妮宝贝”们精巧雅致的所谓“网络文学”，时代在变，文字在变，小资们也越来越都市化和国际化，但是，他们小资的骨血没有任何变化，他们其实是一回事情。所谓“小资的文学”，是一种把生命置身于泡影中的“文学”，是一种不敢直面生命真实的“文学”，它润滑着人们的生活，把人们变得毫无想象力，毫无思考的能力，毫无批判的精神，说得严重一些，它会使迷恋者的生命变得越发轻飘，它是非文学的，是文学的天敌。
    “小资”的腐蚀无处不在，我说过，人们需要这种被麻醉后的效果，人们总是喜欢被感动或者自我感动，人们总是喜欢把玩那些精致小巧的东西，即使是那些自认为从事着严肃的文学创作事业的作家们，也往往难以在自己的作品中逃脱“小资”的侵袭，比如我所喜欢的女作家棉棉，她的代表作《糖》中，小资的气息几乎无处不在，只不过，棉棉骨子里的绝望、破碎和狠毒把它们给消解掉了，而在另一个“美女作家”卫慧那里，则是小资本身的力量占了上风，所以我说，棉棉是“文学”的，而卫慧周洁茹们不是，她们是“文字”的，是贴着商业标签的，是物化的，是小资的。而在诗歌中，除了那些吟风弄月的小资之外，另有一些更为隐蔽的小资，比如那些形式主义的趣味写作，知识分子的学院修辞写作，和那些酸水直冒的抒情主义写作。在这些作品中，“小资”甚至已经战胜了“文学”，已经不仅仅是“文学中的小资”，更是“小资的文学”了。对于任何一个严肃的写作者来说，与自身的“小资性”做斗争，同样是一件永远的事情。


马悦然推崇的长诗——韦丛芜的《君山》 

杨克 

    今年四月，马悦然先生给我发来一封电子邮件，说他几天前应邀参加了香港城市大学举办的中国现代文学研讨会，刚返回瑞典。他认为会议很有意义。同时，他很高兴在会上遇到不少老朋友，其中有台湾诗人痖弦、郑愁予、杨牧诸君，还有批评家刘再复等人。 
    马悦然先生的邮件还提及，在香港，他见到了商务印书馆的总编辑陈万雄先生，他说：“我希望他能再版韦丛芜的爱情长诗《君山》，它最初作为《未名新集》中的第一本诗集出版于1927年。在我看来，这部作品在中国现代诗歌史上非常独特。它的封面由林风眠设计，并由卓越的画家司徒乔绘制出色的插图。这本书可能很难找到，但如有可能，我建议你阅读。” 
    老实说，读罢马悦然先生的邮件，我简直是一头雾水。作为一个中国诗人，我非但懵然不知有一首享誉海外汉学界的爱情长诗《君山》，也从未听说过诗人韦丛芜。其实不单是我孤陋寡闻，随后数月我特地问过不少诗人和批评家，包括大学中文系现当代文学专业的教授，除了搞诗歌版本学的刘福春略知一二，对韦丛芜其人其诗可以说几乎无人知晓。 
    这引起了我的兴趣，我打算了解韦丛芜的生平和他的写作。毋须否认，这与马悦然先生的推崇有关，他是诺贝尔文学奖评委中唯一的汉学家，这些年来通过马悦然先生的努力，西方主流文学对二十世纪中国文学特别是近二十年来中国现代主义文学巨大成就的承认，无论怎么说总是一个好的开端。 当然，毋庸置疑，西方评委们看好与否并非评价百年中国文学的首要尺度，汉语写作最根本的是获得汉语读者的认同。但中国的文学问题往往有特殊性，数十年里，许多作家作品湮灭也像他的肉身消失一样，属于“非正常死亡”。八十年代初，尽管文—革结束好几年了，大学里的文学史，对沈从文的成就依然一语带过；而在徐志摩的家乡浙江海宁县，一位中学语文老师在课堂上问他的学生：你们有谁听说过徐志摩？满堂茫然，只有一个孩子举手大声回答，我知道，他是一个反-革命！曾几何时，一部《人间四月天》，不仅使徐诗人名满海峡两岸三地，同时他也被改写成了家喻户晓的花花公子。所以阅读韦丛芜之前，我无从判断他的销声匿迹是由于别的原因，还是读者自然选择的淘汰结果。 
    很快，朋友帮忙在北大图书馆查到了有关资料。孤本《君山》自然不可能借出，所幸80年代中期安徽编了一套“皖籍作家丛书”，里边就有一本《韦丛芜文选》，收录了作者创作的大部分文稿。当他的文本显山露水出现在我面前，我吃了一惊，因为韦丛芜非但不是寂寂无名之辈，他在新文学运动初期的贡献，完全可以用“斐然可观”四个字来作评价。 
    早在1924年，年仅19岁的韦丛芜就翻译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成名作《穷人》，这是我国介绍陀氏作品的发韧，鲁迅先生欣然为之作序，该书1926年收进《未名丛刊》出版。接着，他又着手翻译了陀氏的代表作《罪与罚》，这个译本二十余年间未名社、开明、文光等书局先后印行了十余版。终其一生，韦丛芜翻译了俄苏文学五十多部，以及美国作家德莱塞的《巨人》，杰克·伦敦的《热爱生命》等，这些译著有不少在50年代很有影响。 
    同样，韦丛芜的写作一开始就可谓“闪亮登场”，他的长诗《君山》作为《未名新集》丛书的第一部诗集于1927年印行，鲁迅先生给予了他相当高的赞赏和具体帮助，先生特请林凤眠为《君山》设计封面，请司徒乔画了十幅插图。直至1934年，鲁迅在《忆韦素园君》（素园是丛芜的亲哥）一文中还深情地回顾道：未名社“还印行了《未名新集》，其中有丛芜的《君山》、静农的《地之子》和《建塔者》、我的《朝华夕拾》，在那时候，也都还称是相当可看的作品。”韦丛芜还有不少作品发表在鲁迅主编的《莽原》周刊、《语丝》等刊物上，1929年4月，未名社出版了他的第二本诗集《冰块》。 
    1946年，韦丛芜所译《罪与罚》第六版问世时，他曾在序言中写道：“巨石下的野草在九死一生中挣扎着从侧缝里向外发展，也会摇曳在阳光与和风中，低吟着生之歌曲。…… 巨石何时才能从野草上移去？”或许此时他并未料到，他写下的这段话，恰恰预言了他一生坎坷的命运，他就是巨石下一棵饱经劫难的小草。1926年3月18日，北京爱国学生和各界群众在天-安门广场集会，抗议日本帝国主义炮击大沽口的暴行。当他们游行到段祺瑞军政府的国务院门前时，突然间子弹如飞蝗， 请愿者死四十多人，伤数百人，酿成了震惊中外的“三·一八”惨案。韦丛芜那天也走在赤手空拳的队伍中，受了轻微枪伤，被压在死伤的人堆里，得以脱险。在未名社期间，他因“宣传赤化”蹲过北洋军阀的木笼。30年代初，他回家乡创办农业生产合作社，进行空想社会主义实验，一度被委任为代理县长，可惜好景不长，即陷进牢狱之灾。然而，更大的悲剧还在后头，1955年，肃反运动开始，时任出版社英文编辑的韦丛芜被公安机关拘留审查历史问题，半年后无罪释放；1958年9月，他再度被捕，未经审讯关了1年零4个月。60年1月，从未审判他就被两个公安人员带到一间屋子，当面宣布判处有期徒刑3年，缓刑2年，立即释放。4月，全家被强令由上海迁居杭州，从此，他失去了安身立命的工作，且再也躲不过被从文坛抹掉的劫数，了无痕迹。 
    靠扫马路、摆地摊卖毛巾维持家人生计的韦丛芜穷困潦倒，给有关部门写过几十封申诉信，全都杳无音讯。他哀求道：“我是个有选举权的公民，有50余年经验的翻译工作者，我们伟大的党何妨给安排一个临时工作，给我一碗饭吃，让我也能在伟大祖国的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中贡献一分小小的力量呢。”诺大国度，竟无一个艺术家立锥之地。如今读来，令人潸然泪下。 
    文革结束后，浙江省政协于1978年12月安排韦丛芜到杭州丝绸学院任教，但此时他生命的灯已经油干芯尽。仅十余天后，韦丛芜告别了多灾多难的世界，溘然辞世而去。1983年，上海市中级人民法院撤销当初的错判，宣告为韦丛芜平反。早逝而晚复出，使他错失良机，作品无缘“归来的歌”，文学史家们人云亦云，无心做发掘工作，大星流逝，一颗文学陨石，被淹埋在历史尘埃中。 
    长诗《君山》诞生在中国新诗的草创时期，语言带有哪个时代的特点，但它摆脱了当时主潮诗歌明显欧化的倾向，相当中国化，也很柔软。请读其中的两小节：“我随伊走进楼来，/我随伊走出楼去；/伊的脚步何等轻盈，/伊的头发软得爱人。//我随伊走上楼来，/我随伊走下楼去；/在伊的食指指处，/一切都是美丽的。”在布局谋篇上，其结构环环相套，反复回旋，与一咏三叹的诗句呼应。作者显然具备了驾驭大部头的一定能力，使之前的胡适和其后的刘半农、徐志摩等相形之下显得寒伧。这是一首相当纯粹的爱情诗，应该说也是一部出色的作品，不足之处在我看来作品张力不够，包含的生活和精神容量作为一首长诗显得有些单薄。 
    而诗集《冰块》里的几首短诗我相当喜欢，不仅具有90年代后诗人们声称“发现”的叙述元素，而且比当下孱弱的诗更有悲剧的力量。兹录作者75年前写“三·一八”惨案的两首诗于文后，与今天的读者共飨。 
    在此，作为后学，谨以此文向诗歌的先行者致敬！ 
    2001.8.12.清晨写于广州 
注：有关韦丛芜生平参阅了韦德亮、韦德丰《怀念父亲韦丛芜》一文。 


附录:韦丛芜的两首诗


我披着血衣爬过寥阔的街心 

在伤亡的堆中，我左臂下压着一个血流满面的少年，右臂下 
压着一个侧身挣扎着的黄衣女生； 
左臂下的死身已硬，右臂下发出哀绝的“莫要压我！”的声 
音。 
挣扎，挣扎，我的头好容易终得向外伸引，我哀呼，“救我， 
救我，先生！” 
——呯呯……呯呯……凶恶的枪声又起了。 
——嗳唷！……嗳唷！……我的背上又发出哀绝的叫痛的声 
音。 
挣扎，挣扎，我的最后的力量行将费尽！ 
挣扎，挣扎，尸身从我的上面倒下，鲜血淋淋； 
挣扎，挣扎，从伤亡的堆中挤出我的上身； 
挣扎，挣扎，我终于倒在伤亡的堆旁而爬行，—— 
爬行，爬行，我披着血衣爬向寥阔的街心。…… 
这时候，大街上已没有军警，没有行人，没有声音， 
爬行，爬行，我披着血衣爬过寥阔的街心。…… 
记三月十八日北京国务院前的大屠杀 


我踟蹰，踟蹰，有如幽魂 

阴风惨惨地吹， 
细雪纷纷地落， 
这屠杀后的古都， 
埋葬在死的恐怖。 

繁华的哈德门大街， 
此刻已无车马驰奔； 
我，血衣依旧在身， 
踟蹰，踟蹰，有如幽魂。 

消不了的是生的苦恼， 
治不好的是世纪的病。 
惊魂未定的我呵， 
耳鼓里尽鸣着嘈杂的声音。 

“打倒帝国主义！” 
“嘻嘻……嘻嘻……” 
一阵的呼号， 
一阵的嘲笑。 

“呯呯……呯呯……” 
“嗯嗯……嗯嗯……” 
一阵的枪响， 
一阵的哭声。 

阴风惨惨地吹， 
细雪纷纷地落。 
耳鼓里尽鸣着嘈杂的声音， 
在死街上我踟蹰，踟蹰，有如幽魂。 
记“三·一八”屠杀之次日的雪中行 

江湖——诗人档案

贾薇诗歌选


掰开苞米

那个晚上如所有的
晚上
苞米在村庄背后
轻摇晃
我站在门口等我的情人
他穿过一间厕所几间农房
一直走到
苞米地中央
月亮照着我和
手掰苞米的情人

此刻村里没别的人
城市的声音远在百步之遥
我看见情人冷静的双手
在月光中
是怎样 掀开
苞米的内衣
使夜晚的苞米从里至外
有一种难言的金黄
我顺着月亮眺望
情人正怀揣苞米
走出静静的村庄
我肯定首先是苞米开花的形状
打动了情人
让他掰开苞米
如同解开我的口味
我返身进门
等脚步声和苞米的香味
洞穿我房门
我瞟一眼窗外月亮
它敏感的笑容
让我加倍警惕
情人上楼了
他怀揣五只青春的苞米
选择一只递到我手上
我看看这周身裸体的苞米
看看敏感的月亮
呀 我轻呼一声
在情人面前
把掰开的苞米
丢在地上


吸毒的赵兵

禄丰供销社的楼上
住着23岁的赵兵
木板楼瓦房
45瓦的灯泡
赵兵爱幻想
一只塑料的黑注射器
一条腰带
手臂和腿上 密密麻麻的针眼
像一朵朵纤细的花啊
只是赵兵不敢喝白酒
在供销社的楼上
也很快活的啊
生死自己掌握
要有光就有光
要想飞就飞
只是赵兵不能做爱了
那一日，吸毒的小丽来了
他们互相对望
双眼有些潮湿
这是怎样的生活啊
赵兵和小丽想做爱
想得要命
像两条黑色的蛇在床上翻滚

赵兵的朋友周说
总以为哪一天回禄丰就见不着他了
没想到他一直活着
还会时常有作爱的心情


嫂子是谁

男孩走到路上
七七八八的太阳
打得他
分不清方向
男孩走在路上啊
心里直想
昨天夜里的灯光
谁在里面
嘻嘻作响
男孩走着
心里头有点东西
像水草样 疯长
男孩走在晚上
脚一蹬
脚头就触到
月亮的脸上
多舒服啊
男孩的心只那么
轻轻一下
就被洗得
干干净净


老情人

许多年后
我回了趟家
家乡有很大变化
房子越盖越高
道路也很宽敞
好些人不认识我
我认识的人
也大都 变了模样
有一天 午饭时间
母亲让我上街买醋
在不大的酱菜店里
我遇见了
多年前的情人
和他的 妻子
老情人不老
模样也还英俊
只是胖
他认出了我
神情复杂
难以表达
老情人妻子也认出了我
脸色一下
起了变化
其实我很平淡
好多年不回家
好些事都已忘了
以后的一天
老情人来了电话
吞吞吐吐
结结巴巴
大意我听出来了
约我去江边
说说心里话
其实我知道
老情人过得很好
妻子温柔大方
家庭和睦向上
老情人 请你想想
请你想想
这样一来
是不是 有点儿
儿女情长


鞋子 鞋子

我说鞋子的时候
外面 灿烂的阳光
晒得我脚背发烫
你知道
鞋子 穿在我脚上
合不合适
你怎会知晓
那一日
我站在门口
认识已久的男的
递给我
一双鞋子
我弯腰穿鞋的时候
知道 他在背后
看我的臀部
我脸红 动作缓慢
为何 鞋大小合适
而你
从没有来我的家 和我单独坐坐
男的斜站
看眼前 一块大石头的阴影
他笑
我常在你背后
看你走路
知道 鞋的问题
也很简单
那一阵阳光多好的啊
晒得我
全身都有些发烫
我接过鞋
和男的一起进门
紧锁 关窗
虽是白天
太阳在我门前停留许久
但是鞋子的问题
合不合适
只有我
一个诗人知道


原因

去年五月
春暖花开的时候
坐在窗台
看楼下蓬勃的野花开放
我有些激动
想起了
很久以前的事情
那些事都很美
真正是一些
春天里的事情
我想这些心事的时候
一只狗跑进了院子
另一只
被主人叫做花花的狗
也出来了
花花 花花
四处溜哒
有点
洋洋得意
那外来的小狗看见了
追了过来
在蓬蓬勃勃的野草上
它们你追我赶
像一些劳动场面
我坐在窗台上
想这些心事的时候
想写一首诗
也是在这样的五月
天空有点蓝
像野花开放一般
好多沉睡的东西
都醒过来了
故事很美
也很真
我构思完这个故事以后
想起一个
比较美的题目
我想来想去
都跟春天有关
我不能叫它
春天的故事
但它的确是春天的 故事
想来想去
想来想去
就没有
写这首诗


青苔都绿了

那样一个 夜晚
有熟悉的男人
走过窗前
那会儿 灯光很暗
有人在屋里抽烟
窗外之人
几声轻叫
几下轻叩门窗
好久不见
下面 青苔都绿了
灯光
为什么昏暗
抽烟的人
出门
说一句话
青苔都绿了
青苔都绿了
是什么 意思
我站在窗们之间
灯光昏暗
因为 有厚厚的布帘
路过的人和
进我门的人一样
都会在伸手之余
逃离我的视线
只是 当屋里
只剩下灯光
我又一次想
青苔都绿了
青苔都绿了
是什么
意 思


为了生一个儿子

我想生一儿子
是为了
心理需要
我的体内
开着另类的花瓣
使我觉得妙不可言
我在怀孕前三月
做好准备
查阅生育指南
把清宫预测生男生女表
一一翻遍
并且要丈夫配合
三月之内
在诸多方面
按部就班
可真是难啊
丈夫有时不快
某方面破坏了他的习惯情绪
自然不佳
我说
一切为了儿子啊
别想那么多
只想你白白胖胖的儿子就在
你的面前
叁月的时间
丈夫吃够了
菠菜 番茄 牛肉 鸡肉鱼和蛋
我吃土豆 豆腐 花菜 面包 莴笋和海带
播种的日子
是一个 平淡的夜晚
只记得是个朋友的生日
大家乐乐呵呵
心情都不错
十月之后
我果然生出一个儿子
告诉亲友 我的办法
大都很吃惊
其实这是控制的问题和关键
叁月的时间
能做哪样不能做哪样
能吃哪样不能吃哪样
都应该有控制
没有控制
就生不出儿子
没有控制
也能生出儿子
只是 运气好点


你说 苹果

别告诉我 
苹果上有洞 
它早晨还新鲜
午后 
温度 
虚妄速度的爱情
让苹果
从内部
开始发热 
苹果是苹果 
这是你说的 
苹果有苹果的生活 

苹果有苹果的气味 
一半有红
一半有绿
不明不暗的凹处
顺蒂而进 
在深处的里面
啊呀 
那么多的不同 
门一关上 
我只闻出味道 
却难以
说出所见 
这是一种 
苹果的日子 
即使变软
即使腐烂 
也从 最新鲜的部分 
开始
所以你说
我看不见青苹果 红苹果
它们有它们的秘密 
而我有我的生活 
2000．5．21


一个阶段的房间

一个阶段 
他有一个房间 
没有干枝
没有 
新鲜的东西
出现 
他说 
是我冬天的房间
屋外有水龙头 
楼梯上来 有 
四层 
60秒不到 
我的屋顶宽敞 
太阳照得我
想飞 

一个阶段 
他有一个房间 
有了枝叶 
有了
叶上的一点东西
出现 
他说 
是我白天的房间 
屋外有床垫
人顺楼而上
喘口气
看看上空 
有没有什么 
下来 

一个阶段
他有一个房间 
没有灯 
四周的白墙
很白 
他说 
是我夜晚的房间
人在里面 
鞋子丢了
会不会
看不见 

一个阶段
他有一个房间
有过什么 
落过什么 
他想不起 
他说
是我一个人的房间
只要站在原地
我动或不动
都没有人 
发现
只是风吹来的一种味道
让我鼻子发酸 
发酸
2000．5．18


往事


我听见音乐
只有音乐
音乐的声音很响 
在屋子里
飞着一般 
整整一个下午 
音乐都在
听着的人
只是两个
一个画画在左边的房间
一个写诗在右边的房间 
其实只有音乐 
只能有音乐 
像这样 
穿过无数时间 
在不同的地方 
一样飞着
画画的人画画 
写诗的人写诗 
多少年了 
他们各在 
不同的房间 
2000．6．21

江湖——在线谈诗

关于沈浩波《我的诗歌有道理》

我的诗歌有道理
沈浩波

    1、诗人宋烈毅给我打电话时说，“你是一个聪明人，肯定有你的道理。”这话虽然质朴，却很对。我当然有我的道理。有自己道理的诗人并不多。
    2、最好的诗人，必须是既感性又理性的，只凭感性的诗人，最多只是一个脆弱的天才，而只有理性的诗人，最好的出路是改行，退而求其次，可以去当一个学院派的知识分子诗人。
    3、聪明可以成就一个诗人，也能毁掉一个诗人。我见过太多耽于自己的聪明和过于倚赖那么一点小才情的诗人，他们不知道，真正的聪明是不会让你一眼看穿的，真正的才情是不会纯净如水，一眼看尽的。
    4、如果你把诗写得很“熟练”，千万不要误以为这就是“成熟”，也许你已经走上了成熟的反面。
    5、同样，有人说你的诗写得很匀称，或者有人认为你的诗歌中平衡性很强，这当然都是对你的某种肯定。但，你的平衡中有不平衡吗？没有，那你又太平衡了。
    6、迷恋技术，甚至不能自拔，这当然是玩“小”了，但我想问问那些坚决抨击“技术”的人，你有技术吗？如果没有，也请闭嘴。
    7、我说“反文化”，我又骂某些人是“文盲”，有人于是便抓住了把柄似的。他们不知道，没文化的人是不懂得什么叫“反文化”的。而在那些自以为会写诗的人中，文盲俯拾皆是。
    8、于是又有人以为理解了我的意思，他说：“那你就别说得这么绝对呀，你应当说反对文化中的某些腐烂的部分。”错——反文化就是反文化，不是反对什么腐烂部分。
    9、在盘峰论争期间，孙文波骂于坚和伊沙：你不就是写了个啤酒瓶盖吗？你不就是在发廊里捏了发廊妹的屁股吗？这句话堪称弱智之经典，是典型的文盲逻辑。而现在，这样的文盲同样不少，比如在提及“下半身”时，有人说，不就是“鸡巴诗”吗？不就是“黄段子”吗？在我们的诗歌面前，他们所能看到的，或者他们所愿意看到的，就只有这些了。最近的一次，诗人徐江在网上说：“下半身”，不就是“下三路”吗？我不大愿意相信这是他真心所想，否则，历史真是惊人地相似，徐江这话，竟像极了孙文波当年说的。
    10、一个汉学家，坐在我的对面，说了很多话。我于是相信了他对诗歌的热爱。但我同时也知道，他永远也无法了解汉语诗歌——虽然他能讲一口流利的普通话。诗歌是语言的艺术，而他却只能进入知识分子的书面语言系统。而真正伟大的、自由的口语语言系统，他根本无法进入，语言的精微之处他更是无法理解。不光是他，很多操持汉语许多年的所谓诗人，其实仍然是“语言”的门外汉。
    11、一只手是“语言”，一只手是“肉体”，两手都要硬。我不相信那种“唯语言”的写作，但“语言”却必须是我写作的前提。
    12、那些相信和追求崇高的写作为我所不齿，那些期待神灵拯救的写作也为我所不齿，那样的诗人选择的是匍匐在地的姿态，期待被救赎是一种卑贱的心理。
    13、诗歌中的悲悯情怀是诗人最可耻的一种情结。
    14、诗歌也是有阶级的。比如“盘峰论争”，其实是两个阶级的论争。一些人在奢谈“沟通”，还有一些人在说“都是写诗的”。都是写诗的，但我们流着不一样的血。
    15、“我写我心里所想的”，“我遵从自己的内心，想怎么写就怎么写”，“可以左一点，也可以右一点’，“只要真诚就行”——这都是些貌似正确的话，其实这是自欺欺人，这是在“真诚”的幌子下与艺术自觉的南辕北辙。
    16、选择了“先锋”就意味着选择“冒险”，选择“华山一条道”，选择“坚决”，选择“孤独”，选择“无法左右逢源”，选择“不被承认”。你当然可以放弃，但请不要打着“真诚”的旗号，更不要告诉我这是性格的原因。艺术的自觉是唯一的，如果不谈“先锋”，你就是彻底放弃了艺术的自觉，那就不要跟我谈论诗歌。
    17、更可怕的是，有的人居然以“不追求先锋”来标榜自己，他不知道，他早已失去了成为一个诗人的基本资格。
    18、你仔细想想，到底是哪些人在喜欢你的诗歌，你想想，再想想，想想他们在写着怎样的诗歌，你会惊出一身冷汗的。
    19、“诗歌只有好诗和坏诗两种”，这样的话，看起来振振有词，其实只是浅薄无知的武断，说这话的人，肯定不能区分什么是好诗什么是坏诗。“你们现在玩的我们那会早就玩过了”，说这话的，肯定是一个不学无术之徒。
    20、真正对诗歌有所体悟的人，你说一句话他就明白你在说什么，而对于那些门外汉，你即便磨破嘴皮也是没有用的，于是你只好回答“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于是对方就跟你急了——“你怎么能不讲“学理”呢？”
    21、对我来说，具体的在场感是重要的、细节是重要的、粗砺而有质感的语言是重要的、不同寻常的角度是重要的、内在精细的处理技术是重要的、说出与不说之间度的把握是重要的——居然还有人认为我的写作没有难度！
    22、难度，不是给阅读者看的，真正的难度，恰恰存在于阅读者看不到的地方。
    23、批评家和汉学家天然是为知识分子和学院派的诗人所准备的，因为只有他们的诗歌，才能满足批评家们“解读”或者“文本细读”的心理需要。而真正杰出的诗歌与真正内行的阅读者之间，根本不存在这种解读关系，它们的关系是“相互遭遇”，并且“一见钟情”。“解读”之于诗歌，其实是一个伪概念。
    24、一些诗人在强调个人“词汇表”的重要性，另外一些诗人在自夸“天知道我掌握了多少技术”，这两种诗人，都是毫无创造力的诗人。
    25、“你们写性，写得过米兰.昆得拉吗？”（大意如此），一位名叫敬文东的批评家在网上如此质问。天哪，连操逼他都有一个文化的经典范本。
    26、诗歌遇上网络，这是2000年以来对中国先锋诗歌的发展影响最大的事情。我以为，这两年，在网上，年轻诗人们的成长是加速度的。比如一个叫“新鲜虫子”的诗人，5月份，他还是一个冒失的诗歌新人，7月份，他已经写出了令我震惊的长诗《无论如何》。
    27、无疑，这种加速度是由某种突然来临的“自由”所带来的，但在这种“自由”之中，谁能保持警醒的“自觉”？谁能在如此“轻”的“时间”中把握住“时间之重”？这才是最要命的。
    28、诗人凡斯在送给我他的诗集的同时，又送给我他已故多年的诗友冰峻的诗集。在火车上，我读着冰峻的诗，体会着凡斯作为一个朋友的苦心。像凡斯这样的朋友是伟大的，他知道，对于一个诗人来说，他最真切的存在就是在“被阅读”当中。
    29、“诗歌在前进”，谢有顺的这句话被一些资深诗人们广泛质疑，甚至作为他“不懂诗”的证据。我认为，诗歌固然有其不变的核心，但在具体的美学环节和前卫精神上，这么多年来，诗歌一直在“前进”，并且还将继续“前进”下去。
    30、当然，这种“前进”只发生在少数洞悉了先锋精神的诗人的写作内部，它有可能辐射到这个时代的整体写作，但它绝不会成为新一代一定比老一代强的证据，事实上，永远也没有这样的证据。
    31、如果一个杰出的诗人说，“现在我几乎看不到什么好诗”，这可能是一句既自负而又内行的话，如果一个几乎没有写出什么优秀作品的诗人也这么说，这就已经不仅仅是眼高手低的问题，而是证明了他对诗歌的虚妄和无知。我从来不相信有谁的眼光遥遥领先于他的写作能力。
    32、经常听到有人说，“也许我写得不行，但我看诗是很准的”——拜托，请君闭嘴。
    33、如果别人喜欢你的诗歌，仅仅是因为你诗歌中那种与众不同的迷人口气，或者仅仅是因为你诗歌中的某种情绪，那么到目前为止，我认为你的写作是失败的。
    34、许多人都已经说过的话，但又有几人领悟？比如周伦佑和蓝马的“三个还原”，任洪渊的“第一次命名”、“第一推动力”，朱文的“第一次抒情”，这些精辟的见解洞穿了写作的真谛——诗人的世界首先是“原世界”，诗人的语言首先是“原语言”，然后乃有创造、命名的冲动，然后乃有诗歌照亮世界，乃有“上帝说有光，于是便有了光”。诗人即上帝。语言即光芒。
    35、所以，真正有创造性的诗歌，对于原有的世界，对于原有世界中的人们，就构成了“伤害”；所以，缺乏“伤害性”的诗歌，往往缺乏创造性。
    36、和李红旗谈诗，我说，要反对诗歌中那种目的性太强的东西，李红旗说，“对，形式的目的性和内容的目的性”。
    37、把玩语言和把玩感觉的诗人最终都是小诗人。真正的大诗人，是“对世界有话要说”（伊沙语），或者说，是能够说出一个完整的“世界”的诗人。
    38、别误会，我不是说那些假大空的“史诗”写作者。同时，对“世界”有话要说，也并不是对社会或者对某种事物有话要说；有“话”要说，也不是指一些具体的说法——我怕你们又搞错了，所以才解释一下。


浩波先生，我
伤水

    觉得，你创造了“热闹”——把平庸的死水搅了起来。这是贡献。感觉上，你乐此不疲。——因此我怀疑，你的精气力是否足够用来诗的创作和正常的生存。你说得太多了，好象从来没有停息过。我不知道你是靠什么“吃饭”，好象你生来就为了诗歌。并且听不进别人批评。创造新的话语霸权。——当然只是我个人的感觉。
很想对你说：少说话，多干活。


伤水先生：你好！我知道你是一个很爱诗的人你说得很
暮渊

    诚恳，但我还是不能同意你的看法。浩波不是在说，而是在写。你看看他写作的量就知道了。你的担心里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东西，大可不必。相反我倒认为浩波还应更彻底一些。更不要在乎一些，也就是说更无畏一些。我相信只要他能坚持，也仅仅只需坚持，他就一定能成就一番伟业。我相信时间会证明一切。在线写作未断句请你原谅 


反对沈浩波的道理
三只钉子

    坚决反对！
    如果你愿意把下半身称为“运动”或者“同盟”，或者其他的什么——那么你的这番话明显带有“圈地”性质。其中心是维护一种霸权。对此我表示坚决反对和恶心。
    另外伊沙那句吓人的“对世界有话说”，我认为更不切实际。其内容只会被注释得越来越空洞。真正的大诗人，（当然，我未必能成为大诗人，其实我连诗人都不想成为了），我相信只有一种话要说，那就是“对自己有话说”。伊沙的确是个优秀的诗人，可他还远不能成为“大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