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期发布时间：7月4日  责任编辑：沈浩波   版式：南人

江湖月刊2001-6期[下载]

　 　

　

　 　 编者前言：仅仅是诗歌
　 　

江湖——六月的枪手
巫女琴丝迷上了《深山里的尼姑》11首
花枪被《六味狗鞭汤》灌舒服了10首
恶鸟毕业时天天玩《梦魇》10首
木桦一《悲哀》诗就写好了6首
陈生对《一副墨镜里的两个屁股》都感兴趣4首
篱笆一辈子只《为女人掉四次眼泪》7首
安眠药说世界上没有一种叫《姐姐》的动物6首
张稀稀在《长毛的夏天》谈《理想》6首
阿斐家的《小美打来电话了》9首
伊沙把一首很长的诗写得《天花乱坠》1首
竖这只《瘦骆驼也有喷灯》10首
朱剑一脚迈进了《宠物医院》4首
萧沉在2000年怀念《12年前的今天》2首
沈浩波有个《光洁如玉》的《情人》6首
尹丽川《想当什么样的老女人》6首
巫昂在《寡居生活》中做《春梦》6首
朵渔病得《落花流水》5首
盛兴居然打起了《孤独的卵子》的主意6首
小引在《寂寞的房间里》想《生存还是毁灭》8首

　 　 江湖——又见新人
无名指的诗4首
红蜘蛛的诗7首
which的诗1首
弱的诗4首
余咏的诗3首
羊毛树的诗1首 
蝈蝈的诗2首
盖白沙的诗3首
尔尔的诗2首
杨过的诗1首
虫小倩的诗1首
　 　 江湖——是非之地
发生在诗江湖、唐、橡皮三大网站的一场混战的诗江湖部分资料汇编
诗江湖之萧沉伊沙事件
发生在于坚、韩东、杨黎、何小竹之间的一场争论
　 　 江湖——关注
但影诗歌小辑（8首）
　 　 江湖——在线谈诗
凡斯、沈浩波、伊沙有关诗歌的闲谈
　 　 江湖——刀丛中的好诗
崔恕《竖兮竖兮》2首
李傻傻《伤口的肉》2首
小荒《悲哀》1首
旷野《给你的宝贝》1首
南人《屋外》1首
何许人《落枕的兽》1首
魏风华《抢银行》1首 
朱白《抚摸》1首
欧亚《芒果什么时候成熟》1首
兀鹏辉《去你妈的》1首
Moby《西瓜》2首
纤维《一块红布》2首
牛逼《椅子》1首
阿丝《你听着》1首
张3R《我拿着一支枪》2首
胡蔚中《你准备好了吗》2首
鲁力《谈恋爱》2首
墓草《妈妈》1首
章平《一个女人》2首
水上漂《流星》3首
犯罪嫌疑人《在床上》1首
杨邪《石榴裙以及石榴》2首
格式《进步的代价》2首
谷雨丰秀的季节《干枯的天堂》1首
三焦《霉季过早到来》2首
魔头贝贝《空洞》2首
迢迢《禁欲主义》1首
叶匡政《生活》2首
张肆《脚麻了》2首
木头《王杰》3首
李小羊《霞光》2首
辛欣《卑微》3首
冷面狗屎《性手枪》2首
李红旗《挥霍》2首
殷龙龙《喝醉了的小伙子》1首
野狼《美丽的姑娘》2首
大高《无能的人》3首
陈云虎《是我放的火》
任知《广东不能独立》1首
　 　 江湖——诗人说话
韩东：就《大连的沉船》一文写给于坚的帖子
非亚：二十一个问题：对杨克的一份书面采访
杨克：记忆——与《自行车》有关的广西诗歌背景
宋烈毅：诗歌·房子·水龙头
　

仅仅是诗歌

    本期江湖月刊，在栏目设置上作了一定的调整。调整之后的月刊将更能呈现诗人们的整体创作状态和风格。这是我对以前月刊“好诗主义”的选稿标准的一次小小的反拨。这对一个月中创作量较大的一些诗人来说也显得更为公平，他们的更多的好诗将不仅仅是在论坛上昙花一现。
这一改变的具体体现无疑是在“6月的枪手”这一栏目中，用“枪手”替代了以前显得“珍稀”的“小母牛”。“枪手”的标准与“小母牛”的标准也很不一样，它将取决于诗人们在本月的活跃程度和整体诗歌质量。本期，凡是经常在诗江湖贴诗（以后将更倾向于强调一种“在江湖写作”的品质），并有四首以上诗歌在我的选择标准以上者（组诗或长诗例外），都被归入“枪手”一栏，成为6月的“江湖枪手”。
    本期“枪手”栏目的前9位是有意突出的，他们是：巫女琴丝、花枪、恶鸟、木桦、陈生、篱笆、安眠药、张稀稀、阿斐。这种突出，是对他们的年轻，他们的才华，以及他们的勤奋的一种突出。他们中，除了花枪、恶鸟和阿斐是去年进入诗江湖并开始在江湖上写作的之外，其他的无一不是2001年度江湖月刊中散落在各个月份的新人——而现在，他们已经成为我眼中优秀的诗人。我认为，正是他们以及更多的新人们的在江湖上的写作和成长，才使得诗江湖的存在真正有了意义！
而新人总是会不断的出现。本月，“又见新人”栏目几乎要爆棚了，这种爆棚，不仅仅是因为诗人的数量，更是因为好诗的数量。本月的新人在成熟度上比以往任何一个月都整齐，像无名指、红蜘蛛、弱、余咏、which等人的诗歌在以往的任何一个月中都可以成为最佳新人的有力争夺者。
    在“江湖——关注”栏目中，我编发了青年诗人但影的8首诗歌。我认为这位独特的争议很大的诗人值得我们换一副眼光来打量一番，也许，咱们都会有些意外的发现。在论坛上，我在他的诗后跟道“反正我是越来越看好你的写作了”。
    诗江湖以及其他一些先锋诗歌站点上年轻诗人们，用他们的写作证明了“好诗在网络”这样一个道理。这些诗人在所谓的诗坛是没有名字和地位的，但他们却反过来用自己优异的写作实绩使原先那个所谓的“诗坛”已经从事实上趋向于土崩瓦解。
    本月，新增加了“江湖——是非之地”这一栏目，目的是保存曾经在江湖上发生过的那些有意思或者没意思的争吵的痕迹。本月，诗江湖上爆发过三次争吵，但遗憾的是，第一次争吵由于太多的“回你的贴在XX论坛”，使我在诗江湖的这次整理只能是一次很不完全的整理。即便如此，我还是整理了。
    如今重新整理这些争吵，我突然有一个想法，想在早就计划好的今年年底我的自印诗集的扉页印上这样一句话——仅仅是诗歌！是的，对于一个诗人而言，最终仅仅是诗歌，让其它的附加于其上的一切随风而去吧。
                                                           沈浩波
                                                         2001/7/4

江湖——六月的枪手


巫女琴丝迷上了《深山里的尼姑》11首

一个少女对刑场的感性认识

那是个春天
阳光灿烂
光秃秃的小山
有一点点
翻绿的样子

刑场就摆在
小山窝里
背枪的人
立在最高点
围了一圈
像一面铁丝网

二十二个
罪大恶极的人
就要枪决了
就要去见
马克思了

我突然想
露出娇艳的
小乳房
让这些
将死的人
看最后一眼

让这些罪人
也带着小乳房的
美好回忆
无憾的离去
2001，6，4，


深山里的尼姑

星期天
我和男朋友
去郊外尼姑山
游玩

半山腰
树木尤其苍翠
一条小溪
清澈见底
一个小尼姑
正在洗衣

在一盆灰衣中
有一只
粉红色的文胸
特别显眼

下山的路上
我还在想那只
没有吊带的文胸
还想再次
见到她

当天夜里
男朋友和我做爱
我没有快感
我们都在想
那个深山里的尼姑
武媚娘一样的尼姑
2001，6，6，


一个小女孩对共公浴室的印象

一个大房间
北墙有一排水龙头
我进去的时候
看见五六个人
光着身子
让冒着热气的水
从头发上淋下去
离我最近的
一位姐姐
好看的乳房
高高翘起
我盯得她不好意思了
她就转过身去
用背朝着我
小小的圆圆的肩
柳腰肥臀
我想起了父母
房间里的那幅名画
她突然转过头
看了我一眼
很难为情的样子
我好想叫她
一声姐姐
母亲却粗暴的
把我头一扒
我看见母亲
烂茄子似的胸肉
差点哭出来
2001，6，7，


嫖客万有引力

该死的万有引力
该死的牛
发明了看不见的
绳
将我固定
将我的祖先
固定
将城市
和城市的垃圾固定
将数不清的政府
和吃白饭的人
固定
将诗人固定
将热恋中的情人
四条腿和长臂
固定
将春天分开
固定一片片死了的
花瓣
和花瓣的回忆
固定将落的
泪珠
固定河流的方向
固定腐败的海
固定美国的侦察机
固定王伟的尸体
固定炮弹的
道路
固定一切
固定了
生和死
固定了
飞翔的姿式

我得感谢玻儿
是他发现了量子
一个幽灵世界
是他割掉了
万有引力的
阴茎
我不再
担惊受怕
我可以自由的
撩起裙子
走在第二十二条
大街上
2001，6，2，


无题

一个下雨天
我打着雨伞
在河滨公园闲逛
河边立了一长排人
在钓鱼
这个司空见惯了的景象
突然给我一击
仿佛脖子上有根细丝
想把我提起
四脚离地
我一惊
转身看看四周
再望望天空
除了雨还是雨
我再摸摸脖子
我歇斯底里的
扯掉项链
疯狗似的在雨中狂奔


安吉丽娜

1975年出生
电影世家
父母离异
她成了母亲
泄愤的
阴道

她身上刺着龙
她身上刺着
情人的字

婚礼上
她穿着
黑色的T雪衫
黑色的皮短裤
背上
她用自己的鲜血
写着
“他是我丈夫”

她不是
丰乳肥臀的
花瓶
她与哥哥
也有着
超现实主义的
通道

她沿着
魔道
走到了
最黑暗的地方
闪着一颗星
名叫
“古墓丽影”


怀念父亲

你死了
我仍不放心
我怕你
半夜逃出
石头砌的坟墓
又来敲门
又把烟卷
强硬的伸过来
让我点燃
我怕你
再一次
把烟灰塞进
我的下半身
让我痛得
无法呼吸
2001，6，1，


是谁把雨水泼到我们的床上

我们好久没在一起了
我们开始下雨
屋顶也开始下雨
没有更好的地方了
让雨水在床顶薄膜上汇聚
雨一直在下
我们也一直没停
高潮就要来了
床顶上的小水塘却突然塌了
2001，6，6，


迈克而*杰克逊

你是无法触摸的机器
你是无法代替的机器

你是变形金钢
你是铁背阿童木

你是世界未来的幻影
你是世界末日的幻影

你和五个儿童
在午夜做鬼脸

你不停止表演
从台上到台下

你把皮肤和肉割掉
露出白骨和大骷髅

世界承受不起
你的柔情和泪

我惊叹你的阳具
始终坚硬如钢铁

我想劈开你的阳具
看里面有不有姐妹

看里面还关有多少
生猛的老虎和狮子
2001，6，18，


四张毕业照

35个女生
站在前两排
23个男生
站在后两排
还有8个老师
坐在最前面
大家一丝不挂
完成了小学毕业照
学生面带微笑
只有8个老师
坐立不安
双手捂住阳具或乳房

42个女生42个男生
再加12个老师
大家一丝不挂
完成了初中毕业照
学生多多少少有一点不好意思
只有一个女生
乳房特别大
像个奶孩子的妈妈
12个男老师
都架起了高射炮
好像要把女摄影师炸成肉酱

高中要毕业了
大家又急不可待
要一丝不挂合影留念
12个女生瘦骨伶仃
蹲在前排如童工
36个男生高举着阳具
像一排端枪的华斯西士兵
3个女教师神彩飞扬
个个捧出硕大无朋的乳房
15个男教师躲在最后
用手去挖男生的屁眼儿

转眼间
大学四年又要结束了
大家按惯例一丝不挂
8个女生在前20个男生在后
个个女生美如天仙
个个肥大的乳房
布满了树叶儿似的黑手印
男生缩头缩脑
屁股上烙满了唇和鞋底印
22个教授坐在中央
个个睁着毕加索一样的火眼
2001，6，16，


给我洗内裤的父亲

你不关心我母亲
你不关心我学习
你只关心
我的内裤

在我穿之前
你已经吻了
千百遍

我的内裤
决不是穿烂的
条条都是你
搓烂的揉烂的

你要作奴隶
我成全你
我要你
想着我的玉体

老家伙
我要你在半夜
把岩浆一样的精液
打在冰冷的墙上

我要你在半夜
把牙咬得脆响
我要你在墙上
照出你的鬼脸
2001，6，6，


花枪被《六味狗鞭汤》灌舒服了10首

六味狗鞭汤

这个城市男人有个习俗
夏至这天必吃狗肉
以热攻热
说这可以增强性功能
大街小巷狗肉飘香
女人们更闲不住
忙里忙外
给自家男人炖狗肉
特别是把狗鞭
配加枸杞子、熟地黄、巴戟天
党参、山茱萸、茯苓
炖成“六味狗鞭汤”
我可以想象她们守着炉罐
炖狗鞭的心情
她们的脸上挂着
一副贤妻才有的
望夫成龙的期盼
2001/6/21


月亮，月亮

我是醉后看见月亮的
醒来后才知道
是欧阳静使我看见月亮的
当时我倒在臭水沟边
骂初恋情人
我叫嚷还没操过她啊
就白白让她遛到别人床上了
欧阳静说她看着我这样
难受，心都碎了
她问我是不是想撒尿
我说不，欧阳静
我只想把尿射到你的洞里
但欧阳静已经拉开我的裤链
掏出我的阴茎
但是欧阳静
我真的射不出来啊
我就偎在欧阳静的怀里
一副挽弓射大雕的架势
欧阳静指着天空说你看
月亮月亮，月亮升上来了
你看仙女，你的仙女下凡了
瞬间我的尿液和泪水
哗啦啦像月光撒满一地
2001/6/30


榴莲

一种外臭内香的水果
却用来命名
今年第三号强热带风暴
榴莲，今天下午五点
已经发展为台风
中心位于北纬20.2度
东经111.5度
预计明晨将在广东吴川
到雷州半岛一带
沿海地区登陆
并可能进入北部湾北部海面
受台风影响
北海市和北部湾北部海面
明天有暴雨到大暴雨
偏北风9级
阵风11—12级
2001/7/1


7号快马

读书的时候
我是系队主力左前锋
那时我头发有点长
身穿7号球衣
攻城拔寨
几乎每一场球
何玲芝都去看
她在场外比我还急
她给我加油
射射！射啦……哎呀怎么还不射呢
她叫我射我就大力抽射
每当她看见我的7号球衣
高高挂在210阳台上
她就知道
我肯定到文化路
喝酒去了
2001/6/30


赵晓燕与红缨枪

赵晓燕在电话里兴奋地说
昨夜她的第四位客人
让她大开眼界
并不是因为
他用一种高难度动作
顺利地进入赵晓燕
赵晓燕也承认
这绝对是她见过的最新招式
也并非他被赵晓燕称赞为
一架空中加油机
说到这里
赵晓燕似乎瞬间获得某种高潮
突然尖叫起来
“他的阴毛，竟然染成红色
整个像一支红缨枪！”
她还说她乘机拔了两根
藏在化妆盒里
“要不现在我拿过去
让你看看？”
2001/6/3


从文化路到九眼桥要走多久

从文化路到九眼桥
我一般要走十分钟
但钱刚说要十一分钟
或者十二分钟
可事实上
何玲芝需要十五分钟
也许因为何玲芝是个女生

钱刚现在电信上班
出入一般都打的
何玲芝不在成都了
我也知道
文化路已经封掉
九眼桥也没有妓女了
2001/6/17


赵晓燕想在高潮来临的瞬间死掉

赵晓燕和我
马上就要达到高潮了
她突然叫我停止运动
喘着粗气说
如果我们在高潮来临的瞬间
突然死去
那该多好呀

两具裸体紧紧缠在一起
任何力量都不能使我们分开
收尸的人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这桩离奇的命案
是奸杀还是谋杀
凶手到底是谁
是我杀了你赵晓燕
还是赵晓燕你杀了我
那么，凶器呢
凶器是我的阴茎么
凶器是你的肉洞么
总之，我们会上报纸上电视
成为人们茶前饭后的谈资
成为教育失足青年的最好事例
成为嫖客和妓女的典范

好是好
但是赵晓燕你想过么
你是死在自己的岗位上
死得其所
而我就不同了
我只能是牡丹花下的风流鬼
2001/6/14


赵晓燕说她爱我

这是赵晓燕第一次
来到我的房间
天下着雨
我一打开门
赵晓燕手执小花伞
就站在我面前了

她是来辞行的
要回乡下看望生病的外婆
顺便休息调整一段时间
突然赵晓燕抱住我
说她爱我
她说直到今天要离开
才知道真的爱上了我

这怎么可能呢
我只是你众多嫖客中的一个呀
赵晓燕你怎么可能爱上我
你不是说我才让你获得六次高潮吗
但赵晓燕说
她对我的爱
与高潮无关
2001/617


我走在北京路上

现在我走在北京路上
我的目的地是北京路9号
一天起码有十个小时
我要在这里度过
在这里工作、吃饭、排泄
聊天或者说一些黄色笑话
为的是每个月从这里
领一笔可以喝酒泡妞的人民币
有必要补充说明的是
我还在这里写了不少诗歌
记得四个月前
我到处找北京路
找北京路9号
一位大娘拄着拐杖
抬起颤巍巍的手
给我指路
北京路呀
顺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
2001/6/17


椰子猿

他在四周乡里挺有名气
并非他四十多岁了
还是条光棍
也不是他有一个白痴的养子

他已经爬了二十多年了
眼看快要爬成一只猴子了
他每天都爬得高高的
应该比别人看得更远

那天他爬上
最高的一棵椰子树
爬到一生中最高的地方
却掉下来死掉了

至今我还清楚记得
那天他穿的是一件肥大的短裤
真的像一只猴子那样迅速爬上去了
两颗属于光棍的睾丸摇来晃去

（注：椰子猿
在海南岛
是一种职业的称谓
指的是靠爬椰子树
摘椰子谋生的人）
2001/6/18


恶鸟毕业时天天玩《梦魇》10首

毒药

我服毒
是为了杀死你
用别人来款待自己的人

毒药就抹在嘴唇
你面带笑容吻我的时候
就是你的死期

毒药已进入我心脏
当你循循善诱企图以心换心
你必死无疑

不会让你吃得舒舒服服
一个又一个服毒的人
正积聚着让自己七零八落的毁灭
2001/6/28


傻孩子

傻孩子坐在超市门口唱歌
简单的声音
迷茫的眼神
让我想起一个饱经沧桑的人

迟迟不肯离去
象另一个傻孩子我
坐在台阶上
如闻天籁

心是可以哭的
傻孩子
希望它没有打扰你的动情
2001/6/28


熟悉的都将陌生

我一个人
在屋子里听歌
突然跳起来
在电脑上敲出几个字
“熟悉的都将陌生”
我自己也不知道
这是为什么
2001/6/28


虚荣

就像一朵好看的花
开在我的无耻里

啤酒沫儿缓缓上升
一饮而尽的灌溉渴望花团锦簇

酒瓶儿像老虎跑向远方
在声色犬马中枯萎
2001/6/28


你们为什么这么高兴

我经常会看到一些人笑着
走在街上或者其他别的什么地方
充满友好和善良
喂，真的那么热爱么
搞的跟真的似的
快让我莫名其妙死了
2001/6/28


晒成鱼干就好储藏了

如果没有冰箱
这么热的天
新鲜的鱼很快就会臭掉

被一根粗铁丝串着
我在半空中说
“老张，晒成鱼干就好储藏了”
2001/6/28


Kurt cobain

阳光很明亮
从我右侧的窗户射进来
没有窗帘
我在一片明亮里倾听
“一个饱经沧桑的傻子发出的声音”
柔软而毁灭

这时候父亲从早市回来
许多小泥鳅被带回家
他们将成为两条大地图鱼
的晚饭或早餐
不断被贩卖不断被吞噬
这是一种真实的无可奈何

一声枪响
一条小鱼
一个“柔弱而孩子气的诉苦人”
没有办法
我们感激的和憎恨的
会一同找来
2001/6/29


离开

你打来电话
说要去广州
孤身一人
我骂了你
然后就后悔了
2001/6/29


我的同学大面积死亡

毕业典礼一声炮响
为我们送来崭新的时代
面无表情
平伸双臂
我们操作僵直的双腿
蹦跳着离开
2001/6/29


梦靥

昨天晚上我做了很多
奇怪的梦
有悬崖
有纵身一跳
有一去不返
有永不相见
有鬼魂密布城市
有疯狂的奔跑和无边的寂静
可能我笑了
也哭了

早上醒来我就写了这首诗
没有笑也没有哭
我在想
那些奇怪发生的时间
是6月28号
还是29号
2001/6/29


木桦一《悲哀》诗就写好了6首

悲哀

我的女人走了 
其实不是去了远方 
而是和别的男人走了 
她说，她看不起诗人 
其实不是看不起全天下的诗人 
而是单单看不起我 
我有以下她说的毛病： 
为世界悲哀，为女人悲哀 
为性能力悲哀 
喝酒的时候不用小杯 
作爱的时候像个动物 


快感

作爱的时候 
我就会感到 
在头顶上 
一种类似于光线的东西 
压迫我 
从我的大脑里 
向外 
散发着一种气体 
后来 
当我见到一个女人 
从10楼上跳下来 
也出现了这种症状 
妻告诉我，那就是快感 


上帝

在火里 
我拉回了 
我的一只胳膊 
它被烧焦了 
皮肤发黑 
不过 
穿上长袖衣服 
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此刻 
也不知道 
落在火里的那些颜色 
是否见到了上帝 


悲哀之二 

我坐在，邻街的饭店里，吃冰激凌 
我的嘴粘满了奶油，通过落地窗户 
我看见，小强来了，小强来了，他 
坐在自行车上，他没有看到我，说 
实话，他是看不见我的，因为玻璃 
也因为阳光，其实，我就是这样， 
莫名其妙的成为了一个失恋者，我 
真想给她打个电话，问问，我为何 
还怀念你的吻，我知道，你会说， 
我骑自行车的时，左晃右晃，一点 
安全感都没有，我是多么渴望，你 
能紧紧的搂着我呀，小强越来越进 
他坐在自行车上，骑车的是个男人 
唯一不同的是，小强是一只蟋蟀， 
小强被关在用篱笆做的笼子里面， 
唯一相同的是，小强的眼睛也苍茫 


我知道

我知道
你现在正和一个男人约会
我曾经告诉过你
一定要找个思想单纯
四肢发达的男人
不要像诗人那样太敏感
你说不
你还说,男人的头脑
都是复杂的
此刻,我知道
你正在黑夜里
与那个男人
干和我相同的事


四块疤

在右手的食指上
在指甲和第一个骨节之间
最先出现了一个疤
肥大而丰满
而且坚硬如石
妈妈说，这属于我的胎迹
胎迹的下面，骨节处
在细微的皮肤之中
你会看见，一块腐肉
它四周的皮肤颜色很深
而且有皱纹
和他平行
在中指的骨节上
是一只瘊子，瘊子
突出于手上的每一块肉
而且晶莹无比
在手指和手背的交接的地方
是第四块疤
也是最下面的一只瘊子
它和上面的瘊子
在同一条直线上
两只瘊子的存在
经常会让我这样感叹
多么相似的瘊子呀

当我紧握拳头的时候
四块疤更加暴露无余
并且直接引起
骨节咯咯作响


陈生对《一副墨镜里的两个屁股》都感兴趣4首

牙疼

母亲曾经牙疼
我让她吃个止疼片
她说没用
有时候她还头疼
吃药也没用

我牙疼最厉害的那次
大概是我8岁的时候
以后体检
我的牙齿一栏就写上：
龋齿
6，13


六月，我们热爱战争

六月，我们热爱战争
夏天到来的消息 终于激发了我们蕴藏的怒火
从去年秋天开始
我们忍气吞声 叶落了雪飘了花开了
我们没有多少好日子过
这个无辜的夏天 为了继续生存我们只能发泄
我们都像愤怒的公牛
亮出了花样翻新的犄角
哪里红光一闪 我们就把笨重的身躯直开过去

所以在六月
我们到处可以看到
很多人穿着汗衫 随时发出“哞”的一声
仰天长啸


在通往战争的路上

我们一路高歌
步调不一的
走在通往战争的路上

我们的生活跟战争无关
但我们可以想见
硝烟弥漫的地方与我们
一墙之隔
冷不丁就会有尸体
炸飞到我们面前
他们 无疑就是先战先死的先烈
我们不得不 肃然起敬

而我们不知道
哪里是战场 哪里不是战场
6，13


一副墨镜中的两个屁股

第一次看王家卫的片子
是那部<<阿飞正传>>,众多耀眼的明星当中
我印象最深的是张国荣
他背朝观众,扭动屁股的那个动作(跳恰恰)
我认为这个片子好
就好在这次颇富韵味的扭屁股,回味无穷

后来看到了<<重庆森林>>
其他的就慢慢淡忘了
只有王菲
在梁朝伟的床上收拾的时候
她那高高撅起的屁股
真大,回想起来都让人心猿意马

再后来才知道,王导演平素就喜欢
戴着墨镜
2001,6,5


篱笆一辈子只《为女人掉四次眼泪》7首

金钱豹

初三的一节体育课
女生们都在外面
练球操
我们扒下了
朱强的裤子
用圆珠笔
在他小小的鸡巴上
画了好多个圈
高中毕业
朱强去当了消防兵
前几天在街上遇到
他拉着我进了公共厕所
他的鸡巴
已经和正常人无异
而那些圈还在
并且颜色更深
朱强神气地说
“我那些女朋友
现在都叫我
金——q钱——豹”


刘小华

刘小华初恋后的一年
月经开始来临
她经常为过多的分泌物烦恼
所以上课不专心听讲
考A岳喜患案?br>为了初中毕业
她陪黄校长看电影
乳房被捏得青紫
后来她成了黑皮的马子
叼着摩尔
看黒皮砍东砍西
黑皮坐了牢
刘小华去看过几次
后来就没了兴趣
她每天呆在家里
很少出门
她给自己设计了三条路
做鸡 写回忆录 
生个儿子


钱怎么也会过时

一九五二年
人民政府贴出告示
说人民币就要发行
有旧钞票的
赶快去兑换
我爷爷在上海学生意
连忙回到乡下
可我的曾祖母
却怎么也不相信
她说钱怎么也会过时
还怀疑我爷爷不安好心
后来好几箱的钱啊
都糊了屋顶
我曾祖母整天仰着头
直到1988年中风死去


烈士

一九四一年秋天
在国立余姚中学读书的黄明
把两只破草鞋
挂在了操场的膏药旗上
然后连夜上四明山
参加了三五支队
第二年夏天
他被叛徒出卖
在鬼子的狼狗训练场上牺牲
解放后
政府以他的名字
命名了一个乡
一九九八年
余姚撤乡并镇
黄明乡从地图上消失


粗心的小菲

在一张百元的钞票上
我看到了这样几句话
”你想快活吗
你想销魂吗
我是小菲
传呼号是：
96883686799
我马上就拿起了电话
可粗心的小菲
忘了写上区号
祖国这么大
我上哪里找你啊
粗心的小菲


狐狸精

我想
即使有狐狸精
她们也没有
性器官
即使有性器官
她们也不懂
如何做爱
即使她们懂得做爱
她们也决不会
向你要钱


为女人掉四次眼泪

我这一辈子啊
已经为女人
掉过两次眼泪
一是小学三年级
同桌谢宛丽
转学去了上海
二是1995年春天
祖母中风六个月后
突然死去
我想我还会
为女人掉两次泪
一是如花似玉的妻子
一不小心染上
乳腺癌子宫癌等恶疾
二是粉嘟嘟的女儿
在未来无数次的
上学放学途中
遭遇一场
早有预兆的车祸


安眠药说世界上没有一种叫《姐姐》的动物6首

衣冠记

喝着冰红茶我们就高明了
穿上衣服戴上帽子
我们就上层次了
我们穿上白领就是白领
我们穿上蓝领就是蓝领
我们戴上白帽子就是护士
我们戴上绿帽子就是警察

我们仰仗人势
我们四处流浪
我们忘恩负义
我们泯灭天良
我们用四肢行走大摇大摆
穿过人行横道
我们一旦站起来就想要拥抱
我们翘起一条腿就想要撒尿
如果这儿没有电线杆子
就去百盛里的洗手间

衣服挂在墙上
帽子飘在风里
我们的身体挤在人群之中
互不相识
我们伸出舌头排汗
我们割下尾巴
装饰房间
衣服掉在地上
帽子挂在树上
我们的身体任人蹂躏
脱下了衣服我们是两头性欲高涨的的狮子
谁会知道我们其实是两条狗


手

扶着栏杆的手
细软白嫩的手
在没人看见时抚过私处
年轻的手孤零零的没人疼爱
等握过斑驳的手
宇宙就老了
皱纹密布的手伸过来了
乌云密布的天空扑过来了
你还想抓住些什么
什么都是别人的
手是你自己的
什么都会说谎
只是手不会


叶玉卿

百花深处是北京一条路的名字
我在黄昏时经过它
这儿已经没有了花
可是所有的女人都会和你回家
你说你已经习惯了躲在角落里手淫
最好是像栖凤楼胡同那样四下无人
如果孤独的人是可耻的倒过来说同样成立
那么这个城市还有没有不可耻的人
所以我们该骄傲
我们该庆幸我们闭上眼睛会涌现三级片的镜头
我们该庆幸在可以公交车上望穿双眼
我们可以在百花深处和不同的女人搭讪
我们可以不花一分钱
在午夜时分没有人会心肌梗塞而死
你该不会像你短命的爹那样没出息吧
首先要没有心理障碍
其次要端正姿态
你喜欢萨朗私通我喜欢叶玉卿
我关心她那鼓涨的乳房现在怎么样了


姐姐

你把头发铺开
让我睡在上面
你在我把衣服解开
告诉我不要看
我在你的房间里
你在我的怀里
你说你是我的姐姐
我怎么告诉你呢
我是家里的独子
这个世界上没有一种
可以叫姐姐的女人


好人

你们站在我的身边
笑得像花样年华

你们那么好
完美无缺
我总是想要跟着
尽量的完美无缺起来
你们站在照片里
那天的太阳光彩照人
我都热坏了

这世界上还是好人多
好得我都没有办法
多得我受不了了
但是我还是要说
我亲爱的人儿们
我整天想着的是
到底该怎么背叛你们
才不算过分


我只是痒

我只是痒
难以抑制的痒
是皮痒
不是痛彻心扉痛如骨髓痛到什么狗屁灵魂深处
灵魂是个什么东西我没见过
我只在乎这张皮

我只是痒了
虱子臭虫之类在咬我
这时候我是他们的晚餐
你没听说过弱肉强食的道理吗
我想要挠挠
你能给我挠挠吗
你能够安慰一个不讲卫生的人吗


张稀稀在《长毛的夏天》谈《理想》6首


长毛的夏天

夏天一到
各种活物开始换毛了
旧的毛被蜕掉
新的毛长出来
比如狗
蜕掉的毛总是蒲公英一样四处乱飞
蛇和蜘蛛们
从一张旧皮里爬出，带走新皮
这些活物
以此种方式煎熬过夏季的炎炎烈日
而那些死着的
并不甘于寂寞
象老李办公室的墙
老李吃剩的馒头
老李家后院的那具尸体
老李溃疡的舌头
也全都长出了黑黑一层
书上管这东西叫霉菌
200165


记一次拔河比赛

黑龙江一所中学的拔河比赛上 
一群教师 
分成两队 
把一根挺粗的绳子 
拔两半儿了 
2001530 


理想

向左看
就看到了大烟筒
烟筒后面是白楼
在冬天时
烟筒冒烟

早上，花一些力气
爬上去
晚间新闻之前
爬下来

穿着破旧衣服
仍旧年轻地
混入
崭新的夜色
2001616


鲜花
 ----献给吴珉

我站在街的左边
向右边看
心想，如何穿过一条街
纵着，不被一条马路
绊倒
到城市隔壁
的一块田野上
横着
拉出一排排牛粪
2001616


有些姑娘

有些姑娘 
看一眼就难忘掉 
她们多情,风骚 
多少男人 
想剥去她们的壳 
就象剥开螃蟹 
有些姑娘 
是真正的螃蟹 
总是拉上我们 
用一瓶水解渴 
200118 


屁股的形状

屁股的形状
酷似苹果
假如有个尾巴更好
苹果就真是从树上摘下来的
200168


阿斐家的《小美打来电话了》9首

传说

在我死后
我的身体腐烂
我以传说的形状继续在世上游走


钱总是不够用(献给所有好吃懒做的穷哥们)

我总是没钱用，我总是穷
我有钱的时候随意挥霍
我总攒不了足够的钱买电脑
我有了点钱就买酒买肉
我怎么能不穷
我没电脑写字卖钱
我不写字哪能有钱用
我没有任何生活技能
我只知道哭穷
我没能应付繁杂的生活琐事
我哪能不哭穷
我除了写字一无所能
我除了懒没有任何爱好
我的钱怎么能够用
我连纸都没了
我的笔不知去向
我连字都不会写了
我浑身布满了穷
我喝酒的时候万念俱灭
我吃肉的时候像头笨猪
我何时思考过穷！


小美打来电话

小美从远方打来电话
问我现在的生活状况
我告诉她我很好

小美从远方打来电话
打听我周围的那些朋友
我告诉她他们很好

我告诉她
有人窝在家里无所事事
有人跑出北京不知去向
我现在遇到生存问题
正在做积极入世的准备

小美从远方打来电话
谈及她现在的处境
我安慰她说：
放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终有一天会成为你的丈夫
两人共享鸳鸯双栖双飞的幸福
你终有一天会做我老婆
每天烧火做饭把我养得白白胖胖

小美从远方打来电话
跟我聊了老半天
她央求说再聊一会再聊一会
我焦急地说不行不行
现在七点半了我得赶快去上班


有一首诗是怎么念来着？

有一首诗是怎么念来着？
我打着酒嗝
同桌的朋友们哑然失笑
有一首诗是怎么念来着？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上菜的小姐哑然失笑
有一首诗是怎么念来着？
有一个梦是怎么做来着？
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
有一个人是怎么死来着？
有一群人是怎么笑来着？
有一个球是怎么转来着？
有一杯酒是怎么喝来着？
他们扶着我，踉踉跄跄


夏天

这是女人的季节
我不得不走到阴凉处观望
扮演阳痿者的角色
心怀鬼胎，默默无语


穿过立交桥

在立交桥底下
我闻到一股十五年前都昌县菜市场上浓烈的榨菜味
爷爷奶奶放开我的手
任由我迷失方向
混迹于人群中
我穿过立交桥


突如其来的诅咒声

我明明听到有人诅咒，声音狠且发颤
在公厕旁边的人行道上
我环顾四周

相拥的一对情侣，快活如猪
小乞丐们瞪着发绿的眼睛守株待兔
我仿佛一个不在场的人
既没有爱情，也没有金钱
刚刚花了三个硬币蹲了趟大便

那诅咒声倏然而过
我相信自己全身的神经
我没有神经病，应该没有


高尚的人们都在干吗呢

不知道。
大概，都呆在家里给老婆做饭、给孩子喂奶、吃喝拉撒
偶尔出来跟情妇聊聊天
切磋一下床上功夫
顺便写篇短文、作首短诗、抒点小情吧！


周游世界的班机

我坐上它，到达世界各地的上空
以万物之主的神态，对国家和人群抱以不屑
对一切生活琐事视若无睹
紧贴窗户，视线投向空中的冰块和折射出的五彩阳光
如堕梦中，假装进入幻境
懵懂地热爱它们，自欺欺人


伊沙把一首很长的诗写得《天花乱坠》

天花乱坠

1

我爱这城市
这是我的兄弟们操人的城市
也是我的女人们挨操的城市
我爱这公平合理的城市
这一天
当我在地下通道里为你弹唱
我的头上
是一万架轰炸机
飞过的隆隆巨响

2

在我每天过往的路上
街角有座教堂
我从未进出过的教堂
所以无法说出它的模样
只是街角有座教堂——
这个顽强的意念
那么强大的力量
把我变成了一个
骑单车的教徒
在路上的教徒

3

城市的夜晚
在一座酒吧的玻璃墙下
我看到过一个男人
在给自己打电话
在酒后他只记得
自己的号码
他跟自己说了很多话
实话说吧——
那男的是我
那件事是前年夏天
发生在成都的事
那座酒吧叫白夜酒吧

4

春天的杭州 
暖风拂面 我听人说
这里是国家的后花园
我还听到
来自朋友的热烈忠告
带着令人舒服的粗暴
“滚回去吧
带着你的诗
滚回粗野的北方
在干渴的废都中愤怒到死！”

5

华灯初上的时候
孤独地坐在马路牙子上
分明有种感觉
和十年前已大不一样
迎面走来的姑娘
她越纯洁越善良
我就越没勇气
上前搭腔

6

我想赞美爱情
当一个小伙骑着摩托
带着一个女孩穿过城市
那是一个英俊的小伙
骑着本田摩托
带着一个漂亮的女孩
穿过夏日的黄昏
夕阳西下的城市。
她紧搂他的腰
微闭双目万分陶醉的样子
让我只想赞美爱情
可她在目的地
一五一十给他点钱的情景
却使我转而歌唱这座城市

7

这就是我的田园诗吗
驱车行于乡野 
反反复复
那村头什么都没有
那桥边什么都没有
我咧着嘴淌着口水
反反复复
梦见与某村姑的诸多细节

8

在陕北大地游历
像一名遥远年代的鼓书艺人
在它苍茫深处的白云观
算命的瞎子
从他俩掌纹的线路看出
这对如胶似漆的男女
没有肉体与肉体的
真实联系
太不合当代逻辑
我掉头而去
对苍凉爱情缄默不语

9

我曾回到过自己的母校
用去了十年的
一寸光阴一寸金
在回母校之路的尽头
站着一位身材魁梧的盲诗人
他站在高高的讲台上将我痛斥
“你这个可耻的毒贩子！”

10

也是在这一天
我在登台朗诵的嚎叫中
听到什么东西破裂了
像在滴血——
但肯定不是心灵
我听到一声声惊呼和惨叫
那些漂亮或不漂亮的女生
成了无辜的最后的处女

11

妈妈
心惊胆战的老妈妈
我的脑袋会像贪恋
高处的气球般粉碎吗

12

我曾目睹春天的大限
那是母亲到了她的时间
她撒手而去的样子
显得那么决绝 视死如归
我从她不再起伏的心电图上
抬起双眼 望向窗外
古城楼上晴空蔚蓝
风筝像蜻蜓的灵魂
在大气中浮沉

13

保险套是红的
鲜红的雨衣
让我在相关行为
和具体场景中
壮怀激烈
顿生刺客的感觉

14

一只鼓
能从它的内部
把自己敲响么
奶奶的
这是夏天里
最后的一个月
我因支气管的炎症
狂咳不止

15

我曾当面聆听过
一位来自法国的时装大师
用他的薄嘴唇谈论着
中国妇女的传统旗袍
上身严谨得一丝不苟
一丝不露——下身呢
那么大的开叉
那么开放的大腿毕露
他那夸张的怪怪的表情
让我心虚 像是自己
出了什么问题

16

在抽屉里
翻出一张旧借条
那是多年以前
一个朋友留下的
他借走了什么
也没有写明
他还了没有
已不记得了
只是此刻那旧借条
发出一道光 照亮我
使我整个晚上非常愉快
在这冬天的夜里
一张旧借条
使我忘记了我的火炉
早已熄灭

17

有一年
我来到草原问蒙古
蓝蓝的天上白云飘
白云下面马儿跑
——骑手呢？
蓝蓝的天上白云飘
白云下面鹰在笑
——骑手呢？
蓝蓝的天上白云飘
白云下面火在烧
——歌手呢？
蓝蓝的天上白云飘
白云下面我在跑
——成吉思汗呢？

18

这不是一场真正的拳击
在你我之间没有裁判
中间隔着那惟一的女人
仅仅是你躲闪术高明一点
我才无法把你击中
其实我心里知道
一旦你被击倒
那女人的手
就会伸向你
把你扶起

19

一棵树 一棵大树
好端端地立在那里
很多年了
比我爷爷还老呵
我却从未感觉到
它的存在
当它被伐掉
我才看见更圆的天

20

我终于抓住了自己的尾巴
我手上一只饱蘸绿漆的刷子
以及尾椎骨末梢痒痒的感觉
让我确信
我抓住的是
自己的尾巴

21

你说妓女挣的是血汗钱
那钱里面有汗
但血的成分更多
那我们呢？诗人呢？
你说与妓女相比 
你宁愿认为
我们挣的钱里
只有汗没有血

22

街巷笔直 大路通天
迎面而来的行人黑压压的
谁引你举手加额
内心充满敬意
——一个孕妇
像行于冰面的企鹅
那么美丽 
那么骄傲和幸福

23

美丽的女人微闭双眼
那种无比陶醉的样子
甭管是以怎样的因素呈现
都会让你——
一个厌世者觉得
万恶的世界
也有其美好的一面

24

崇尚进攻的人
如你者天生好动
在一场惨痛的失败之后
你以为是败给了
一位太极高手
不！大错特错了
比太极更高的高手
压根儿不出手

25

你已走遍了祖国的大好河山
惟独留下了西藏
留下一座古老的高原
和无数的雪山 
你是这么想呵
一个容易厌倦一切
解决自己的诗人
千万千万要给自己 留有余地

26

电视里的南京大屠杀
正演至一个日本兵
用刺刀将中国的婴儿
挑向天空的镜头时
你伸出手去
将儿子四岁的视线挡住了
就这么挡着
你打算到他十岁的时候
再把手松开
那时的他则必须看

27

在行进的公共汽车上
有人拍拍你的肩
那是你不认识的某人
热情地把你问候
你一面回答
却又想不起来他是谁
没有任何蛛丝马迹
可以证明你认识他
那人在中途下车
下车前他又拍了拍你
问你是不是病了

28

儿时的你
挥向父亲的一拳
朝人生的另一面打过去
你的小拳头
在空中划了一道
优美的弧线
那一天我看见
你家的屋檐上
飞起了几片瓦

29

你赤身裸体地坐在床上
在浴后
像个落汤的猴子似的
在自己身上找
当你低下头去
在自个儿黑乎乎的某处
发现一根刺目的银丝时
你的心呵有撕扯感
那真是一种致命的老

30

初秋的一个晚上
你在你的第一堂课上点名
那是一名职业教师的例行公事
前九个名字依次点过
但却无人起立应答
第十个……
第十个名字
牵起了十个人
异口同声
真是叫你绝望

31

辞职的那天
你在自己的辞职书上
写下了一则寓言
在奴隶制被废除的当天
一个奴隶
在脚上的镣铐被除去后
浑身发抖 抖若筛糠
蹲在地上哇哇大哭
而另一个奴隶
一眨眼的工夫
已经消失在丛林那边

32

你和一个摇滚歌手
坐在酒吧聊天
在一个阳光迷乱的下午
你被他约来
心里也明白他的企图
可恶的
他是想和你谈思想
今天晚上
他在酒吧里的节目
是老一套的当众手淫
你的使命是
在夜幕降临前的这个下午
将其就地整疯

33

算你倒霉
某人在疯狂的边缘
自我搏斗时
捎带着弄疯了
想帮帮他的你

34

把情人节当成愚人节
的景象是怎样的？请想象
把愚人节当成情人节的景象
又是怎样的？请继续想象
然后请你们把这两种景象
联在一块想——想想后果
真是够呛！
一年中你就搞错了两次
够了！一辈子也就这么两次

35

一个侏儒
背着另一个侏儒
正横穿马路
紧急刹车的是你的诗
悲悯发生了
你惯常的诗路无法通行
人说你因之
有了点儿大师的意思
你说不许放屁
不 许污染已经够呛的空气
不就是当所有的车辆
都一齐刹车时
你的诗也跟着
刹了车么

36

只是在经历了
第三次阳痿事件的发生后
你才觉悟到
你曾引以为豪的肉棒
不是可以完全信赖的枪
你这么跟你的小兄弟说时
他们不信
他们不信因为他们年轻
以为任何东西都是用不坏的

37

有关死亡的话题
是午睡起来的下午
摆放在你客厅茶几上的甜点

38

他在雨天奔跑
摔了个嘴啃泥
他在某人的一首诗中
奔跑 摔倒
啃了满嘴词

39

停电是突然发生的
疯狂也一样
他被迫在电梯里
跟自己呆了12小时
出来之后
就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40

谢顶的男人伏案
他把刚刚掉落的
一根根头发
搁在放大镜下看
岁月（他如此感叹）
如硕鼠从房梁上走过时
留下的一截截粪便
谢顶的男人起身
走到老婆的梳妆镜前
在生发灵和头油之间
陷入一场空前的犹豫
他索性抓起梳子
没命地梳啊——
那头顶上没有的

41

夏天的正午
他和老婆正在睡觉
没干其它事 单纯睡觉
睡中国人常睡之午觉
老婆有睡前翻书之习惯
而他没有 躺下便着
闭了眼他也清楚
她翻的哪本书
如果你在这时闯入
会看到她手捧一本
台湾人写的书 名曰《杀夫》
她读得十分专注
而大腹便便的他
正睡得像头死猪

42

在从陕北返回西安的路上
坐在身旁的姑娘对他讲
此次旅行叫人失望
陕北并未如她想象的荒凉
事实上他正在图谋
这来自江南水乡的姑娘
罪恶的手在她裙下彷徨
但此刻
他宁肯放弃他的欲望
与这种货色媾和
他无法取得自己的原谅

43

他在山坡上的
一片野花中感叹
他的语言以其角度的真实
引起了我的注意
他说：“这花真像女人！”

44

撒鸭子跑呵！这是越野赛
那天下午他跟着一名
小女生的屁股后面跑能跑快吗
跑下去 跑下去
他希望这越野赛永不结束
那该有多幸福
后来 那是后来
他很不情愿地离开了队伍
一路狂奔 路边的公厕
成了终点 是肚子出了故障
都怪他娘 在赛前
为了给他增加营养
她给他炖了一锅羊杂碎汤

45

蝉声一场暴雨般
笼罩着那个夏天
童年的夏天
他从午睡的床板上
一跃而起
朝着门外走去
母亲问：你这是上哪去
他迷迷糊糊地回答
找队伍去

46

大风起兮云飞扬
不知是多大的风
那一天 是早晨
他伏在火车硬座车厢的
茶几上一觉醒来
自窗缝里来的一夜风吹
吹歪了他的嘴
大风起兮云飞扬
他只能歪着嘴歌唱

47

阴沟里冒出的白烟
给身处的环境
增添了一道景观
经过的人要绕道前行
他们狗一样灵敏的鼻子
似乎嗅着了不堪的气息
没有异味
他在这白烟中穿过
有意停留片刻
白烟升起
是这冬天的大地
冒出的热气
到了夜里
无家可归者将在此聚集

48

他在扯淡
这老几在用文字装蒜
大谈写作
以及如何写的问题
正像一个寡妇
在谈守寡
以及如何守的问题
就是这些问题
越谈越多越谈越乱

49

地理老师正在讲解冰雹
一种有趣的自然现象
迟到的同学喊：“报告！”
他满头的包
“老师，外面在下冰雹
鸡蛋般大小”
老师说：“坐下吧
我还没有提问
可你回答得挺好”

50

力拔山兮气盖世
时不利兮骓不逝
那年夏天
马拉多纳栽于一泡尿
由此
他领悟了英雄的命运
他们是活人
会被尿憋死
小脸通红 
嘴唇发紫
骓不逝兮可奈何
虞兮虞兮奈若何

51

童年在上海 黄昏
太阳落到楼那边
在枫林桥拐弯的路段
他目睹了一辆无轨电车
拖着巨大的辫子 歪歪斜斜
辫梢在电线上放出丛丛火花
辉煌夺目 那微观的壮丽
是他心中的焰火之夜
与二十年后他所遭遇的
一次致命电击相关
从此他身负电流

52

曾几何时
他在夜半更深时
听到的那声鸡叫
雄鸡在漫慢长夜
提前歌唱
像一把手术刀
切开了他的眼球
曾几何时
那个双目喋血
朝东打坐的盲者
双手摸到黎明的曙光
稀薄而冰凉

53

那一年无法忘记
最重大的事件是在电视里
一个守门员冲出了禁区
他想带球盘过前锋没过去

54

1888年的一天
阳光挺好 梵高
就是那个疯子
曾被他踹过一脚

55

演讲者的嘴大张着
确实也像个什么
麦克风看见了
耐不住寂寞的麦克风
一 跃而起
一把抓住了
演讲者的脖子
他想喊点儿什么

56

众神的黄昏 众神
坐在公园的旋转木马上
快乐得像一群儿童
不似某些人的梦
当暮色降临
最后一名工人下班离去
用按纽切断电源
众神跌落马下
东倒西外
再也爬不起来
恰似某些人的病

57

夜晚在酒吧
饮这般淡的酒
舞池里这般年轻的小妞
不知道这老头
只有你们祖母屁股上的签名
还记得自个儿
是出自这老头之手
只有一辆喝足了酒精的汽车
在夜晚的街头认准了这老乐手

58

夜色中的城市大街
风平浪静
似乎什么也不会发生
警察们无所事事 呵欠连天
这时人丛中有一名男子
行色匆匆 步履慌乱
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此人极其可疑
可怜的人儿 他憋尿了
诺大的城市
公共厕所呵你在哪里
他就要尿裤了

59

一个人死了
那是在平安夜的一个大party上
他死了 但无人发现
因为他是坐在沙发上咽气的
大家以为他只是醉了 累了 睡了

60

雕塑家把其新作品
塑在自家门口
是一尊与之酷肖的男人
端直地站着 举着手
在敲他的门

61

执著的孩子
他的奶奶死了
他坚持认定
他的奶奶
是被大灰狼咬死的

62

桌子用木头的声音说“桌子！”
杯子用玻璃的声音说“杯子！”
这些声音就在耳边 他听不见
他只听见：人用皮肉的声音说“人！”
耳朵也未听见耳朵
用更加皮糙肉厚的声音说“耳朵！”

63

对于这间寓所的主人来说
这个夜晚十分安全
谋杀 在电视里 故事里的谋杀
电 在电线中 绝缘的电
对于这间寓所的主人来说
危险来自自身 硕大的脑袋
一个念头 不可遏制
当目光扫过电门
激情就将颠覆这个夜晚
没有理由 疯狂地扑上去
躯壳 在电火花中战栗
一生何求


竖这只《瘦骆驼也有喷灯》10首

关于斯坦利

一开始
知道斯坦利名字的
也就那么几个人
大家谈论的都是些
和他不相干的事情
甚至可以说
和大家都不太相干
她们也不例外
对了 你叫什么

斯坦利经常找不到话说
他看上去很忧郁
他说 罗拉
我想和你结婚
他说 维给
我想和你结婚
他这么说的时候
别人是理解的
虽然他们还是觉得
他的性格过于乖戾
但他们还是相信
会有一个姑娘不叫罗拉
不叫维给
叫别的什么名字
他们说 斯坦利你看

很多人还没来得及议论他
就死了
在这之前
世界上哪一年
都没有死过这么多人
很多年以后的很多人
认为斯坦利还没有死
或者最近才死
谈论起这件事的人不能再多了
再多点的话
你会发现斯坦利
仍然是个不光彩的人
当然
无论持什么看法
大家都是愿意去理解他的

对了 
你叫什么
田荔问我
2001/6/26


女人一丝不挂的样子

我看过
很多
女人一丝不挂的样子
这些印象
让我知道
这张照片拍的是
一个女人
而且是一丝不挂的
2001/6/4


郭铮怎么会知道从后面进去不舒服

凌晨两点多
电视机开着
25寸的彩电屏幕
有的地方亮
有的地方暗
年轻的模特们
有男有女
来自好几个国家
在一个叫做舞台的空间内
来回做动作

这里面没有
竺彦说的发廊妹
不到二十岁
从内地上来
被搞过的次数
不及发廊内其他几个
皮肤白
有弹性
要用避孕套
一块五
嘎便宜
哎
啥辰光带我到浦东去
甩一卵炮
再叫伊唆卵
唆卵一块五估计不肯
我想起来了
上趟竺彦这卵
两个礼拜没汰
叫六本木一只女人唆
侬讲个逼秧有人性伐

这里面也没有
一直打电话来问
朱凯在么的
北京女人
朱凯了了咳伐
意思和朱凯在么一样
这个是
阿拉老婆
朱凯总说
阿拉老婆怎么怎么
其实两人还没有登记结婚
朱凯去过北京
一个投资娱乐行业的中年人
需要一个行政助理
他现在也在上海
脑溢血
躺在一家医疗水平很高的医院
看上去象死了
但大家都知道
他还没死
我原来一年里厢
笃定大出来
五百万起码哦
但现在呢
废嗒
呐娘连出去的车镝还没
买张夜报还要考虑考虑
阿拉老婆爷娘挨面
还帮我搞七捏三
侬讲
侯献波
我三十岁了
我为我老婆
到现在弄得来
只有三个朋友
没呐阿弟
我呐娘戳逼只好去困马路
这只北京女人
对我是老好个呀
我叫伊做啥做啥
从来勿敢帮我翻毛枪
但我勿欢喜哪能办啦
明朝6月3号是伐
她戳呐要到上海来寻我
假使被我老婆划着
戳逼多少刮煽啊

这里还没有
另外一个住在北京的女孩
依哪能勿过来了啦
我呐娘戳逼回头嗒了
我勿欢喜
勿欢喜么
戳戳弄弄总归可以个呀
人家过来
又勿要侬过去
让你FU(CK)还勿好
我觉着侬还蛮滑稽个
缺FU(CK)么缺FU(CK)个
送上来还勿要
我就是个那一只戆卵
哪能办啦

一串串字幕在
模特们面前往屏幕上方跑
我们三个还在说
围绕着男女话题
现在假使有只女人了了格的
勿会被阿拉FU(CK)煞塌伐
竺彦说
2001/6/4


叫你一声傻逼

我该怎么称呼你们
张4在OICQ上对我说
以后请叫我
傻逼
他是不是
对每个人都这么说呢
我没问过
如果是
那我可能不会叫他傻逼

张4指着崔恕说
这就是我们日日夜夜
思念着呵护着的
傻逼2号
他会说一句话
张4个傻逼

我也对崔恕说
你个傻逼
因为他胖
所以有时
索性叫他胖逼

我还会叫很多人一声傻逼
在我和他们不熟的情况下
不过
他们不一定答应
他们的反应是
你个傻逼

这些傻逼来傻逼去的话
我明显比以前用得频繁
我以前还会用
朋友兄弟哥们这些词
结果
它们并没有阻拦我
得罪其中的一些人
他们可能已经
和我划清界限了
现在
我也不知道
该怎么称呼他们
2001/6/6


出去就是上帝

从南京的街头往外拔
剩下的世界
仍然万变不离其中
能够分出来的每一份子
仍然在平行地往下推
无论此刻还是其他时候
每一个被拔出来的
再也不分彼此
同样
永无休止
2001/6/19


瘦骆驼有盏喷灯

喷灯是什么
罗池说他知道
我忘了
他是怎么说的

很多灯
我往往只称它们灯
喷灯可能就在其中
2001/6/19


朱彦

一张A4大小的白纸
其中一面
写满了两个字
这是一个高中生的笔迹
他并不知道
一共有多少个
规格差不多的朱彦
在纸上

写完
他把纸对折
将仍然是白纸的一面露在外
然后再对折
与第一次对折的逻辑一致
也就是
把原来贴着桌子的一面露在外
然后
塞进事先准备好的信封里
2001/6/19


梁郁茜

我已经将拉链拉开了
她把右手伸了进来
穿过秋裤上的洞
从三角裤的底边开口进来
用五指和手心试探了一会儿
最后确定
要握的东西
笑着说
为什么它会由小变大
由软变硬
听了我的回答后
她轻微地点了点头
说
好玩
还有其他好玩的地方么
我说
其他地方你都有
2001/6/19


一群人冒出来了

一群人冒出来了
举起枪
瞄准其中一个
就算没打中
也能达到目的
2001/6/7


是幻觉

我说
我怎么相信
你是真的
难道这一切
不是我的幻觉么
是
我能感觉
你的体温和脉搏
我咬自己一口
会疼
这些
同样可能是幻觉

那你就当这些是幻觉
不就行了
恩——
相信这些是幻觉——
问题是
我相信了这些是幻觉
也不能使我更勇敢一些
2001/6/7


朱剑一脚迈进了《宠物医院》4首

人类先祖的苦恼

那本是我应该高兴的日子
你终于答应了我的求爱
我却偏偏高兴不起来
那时地球上只剩下你和我
你说人类的繁衍兴盛
全靠我们两个了


奉献

我再没有什么
给你们了
我的骨灰
刚刚出炉
还是热的
趁热吃吧
趁热吃吧


宠物医院

感冒发烧
热昏了头
我冒冒失失
闯进一家
宠物医院
被赶了出来
是必然的
也是活该的


走私

结一次婚代价那么高
几乎和关税一样高
亲爱的，我真想把你走私过来


萧沉在2000年怀念《12年前的今天》2首
萧沉在2000年
NO.1/元旦

重新洗牌之後打出的一饼
第38次从头再来
我好像白活了37年
一次也没胡过

以往有几次别人的大胡
让我输得一塌糊涂
第一次是62年自然灾害
我没奶吃
第二次是红色风暴
把我一脚踢成了狗崽子
第三次是上山下乡
我当兵挑猪食去了
第四次是伤痕文学
我遍体鳞伤却没有文学
第五次是1989
抢赵家的革命党没逮住
反而逮住了看热闹的阿Q
最近的一次全民下海
我扔下诗歌跳将下去
差点儿呛死

今天是崭新的一天
我打出一饼
下家说：你又在扯蛋

NO.2/情人节

我的情人远在大洋彼岸
她八年没露面
像楼上的另一只皮鞋

记得她临走时说
等着我，我一定回来
於是，每逢这一天
我就买一束玫瑰
插在办公室的花瓶里
再摆上她的那张玉照

我的情人节
怎麽越过越像清明节

NO.3/妇女节

今天我要放下架子
今天我要让我老婆占上风
於是，灯一灭
我就对她说：你上来吧

每年的今天
我一定仰面朝天

NO.4/清明节

我不扫墓，我不烧纸
我知道我妈在地里不会怪我

世界在今天分成两半
双方的对话
为什麽非要以火为号

NO.5/青年节

我知道没我什麽事儿了
可我的一个学生打来电话说
萧老师，跟我们一起蹦迪去

我忽然想起1919年的今天
年轻人蹦的不是迪
是火坑

但现在，我不会教育他们
要继承先烈的遗志云云
我不想在走神儿的时候
给别人帮一个大忙

NO.6/儿童节

女儿十四，念初三
连她都不好意思过这个节了
但我想过
我觉得自己赃稀稀的
我想去儿童乐园洗个澡

半路上，一个骑单车的男孩
一下子和我撞了个满怀
我雪亮的皮鞋被碾上了胎痕
我大喝一声：你他妈找揍呵
他哇的一声，哭了

NO.7/党的生日

锤子和镰刀组成的LOGO
代表了两种四肢发达的人
劳动创造了历史
但创始人却是另外一群

这两种器具曾对人们有所暗示
锤子是砸，镰刀是割
两个名词的背後是两个动词
於是，八十年来的历史
就是以名词为剧本
以动词为演出的一台[红灯记]

我想起我的生日不是今天
而是十二月里寒冷的冬季
同时，我又想起
苏东坡他爸爸说：君子不党
所以，今天我袖手旁观

NO.8/建军节

南昌起义的第一声枪响
其实是把枪口掉转过来
对准自己的上司

那是军阀混战的年代
什麽事都会发生

NO.9/毛泽东逝世纪念日

9月9日
毛大爷被摆平
像标本放在玻璃罩里

劳动人民的泪水
能再灌一个西子湖
撑腰的人站不起来了

一个小个子走资本主义道路的人
悄悄摸了岗哨儿
从里面把门栓抽了
太平洋的海水哗啦一下涌进来
淹没了我的祖国

NO.10/国庆节

一个国家有两个国庆日
一个叫国庆节，一个叫双十节

记得小时候每逢国庆
电匣子里就提醒我们说
世界上有三分之二的劳苦大众
等着我们去救

而双十节这天
刚好我的台湾老板请我吃饭
我说，不了不了
平时我就吃你的
今天就不了

NO.11/水晶婚纪念日

整整15年
我们彼此都是一件穿旧了的衣服
虽然褪了色
有补丁
却越穿越合身
舒服得好像没穿衣服

NO.12/圣诞节

降生在马厩中的苦命耶苏
不知道今夜会出事儿

今夜，警察穿着便服捉奸
洗浴中心五十张床位上的人
有四十九个转到了拘留所

降生在马厩中的苦命耶苏
不知道这是一个做爱的日子

今夜，不谈神圣
今夜，世界会种下无数耶苏的种子
2000/12/31於天津


12年前的今天
/写给祖国
祖国，我愿意向你认错儿
因为你一贯正确

我愿意向雷锋或李素丽同志学习
做一名不想什么、只做什么的人
我愿意脸朝黄土背朝天
放下知识的武器
把竹杆的一头儿递给你
让你领着我走，去哪儿都成

我甚至愿意递烟，堆笑，倒茶
替老大把回扣取回来
转身再学着老大的样子
一手握锤子，一手持镰刀
在江湖上横竖都行

祖国，12年前的今天
我是你的手下败将
虽然你不是赤手空拳
虽然我依旧心手两空
2001/06/04/下午14时30分於天津


沈浩波有个《光洁如玉》的《情人》6首
光洁如玉
在这之后的很多年
你才知道，这个时候的身体
是用来腐烂的身体
而光洁如玉，也只是为了
等待一个更为腐烂的结局
一夜之间，当你呕吐掉你的青春
你变得美丽、性感、妖娆
和冷酷
在我的对面，你触目惊心

而现在，你10岁
在另一个女人的镜头里
你一丝不挂，已经是一个女人
但你并不知道
一如你此时
叉开空空荡荡的双腿
但你并没有闻到
那股天生淫贱的味道
2001/6/28


情人
一个苍老女人的法语
优雅以及饱含世故的忧伤
她在给我们讲述
一段关于湄公河的谎言

是不是所有写小说的女人
最后都要用同一种爱情
来完成她们的人生
而这次，是在湄公河上
一个中国男人
开着豪华汽车的纨绔子弟
由于人种的原因，他没有机会
包养一个白皮肤的情妇

现在好了，你来了
一只待宰的羔羊
长着新鲜的乳房
他渴望着把你压在身下
用白种少女的鲜血
染红他床上的中国绸缎

但这对于你
一个野心勃勃的处女来说
是值得的
你将用他的财富
摆脱贫贱中的羞耻
你将有资格去参加
法国富人们体面的宴会

事情就是这样，杜拉丝小姐
在肮脏而浑浊的湄公河上
每天都有
人和牲畜的尸体漂浮
却从来没有
出现过什么爱情
更要命的是
你夸大了

那个抽大烟的
中国男人的性能力
就像忘记了他的姓名一样
你是不是也忘记了
他在床上的举而不坚
以及偶尔的早泄
2001/6/30


黄四的理想
我和黄四
在他家的阳台上
喝啤酒
掷色子
黄四的手气
特别好
就像他
这几年的财运
黄四朝掌心
吹了口气说
如果是个豹子
我今年
就会实现
第一个理想
买一辆卡迪拉克
穿过天安门广场
他又吹了一口气
如果下一把
还是一个豹子
我就要实现
第2个理想
我要花100万
或者200万
把我们当年的班主任 
就是那个
叫徐春萍的
半老徐娘
包上两个月
我要剥光她的衣裳
一边捏着她
干瘪的乳房
一边让她
给我讲
马列主义思想
2001/6/26


自画像
又圆又秃
是我大好的头颅
泛着青光
中间是锥状的隆起
仿佛不毛的荒原上
拱起一块穷山恶岭
外界所传闻的
我那狰狞的面目
多半是缘于此处
绕过大片的额头
（我老婆说我
额头占地太多
用排版的专业术语
这叫留白太大）
你将会看到
伊沙所说的
斗鸡似的两道眉毛
它使我的脸部
呈现斗鸡的形状
是不是也使我
拥有了一只斗鸡般的命运
十年之前
人们说我“尖嘴猴腮”
而现在
却已经是“肥头大耳”了
一只肥硕而多油的鼻头
彻底摧毁了我少年时
拥有一副俊朗容颜的梦想
2001/6/20


我喜欢的朋友
我喜欢的朋友
长着一对
死鱼般的眼睛
突然就来到我家
一屁股坐下
一副不再走了的样子
我从兜里摸出工资
请他吃红烧狮子头
他吃完后抹抹嘴说
真他妈难吃

我喜欢的朋友
提着两只瘦长的胳膊
突然就来到我家
我给他点烟倒茶
他坐在我的对面
把茶叶吐在我家的地板上
我没什么别的可以招待他
只好把我在这个小镇
唯一的一条阴道让给他
第二天一早
他就带着那条阴道
远走高飞了
2001/6/7


现场
这里被他们叫做“现场”
一个名叫“开心乐园”的现场
其实就是
荒凉的铁轨后
废弃的大食堂
而现在
这里是激越的鼓点和尖利的电吉他的现场
光膀子的主唱在抽筋般地嗥叫
台下是黑压压的尖叫着的人群
他们的啤酒倒在桌子上
精液般流淌
在人群当中
我还看见头戴白色棒球帽的崔健
这里也是他的现场
在这样的现场里
没有人会去注意
一个穿花裤衩的胖女人
正在穿过那些秃头、长发、阴阳头、鸡冠头
穿过他们左臂上的骷髅和右臂上的青龙
穿过那些高耸着的乳房
每走一步
一身松垮的胖肉就会抖动得更凶
就像抓小鸡般
从扭动着身体的那一群中
揪出了她的女儿
她的巴掌如同鼓点
那张原本像天使般欢乐的脸蛋
很快就肿得像个茄子
她的母亲跺着脚
歇斯底里地嗥叫着
像一头母狼
2001/6/3


尹丽川《想当什么样的老女人》6首
你想当什么样的老女人
她的乳头早就没人摸了
这个女人还大把大把地掉头发
缩在床单下
就像另一条揉皱的床单
到处都是瘪的，还被撕破了
这个女人老成了一个老女人
那些水分和鲜肉呢
这个老女人也没有子孙来看她
不停地吃药，不停地老下去
不停地偷看——
病房这边，我的妈妈
富态而安详，满足于我们围在身旁
妈妈也有很多的皱纹
但妈妈就是不一样
妈妈不是老女人
妈妈用妈妈的眼光看着我
而我看着那个不是妈妈的老女人
我们的关系也许更紧密
2001/6/26


油漆未干
 ——致某某、某某某、和某某

请伸出双手
撕下你的脸面
测量它的厚度
加强它的硬度
取消它的湿度
把握它的尺度
缩短它的长度
修整它的宽度
拒绝它的风度
然后，请放回原处
（注意轻拿轻放）
请做好表情
对准虚无（即芸芸众生）
再麻烦你伸出舌头
舔一下你的脸面是否还在
不管它在不在
它正在的地方
请双手合十
你一定感觉得到
你虔诚的勇敢的表情
就像一块油漆未干的牌子
谁都想在上面
按一个手印
2001/6/27


生日快乐
一遍一遍一遍又一遍
听说您被生了八十遍了
那您得被日上多少遍呢
生好、日好
祝您生日快乐
一遍一遍一遍又一遍
听说您被生了八十遍了
那您还得被日上多少遍呢
生好、日好
祝您生日快乐
一遍一遍一遍又一遍
2001/6/27


好人，好人
 ——给我们爱戴的轩辕轼轲

你已经是第三次下楼了
第一次，是去上班
中午回来，给我们带回午饭
第二次，还是去上班
下午回来，给我们带回晚饭
第三次，你飞奔下楼
因为我嘟囔了一句：又没有米饭
你抢在我的身体离开沙发之前
冲出房门，像一匹瘦马
你的沙发，我已经在上面躺了一天了
这本来是你和你偶遇的姑娘
性交的场所
在我们到来之前，你曾有不少姑娘
现在你把你的物质生活
全部交给了我们。你一心扑在我们身上
又当爹又当妈。你也不再写诗
终日陪我们鬼混，教我们赌博
好人，好人
我已经实在受不了你了
当年我的爸妈这样好过
后来我的情人们这样好过
他们都没有好下场
现在轮到朋友了
现在轮到你了
也就快轮到我自己了
你看我已经在威胁你了
其实最后胜利的总是你们
当年我的爸妈就胜利了
后来我的情人们也胜利了
你看我都快无处容身了
到处都是好人的天下
好人，好人
你不要再冲着我微微一笑
2001/6/13


对视
买完这个中年妇女的桃子
她说，再买点青瓜吧
我说不要了。我转身走
经过另一辆贩菜的推车
我买了一斤杏。卖杏的汉子说
再买点青瓜吧。我说好吧。
你知道，我完全是无意识地
决定买点青瓜。我也是无意中看见
那位中年妇女，正直愣愣地
盯着我的眼。来不及反应
我发现我也直愣愣地，盯着她。
我开始有了些羞愧，
就像制造了不公平的上帝
恬着脸面对诉苦的人。
但情况决不是这样的
她的目光里，没有谴责
没有任何和感情有关的东西
根本就没有内容
她的目光里，没有目光
她无视我存在地看着我
几乎把我消灭。但我肯定她不是故意的
跟上帝一样，她也无能为力。
直到我挪开我的眼神，提起我的桃子，杏和青瓜
直到我认为我们的对视毫无意义
2001/6/11


你等着
排队等候买火车票
等候火车来
上车后，等候火车开
等候厕所里的陌生男人拉好裤链
等候开水变凉可以喝
等候火车到站
这一生，我都在饭馆里等候朋友
等候厨师炒熟一盘又一盘菜
等候我们把一个话题说滥再换一个
很有新意所以即将被说滥的话题
等候困意袭来，电梯从13层缓缓降落
等候公共汽车和一块贰一公里的出租车
等候男人们抽动数百次后终于流出精液
等候高潮等候下一个高潮
等候卖报纸的老头找还五毛零钱
我在拨通一个电话之后
声音响起之前
这瞬间的无所事事中等侯着
我等候着好消息一个个变成坏消息
我等候着坏消息一个个变成了事实
“你等着”，“等等”，“你等着我”
“我等着”，“等等”，“我等着你”……
这世上，如果把用来等候的时间
那么多纯属浪费的时间
这一生中绝大部分时间
还给我们，该会多么糟糕
我们就只能更加专心致志地
连续不断地等死
2001/6/11


巫昂在《寡居生活》中做《春梦》6首
春梦
6月13日
北京下了大雨
我躺在床上想
怎么能快点睡着呢
有个人在楼底下唱歌
他也想
怎么能快点走过去呢

怎么让他来敲门呢
我怎么起来开呢
怎么互相看呢
怎么坐在椅子上呢
怎么飞快地拥抱呢

最后
他回到楼下
就像钉子回到木板上
2001/6/17


复杂关系
如果有可能
我要把电话铃声
换成孩子在吵闹
它说：“我要我要”
他说：“喂喂喂”
我说：“等等，等等”

你们都要等，我有点
转不过来
我都这么胖了
我不能再忧郁下去
2001/6/17


寡居生活
从回家的第一分钟起
我就在打电话
物业管理委员会
也就是居委会
通知我，邻居去投诉了
说你深更半夜不睡觉
不知道在干什么

干什么？
我开着电视放着音乐
拖地板炒米饭
锁上卧室的门
把自己关在客厅里
就是不到别人家过夜

我必须在天亮时分
回到自己皱巴巴的
床单上
2001/6/17


明天交稿
在写完这个东西之前
我只能上离我最近的厕所
如果我要冠冕堂皇地
上一回大卫生间
就必须彻底放松
那里有足够的纸
温和的清洁工
像老派情人

他说
你这样下去
不行的
他走过来
贴着我的耳朵
会便秘的

时间长了
会锁阴的
2001/6/17


机场
八点钟
妈妈我给你打了个电话
我在机场等飞机
他们在加油
我在啃一块发霉的饼干
这里我一个人也不认识

妈妈，透过玻璃窗
这个机场又干净又明亮
这时候你应该坐在我身边
我们一起看
如果飞机晚点了
我们还可以
一起等
2001/6/24


夜班电话
我们在软绵绵的海风里
说着干巴巴的话
你什么时候能做出决定
你们显得情深意长的
每周见面，过过性生活
我算什么呢

你应该理解，你这么聪明
这么独立自由
不应该跟一个
没多少文化的女人
一般见识的

这是我遇到的第三个情敌
前两次我都全身而退
他们照例幸福美满
也许在晚饭后百步走的时候
凑在一起回忆我的恩德

只有我
依旧孤自躺在
各种宾馆的床上
盖着雪白的单子
露出出差时这两根
晒成杏红色的胳膊
2001/6/23


朵渔病得《落花流水》5首
日全食
医生走后，我决定爬起来
多日以来的肠炎，让我虚弱不堪
庭院清凉，穿过槐花的光线
像一阵小雨落下
一群鸡雏在柴草间追逐
几乎全部的家畜都出门了
只有我父亲 赤裸着上身
在院子里挖土，一趟趟地
往田里运肥
汗水掉到粪堆里，焦躁挂在嘴角
和他面对，真是一种罪过。
他不行了 白发覆盖了他，
不再似当年 连夜往安徽贩大米，
把发情的小母牛 按倒在田埂上。
他将铁锨扔向井台
拉开了栅栏门，在他身后
是一大片的田野和极少数的鸟群
整个村庄都保持着沉默
只有很小的阴影跟着他
那是谁投下的目光呢？
我抬头望天
一轮黑太阳，清脆、锋利，
逼迫我流下泪水


落花流水
在河边等一个人
久等不来，流水开始眩晕
返身入梅林
梅花独自落了
要等的人
正站在梅林深处
颠倒着爱情的次序


大学城的风筝
她将线绳高高举过头顶
我用阳光下的头颅
为她小巧的乳房涂抹着阴影
此时，如果我进一步说：
女孩，让我们去做爱吧
让我们扔掉手里的绳子
去飞翔
那么她将会尽可能地尖叫
为自己的身份做个说明

而在此之前
她也许早已被另一个坏蛋
将风光阅尽


镇上
几个雨天之后，我就要到镇上
帮助大舅采摘木耳
眩晕中，一颗头颅探出来：
他刚从山里回来 带着
喝剩的白酒和野味
两个老伙计 隔着树篱
过分热情地聊天，谈论土豆
和玉米的行情，并相互交换一些
手里的木耳和蘑菇

而我想要换得更多些，比如一首诗
就能换回他的小女儿。
她的美丽成了灾祸，在南山头 
有几个小子为她打架
在剧院的后门 有人用十元钱
摸了一下她的乳房
她哭了。有一次，隔着栅栏门
她向我说起这件事
“就是左边的这个。”
顺着她的目光，是一小片腰肢
和被木桩挤扁的双乳
那么谁不愿意模她一下呢？
我曾偷偷敲过她的窗户，她探出
月光般的身子，又攸忽而逝
我去她家借过农具，她躺在床上的样子
像一只翕动的河蚌
那个夏天太热了。或者她穿得太少
女人们便偷偷叫她小妖精
男人们则叫她小丽、小丽
意思其实都是一样的

去年冬天，我曾回镇上寻她
只见到 她的老父亲
倚着窗台，瞌睡连天


暗街
天黑下来之前我看到
成片的落叶和灰鼠的天堂
以及不大的微光
落在啤酒桌上
天黑之后雨下得更加独立，啤酒
淹没晃动的人形
和，随车灯离去的姑娘
在这个时辰幸福不请自来
在这个时辰称兄道弟说明一切
我来这里
不是寻找一种叫悲伤的力量
而是令悲伤无法企及的绝望


盛兴居然打起了《孤独的卵子》的主意6首
孤独的卵子
这么多年了
你的卵子一直在孤独的行进
我可以想像
每一次她们在焦急等待的样子
可惜的是这么多年
我竟没有出过一次错
我知道这样下去很不好
我应该给她们一个交待
我也不知道她们还会对我信任多久
我对你忠贞不渝的爱
现在看来还只是一句空话
我害怕这样以来
等终于有一天
我可爱的宝贝精灵们见到她们时
她们早已变成了白发苍苍的老妇人
因等待而空茫的神色
让我的精灵们四散纷逃


铁轨铺到哪儿
铁轨铺到哪儿
火车便开到哪儿
火车开到哪儿
哪儿就有卧轨自杀的人
也有的地方现在还没有一个卧轨自杀的人
但你等着瞧吧
总有一天会有的

铁轨铺到哪儿
我们就无法阻止人们有卧轨自杀的想法
人一但卧到了铁轨上
我们就无法阻止火车隆隆开来


鱼医生
一条一条的死去
我所能做的就是将它们的尸体捞出
现在我的鱼缸空了
我只好坐在鱼缸旁边发呆

这么多年我爱着金鱼的美丽身姿
却不了解它们的病
这么多年我从未遇到一个鱼医生
那是一只慈祥的大头鱼
脖子里挂着标有红十字的药箱
而他只在遥远的大海里救死扶伤
他无法来到我的鱼缸
我的鱼缸里的鱼得的全是不治之症


我们一刻也不能在天上停留
把我们升到空中
这是没有问题的
但我们无法凭空在天上停留
我们也不能像鸟一样飞翔
因为我们没有翅膀
因此我们一刻也不能在天上停留
我们只有从天上立刻摔下来
摔得鼻青脸肿
从此不敢再做什么鸟梦


秘密
一滴眼泪涌出了她的眼眶
滑过她的脸庞
滑过她的脖颈
在她的锁骨处改变方向
滑过她的乳沟
滑过她的小腹
在她的下体改变方向
滑过她的大腿内侧
滑过她的大腿
滑过她的小腿
滑过她的脚踝
滑过她的被阳光晒黑的赤脚
渗入到她脚下的土地上不见了

这个时候她戴着墨镜
穿着洁白的长裙
她站在正午车水马龙的大街上
这是一个秘密


街口小店正放着韩红的青藏高原
我家的房子突然倒塌
那么妈妈被埋在厨房里
腰里系着围裙手里拿着勺子
她的尖叫很快变成了垂死的呻吟
爸爸将会被当场砸死在床上
他太胖了而且那么虚弱
而奇怪的是堆了一床的报纸将毫发无损
我会是赤身裸体
在瓦砾之中奄奄一息
依稀仿佛看到了上帝的影子
我家的周围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救护车闪着灯尖叫着来了好几辆

实际的情况是：
这个正午妈妈在厨房里忙着我们全家的午饭
开饭前爸爸正躺在床上看报纸
而我在另一间屋子里光着身子为一些事情烦恼
在我家的门前只有几个行色匆匆的人
在正午的阳光下低头赶路
当然没有救护车
而街口的小店里正放着韩红的青藏高原


小引在《寂寞的房间里》想《生存还是毁灭》8首
带发修行的女人

带发修行的女人，会不会想起 重前 
她会不会想起，那些肌肤相亲的日子，那些药丸子 
那些朝天门下的长阶梯 
那时候小火轮还没有开，棒棒们 
忙着拎起竹藤箱子 

传言说土匪今夜进城 
袍哥们聚会在茶馆 
那时候她的口红鲜艳，旗袍淡雅 
但是她感觉老了，就在吃了一口水烟之后 
放下茶杯之后 

有许多日子象翡翠斑戒，套在手指的 
最深处，她知道，她取不下来 
她想起阁楼上轻轻的呻吟 
她侧耳倾听，街道安静 
她的男人在睡梦中，满世界找她 

而她在土匪进城之前 
上了山，她带发修行 
她的高跟鞋，她的圆镜子，她的绿色香水 
她的心跳，一直跳到嗓子眼了 
她看见她认识的那个胖子 
在街角处抢劫 


很久很久以前

两个土匪坐在山腰 
古庙里面正在念经 
女匪的乳房很丰满呢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 

羊群躲进了小木屋 
雪下雪停一直到春 
盆地里的河流倒着走呢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 

盐贩子们正在改行 
运输业已经发达 
霓虹灯下的姑娘低声唱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 

骑马的人都死去了 
扛枪的人也死去了 
抢米的人群躲进黑夜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


想起些什么

想起些什么，就给遥远的朋友，打个电话 
没什么事情，就随便吹吹 
影响他的情绪，或者 
让他今天夜晚，碰他的女人 

在盆地中央生活 
一直活到风云汇集在额头 
把过去打包下载，做成光盘 
图书馆的线装书里，满是民间歌曲 

吃饭，吃酒，还要吃个槟榔 
我的生命不过是些碳十四，正在衰减 
然后我躺下，等待勃起 
等待那个丰乳肥臀的人来 
坐在我的身上 

而有时候城市也很寂寞，象我 
说话的时候摸着眉毛 
摸着钱包，我想了很多办法证明自己 
但身份证遗失了，玫瑰花开放 
一直等到秋天 
我的父母全都死去 

那么最后，我一定哑然失语，墓场的看门人 
是我的小学同桌 
他始终还是可爱的矮个，他戴着蓝色帽子 
夜晚，想起些什么 
在我的墓碑前放下一束鲜花 
2001/6/3于珞珈山 

成都

1．
成都是个院子
应该不大

人们走来走去
陌生而又亲近

那年春天，我梦见成都
草在成都的外围生长，那是春天
人们走来走去

2．
药店关门关的早
夜晚，不需要安眠药

城里下起了雨

这时候骑马的军官，路过盆地
大雪山在上游
湖北在下游

3．
一些已经过去的事情
坐在小板凳上，我看得见他们

成都的姐妹们说
一条大鱼撞破水面

是的，一条大鱼撞破水面
也象那些将要过去的事情吗？

我不说出来
你怎么也不开口

4．
如果日照时间短，我就说
那些线装书里的故事

我看见过晴朗的天空
看见落叶掩盖成都

那么些年过去了
死去的人都活转过来

我就喜欢陪他们
饮茶喝酒，谈笑风生


北京时间

这时候是北京时间18点52分
火车北上，穿越两省
我背朝车头坐着
火车在前进，而我在后退
我看见云层在夕阳边上翻滚
暮色就象荒草，瞬间长满山坡
你安静地坐在我的对面
我忘记了，你是在哪一站上的车呢？
是在株洲还是长沙呢？
你正安静地和我说起些什么
火车轰隆隆
让我想起“故事”，这个让人
感到迷惑的词语
还有一些别的什么吧比如山岚
比如男人女人以及车窗外发呆的村庄
我还想起何小竹的小说
〈邂逅的女孩都是女巫〉
是的，都是这样的吗？
我把这想法告诉了你
你格格笑着，并且给远方
挂了个电话
这时候车头已在湖北
车尾还在湖南
河流和桥梁往废弃的往事里跑
叹息就象灯火
在黄昏中一闪一闪
我指给你看这些
你的梳子掉在了地上
你弯腰拾起的时候
我从你的衣领看见你浅浅的乳沟
我没有说话
火车轰隆隆
这是北京时间19点03分的黄昏了
火车北上，穿越两省
我背朝车头坐着
火车在前进，而我在倒退


天突然黑了

这时候天突然黑了
我就在草坪旁边站了一会
春天的黄昏，原来是带草味的
我点燃一只香烟，想了些什么
有几个穿碎花长裙的女大学生
从我的背后走过
风从背后吹来
春天是带草味的


寂静的房间

寂静的房间里面
我站在已经废弃的某月某年
我陈旧的家具，油漆暗淡
房间的门虚掩着，没有门锁
我就把夜色堆积在门口，春已逝去
有许多个夜晚就是这样的无聊、安静、没有生气
我为某年准备的演讲稿
和换下的内衣一起，散落一地
好象在书本的某一页，我是书签
插在那里，漏出点红色的线索
这是为了便于查找或者
便于在没有生气的夜晚，安抚自己
我只好站在镜子前面观察
裸体的光辉，在日光灯下，是黑色的
不会有人在这时候来探访我的
我个人的世界
仿佛无法关好的水龙头
一秒钟滴出一滴，浑浊的水
在夜里，人民已经安睡
我却想起借钱的朋友们
如今也已各奔东西
但我一直没有机会找到他们
就象一部无声电影
我在心里这么说
瞧这贱民，可怜的回忆
看着镜子中的我越来越清晰
我感到恐惧
我慌忙躲到床榻之上
等待有人敲门敲门
我好装得是刚刚睡醒


生存，还是毁灭

生存，还是毁灭
一直到现在
我也没有理解，关于她的含义

在虚拟的世界里
我的戏剧早已经结束，我可爱的
曾经张狂的青春，其实一文不值

现在，我连话都不会说，口吃
且在所有的宴厅门口，东张西望
举步不前

和人群在一起，我就缄口不语
我就住在下水道的旁边，向东，第三条街
可以到达的公汽是557

不会有人想找到这里的
蚂蚁们快乐地只往家里跑，而我
只在夜里膨胀，钥匙遗失

这和那些柔软的身体毫无关系，我
正从人群里抽身退出，这和预期的想象
相差不大

而我其实也只能这样
和他们保持同样的呼吸，虽然我知道
这很肮脏

可悲的是我还无法拒绝
生存，还是毁灭，留给女人的问题
让我全身僵硬


雨是什么时候下起来的呢？

雨是什么时候下起来的呢？
烟头熄灭了
茶杯也空了

我在你的身边躺下
握住自己
黑暗穿过云层，歇在屋顶

水泥建筑物，在夜雨中灰白无力
偶尔的灯光闪烁
也无法明晰

小河涨水了
大河也漫了
胖子们在厕所里，洗冷水澡了

而活在从前的我
正给忘记容貌的同窗打着电话
问她，一根笛子有几个洞穴啊？

我曾经问过多次
我到底该堵住哪一个，懒惰地连想都不想
就让这世界安静？

而最后我总是黯淡地回到床榻之上
你的身体和这些问题堆放在一起
我的海绵体，已断血多年


江湖——又见新人

无名指的诗4首

区别

突然之间开始怀疑
挺好的朋友
骨子里也是异类
这区别让我自负、害怕
像傻子一样
收集敌意
谁
稀罕你吗

也真有稀罕我的
比如我的女友
用身体来适应我
闭着双眼
使劲
叫上几声

只有在这时
我才感到
我们是一体的
2001，5，23


婴儿

下午两点多
我才吃了一袋方便面
晚上六点多
女友打电话说我像个婴儿
隔着小卖店的玻璃
我瞥了一眼外面
这是她走后的第五天
天空有些阴暗

我犹豫着
出去吃一口
还是回家再磨蹭一会儿
打在尘土上的雨点替我做出了选择

一个失去了奶瓶的婴儿
一个学会了摆弄小鸡鸡的婴儿
倒在属于他自己的床上
看着乌云和急雨渐渐为他挂起窗帘

雨
终于下大了
拖鞋都漂了起来
我坐在房间四面的水里
像个真正的婴儿坐在澡盆里
犹豫着
先拍一会儿水
还是号啕大哭
2001，6，30


目标

一个翘起的屁股
圆滚、紧绷
青苹果一样挂在枝头
挂在我的眼前摆动
我使劲地冲刺，跟着起落
想看看她的小脸是否已憋红
如果她能回头就更好了

后来苹果终于降落
拐进一家商店
我也只好沿着惯性
继续前进，现在是下坡
2001，6，30


我需要一束光

不是为了看清黑暗或光源
也不是为了站在舞台上供人欣赏
我需要一束光
打出我的影子

让我看着它拉长、缩短
有时候它多么渺小
有时候它膨胀得
又多么虚弱
当光亮从下方打出
它能延伸到天上的某颗星星
（这在理论上是可能的）

为了打出更多的影子
我需要的不仅是一束光
如果没有两个太阳
两个（或者更多的）手电筒也可以
2001，7，1


红蜘蛛的诗7首

小蜘蛛抒情诗

蜘蛛爬来，就是我的日出
我有烈火，但他们
不愿搬来干柴

像个小男孩
他就是我的上帝
是我喜爱遛达的大街

小蜘蛛，不要走
我已不戴假发了
我已笑不露齿了

我已一点都不害怕了
像把剃刀刮刮我
像只车轮碾过我


未来

我毫不紧张
因为再过二十年
我有两个孙子

我就是这样
把他们抱在怀里
让他们长大，让他们胡说

他们不能成为圣徒
就让他们成为混蛋
所以我一点也不紧张

昨天晚上，巷道口冲出的
那个混蛋，脸色那么难看
一点不如我未来的孙子


阴间情人

它是一棵树
没有名字
但我爱上了它
它不关心我在想什么
是个真正的男人

它有根
但藏得深深的
有一天
我会躺进土里
等着它


椅子

星期一我垮了
他变成了
一把椅子

我在他怀里
坐坐，靠靠
什么也不能干

地球转得多慢呵
他雄心勃勃，双眼鼓突
他的面孔让我好奇

他要是盲人
他的手指
就会懂得格律

今天星期三
家里再也
放不下这把椅子了


怀念

把枕头移到脚下
让这两只小兔子高高在上
他的舌头离开了

再也没有青菜
让这两只小兔子
活蹦乱跳了


春 天

喝一杯怎么样？
潮湿，多毛
我们已是成年人了

你是我的早餐
第二顿
我还不愿说饱

快用小刀捅捅它
这里，早晨，春天
你还在昏睡不醒

送报纸的小男孩
我把他抱进了厨房


午夜剧情

他是豹
他是哑巴
他是一只柔软的手

哄哄我，现在只有他了
像哄一把灰那样
捧起我

像一条大腿
离不开另一条大腿
三点了，只有他还在床上滚动


which的诗1首

复兴门地铁

我很虔诚的想
从这个口出去是哪呢
百盛？
还是对面
现在已经天黑了
我的方向感很差
在最熟悉的路上
我也不能保证能辩明方向

我只是很虔诚的在心里祈祷
不会放慢步子
也不会问人
甚至连路标都不看一眼
我装作从容
给自己看

电梯
不管你从哪个门出
这里都有
因为这里是复兴门

我仰视电梯
地面不可知
我想也不想就踏出了步子
上
上
上
台阶被吞食
扶手被遗弃
闭眼
整个复兴门升起来了
腾空而起
而那些
金融街的笨重大楼全部摔了下去
砸了个粉碎

睁眼
地面“咣铛”落在了我眼着
我还是找到了我的住所
因为我记得
他们在金融街旁边去的那条路上


弱的诗4首

死者

我看见的死者死于一场奸杀
她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在她的喊叫声中
那个蒙面的人进入了她的身体
许多人在围观着 屏住呼吸
他们的身体开始膨胀
一只小狗在旁边舔着它的红色的阴部
蒙面人下来时，大摇大摆的说：
你们上吧
死者的瞳孔里
填满了现实的病态
2001/5/20


母马

母马带着她的阴影在草地上出现
一匹怀孕的母马
啃食着草
她的四个蹄子是白色的
她偶尔看看天
想象着肚子里婴儿的模样
她继续啃着草


说堕落

说话，吃饭，喝酒，谈很多问题
我们自然的就说到了堕落
不是身体的或欲望的
我们是肾虚的男人
我们已经不再奢望太多
我们的堕落是民间的，内心的
我们面对政治或者权力
脱下我们的衣服
露出我们的下半身
2001/6/6


桌子上

烟头，书本，一个香烟的空盒
记事本，红色的圆珠笔
空的杯子，一瓶西米替丁片（胃药）
一块从北京带回的石头
一瓶墨水，手机
几把钥匙，只写着一个人名字通讯录
CD里的一首歌词《爱情危险》
2001/6/6


余咏的诗3首

是什么让我们变成俗人

我明白
所有的人同分享一片空气
他们吸入别人的
然后吐出自己的
再由别人吸入

我明白
老人和少年同分享一片空气
老人吸入少年的憧憬
然后吐出自己的失落
再由少年吸入

我明白
现实和幻想同分享一片空气
现实吸入幻想的美丽
然后吐出自己的残酷
再由幻想吸入

我明白
是空气让我们变成俗人
可我不明白的是
难道英雄都是一窍不通的石头？


小偷

小时候
他举起拳头
发誓为实现共产主义而奋斗

长大后
他以实际行动
为消灭贫困而奋斗


原色

黑暗中有不知何处来的光亮
呈现暗红
钟寂寂地敲了三下是暗红
有毒的血是暗红
灵魂也是暗红

公墓管理员的肩上长着翅膀
囚车里坐着半个人
偷情男女光彩四射的皮肤
河流的哭喊声

送你一颗七星甲虫
你欣然吞下
电视上一片雪花

这个城市断电了
天空覆盖的
床上流淌的
全是暗红


羊毛树的诗1首 

欲望 

我需要找个空旷的地方坐下来歇歇看看周围的人。
看看自己的样子，
飘在自己对面盯着自己看，
看得我自己充满了紧张，充满了欲望。
我是一个老太太没有牙而且努力说话
这样让我觉得腐朽
老太太没有牙却充满了说话
和吃瓜子的欲望
没有牙齿的嘴如此空洞仍然是哑哑的
看得见小舌头看得见说话的欲望
去看一些街上的行人看一些身边的好东西或者烂东西或者食物或者垃圾
我需要去一个餐馆然后去一个厕所看看
看看


蝈蝈的诗2首

我希望我是干燥的

我喜欢干燥的感觉
干燥的头发
干燥的皮肤
干燥的唇
干燥的手指
我希望我象风一样干燥
象风我很悲伤
只因我象风一样的干燥
一样的无力
我没法把握住任何东西
我只能抚摩你
一样抚摩你


美珍的生日

去年老张小卢美珍还有我
我们四个在佳大东门的一家串店吃涮肚
我们高兴真的高兴
外面下着小雨
那天是美珍的生日
好象令我们怀念的日子
天总是阴着或者下雨
大家心事重重的撞杯吸烟说话
竭力使对方相信自己并未不开心
小卢是第一个倒下的
不是地上在老张的怀抱里
她感到了温暖
半眯着眼傻笑着
我肯定她当时在调情
她还把涮肚汤推翻
我感觉身上湿呼呼的却不知疼痛
美珍在哪而默默的吸着烟
后来发生了什么我喝多了
好象老张在劝小卢
美珍在笑话我又倒下了
屋子里很嘈杂头很痛
在后来我们去了录象厅
好象还有不记得了真的不记得了
不过我知道那天的一切
都是在美珍的生日里发生的


盖白沙的诗3首

环境

湖南邵阳 
很乱的城市
严打期间
我拎包出门
火车站路口
挂一大横幅
“坦白从宽
抗拒从严
逃跑只有死路一条”
出差归来
大横幅的另一面
“坦白从宽
抗拒从严
投案自首是唯一出路”
我知道
我到家了


97年的保证书

我住的城市 97年
每个职工都得写
保证做一个
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不写的后果就是
其后公布的遵纪守法公民榜上
没有你和犯罪分子的名字
我没写
但岳父是办公室主任
我仍然榜上有名

一个人的沉默
就这样忽视了
　　 

等待匪徒的女孩

一个女孩子
婚前对我说
要是能碰上
劫色的匪徒
那多幸福

现在我常想
是不是句真话


尔尔的诗2首

最后

如果这是最后一刻
生命的最后一刻
有多好
有多惨
如果这是最后一个
我爱的最后一个
有多好
有多惨

如果这是最后一滴
眼泪的最后一滴
有多好
有多惨

如果这是最后一次
心动或者心痛
有多好
有多惨

如果是最后
如果我开心
如果我伤心
有多好,有多惨
7.3


佐罗的面具

那个戴眼罩的家伙
拿着一把剑 甚至两把剑
对付一个 或者两个敌人
当然有时候是一群 不重要的坏人
都打不过他
他们有枪不用
非要用剑打 这和我们的江湖好汉类似
我们小时候
打架也是这样
规定好不兴用脚的
只能抱在一起 摔跤


杨过的诗1首

上海的早晨
——献给毛泽东

你们是早晨7、8点钟的太阳。----毛泽东

给你一条苏州河臭味依稀昨日的梦，
给你一座长宁路桥上
十轮卡车的负重和噪音，

七点钟的闹钟给你一鞭子，
给你一条宜昌路长的长长的哈欠，

投币，上车。

给你一条比旧社会还要旧的马路，
给你一段24路有轨电车的颠沛流离。
给你一座长寿公园的假山假水，
还有旁边女士的假胸。

给你一个猝不及防的
从西康路向昌平路的历史性的大转折；
阳光从北京东路照进
我睡眼朦胧的星辰，
给你一条社会主义的金光大道。

向前，
给你一条从延安路高架底下的战略大转移，
再给你一支南京路上好八连。

公交车，小轿车，自行车，
只争朝夕，
南昌路，瑞金路，淮海路，
给你解放的三大战役。

向前，向前，向前，
再下来就是建国路。

车过淮海路，
巴黎春天还是那么巴黎，
夏天的少女还是那么夏天，
小J，我终于能买得起那瓶CD，
而你已经香过了太平洋，

从陕西南路转弯，
就是建国路，
或者说从步高里转弯，
就是步高苑，
或者说是从石库门转过
就是“上流社会”
（步高苑广告语）；
而我的薪水装不满
“上流社会”的一只马桶。

开上建国路，
终于可以舒口气，
“叮铃。。。”（谁的手机响了）“喂……”
唉，不知老爸摔伤的胳膊怎么样了，
二婶下岗一年多，
不知还能不能拿到救济金，
这个月的房租……

“西藏路到了，到西藏路的乘客请下车”
西藏西藏，我爱西藏，
可我有时间的时候没有钱
我有的钱时候没有时间。

下车，挤电梯，七楼，责任的高度。

给你的3张上司的便条，5份报表，6个要回的电话，11个未打开的E-mail……

拉开百叶窗，
太阳依然升起，
给你又一个上海的早晨。


虫小倩的诗1首

祝福

艾德蒙对莓西说
啊！你美好的容颜
将会遗留在
上帝每一片光芒里

然后
莓西就死了
金色长发
埋在白床单里

这时天很黑
艾德蒙的眼泪
还没滴出来
也根本滴不出来
左手抱着圣经
右手打了铃

护士们
七手八脚的
把莓西抬了出去
艾德蒙
低头看了看怀表
不得不赶往下一个
叫亿万思提的人那里


江湖——是非之地

发生在诗江湖、唐、橡皮三大网站的一场混战的诗江湖部分资料汇编

对萧沉发言能力的质疑，以及对伊沙轻率附和的质疑！
沈浩波

1、我的这个质疑的前提是，我认为萧沉对这几年中国诗歌的发展是不清晰的，在很大程度上是不在场的。他对网络上诗歌的发展同样是不清晰的，是刚刚到场的。一个刚刚在网上贴了数手旧作的资深诗人，是不是就可以作出这样的总结？我表示怀疑。
2、我的这个质疑的必要性在于，当我看到萧沉用跟沈奇一样的逻辑，把90年代以降的口语诗歌，简单地归结为“伊沙”类诗歌，并断然声称“下半身”以及其他一些年轻诗人在这方面的努力是拾伊沙诗歌牙慧时，我认为这时的萧沉是无知的，缺乏对诗歌文本的起码的细读能力。这种无知我此前在沈奇那里已经见识过了，他们始终是试图给一种现代的、健康的、甚至可以成为常识的写作方式找到一个想当然的代表，并声称，只有这个代表的写作是成立的！这仍然是将这种写作视为“邪路”的成见在作祟！所以我说，萧沉的心态仍然停留在4、5年前。
3、当伊沙面对如此无知和武断的言论，仍然觉得萧沉具有发言能力时，我感到震惊！莫非你真的以为我们都在写作一种“伊沙”类诗歌？别开玩笑了。
4、现在与4、5年前的区别正好在于，先锋、健康的诗歌写作已经成为常识，而不是异类。在这种风起云涌的先锋诗歌的写作态势之下，我已经看到了很多新的天才和杰作！毫无疑问，现在的写作从整体上比4、5年前更富生机也更为优异！
5、什么叫“江湖化诗歌”，这种命名的可笑之处在于把“网络江湖”的诗歌跟传统的诗坛割裂开来。事实上，当下中国先锋诗歌的现场已经完全转移到了网络上。你今日在网上所见，就是中国先锋诗歌的基本状态。网络只不过是一种新的载体！在这样一种自由发表的气氛之下，当然庸才多于天才，垃圾多于珍宝。把这种正常的现象搞得危言耸听，是不是你们这些资深诗人的常态？
6、我个人认为网络的出现大大促进了中国先锋诗歌的发展，它使很多潜在的天才从这里开始了真正的写作，它使名诗人和无名诗人的交流成为一件家常性的事情，它使诗歌写作成为更多人日常性的事情，它使诗歌有了第一时间的阅读者和反馈者！一年来，我已经在网上发现了为数不少的诗歌天才，他们以前籍籍无名，而现在，他们和他们的作品一起广为人知，甚至一些一年前才开始在网上写作的诗人，现在有的也已经锋芒毕露！也许一些你们视作垃圾的诗歌的作者，会在一个月、两个月或者半年之后，写出令你嫉妒的诗歌。这样的事情我已经经历过很多！
7、我对那些简单指斥“70”后诗歌，简单指斥“网络”诗歌的说法表示反感，萧沉在这里所说的一切，多少无知者已经早就说过了！
我对伊沙在对萧沉的荒谬说法表示赞同的同时，又一味强调“唐”上诗歌的“天才”性表示反感。在网络上，“唐”是革命先进吗？是劳动模范吗？是一方净土吗？我认为这是在开玩笑！每个富有生机的网站都出现过很多有资质有天才的诗人，伊沙这种对“唐”的刻意强调令我反感，你不是要当老混蛋老垃圾的吗？怎么现在就这么想当一个虚妄的“诗歌学校”的老师？怎么现在就这么想确立一个革命导师的身份？我不懂！


回答沈浩波
萧沉

1/我这几年的所谓“不在场”，徐江看的很明白，其实是不在官刊和民刊上发东西，不在“及时地与诗坛上的所谓思潮”参与理论。简而言之，就是不在[诗歌运动员]的现场。但今天我的出场，的确也想扮演一个“诗歌运动员”。因为我發現如今的“詩歌運動員”往往要比詩人更有名，詩人若是總不出場，這個詩壇以及這個時代的詩歌將在歷史上會留下一張虛假的照片。我的確想要出這個名，這無可厚非。同時，我也希望這個名應該出在這正的詩人身上才合理。而我這幾年的“不在場”僅僅是人與名的不在場而已，詩壇的動向以及詩人的作品我是一直在關注著的。
2/你說我和沈奇一樣，將“70後”一代的寫作視為“邪路”，“是在拾伊沙詩歌的牙穢”，我的確就是這麽認爲的。理由我已經“回答南人”一帖里做了説明，如果你有異義，可舉例反駁。
3/你反駁伊沙說我是“具有發言能力的人”，那麽，你一定認爲我不具有發言能力。我不知道你所說的這個“能力”指的是什麽？條件如何？
4/我將互聯網上的詩歌稱為“江湖詩”，並未否認網絡現今已成爲發表詩歌的重要載體這一事實。正如你說的那樣，我所說的“江湖詩”這一概念，正是“垃圾多于珍寶”。而“70後”及“下半身”的作品也是這樣的。而“珍寶”二字比喻欠妥，祇能說還存在個別可讀的好詩。“江湖詩”更多的特徵是具有“痞性”，這當然體現在詩歌的語言與靈魂的嚴肅性上，“痞”不等於先鋒、先進、前衛、現代。


逐一回答（伊沙）
沈浩波

1、你在回答中回避了一些萧沉关于你的说法，而这恰恰是我怀疑其发言能力的一个主要方面。那就是对口语诗歌的基本认识，在这一点上，我认为他跟沈奇的错误一样，而这种错误，我以为是要命的！我首先是从这一点（而并非你说的对哪一代人有没有清晰的认识）对他进行质疑的！他的发言的立足点也正在于此。
2、你提了几位年轻诗人的名字，并认为他们在其他地方并没有被当作天才。除了封原（在“唐”没有出来的时候好几个网站都已经把他夸为天才），其他的你说的都是实情。但这我认为是正常的事情，事实上，无论是诗江湖、橡皮、诗生活、或者还是唐，都有各自被广泛认可的诗人，我不认为这构成什么，也许更多的是口味问题。就我个人而言，我显然更喜欢像中指、阿斐以及部分的恶鸟、李傻傻、安眠药甚至最近出现的巫女琴丝等人的诗歌。而你所说的那几个诗人，刑事警察的诗我看过，恐怕还远远没到“优秀”的地步。冷眼和农田我是在“唐”上看到他们的诗歌的，冷眼无疑是优秀的。但我不知道他们在哪里受到过什么样的遮蔽！如果非要说发现的话，我承认，在看待篱笆和魔头贝贝的一些诗歌的问题上，你显示了一个老诗人的锐利目光，至于丽莉，那只是老诗人鲁力的一个化名游戏，其中也只有一组诗不错，那组诗在几个论坛上都被叫好，不仅仅是在“唐”。我能理解你看到一些陌生名字的诗人时的欣喜，爱诗者莫不如此，但仅仅根据一个诗人的数首好诗便断言在其他网站均被遮蔽，惟独在“唐”重见天日，恐怕太过武断。同样，一个在某一网站“写”出来的诗人，并不就是这个网站的诗人，更不是发现者的诗人。而且我还觉得以叫好者自居比以发现者自居更为合适。我们都是为好的诗人和诗歌叫好喝彩的人，而不是钦定者，而不是我们一说好，他就要出名，如果不出名，就是被遮蔽！在当下的网络氛围中，一个真正的好诗人想要被遮蔽已经没那么容易了！这是中国诗歌的幸事！
3、你把某些情形想得太严重了。而且这个模式也注定是无效的。因为诗人最终还是要靠文本说话的。但还是谢谢你的提醒。
4、最好所有的网站都不是组织和集团。但事实上，在网上的认识，也就是诗歌的一种日常交往，交往与否与是否组织或集团无关。作为助战诗人，我们所要做的也许仅仅是臧否、叫好与鼓励新人，而不是形成新的圈子与利益集团。我还想说——好诗人是公共的，也是独立的，他们是所有人的骄傲。现在这种动辄“XX网站的诗人”的情况我感到很不正常！
5、以上所说，与你共勉。我可能有把你的某一方面的问题看得过于严重的地方，你也可能有把我的某一方面的问题看得过于严重的地方。这都没有什么，我相信我们有一个面对诗歌的基本态度。


萧沉、徐江、伊沙，我来发问——
南人

请问萧沉： 
1、互联网的出现，诗歌在迅速传播的同时也进入了一个粗制烂造的时代，你将这批诗歌定性为“江湖诗歌”，并主要集中在“70后”，你所指的这个概念跟徐江所说的“口水诗歌”是不是一回事？ 
2、你指称的“诗坛自下半身一群写诗者蛮横介入后”这句话中，“下半身”是指一种题材还是“下半身”写作团体？你现在的言行算不算刚刚开始“蛮横介入”你指认为垃圾场的诗歌网络？你是不是已开始制造垃圾？ 
3、你把伊沙的写作从你批判的这些人中摘出来，那我问你：有姓焦的没有/有/……/有叫杨伟的没有？/有人从床上坠地……，我问你，伊沙的这首诗与你所说的“小聪明、小技巧和小感觉”的“下半身”的本质性区别在哪里？[问这句话之前，我首先对你武断地认为伊沙给下半身们提供了范本表示渺视] 

请问徐江： 
1、你所说的口水诗歌是针对某些口水诗人，还是针对一批诗人作品中的口水现象？如果是前者，我会理解为《葵》中没有收入的诗人，如果是后者，我会理解为没有被《葵》选入的个人作品。你将萧沉所说的“江湖诗歌”重新定义为“口水诗歌”，而萧沉所说的“江湖诗歌”指“70后”和“下半身”，指的是一些团体，我觉得你必须将这个概念说得更明白些。 

请问伊沙： 
1、“老萧的发言很好，也很有必要，关键是有发言能力的人发言了”。那就是说在老萧之前，有发言能力的人还没有出现，包括已经上网的你，那你对老萧的这句定论就显得有发言能力了吗？你早就可以站出来痛骂下半身，现在为什么又躲到了一个隐匿了许多年的萧沉的背后？ 
2、“不是所有的天才都要走这条路——在诗江湖上被你注意再跟你认识，怀着加盟“下半身”的目的奔赴北京的饭局——这条路上已出现了著名的庸人。唐可能什么都是，但就不是一个组织和集团，我大概可以这样说：经我的发现出现过几个人，他们后来和我没有私交，过去《文友》是这样，今后唐也会如此。”你这段话表述的意思是不是：天才有几条路，一是被沈浩波发现，一是被你发现？ 

对大家说几句： 
诗歌对我可有可无，你们谁都可以骂我的诗歌为狗屎，这之所以想站出来说这几句话，完全出于一种拍案而起，我不想得罪这里面的朋友，但我也不希望朋友们都这么发展下去！ 

沈浩波是一个靶子，谁打倒沈浩波谁就是神枪手！ 
下半身是一把椅子，谁站到下半身身上都会比下半身牛逼！ 

我不希望大家怀着这样的目的去争吵，写好自己的东西才是最重要的。 
再对萧沉说一句：网络最大可能并尽量多地发表了许多诗与非诗的东西，跟过去仅依靠刊物媒体有着本质的区别，你可以批判《下半身》刊物、江湖月刊等等，如果你拿你的那个时代批判现在的网络，我只能说你已经病得不轻。毕竟从你上网到现在，我还没有看到一首你的近作！你把功夫都花到什么上了？是重整河山吗？ 


也说“江湖化诗歌”
——兼答南人
徐 江

“江湖诗歌”这个提法，我以为萧沉提的好。因为它有意无意地触到了诗歌界目前存在的问题：一个是口水诗泛滥；一个是不少诗人硬要把臭诗拿出来让大家说好，把没道理讲成有道理，一遇不同意见，就暴跳如雷，就以维护理想的名义声色俱厉。
关于口水诗的泛滥，我以为在目前是普遍的，不是哪一本民刊所独有。但与此同时你也不能否认，目前诗歌网站上泛滥的口水诗，有相当多的作者是70后诗人和打着所谓“下半身”旗号写下三路诗的人。
口水诗不是70后和网络的首创。但70后和网络确是它今天发扬光大的土壤。正如当年第三代浩浩荡荡的流派、主义大军曾经构成了它的土壤一样，这是有目共睹的。这不是罪名，却是我们今天应该时刻予以正视的诗歌肿瘤。
关于“下半身”，我现在更愿意把它看作是新一代诗人籍以从诗艺和诗歌生存两方面突围的一种诗歌理想。一个诗歌乌托邦。它既能帮助一些人保持探索的激情，早日步入到成熟艺术家的行列；也可能被人误读、甚至被提出者自己误读，过于沉湎于写下三路的趣味之中，从而背离现代诗理智与灵性并存、丰富与专精俱重的品质，使诗歌的机趣沦为一种小儿科式的纸上手淫。后者目前构成了口水诗的主力，但它远非全部。
下半身不重要。重要的是面对诗歌这一苦役的坦诚。
江湖不重要。重要的是摆脱性情的桎梏，同时远离城府的召唤。
当你研究某一艺术潮流时，某人是否在场可能是重要的。但当我们作为一个读者或同行，去谈论对一些作品的看法，我以为在场不在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在人生的平凡与忧喜中不断写出好诗，不断脱离蒙昧状态。
在网络笼罩的新世纪，在这个世界彻底杜绝口水诗可能是一个梦想，就像小沈的“下半身”。但我愿意以自己的创作和言论，降低它们连同此前“知识分子写作”给诗歌带来的噪音。


回答南人
萧沉

1/我所说的[江湖诗]包括徐江所讲的[口水诗]，也是一切网络上发出的粗制烂造之诗。而“70后”是这一现象的主流。
2/[下半身]又是站在“70后”最前端的一群。我说过，正因为[下半身]这个称呼，势必导致这一群的写作题材以及场景自觉不自觉地指向人体的“下半身”，这对诗歌的严肃性是极其有害的（虽然诗歌的严肃性在很大程度上与所描写的事物和词汇没有直接的联系）。
3/伊沙之所以与“70后”及[下半身]不同，不仅由于他是这类诗歌风格在语言上的原创人，更在于他的诗歌精神绝大多数都在关注人生、国家、命运、人性等重大命题。你举出的伊沙这一首诗例，并不是伊诗的主流 


从这一刻起退出争论，因为——
南人

1、条条大路通罗马，网络也好，传统媒介也好，都只是载体；流派也好，团体也好，场外也好，场内也好，都只是过程。可是诗歌只问结果，不问过程。现在想想过去的那些流派，那些主义，不就是拿一本《作品集》在手里翻翻吗。不要强迫别人听你的，网络时代，这是个笑话，而且随着网络的发展，将越来越成为一个笑话。
2、时间长了，我们都会感觉：诗歌网络的泡沫，首先是炒作、搅混水以及一些粗陋的作品和不实在的争论，从现在最好就意识到这点，贴诗评诗吧，多弄些好作品出来，大家看着都爽。别人是什么主义你不要管，管也没用，没有人能建立起网上监狱。
3、以前我是个很少说话的人，这次争论说了些内心想说的话，我会对我所说的每句话负责。
4、建议大家都停止争论。


致敬爱的常有理伊沙伊大师的公开信
尹红旗（尹丽川、李红旗）

敬爱的伊大师：
您好！听说您最近又发现了真理，您开始相信您所说的“我相信真正的天才本质上是个人的——我相信下一代中有这样的人，我最近在唐上的阅读经验更让我坚信这一点。”前一句虽然是常识，后一句却是很伟大的新发现。上苍保佑我们的身边全是天才，上帝保佑终于有了长安和唐，上苍保佑天才们都被您发现，上苍保佑您和天才们永远没有私交。
听说您还重申了一个原则：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让我们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根据我们的仔细测量，您的脸皮较常人略厚少许，当然，天才大师可能都是这样的。
总而言之，我们要向您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很多……比如，您的名作“内心腐烂的大哥”，经过我们再三研读，终于看出了一点心得——很惟妙惟肖呀！但令我们费解的是，您老内心都腐烂成那样了，还能保持威严纯洁的容颜。所以，我们自做多情地给您写了这封信，您可一定不要当真呀。
最后我们要说的是，沈浩波同学和南人同学虽然有很多缺点，但是跟您比起来，简直就是两头天使啊。
此致
敬礼！
热爱您的尹红旗 


清晨一贴一定要看：关于你们的吵架和我的想法。
巫昂

我又要来抹稀泥了好象，妈的。
最近我的好朋友和朋友们又争起来了，在我看来这些热闹一点都不有趣，当然，大概大家的感情和肝火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调出来用用，你们他妈的都有病呀！
反正我不管了，你们也别管我了以后。


为“网络诗歌”辩护
韩东 

去唐上转了一圈，看了萧沉贴字引发的有关争论。在这里谈谈我的观点。 
1，网络上确有很多文学垃圾，但这不是网络的错，尤其不是橡皮、唐、诗江湖这样民间文学网站的错。在网络时代以前，文学垃圾同样遍地皆是。橡皮、唐、诗江湖以外的网站，文学垃圾同样遍地皆是，情况只是更严重更彻底罢了。 
2，橡皮、唐、诗江湖所倡导的恰恰是文学或诗歌的严肃性。在这些地方，恰恰是文学的目的高于一切。尽管作者和作品有些不够成熟、成功，甚至也有垃圾和别有用者的捣乱，有宣泄、漫骂和不负责任，但在原则上理念上整体氛围上它们是为文学而存在的。 
3，网络本身不过是一项技术，创办民间文学网站的人将它应用于文学，其积极性和效果是异常明显的。它为诗人的写作、发表和交流提供了新的生存空间，为文学自身的存在提供了新的生存空间。网络的直接性、互动性这些特点这些且不说，网络的自由比较而言应该是更加充分的。在一个出版管制的社会里，写作的自由尤为重要。网络不是文学或诗歌的商业化、垃圾化，它首先是文学或诗歌的民间化。今天的网络就等于昨天的地下、民间，等于手抄本和非官方出版，当然，我指的是橡皮、唐、诗江湖这些致力于此的网站。从此意义上说，网络诗歌是八十年代的地下文学诗歌运动的延续并不为过。 
4，从实际效果上看，大批青年诗人的出现如果没有网络作为他们的生存基地是难以想象的。在这些诗人中有乌青、竖、离、肉、晶晶白骨精、巫昂、李红旗、尹丽川、朱剑、欧亚、朱庆和、李樯、恶鸟、刘娜、马策、魔头贝贝、鲁力等等等等。他们的诗歌绝不是什么垃圾，也不是所谓的“口水化”所能概括的。我个人就深深受到这些诗人的刺激，在网络上开始重新学习写诗。我想，和我有同样感觉的我们这一代诗人一定为数不少。网络，促进了新老诗人的交流，这是有目共睹的事实。 
5，奇怪的是，那些责备网络写诗，一概称之为垃圾和口水的人确从来没有写出过什么好诗，从来没有写得像我上面列举的青年一代那么好过。他们的指责是基于某种理论逻辑？还是嫉妒？至少是毫无意义的。 
6，还有其它诸点，由于时间原因，容我下次再谈。


回答寂寞的韩东
萧沉

1/[一概]这个词用的不好。对网络诗的全盘否认这不是我的意思。
2/我及徐江写出过好诗与否，自有公论。
3/我的目的，正是要肃清网络诗中的渣滓。


我的发言
杨黎

1、你对网络诗歌的看法，基本上是过去式的。当然，这是我客气的说法。我个人认为，网络刚好为诗歌带来了新的可能。这恰好是对已经腐朽世界的反对和超越。
2、就我所看到的网络诗歌而言，是令我兴奋的。而网络诗歌，肯定是以70后为主体的诗歌。他们的名字我不想在这里重复。但我要说，正是他们继承和发扬了80年代的诗歌。
3、你说到严肃，以及你关于严肃诗歌的观点，真的让我无法回答。写什么重要？这是多么现实主义的东西啊，你应该和谁讨论这个问题，我想你很清楚。
4、从某种意义上说，口水诗肯定比不口水的诗好。因为，你们对口水诗的反对，已经是文学的、诗意的和知识分子的了。
今天已经很晚，才看见，先说4点。


答杨黎
徐江

1。同意兄关于交流的说法。也尊重你对诸多问题保持个人看法的权力。
2。关于“口水诗”，上帖已经说过，我觉得你和大多数人通常的界定可能不一样。关于这个问题你是敏感了。但韩东却有争当“网络诗歌”代言人的倾向。他的帖子中对一些诗人的举例我以为也有故意搅浑水的意图。我认为很滑稽。
3。我个人以为，“怎么写”是每个写作者成长中必须要解决的阶段性问题。“写什么”却是贯穿每个创作者一生的问题。需始终面对。
4。我不认为强调对写作保持严肃的态度与强逼人写所谓严肃题材是一回事，后者恰恰是一种假大空。而前者，我认为与你说的“权力”无关。一首诗写什么是每个写作者的自由。但自由总不意味着你可以为所欲为吧。诗歌自有其审美的法度。谁违背了规律，自会遭天谴的。
5。找机会电话或面谈吧。网上的交流总有局限，也容易误解。


给韩二帮主的一封信
徐 江

韩东兄：

先“伪善”地问候一下！
“诗江湖”上有人说你“骂”了我，很好奇，就想看看。可“橡皮”的速度太慢，只好转到“唐”，还好，看到了。
开始先看的是标题（真是废话，看帖子当然先看到标题，这大约又是我伪善的一个实证。）——《厌恶及其它》，我就乐了：果然是老师傅，诗歌小说双赢，文学哲学兼修。连一个帖子都用的是我们斜眼大师萨特的小说集名字，这功夫深了去了，看来此帖我得好好学习。
打开内容我傻了，跟着惶恐：你上来就谴责我阴阳怪气！？我的帖子阴阳怪气吗？后来我又去重读了一遍。不，我没有阴阳怪气，相反，我倒觉得我挺情真意切的。要不，你老哥受累再替我重新看一看？我总觉得，就算咱俩智商差太大，也不至于感觉这么悬殊嘛。我感到惶恐是因为这些年来自各地的见过你的朋友都说您老气质特棒，就是有时觉得阴点儿，像张国荣。现在好，一个被公认为“阴点儿”的老大哥认为我“阴”，还加上“阳”且“怪气”，那我不是青出于蓝了吗？这多不好意思，而且，功高震主啊，在民间和前卫帮里有遭灭之嫌。不过，后来再一想我又放心了——我没什么功啊，也就是“盘峰论争”之前，你们几位老大太忙，忘了反“知识分子写作”，被我捡漏补射进了两个，可国家队正选还是您呀。再说了，这些年，你又忙写作又推新人，虽然成效都不甚大，可您多少也是一腕儿呀，您这个身份的人更不至于和我一般见识。估计也就是说说而已。这点连非亚都清楚，他不是写您要是灭我早就灭了吗？老韩，我现在对你说的“厌恶”真的好怕怕！
惶恐完毕，接下来又见你指责我说杨黎“放屁”自己“深呼吸”，韩帮主，我冤呀。前一句我是说了，但我啥时候说我自己深呼吸来着？而且您一著名作家，咋不看上下文，同时又忘了汉语最基本的修辞手法了？不过也许最近天太热了，我不介意。老人天热身体都不太灵，您可多保重，别气坏了身子，民间哪能缺您这个盟主哇！哦对了，你还说我的文章与对文学一贯伪善，就是，既然这样，咱们俩彼此还一般见识什么？还有幽默，也不敢。我觉得自“断裂”以来我的文学言论和写作至少没你幽默。你懂哲学呀——聪明人的学问，而且是政治家们的哲学。我多傻，傻到前一阵还以为你放弃了它们呢。看来聪明人永远是聪明人。
你还说我“自以为辩才了得”。又抬举我！在您几位面前，我哪敢啊！我觉得咱们没见过面，南京天津隔得又远，肯定有误会。比方说，我这几年一直在用电脑写作（天津人基本都用电脑，不信你问老萧），不像你在南京，那么幽雅地使管子毛笔。绝对是误会，哪天你来了就知道了。噢，学院式的陈腐逻辑，操！哥们儿没学过哲学，哪像你老那么懂逻辑啊！大学也是蒙着上完的（这事儿侯马他们都知道），不过，我很以我的名校背景为荣。注意，不是学院教育，是名校背景。我这人爱虚荣，你又不是看不出来？
你的第5点我懒得回答。第6点里有如下词很不“非非”，我想依杨黎的诗歌原则未必喜欢这种词。比如“优美”、 “骄傲”，你那不是夸老杨黎，你是在讽刺他哪！当然这事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反正我还是坚定地认为，我和老杨一路，属于彻底地“丑男”行列。
说了这么多，你老别生气，因为我还有一个过分的小小请求：别当帮主了，多没意思，累不累！从“他们”到“民间”再到“非非”，你大热天那么眼花缭乱地从这个座挪到那个座，有意思嘛？趁着还有脾气，多写俩东西多好，也算给我们这些晚辈留点念性儿！记住啊，人走茶凉，文坛也一样。除非你真留下了东西。帮主您老人家留下过吗，就靠《有关大雁塔》那路，我说信，同行们也说信，你自个儿和天下那么多读者信吗？
最后想起一句老话：“君子不党”。我觉得这对今天的诗界有意义。可是前面说了，我这人“一贯伪善”，那我就是伪君子。我伪君子不党，行不行？至少按着我的虚荣心，我看可以。那我就再抄一下别人的话吧（谁让我没学过哲学）——“把你们丫都得罪光算了！”
既然你们这个诗坛依然是如此地乌烟瘴气


三天未上网，没想到已经支离破碎成这副摸样！在驸马的工作室，我觉得已不知说什么才好，有几点如鲠在喉……
沈浩波

1、想对伊沙说，你在“唐”的一些发言令我难过。如果你认为我一开始的发言室针对你个人（如桶所说，动辄把你拿出来干一下），或者如那个姓佟的我不愿搭理之人所说，我的脑后有反骨），如果你也这么认为，那你尽可以把我这个朋友从你的朋友名单中去掉，如果你也如仇恨的桶一般认为我的发言是代表“诗江湖”针对“唐”来的，也请你把我的名字从你的朋友名单中去掉。既然你认为有仇恨的桶那样全心全意地无私无条件地支持你地斑竹呵朋友，你付出几个朋友正如你所说——也没有什么！
我还想告诉你的诗，不要动辄谈什么“组织”，在沈韩论争的时候我没有一个什么“组织”在背后，这次更不可能有。你老这样想，用你的话说，真是把人看小了。当我到了广州，听驸马说南人又发言了时，我当即给他打电话劝他不要再发言，我怕把一个普通的争论又搞成一滩浑水！而直到我现在上网时，我才知道引力川呵李红旗也发言了。而且我还可以告诉你，无论他们中的哪一个，恐怕都不会为一个什么“组织”而卖命！所以请把每个人的发言记再每个人的名字后面，不要动辄“组织”、“组织”的，这样就不知道谁“小”了！
2、想对仇恨的桶说，你再“唐”上的话让我觉得寒心，谁指责了伊沙的不是谁就是你的敌人骂？你就要让伊沙“清除”吗？我从你的帖子中，还感到了你的“敌意”，我认为这种“敌意”是一贯的，你是做“唐”的野心所带给你的！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我本人没有对“唐”又过什么意见，如果有的话，也仅仅是对一些具体人的具体方式！我是一个诗人，我会把我的名字吊死再一个什么鸟论坛上吗？告诉你，对我来说，重要的是诗歌和诗人，重要的是我看待诗歌和人时的原则，而不是什么鸟论坛！如果你非要将此上升到什么“诗江湖”和“唐”的对立的话，那么我要说——你真无知！
你的所作所为已经足以让一些一直仇视诗江湖的傻逼们心花怒放了！
3、我认为无论是萧沉还是徐江、无论是韩东还是杨黎，都是首先从诗歌出发的，动机是单纯的。我最初对萧沉和伊沙的质疑也是如此！我对一些人不单纯的猜测和起哄感到恶心。
4、引力川和李红旗指责徐江的诗歌是三流的，这一点我坚决不同意。但徐江在橡皮上对他们的辱骂令我恶心！
5、我不认为这场论争有什么具体的诗学意义，这是一场没有诗学背景的论争。在对网络诗歌以及年轻一代的态度上，我认为杨黎和韩东的心态更为端正！我并不认为萧沉的攻击诗出于什么“嫉妒”心理，他对年轻一代诗歌的态度诗由他的诗学主张和文化积淀所决定的，我认为其中有可贵的东西，只不过他最初的态度太过草率。我曾经说过，萧沉诗一个有灵魂背景的诗人，而这种灵魂背景，是由那一代的文化意识决定的，这种背景令我羡慕。但萧沉对当下诗歌理解的单一又使得我和他根本不可能在同一个语境下对话！
6、云虎兄又回来了，是不是刚从澳大利亚回来的。你发贴时我在火车上，否则我肯定要跟你理论一番。我觉得你被一些问题的次要方面或者一些必然的弊端蒙住了眼睛，你的思考太过情绪化了。


三答沈浩波
伊沙

沈浩波，都这会儿了，你就别用“使我难过”之类的酸词来自我感动和蒙骗视听了吧？这让我觉得过于搞笑。我在《二次回答沈浩波》中只是讲了一个以为对你有益的故事。如果使你难过的是我对南人、尹红旗的回帖，那么请你先看一下他们的前贴，我和这三人的关系对你来说也是完全透明的——你可以指出我说出的哪一点不是事实。除此，你“难过”什么？！
沈浩波，萧沉的帖子提到了我的名字与此同时似乎没有提到你的名字——我的理解是这个帖子跟我有关跟你似乎无关，看完萧贴我感到这是诗歌网络上少见的那种具有理论发言质量的文字，就称赞了萧沉这方面的能力——你在对萧沉质疑的同时质疑了我的称赞——我深知你的疑点在于你以为我称赞萧沉的动机是为了支持“伊沙类诗歌”这种说法（你一以贯之的“小”决定了你逢事就会这么思维），现在我已失去了向你解释我究竟为什么称赞萧沉的原因。我理解你的帖子针对了我，所以就依你之说，把你已从我朋友的名单上删去。
沈浩波，我完全同意仇恨的桶所说你的发言是代表“诗江湖”针对“唐”的，“代表”是你这个人一贯的身份感，“针对”是你和你们两月来莫名其妙却又是有目共读的情绪——在唐改版之初你上来说过几句应该是人说的话，而你在“诗江湖”上是怎么说话的（过去我曾善意地说像“班长”）？这让我联想起王敖：“诗生活”上的“知心大哥”，“诗江湖”上的“痞子流氓”。如果你不像南人那般健忘的话，应该记得我曾痛斥之。长期以来，你在做人上有一大疏忽：你总以为你长了一副“火眼金睛”能看破一切人间不平事，你忘了你自己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众多俗人的肉眼也可一目了然。所以我再次依你之说，把你从我朋友的名单上（尽管上面已没你了）再次删去。
沈浩波，确实，在有桶这样的朋友之后，我发现我以前的交友原则对自己过于不负责任——我有太多的空头朋友了，所以我想负出一些人，于情于理我都该最先付出你。
沈浩波，关于“组织”的问题我有耐心跟你谈，考虑到你作为一个南方人在某些语境上的局限，我告诉你：我这里所谈的“组织”是“流派”、“集团”的调侃性表述。据我所知：70年代，中国大陆有一个“流派”——“今天”；80年代，中国大陆有上千家“流派”（有质量的几十个），“非非”、“他们”、“莽汉”、“海上”是其杰出代表；90年代，中国大陆只有一个“流派”——“知识分子写作”（缘起于“倾向”）；2000年至今，中国大陆只有一个“流派”——“下半身”（缘起于《下半身》）。我讲这些是想提醒你一点，在“个人写作”提出并被大家普遍接受的90年代至今，“流派”的存在就成了一把“双刃剑”。它可能杀伤杀死自己的是什么？你从“知识分子”身上去找吧。先不说我的诗是否遮蔽了你们的诗，为什么在所有的文章（你们自己写的除外）中几乎都使用的是“下半身”而不是沈浩波、南人、尹丽川、李红旗，自我符号化曾使你们占得声势上的先机，你会使个人付出代价——你可以大骂理论界偷懒而且庸俗，但我以为这是你们自找的——这便是我在提到“组织”一词时与诗有关的相关看法。如果你不认为你们这个流派没有任何的组织化，你可否解释一下为什么李红旗指责我“无理取闹”。你们三人各有其因，我只纳闷李红旗。关于“组织”的话和大小有关么？我希望你在学舌时能有对位的话题。
沈浩波，你关于桶的所有话在我看来非但是“敌意”的，甚至是“恶意”，你将桶在非常具体的语境（某一事件发生后的特殊语境）中拉出来说，可见你在用心险恶上手段不高但还具备。在谈桶这个人时你竟然用了“野心”，你是不是为了把我笑死？我估计你是照着你身边某个人的样子在谈你臆想中的桶——那个人是男人。
沈浩波，你举了不少人，似乎只为映衬我发言的动机不纯，你可真是属变色龙的啊！——为此，我有理由第三次将你的名字从我朋友的名单里删去（尽管那上面早已没有你了）。甚至我怀疑你有眼无珠。
沈浩波，你不要说徐江“恶心”什么的。你替徐江辩解一句再漫骂一句，而且内容本有着天然的因果关系——你忘了或者是有意在回避这一点，就像在看我帖子时一样——就这个问题，如果你想逐贴辩论，我肯定奉陪。
沈浩波，我不会以小人之心无端揣测你为什么要在这时提到杨黎、韩东，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提他俩的名字让我有生理上的反感。我还想告诉你，只有鬼才关心这次争论有无诗学背景——如果硬要这么扯，我以为它有人的背景：现在你我这两个世人眼中的“小丑”将共同暴晒于阳光之下——这不是大快人心之事吗？
沈浩波，云虎是你的朋友，你以什么样的语气跟他说话我不会多管闲事（虽然你本人经常爱管别人间的闲事）。只是我想谈谈你的说话语气问题——到目前我还是很严肃的，我不严肃时的状态你肯定见识过——你说话方式中对于他人的伤害性是浸透在语气中，能在不经意中用语气伤人——你在这方面的才能是我见过的人中最高的——我从语气上谈还是不想也没有太多的兴趣透析你人——如果我的生活中有这么一个人经常性地以“朋友”和“诗歌”的神圣名义无端放肆地以这种语气给我带来一点伤害，我就会坚决地站出来制止他。现在是我对你说：在我面前，给我闭嘴！


给韩东说几句
云虎

以前觉得：你扛着“神圣”、“崇高”、“纯洁”之类的文学大旗，是怀着想当“帮主”、“领袖”的目的。现在看来，不完全是。你可能马列读多了。可是现在是什么年代了，你也不想想？还用文革的一套来灌输年轻人？现在人们不吃这一套了，你只能英雄唱晚了。
又看见你提到目的，还目的高于一切——“文学的目的高于一切”。我看着怎么都觉得，你像个党员，诗人党员吧。
文学是目的吗？人生有目的吗？
我们是颓废的一代，是没有理想、目的的一代。
你那么抵毁海子，可你自个儿不也在制造虚无飘渺的东西吗？
你的所谓目的，和知识分子追求的又有什么不同呢？
你是真抱着这样的人生哲学，还是想假文学达到个人的什么目的。
行行好吧！我们才眼前一亮，别又给我们蒙上什么遮阳布。
你到处宣扬文学的绝对自由，可我就想不通，套上“神圣”、“崇高”、“目的”之类的东西，文学又怎能自由？
你自个儿真相信你所说的这些？
想当“帮主”、“领袖”，生不逢时啊。


我的发言，给所有诗坛老人和年轻人！
砸你家玻璃

1 首先，我觉得把这些对话成为论争，并不准确，没有说服力，骂来骂去、反复强调那几个观点也叫论争的话，那真的是诗坛的笑话。但是为了能够顺利成文，我不妨把它姑且称为论争。
2 这场论争因70后而起，作为70后的一员，很希望它能朝着健康、有助于诗歌发展的方向，而不是一群无聊的人说些没有依据、无聊的话。
3 所有的一切都过于拘谨的建立在原有的文化背景上，这是症结所在。我觉得中国任何领域之所以无法和世界领先相比的原因就是有那么一些顽固的人、保守的人，“优良”传统的卫道士。如今的诗坛也是。有太多人无法摆脱在他生命中给他最原始的影响的、可能就是错误的思想的指引，这是中国人的通病，诗人如果不摆脱这些，就无权谈论诗歌。
4 另外，中国传统美德是尊老爱幼，那么那些在诗坛上所谓打拼、闯荡的多年的老江湖们，仿佛就应该得到应有的尊敬、就应该有发言权，然而太多的人就错在这点上，这是公平时代，无论你混了多少年，你在别人面前永远是一个普通的可以交流的人，如果你想摆老资格、倚老卖老，那这种交流就没有意义。对诗歌，任何一个写诗、爱诗的人都有发言权，不要把你自己的感受强加给别人，我觉得好的，那可能就是好的，不会因为你说他不好就变得不好了。诗坛不相信权威，就像一切领域不需要权威，只需要脚踏实地务实的精神。每天花大把时间去关心、去参与无聊的所谓论争，除了带有功力性，可能没有别的什么居心。
5 我就不想说什么口语诗口水诗之类的字眼的东西，中国人喜欢较真、钻牛角尖，这样很没劲，真正的好或不好只有读的大多数人才有发言权。
6 对网络，我想说的是：网络的确是为写诗提供了一个很好的载体，它的出现与存在大大的推动了中国诗歌的发展，无论是进步的速度还是作品的出炉，都要较之前有很大的飞跃，这是好事，虽然不可避免的带来了些垃圾，但是它的益处绝对大于它的反作用。
7 对70后，很多观点更是可笑：简单的把70后归结为所谓江湖诗的创作主体没有任何理论依据，70后中写作的不在少数，而真正能把作品展示在网上的并不是多数，所以说此话的人的目光短浅，对社会现实认知不够，他的发言不能够作为参考标准。
8 现状是：多元化写作，各种风格并存，不能以一种诗观即标准去衡量别人诗的好坏，在这种情况下，任何人都不能称之为权威、任何人的发言都不能作为参考的标准；对所谓发言能力的论断，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任何人都有发言能力，只是他发不发言是他自己的权力。
9 真正的诗歌必须凌驾于传统文化与观念的基础上，必须是纯文化。如果一味的在原有的圈子里谈和写作，不把他当成纯文化来谈、来写作，那他对中国当代和未来的诗歌的发展没有益处，就像一种自我欣赏，不会的得到广泛的认可。
10 老家伙们想继续霸占天下、年轻的想篡权，很简单的现实，这是任何时代都会上演的悲喜剧，我的发言代表个人观点、我不想搞得很学术，我只说出我该说的话……我本来习惯倾听，可是现在人们的对骂都这么无聊和理屈词穷了，看下去真的很没意思。我不倾向于争论的任何一方，因为任何一方都不是完全的正确，但南人的一个观点我很赞成：把时间多用些在写东西上、别总是热衷于这种无聊的对骂之中。
11 最后：希望老家伙们放下架子，看看自己究竟有多少墨水再说话，时代已经不是你们的时代；年轻的，在你还没有学会怎么说话之前，不要轻易乱放炮，弄不好会炸了自己。


诗江湖之萧沉伊沙事件

抗议诗江湖在删骂街帖子时的故意张冠李戴！我将不再光顾此地。
萧沉

在我发出[浩波请进]一帖后，[诗江湖]版主立刻接受了我的建议，开始删掉帖中的骂街语言。但在我的[向先锋诗人学习先锋作诗法的一次集中汇报]的帖下，原伊沙指责某一骂街者的话，现在却被版主转移到我的帖下。我不认为这是版主在整理删帖时的失误，恰恰相反，是有意为之。对此，我除了向[诗江湖]提出强烈抗议之外，将不再光顾[诗江湖]。


伊沙声明——
伊沙

自今日起我将不再登陆诗江湖网站。
我以为只要对我有成见的诗生活能去，我就哪里都可以去，我想错了。
这里是我初上网时最留连的一个地方，很长一段时间也是我发帖最多的地方，我老婆可以做证我曾把它称作“家”，我记得我也曾在江湖的舌战中为它而战~~~~~~
现在是有人要非要把我心中所剩无几的美好回忆毁个干净！逼我离开！
再见了，朋友们，你们知道找我并不难。


再向萧沉解释一遍！
江湖掌刑

在沈浩波和驸马活都已经向您解释过的情况下，我再向您解释一遍，由于删去了中间骂人的帖子，一杀的话自动浮了上来，这是技术原因。而我们在删除骂人帖子后没有细加检查，也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误会，在此向您道歉！但您的武断以及另一个人的不失时机的声明我们觉得是有欠考虑的。起码应当在我们作出解释之后再做判断吧！
至于伊沙，我们实在不想再向他解释什么，一个被仇恨蒙了心的人，一个多疑而自以为总是正确的人，跟他说什么都没有用！诗江湖从来没有把任何人任何论坛视作敌人，但也从来不在乎别的什么人对诗江湖的敌意和中伤！
萧沉先生，诗江湖仅仅是一个网络诗歌站点，并不是一个什么组织，任何人都可以在此发言，您在这里遭到过别人的攻击，也攻击过别人，这些都很正常。您对沈浩波所说的话十分真诚，本论坛也正在接受您的意见。我们有必要在这个过程中玩什么小动作吗？您再想想一直以来本论坛的主要斑竹和驻站对你的态度，无论是南人还是沈浩波，恐怕都从来没有把你视为敌人，更别提现在负责论坛技术的水水了！我们有什么理由和必要跟您玩这个把戏吗？
言已至此，信与不信就在你了。本论坛相信公道自在人心！


给萧沉的帖子，同时也说给更多人听。
沈浩波

我想再次跟你说几句：
你给我提的意见我看了，虽然我不是诗江湖的斑竹，但我谢谢你的真诚，同时也认为你的意见很正确和及时。事实上，以前我有删贴权的时候，对那一类胡骂的帖子删得就比较狠，这也给很多人留下了不民主的口实。南人把诗江湖的驻站诗人去掉之后，我就不再有删贴的权力。现在南人去了巴黎，诗江湖的打扫由水水一人完成，她在搜狐的工作很忙，出现这样的问题应当是一时忙乱和没细看上下贴的内容造成的。
但最起码，水水是在接受你的意见。这本来是一件好事，发展成这样，我觉得很痛心。不是为这件事情而通心，而是为一种基本的信任无法建立而通心。伊沙前两天在回凡斯的帖子时说：“你一说话别人就要怀疑你的动机——这话还怎么说啊？”其实刚好，我也想说这句话，现在在网上的交流怎么就这么难呢？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我们能不能都扪心自问？在很多事情上，我们大家都觉得很委屈，都觉得别人对不起自己，都觉得对方有什么动机，都在猜度别人说的话和做的事情——这是什么原因？我们是不是被网络异化了！
一年前，诗江湖是一个很单纯的小圈子，一些好朋友，认识的或者不认识的在那里胡玩。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就是在玩，心态很好。我现在很怀念那个时候！那个真正小圈子的游戏的没有责任心的嬉笑怒骂的打情骂诮的诗江湖。
后来，更多的甚至几乎所有的诗人都上网了，网络开始变成了诗坛，太多的人际关系和诗歌政治左右着各个站点或论坛的发展。不信任的空气、斗争的空气、革命的空气以及站点与站点之间的敌意——全都来了，并且越演越烈，直到煮豆燃箕、相煎太急，同室操戈、亲痛仇快！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原则和幌子，每个人都在指责对方。但我们大家能不能仔细想想，我们自己又做得怎么样，在这些事情当中我们自己到底该负多大的责任！我们是为了那些诗歌的原则和抱负而活着的吗？我们是为了那些所谓的一言不和，拔刀相向的性情而活着的吗？我们是不是太无趣了，我们是不是太没有人味了，我们在认识问题和处理问题的时候有几次不是武断的，不是自以为掌握真理的，不是根本不为对方
考虑的，但我们真的掌握真理了吗？我们真的懂得对方吗？我们真的搞清楚了吗？我们是不是都太自私和急噪了，我们是不是都应该有些反省的精神？
说实话，因为这样一些事情，我对网络，对目前的这种网络诗歌生活已经十分厌倦！
跟你说这些，一方面与你共勉，另一方面也是借机说一些想说的话。这些也是我最近反思的部分结果。



给我的朋友和来江湖的人，我心中的诗江湖~~~~
尹丽川

就是热闹亲切有热血有冷箭也有垃圾的地方。为了“诗歌大义”来要狭诗人们朋友们随意交流的乐趣，这是对人性和网性的剥夺。它是我们的不是诗歌的。而所谓的“我们”就是愿意来玩的人。既然有人不愿相信这里斑竹的素质和人品，那我们也没必要相信他们的真诚。凭什么呢？宣布不再登陆——请说给自己听吧。误会是如何发生的？就是建立在不信任的基础上。抱有这样的不信任，就不要摆出一付微言大义的样子。这里是来去自由的。只要他想回来，会发现这里还和过去一样。还有萧沉，他可以出于诗歌之名“讨伐”下半身，别人就不能因诗歌之名或个人爱好反击他么？至于你们所说的话语“垃圾”，在我看来，除非极为特殊，没必要删。我知道我自己每天在生活中都制造一大堆垃圾，每个酒桌上都有人粗言秽语或讲述黄色小曲，怎么在网上就该是一片圣洁呢？我坚决表明我的态度：反对用神圣来吓唬世俗。反对用“为江湖好”的名义使得“江湖”面目全非，毫无个性。说实在的，没有个性的地方，才是不能“博大”的地方。至于指责江湖“小团体”的话，我想说，有几个人（包括我），我们确实是生活上的小团体，在审美上也有一定的一致性，但这里这样的小团体不止我们一个。大家都在这找寻朋友和相近的人。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就是这样。这里没人是诗歌编辑。这里都是读者——所谓的畅所欲言，还应该包括畅所不言。读者总该是平等的吧。你可以不喜欢某人评诗的口气，不喜欢某些人的趣味，这是你的权利，你表达出你的不喜欢，你也就使用了你的权利——因为我们一直在使用我们的权利，表达我们的喜欢和不喜欢。我看不出在哪一点上，我们的权利妨碍了你们的——除非你们心里非想剥夺我们的权利。


绝对不是闲贴，没有诗江湖世界将会怎样？
巫昂

我认为没有什么变化，我们大家各自还是完整的，为什么有了，就有这么多猜疑诟病挑剔疯狂片刻不能宁静呢？
我认为诗江湖如果给我们带来了这些，仅仅象征着我们其实还是更喜欢自己一些，对别人的态度在这里成为对自己的标榜。但是我还是认为：凡是我真有感情的东西，我绝对，此生不会说一句绝情话，我不愿意颠三倒四不愿意友谊稀薄如纸不愿意无法把矛盾简单化，我也认为，敌对不能是生活的常态，我跟任何人一旦处于敌对的状态，往往觉得是衣服底下粘了块口香糖渣子，很不舒服，妈的，有什么值得这么严肃认真不吐不快的，我总是相信，对任何跟自己敌对的言辞，再推迟一分钟反应，效果就会好很多，就不会毁坏多年相互间好容易培育的感情，在这里，我觉得，我们每一个都有错，都太他妈敏感了。
我不愿意失去你们，如果必须要有代价，我宁可失去诗江湖，当然要在南人不在期间下手，呵呵~~~~~~


关于萧沉回贴被删的至歉声明
水水

你所说的情况确实是由我造成的，但决非故意而为之。在清理你所有吵架回贴时，我本着以下原则：
1）有内容的贴子不删
2）署真名的贴子一般不删
3）未涉及个人攻击的一般不删
4）聊天贴、为提高发贴位置发的闲贴一律删除
在处理的你的诗歌回贴时，我是这样做的，不过因为比较匆忙，所有回贴内容都没来记得细看，基本上以删除无内容的贴子为主，导致原来的回贴结构发生变化引起误会，再次对你和其他当事人至歉。
此举与诗江湖论坛其他版主无关，是我维护版务时操作事物造成的。


发生在于坚、韩东、杨黎、何小竹之间的一场争论

致伊沙--关于你的新作品 关于新人
于坚

伊沙：看到你的这组新作，为你的创造力的饱满高兴。“一耳光”写得如闻其声如见其人。你的诗总是有一个“模糊地带”，在清楚中的不清楚，这是口语诗人学不会的。和你的胆结石有关。我喜欢你的一点是，你和我一样，是在文坛的铁板下面自己拼开血路杀出来的。九十年代你周围有那么多人么，那时代的环境比今天恶劣得多，有谁扶植过你，而反过来，谁又把你伊沙扼杀掉了，这就是生命，就是创造者的力量，独自，一个人 ，面对死亡，面对铁板一样的周围，在钢板上舞蹈。真正有力量的诗人，是不需要那种伪善的文学保姆的。诗歌不是什么的成长，需要园丁，开始就是结束。我国喜欢当园丁的鸟人实在太多了。我这人有些残忍，我以为，写作是你自己的事情，是你一生一世的个人奋斗，或者手淫。不是什么扶老携幼的鸟运动。新人？新人与我有什么鸟关系。我就是不扶植新人。因为我不想当旧人，我也没有那个鸟功夫，去当一只假惺惺的老母鸡。我以为对于那些真正的创造者来说，这是对他的侮辱！你常常说受到我的某些影响，那是你和我的作品的关系，如果说有什么扶植，这就是扶植。我也在你的诗歌里得到过启发，这也是扶植。如果写得出来，你就出来，写不出来，再怎么塑造，也是塑料的。你不是塑料的，你是自己长出来的，你是一根鸡巴！当年骆一禾就这么调侃过我，说我的诗歌是精液，到处乱喷。这时代的诗人已经如此脆弱了么，尼采的超人在哪里？只剩下江南才子了么？必须要抱成一团？或者捏成一团？我声明一点，在八十年代，我从来没有打过第三代的旗号，把当年的万多号人，几百个民刊，统统归为“第三代 ”，是批评家干的鸟事。当文学保姆，这是中国特产的传统救世主嘛。我们当然要反抗腐朽的文学，但是用什么反抗？自一九七0年以来，我一直以为就是个人的孤独的在黑暗里的写作，以一瓶墨水对抗，（不是隐喻，就是黑墨水，没有什么集团的威力，只与一个人的智慧有关。）到死为止，别无其它。我愿意孤独地呆在黑暗中，我愿意。我是一个矿工、一只地基下面的鼹鼠。我一直以为所有我尊敬的写作者都这么想，卡夫卡这么想，乔伊斯这么想，卡夫卡有过一分钟要放下自己的笔，离开那个要通过无数的门后面那个最深的房间去“扶植”什么新人么？我以为这是常识。写作乃是最自私的事情，关心那么多的新人，他们就不觉得烦吗？不觉得自己象个作协主席吗。如果中国有那么多人热爱当保姆，让他们当好了。我不把这种人视为同志。我蔑视无论左派还是右派的作协主席。庞德先生也许可以算是一个老主席，但对于我，我会说，滚开，如果命运要我一辈子出不来的话，我会自觉自愿呆在黑暗里。也许我已经老了，这时代的写作，确实只是集体行为，写作是次要的，抱成一团，与“腐朽的某某”的集体对抗更高尚，更深入人心。（是的，这肯定是对的。必须要集体行动，才有力量，因为这个时代。但我是一个古代的人。在正常的文学生活中这种集体对抗是不存在的，不需要，诗人要对抗的只是他自己。就是与黑暗的对抗，也是第二的，是作品的对抗。）我对所谓的“断裂”其实是深不以为然的，难道它会比爆响在自八十年代以来的在我们许多人的诗歌中的咔嚓声更有力？更具空间性和质感？现在看来，我们的对话很好，我们的诗层出不穷，激怒了一些人，有什么办法呢？我们不是塑料。我们是生命！


大师啊，怎么会有这样的洁癖？
朵渔

你可以让庞德主席滚开，那你就直接跟庞德说好了，没必要用这个方式。写作是自私的，但人不应该是自私的，你即使在暗中，也影响着很多人，他们不是视你为老母鸡，而是一个标志，甚至精神的方向，而你说，滚开。我很欣赏你那些激昂的言论，但，在这个场中，它们显得那么多疑，那么尖刻，直刺人心。


原来这封信是起因。我对于坚所说的“老母鸡”云云实在不感冒，因为每一个黑暗中的写作者都在期待被发现……
沈浩波

不是所有的时代都有像你于坚冲出地表时那样的机会的，也不是所有写作者都会赶上现在这个网络时代的。
在过去的10年中，有多少写作者是在暗无天日中写作，他们的作品没有任何机会被更多的人看到，孤独甚至伤害了他们的神经。这个时候，他们难道不需要眼光独到的“老母鸡”出来为他的作品呼喊一番？你所举出的伊沙的例子其实很不恰当，直到1999年，已经写作10多年的伊沙还被诗坛当作“年轻诗人”来看待，在那个时候的诗坛，像他这样的“年轻诗人”恐怕大有人在，这种遮蔽，这种故意的视而不见所造成的恶果我们不都亲眼目睹了吗？
所以，我们的“老母鸡”不是太多而是太少。至于有没有私心，我不认为那是最主要的。它的利显然大于弊。起码有更多的新人在被人们重视，有更多新鲜的品质在被人们享用。


再入诗江湖——就“70后”问题对于坚说
韩东

70年代从来不是一个诗歌理论，它指的是70年以后出生诗人和作家群，也就是你所说的“新人”。 
新老作家是有区别的，这区别当然不在谁优谁劣上。只是从发表和被关注的角度说，新作家处于弱势。他们的年轻，作品发表和被承认的困难都是一个物理事实。 
我对70后的支持和呼吁只于此。我不觉得他们比60后或50后出生的作家写得更好，当然，我也不觉得他们就写得更差。 
当然，年轻一代的作家原则上不需要任何人的支持和呼吁。这种支持和呼吁帮不上他们什么忙，但如果说这样做会得罪什么人，相必会是60后或50后出生的作家，是他们心中有鬼。 
支持和呼吁会得罪一些人，说他们写得并不一定就差就更冒犯众怒了。 
我是否应像有人要求的那样，在此等事情上保持沉默？或者暗示年轻人的写作不值一提？如果我能明确表态老年人写得更好，那就更无可挑剔了？ 
我并不想做什么代言人，如果你讨厌我这一点大可不必。像你一样，面对诗人或作家我会说三道四，赞赏一些人而反对一些人。不同的是你赞赏的是李白和麦城，而我赞赏的是乌青、竖、尹丽川、李红旗、巫昂、朱庆和等等。 
关于“重塑”问题，由于时间关系下次再谈。 


给“委托写作者”于坚的公开信
韩东

于坚： 
不必这么虚张声势，也不必这么转弯抹角，要骂我，可直接点名，没有必要给伊沙写信，然后再拿来发表。 
关于“新人”，扶植一词含有侮辱性。对好的作家与好的作品，对处于“弱势”和“逆境”的个人或群体，给予支持和呼吁，这没有什么不好。况且这么做是我个人的选择，并非对是对每一个写作者的要求。你的愤怒何来？又是鸡巴又是精液的，这是何苦？ 
你谁都不靠，这我知道，没有必要在此标榜。这里谈的不是个人奋斗的问题，你的自我感动显得愚蠢而多余。你含辛茹苦，在困境中挣扎，终有一天苦尽甘来获得成功。这一过程对你虽说刻骨铭心，但作为名人的成长必经之路的确平常，甚至也很平庸。况且你靠了大家都靠的东西，什么呢？组织、会议、评论家、第三代、唐朝宋朝、汉学家、读者、舆论、网络、出版、基金会、商人、刊物等等。由于这是大家都靠的东西，所以并不算数。就算你谁都不靠吧。 
这里谈的是对年轻诗人和作家的态度问题。你可以保持缄默，不予理会。这是你个人的选择。但并能说这是我们这代人唯一的选择。我的选择与你不同，难道就不能容忍吗？你到底是对我个人有成见，还是对年轻一代抱有戒心？但愿是前者。否则就太量小气窄了。 
最后，对你给伊沙信中对我的漫骂之语，容我不予理会。大师也有愤怒骂娘的时候，大师也是性情中人。这样，总比总是装蒜端着架势要好。 
韩东即日 


关于“新人”
杨黎 

1、我认为新人就是刚刚出来和正准备出来的人，他们和年龄有绝对的关系。他们和你于坚的关系就是你比他们大。同是写诗的人，因为你比他们大，你就必须和他们发生关系。他们读你的作品，喜欢你或者不喜欢你，这些关系哪儿像你说的那么简单。 
2、扶持新人（这两个字本身就不准确）是每一个人（旧人）应有的平常心。你不扶持，是你个人的选择。如果过份强调，就肯定是心有点旧了。这远远比人旧了要可怕得多。究竟有多少，我想你比我知道。 
3、同样一个道理，个人奋斗和环境开发不是矛盾的。我们曾经有个一个恶劣的写作环境，那是我们的不幸，而并不是我们今天炫耀的本钱，更不是我们对比我们小的人的要求。我们这样想（如果还这样做），都是可耻的。 
4、我从来都很喜欢这样一句话，那就是：诗可群。抱成一团，是一种舒服的感觉，那有什么不好呢？关键的是，不要把交往功利化了。不要你给我什么，我又给你什么就行。 
5、最后我直说，你的这篇文章的文风不好。你对谁有看法，你直接说。不要把那些已经旧了（真的很旧）的东西，当成智慧来用。如你所说，我非常看重我们的友谊，所以我直说。 


回答杨黎 
于坚

杨黎：
1、从来不存在新人。作品就是作品。那些所谓“初出茅庐”的人其实都是老诗人------多年在黑暗里的 老诗人。是的，相对新人------年轻人来说，我的年龄是比他们大，但我的诗比他们大或老吗？诗是就是诗。八十岁和五岁都是一样。诗是没有年龄的。诗人年龄大小，不是照顾或扶持的理由借口。
2、同是写诗的人，就必须发生关系吗？哈哈。杨黎，恐怕你自己都不相信吧？
3、平常心的帮助诗歌上的朋友，就不必说了。你大概不至于以为我连这个都不懂？只是不要太夸张了，夸张到某些人的所谓“重塑”。重塑者是不是以为自己是太阳呢？我很怀疑那些以扶持新人为己任的家伙，到底是热衷扶持“新苗”这件事呢，还是热衷扶持的权力？要扶持谁，不是以权力说了算吗？没有权力，扶持是谈不上的。没有权力，你可以照亮黑暗里的谁？或者，你以为是“新人”，权力者不扶持呢？所以，说得那么悲壮，为新人献身啦等等，不就是权力吗。我不扶持新人，因为我不喜欢权力。不喜欢对别人施舍权力。我是写作的。
4、我们有过一个恶劣的写作环境。所以当写作环境好的时候，扶持不是多余的么？而且这件事，你不觉得很恶心么？这种事过去是谁最喜欢做？不就是辅导员么？我印象里，你杨黎又没有扶持过谁，你来为扶持辩解，真让我搞不懂。
5、抱成一团是否舒服？我不知道。我尊重你的选择。
6、我的文风就是我的文风，你说不好。我听着。但还有人说好呢，我也听着。昆明有句老话，叫做：得就得，不得就拉倒。就这么定了。
7、我一直看重我们的友谊，这是经历了时间的。是缓慢的东西。我希望不要让它快起来。文风恶劣的东西，在你的橡皮上，我想你比我看得更多。你不是都保持沉默么？何以现在我并没有说什么关于你的话，你倒说了那么多，为谁说呢？值得么？如果是为了抱成一团的话，那么我就此打住！我一个人，还是躲躲吧。 老朋友 于坚


关于扶植新人——致浩波
于坚

浩波：
我们当然面对共同的写作环境。我该做的事我自然在做。问题是这种环境与写作无关。过去时代的作家之所以全体放弃写作，一个最冠冕堂皇的理由就是，环境不许他写。我不认为这是放弃写作的理由。所谓新人辈出，人民都是伯乐的时代恐怕从来没有过，将来也不会有。凡高到死都没有被发现，他是在没有老伯乐发现的痛苦里恨恨而死的么？恐怕不是。创造的快感是第一位的，被承认与否，我看永远不会比写作本身更重要。这是基本的立场，这是我们为什么写作者彼此心怀感激的重要原因。如果凡高先生由于自己老出不来，就放弃了写作，与开辟健康环境为借口，去扶持那些黑暗里的凡高，他不是变成了傻B么？当然应该为真正的写作创造环境，但这毕竟不是诗人的本份，他的本和被尊敬的原因，就是他是作者。扶植，重塑之类是要权力在握的。这分寸很难把握，因为这是另一个层面上的事情，与政治很近，搞得好，你是为文学立功，搞不好，那就是政治了。从历史上看，这种事情是周杨、胡风、冯牧这些人干的，这些人当然为左翼作家的兴起、新时期的伤痕小说等等立下了汗马功劳，但，他们是作家么？干这种事当然令人肃然起敬，牺牲。但我还是觉得与写作无关。有人乐意干，当然好，没有人干，我还是要写。那种“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的环境，我以为对任何时代的诗人来说，都是与生具来的，正常的，它写作的动力和乐趣之一。你的诗一写出来，就天下传诵，你不是傻B么？从根本上来说，我以为写作就是要对抗那种让你“出得来”的东西，那种要千方百计扶植你的东西。我们时代的前卫艺术为什么现在那么堕落，专为卖给外国人，为威尼斯而艺术，就是因为“如何成功”成了艺术的唯一目的，这个目的，在八十年代，可是高尚得很哪，“冲破腐朽的美术界”什么的。其实我这个人不太明白我们时代的作家为什么对所谓写作环境有那么大的愤怒，以至于全体去革命造反，把写作都废掉了。那不是上帝赐给你的最好的写作炼狱么？逆来顺受，谦卑地，写作，我是这样的，除非你把我干掉。最有价值的事情，最后的事情，我们之所以当诗人不当其它的，因为我们要写作。有人愿意重塑什么的，可以，支持，但这些人不是诗歌，不是写作。因此，他们的热情和趣味、扶持不扶持谁-----在文学的范围内都是不可深信的。最后说一点，从周杨到现在的据说握有双年展钥匙的“美术教父”之类，其实是中国的特产。乘着诗歌界也有人在准备登基之前，我先把丑话说在前面。浩波，你在 写作上是有潜力的，我才对你说这些话。


韩东又对于坚说
韩东

于坚： 
有话可以直说，这样致来致去，通过第三者，你会很被动。 
关于“重塑”问题，只有《芙蓉》杂志设有“重塑70后”一栏。你的矛头所向不出以下范围：要么针对萧元，要么针对我。针对萧元的可能不大，他待你不薄，你的长篇散文《山洞记》和论文《诗言体》都是他发的。但无论针对谁，这都不成问题，因为在设置“重塑70后”栏目上我们是一致的。 
当时，我们就是想给年轻一代的诗人作家设一专门栏目，且是以小说为主的。因为当时流行的“70后”写作含有很强的时尚性，客观上遮蔽了这一代人中的另一种写作。“重塑70后”栏目自然是有针对性的。你在这件事上非难我，朱文已向你作过解释，他说：这是杂志行为。 
我再次向你解释，并不是想推脱责任。无论“重塑”作为杂志行为或我个人的行为，我都觉得没错，这件事干得好。 
我再次向你解释是避免你混淆视听，断章取义地拿一个概念大做文章。 
我想你不是真的在非难这件事，你是在通过玩弄概念在表达对我个人的愤怒。 
表达个人的愤怒可以，但你得面对我，并把我使你愤怒的真实原因告诉大家。我觉得不妥的是你避重就轻，指桑骂槐，这些迂回的做法很像你所反对的政治。不要装出一副大义凛然为原则而战的模样，我个人如果得罪了你，你就指出来。什么地方什么事情上得罪了你，就说什么地方什么事情。不要把文学问题当成个人恩怨的表达，不要愚弄那些信任你爱诗爱文学的朋友。 
另外，就概念而论，难道就允许你“重建”（重建诗歌精神），而不允许别人“重塑”吗？难道就允许你“重建”而不允许别人“重写”吗？如果《芙蓉》上设一“重写诗歌史”的栏目想必你是不会反对的，只要这重写的诗歌史上明确，中国诗歌李白第一，于坚第二，麦城第三就行。当然，若有与你无关的无名小卒进入那肯定是不允许的。于坚啊于坚，你的大口气和小心眼儿的反差太强烈了，也太鲜明了。 
韩东即日 


就几个问题与于坚讨论 
何小竹 

1、 写诗是个人的事情，任何环境都不是导致诗人写和不写的理由，这是你我都不需要讨论的真理，也是常识。但是，诗人除了其写作身份之外，也有日常的社会人的身份，所以，诗人除了“自己的写作”，难免（某种意义上也是理所当然的）有些社会化的行为，诸如交朋结友，甚至结成诗歌团体（第三代人，他们、莽汉、非非），办诗歌刊物（这例子很多拉），听取别人对自己作品的意见，也谈论别人的作品，有时候还引起争鸣和论战，为自认为反动和腐朽的写作倾向（如“知识分子写作”）和文坛风气（如“盘峰论战”之前的中国诗坛）而愤怒，为发现真正有活力的诗人和作品（“诗歌在民间”）而兴奋。这都很好，且不影响诗人作为个体写作身份的独立性。但是你现在特别反感“断裂”那样的战斗，反感“重塑”那样的建设性工作（有时候也可以说是一种义务），反感对“新人”的鼓吹，反感有相同文学理想的诗人们“抱成一团”，并拿官方作协和那些我们人人知道是怎么回事的人的名字来与此相提并论，我认为，出自于像“于坚”这样的诗人是不应该的，是错误甚至反动的。个人的成功不应该改变诗人身上（也可以说是血液里）的一些基本质素，不然，那种“成功”的意义是很值得怀疑的。我在95年写的一首诗中还表述过这样的意思：于坚比韩东更具备革命性，韩东还有他温柔的部分（大意如此）。现在看来，我不知道是我错了，还是你错了。 
2、 其实，这么些年来，你官方民间的文学会议都在出席，官方民间的文学奖项都在领取，包括接受商人的赞助（我们不应该回避现实中不可缺少的物质生活条件），也在某些场合说点言不由衷的话，这其实都没什么。不管别人怎么说，我的认为是，你还是于坚，因为你并没有以放弃自己的写作水准来获取这一切。你写了这么好的诗，你承担了一个诗人对这个社会应该承担的责任和义务（如你文章中的表述），它们是你应该得到的社会回报。包括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你的诗集，我也为你高兴，因为在我看来，只要是于坚的诗，放哪里出版都一样。我们大可不必拘泥于表面的东西，将一个诗人的判断庸俗化。就好比我自己，在八十年代也出席官方的文学会议，也获过作协的奖，甚至也自己申请加入了中国作家协会。但是，难道没有这些“污点”的人就比我更“民间”吗（比如“知识分子”们就是这样说的，他们好象离官方更远，只离外国近一些）。事实是，不能做这样表面的肤浅的判断。但是，现在你为什么就要那么强调你与写作环境无关，你呆在黑暗里。对于还有人愿意做一些帮助他人争取到一点作品的发表权利和日常生活的生存权利的工作而多次表示反感并“幽默”之呢？究竟你想证明什么？就像有人说的，对于这些文学上的“公益事业”做与不做都是个人的事情，没做的也没人说他自私，做了的也说不上伟大，这就跟做义工一样。可你却对做了的表示出那么不可思议的嘲弄，这就很让人怀疑你“不做”的心态了。 
3、 现在，韩东反驳你了，杨黎也反驳你了，我也来凑了这个“热闹”，或许就有人会认为，这又是什么“抱成一团”的“集体行动”。我要说，是这样的。因为，作为这么多年都是一个“阵营”的朋友，你现在如此反动和腐朽，朋友们当然有权给予批判了。至于你接不接受，那也是个人的权利。 



成都行——诗一首，作为最后的回答 
于坚

成都行

阴郁的大西南　最阴郁的是成都
盛产美女的洼地　到处是天才的卵子
被李杜诗篇　一颗颗腐烂
永远患着慢性胃炎的　天空　
从未被蔚蓝色的药品治愈
在这儿　我从未解逅过太阳
但在阴霾的笼罩下
人们把舌头卤制得举世无双
把茶喝成了一把把沦陷在蜀国的藤椅
在成都住着快乐而无耻的人　在这样的天空下
快乐装不出来　锦城丝管　日纷纷
李白市上酒家眠　杨黎乃是胖人　
在一家火锅店里　我一眼就把他认了出来
此人精通麻辣　别人只生得一个　他生男育女　
用一根管不住的鸡巴　与指标对抗　
啃着卤鹅头　写动人的诗　那一年在岷江东
初会　小安美如女学生　刚刚
从精神病院　下班回来　我们赤着脚　
在秋水中　大笑　跑　
人生　世界　诗歌　天空　
许多人的愤怒只是姿态　一有空额
就写检查去了　我辈岂是蓬蒿人？
命中注定的诗人弟兄　惺惺惜惺惺
１９８６年　多事之秋　江湖上
天才一一露面　各省的牛鬼蛇神　
在诗歌中起义　攻破了都江堰　
我登车北上　与各路好汉接头　
在成都　拜访杨黎　老周
他的眼镜架用胶布绑着　脚趾头从皮鞋的
左边露出来　那时评论家们在哪里？
堆满诗集的房间　象是放着炸药
诗人和诗人的谈话　随时要小心被偷听
我们战战兢兢　学着革命者　瞥瞥身后
飞快地锁好大门　跑回家去　用黑墨水
写一首关于太阳的诗　老木听不懂四川话　
非非主义白讲　　他想把这个盆地搬到
北京去　后来　他几乎成功了
一见如故　肥肉和血造就的钻石　
杨黎妙语连珠　我的听力自动恢复　
大多数时候　我害怕这聪明的世界　不耐烦
的声音　天生我是诗人　只在某些心灵面前
耳膜　才象春天的树叶　发芽　苏醒
他家是一个司令部　满地的《非非》　
油印机旁边放着灯　他妈妈在隔壁午睡　
为诗歌牺牲的夫人　买菜　做饭
眼看着儿子堕落下去　成为第三代人
母亲永不告密　她知道这么写　要倒霉
“你出门要小心啊　杨黎！”
这是我父亲的故乡　我二伯家住在杜甫草堂
我爷爷埋在沱江　我的还乡之梦腌在资阳
那一年　在非非主义之外　我悄悄地拜蔼杜甫　
从雨中　穿过斜阳　多年读先生的诗章
如今　后生羽翼丰满　就要横剑沧桑
诗人在某个时刻　总是一些同性恋者
被彼此放射着诗歌的身体　吸引着　
听说何小竹有着苗族人美丽的脸　
但腰部以下就很难看　那是为生殖准备的
吉木狼格是黑彝的后代　另一个民族的天才　
在词和词之间　仙鹤一样起舞　光芒停在
最后一行　石光华是中学教员　另一派的
首领　在操场上谈整体主义　两个小时　
出现了三百个名词　没有一个涉及女人
纯洁的岁月　宠辱不惊　自觉地为中国新诗工作
大道如青天　时代的圣徒豪杰　在诗人中间
诗歌的好时光　会需一饮三百杯
杨夫子　德佑生　将进酒　杯莫停
天下谁人不识君　西出阳关无故人
列车远去了　我们慢下来　留在大地上
风流倜傥　独来独往
诗人就是诗人　朋友需要时间　
诗歌需要时间　黄金需要时间　
啊　那个秋天我回到祖先的故乡
成都　诗人的天堂　行吟江湖上
天地莽苍苍！
　　　　　　　　　　１９９９年十月写　　　　　　
　　　　　　　　　2000年10月27日星期五改


江湖——关注

但影诗歌小辑（8首）

倒错

清晨
你一抬头
太阳从西方升起了
这是黄昏的黎明
这是残红的黎明
那血红的一轮 多么美丽啊
像一朵将谢的玫瑰红
盛死亡前回光返照最后之残红
凋零了！凋零了！！！！！ 凋零了啊！！！！！！！

该活的还活着
该死的已开始死了

它！
---------太阳
由西向东奔着
越来越灿放金黄黄之光芒
最后
定格在东方
煜煜！！！！！
像一顶金黄的皇冠
君临红尘之芸芸
像一枚金黄的勋章
引诱大地上的臣子们
无限的殷勤！忠诚！！！！！！！！！

该死的已死了
该活的还继续活着


堕欲

女人 你沉默一个姿势：
匍伏那---
金色的地平线上
向天空噘起 你雪白的巨臀 
你的身后----------
太阳的光芒全给吸进了你的下体
你的巨臀一片金黄
你的身前------------------
整片大地
没有了阳光
一片黑暗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阴毛
我却用它来寻找更黑的阴毛


飞起来

幽暗的舞厅
她边吸着大麻
边对我说：
飞起来的是我
飞不起来的是这个城市


公元3000

文字已经死亡
我们用心灵术传递着美丽的波浪
书本已经腐烂
我们雀跃 阅大地和蓝空辽阔的书笺
一堆堆红火熊熊
曾经祖先的教室——————他们青春的公墓
正滋滋一座座做为遗像燃烧
公元3000
无文字的年代
心灵术的年代
无限飞扬的年代
无限疯玩的年代
我们漫走在田野里
我们轻蹑在海波上
我们飞飘在蓝空里
我们上穷那蓝空碧落的星星 白云 太阳 月儿
我们下穷那海底的鱼儿 水草 珊瑚
我们乘风 飞上那万里的云宵爱恋 云床里洒下爱的液
我们喝着空气 度年如日 

太阳升起 沧海桑田
一个世纪已过
曾经的观音天空里洒下圣水
如今的我们天空里洒下爱液


幽气

一股幽幽底气
茫茫银河底天冥深处
袭来
万籁轻轻又悄悄底一颤
你突然一个转身 向了另一个方向


肢解时空

天空的云彩消失了
天空布满了黑色的黑色的乌云
妈妈啊妈妈啊 吗吗啊吗吗？
妈妈 我大喊 你一声就吗惑了千万年
五千年的文明滚过我的头顶
九百万的华夏大地在我血管铺开
一瞬间啊一瞬间 一泡尿功夫
都远去了远去了 千亿年的地球
一转 一念间都有死去了死去了
世界匍伏在三角的！！！！三角的~~！！！！！金字塔下
沉重地沉重地喘息喘息！！！！！
你们都有还好好地活着 正正常常地活着
只有我醒着醒着 不正常着不正常着 我一拳干进金字塔要把它击得粉碎！！！！
仰 天长笑里 我大哭着流星的坠落
生命在生命中空旷 生命在生命中死亡
死亡在死亡里张扬
每个男人都进入女人 每个女人都有吞噬男人 这是世间的永恒
我明白了那永恒的相对论之悲哀和无聊
只有我还清醒着不正常着
把自已的肢体一一分解 
这是左腿 这是右腿 这是头颅 这 眼睛 这嘴巴 这体毛 这阴毛 
啊看 流星雨又纷纷坠落了 降落了降落了 美丽的花朵啊美丽 的花朵啊 
女人在祈祷着男人 男人在祈祷着女人
只有我不祈祷 我黯然独自默念着
低下头看见了地球队的坠落 
它像一朵流星花远去了远去了 独留我一人在那茫茫的银环里孤魂野鬼地漫游 混沌的大气里 千万年的地球一幅幅电影屏幕般地闪过曾经的伟大曾经的崇高 曾经的美丽 曾经的丑陋 都在一尊佛的阴影里死去了 我随手一松手 一钞就是一亿万年 一亿万年又只是0。000001钞 把你干回阴道吧 干回那无年代 把时空统统干死掉
太阳落进你屁股里了
黑暗接踵而来
破碎的虚空里 我呼唤的姿势谁也听不见
我一屁股坐在金字塔巅
对着万丈的脚下微笑 万里的高空里
飞游着一对对做爱的情侣 白云就是他们美丽的云床
那是未来无限逍遥的年代啊
那一切我早已超越了 我只是微笑着 把自已的皮剥光把自已的骨头剥光 飞向那无边的高空 
向最后的金字塔巅撒一泡尿
远去了
远去了。。。。。。。。。。。。。。。。。。。。


太阳 底下看太阳 

有一位同学
和我说起他中学时代一位常念气功的老师
他（气功老师） 总是喜欢在"太阳 底下看太阳 "
喜欢。。。。
其它说什么 我已忘记
这一句话记得很清
记得那时我哈哈大笑 我平时绝对不是爱笑的人
在笑的时候我觉得那老师很傻 ："太阳底下看太阳'
哈哈哈哈
但笑过后
我突然发觉这句话是隐含着多少的感伤 无奈 悲壮
太阳 底下看太阳 
我们不能飞进天空 走进太阳里看太阳
我们只能站在地球的表皮上
让太阳俯视我们
让我们 仰望太阳
而我们只能站在地球的表皮上
太阳底下看太阳
生命是多么不能承受之重啊

太阳底下看太阳
花开花又落


孤独

我躺在这巨大城市的一张床上
犹如一叶孤舟漂浮那茫茫的海上
我是个彻底茫然的孤独者啊

就算我驶进你子宫的港湾
我仍象茫茫银河远方、、、、、、
一颗孤独的星辰
看着远方那一个地球
陌生得以为我们是在万里的高空做爱


江湖——在线谈诗

凡斯、沈浩波、伊沙有关诗歌的闲谈

凡斯: 你要我说,我就说说对你近来诗歌的感受

浩波,你近来写的一批东西不好,应该引起你的警惕.这些东西里缺少你的"真气".你在比划太极操,不是
太极拳.这几首全是一堆事件和细节,没有"气运生动",我认为不是诗,最少是还没改成诗.我这么说你应该清楚.
你最近越写越象伊沙,伊沙近来也遇上这种状况,你们的写作越来越"口水".我认为这是一批用"事件"和"细节"堆成的真正的"口水诗".
我不认为杨黎,何小竹的那种诗是"口水诗".诗不是堆砌出来的,而是构成的.我认为诗无法分"内容"和"形式",只有找到构成这种"内容"的"形式",或构成这种"形式"的"内容",它才真正成为一首诗.能分出形式和内容的东西,不是一首诗.
诗是一段"独特的心跳",例如:于坚的<尚义街6号>,杨黎的<撒哈拉沙漠上的三张纸牌>,伊沙的<结结巴巴>,韩东的<甲乙>,轩辕轼轲的<我和人群的暧昧关系>,何小竹的<送一颗炮弹到喜玛拉雅山顶>,尹丽川的<为什么不再舒服一些>等等.
你近来的这批东西中,我认为最好的是<警察小张>和<一个女人的午夜场>.
你要我说,我就把我的感受都说了.我平生不尚评诗,读诗只凭感觉,你如听起来不合适,就当我胡说八道.


沈浩波: 跟凡斯老哥讨论一下

先谢谢你的认真阅读和给出的意见，我认为这是重要的。
你的眼光很毒，你看出了我努力的部分方向。但你不喜欢这种方向。
这几首诗，我个人还是比较满意的，因为我觉得他接近了我努力的目标。我希望写出这样的诗歌：外表粗砺而内在有精细的感觉，在具体和细节中体现诗歌的质感，洞察日常生活内部隐藏的秘密，我认为诗人是说出这些黑暗中的秘密的人。
所以对我来说，具体的在场感是重要的、细节是重要的、粗砺而有质感的语言是重要的、不同寻常的角度是重要的、内在精细的处理技术是重要的、说出与不说之间度的把握是重要的——这些是我具体的方向，不能说我已经达到了，但 我在努力达到。
我不认为我和伊沙的最近的诗歌是一种口水，我认为你可能忽略了具体和细节背后一些东西。在江湖月刊中，我说伊沙写出了与他的年龄相符的最好的诗歌，就是从这个角度说的。在一些向度上，他的近作最大程度地符合了我对诗歌的理解。
而我最近的努力，是试图在很多的向度上，让我自己的诗歌符合自己对诗歌的理解。你的意见会使我警惕我这些向度上可能会出现的一些问题。
我注意到你对花枪一些近作的高度评价，我的评价恰恰相反。我不喜欢那样的诗，并且很不喜欢。不是说我对那种诗歌有什么偏见，我是觉得，那种诗歌要想写好其实也很难，我个人还是喜欢杨黎、晶晶和竖的“废话”，那些充满个人语言魅力的“废话”。而在更多人那里，我看到的是一种可操作和大量复制的真正的废话。
不多说了，很喜欢这样的讨论，就像我们在中山的那个夜晚。


凡斯: 再与浩波谈谈诗

你错了,恰恰我是最不反对诗歌在任何方向上的努力,但我指的是诗歌层面上的努力,也就是"独特心跳"上的任何向度的"切片",并不是"题材"和"技巧"的改变.
我也喜欢"外表粗砺而内在有精细的感觉",你如果读过我"工业主义"或"玫瑰与熵"那类东西,你可能会相信我的话.
你说的"具体的在场感是重要的、细节是重要的、粗砺而有质感的语言是重要的、不同寻常的角度是重要的、内在精细的处理技术是重要的、说出与不说之间度的把握是重要的",对我来说也绝对是重要的.
我并不反对你在你的向度上的努力.我不认为那个向度会比那个向度好,在"独特心跳"上的任何"切片"之间,是没有价值可比的,它们只有"到位"程度的不同.
我对你近作的批评,是指它们"还未达到"或我说的"未到位".因为我们是在谈论"真正的诗",我们有责任要求我们的诗达到极至,达到纯粹.我对伊沙的批评,也源于此.我这样说并不证明我达到了,我也在努力.
另外,我认为诗人不应该站在个人的层面上写诗,谈诗.诗人应该站在整个诗歌文本史上进行创作和谈论.我还是那句老话:诗人是美食烹调家,他应该给这个世界上的食客,创造一道史无前例的美味.创造,就是美食烹调家与厨子,艺术家与艺匠的区别.
艺术的目的,就是给艺术消费提供原创的文本.现在普遍有一种误解,以为新写的就是原创,其实原创是指那种"史无前例"的文本.
我对花枪君近作的高度评价,在这也做个解释,我是针对他近作与过去作品而言的.我觉得它是一大飞跃,他总算找到了他自己的感觉,自己的"语言".但我对你和伊沙,我是不会放低标准的.
不想罗唆,我又罗唆了一堆.现在快五点了,我要准备准备,今晚还要泡妞.


伊沙: 跟凡斯谈谈伊沙的问题——

凡斯你好！
《原创性写作》收到，还没谢你呢！封面上的照片吓了我一跳：“怎么那么丑啊！”这确实是我比较丑的一张照片，也是我在某个地方特像我妈的一张照片——我老娘现在已经在天上了，所以我喜欢这张照片，因为我喜欢这个女人。
最近我有交流恐惧症，网上交流继而交恶的事太多了，令我寒心。你一说话别人就要怀疑你的动机——这话还怎么说啊？你我之间不存在这样的问题，所以我就想和你说几句，交换一下看法。
1.“口水”：你没有阐明你理解的“口水”，我倒是很想细听听。这个问题也许在目前可以引起很多人讨论的兴趣。
2.“独特心跳”——我同意，我自认为是一个给人“独特心跳”较多的诗人，甚至认为我诗中的“独特心跳”的平均指数应该在现役的诗人中是最高的，这不是我对那一首诗的追求造成的，而是我诗歌的整体追求造成。我在目前仍然是一个在诗歌的宽度上有所追求的诗人（这样的人恐怕已经不多了吧），所以“心跳”的方式恐怕也就不会是单一的，有些诗可以十年再看，就像我以前的诗现在看。十年前我被骂成什么你肯定清楚，那时还没网络呢没那么专业的骂人者呢！
3.我同意形式与内容是一回事，我在课堂上给学生讲它们是血肉关系，不是骨肉关系。但为什么你认为诗里有事件、细节这些东西就是内容与形式的不贴、不合，我认为这是你的一个观念还比较传统——事件与细节天然非诗。而我认为不论内容如何都将归于语言这个结果——我看到是每个人的语言，而不是分辨这是事件的语言化，这是细节的语言化，这是抒情的语言化……
4.都说这个像我那个像我，被说的人不高兴，我也不那么高兴。说句真话：我哪那么容易被人像的！在一部分诗人中有这么一种说法：说张枣的诗不好学，因为他给自己的诗里安装了防盗锁——我听完哈哈大笑，我不需要防盗锁，连门都没装，可以随便偷。但问题是偷回家的东西还是原来我那件东西吗？——我的诗是真的貌似好学。


凡斯: 答伊沙

伊沙你好.照片一是你长得确实是丑,二是下厂印刷时晒版出了错.过后我查过,我电脑处理没问题,我出片也没问题,我本想要求厂家封面拆装重印,后来听说装订成问题也就只好做罢.反正你也美不到哪去.
交流问题你也不用恐惧.这种动不动往人品上想,往人品上说的争论我是不参加的.我做人就是没正经,也没恶意.在网上我就玩你没商量,你爱怎么想怎么想,爱怎么说怎么说,日久你就知道我的为人.我认为这一着,你能用用,你心里没邪就没事.
我们是老熟人了,你放心,我只对诗感兴趣,对人品不感兴趣.也就是说,对鸡蛋感兴趣,对下这颗蛋的鸡不感兴趣.我多次表述过这种观点:思想,宗教,政治,道德,知识,情感,经历,等等,对写诗人有影响,对诗的好坏是非没影响.我很讨厌有些诗人,很讨厌有些诗派和诗观,但一点也不影响我对他和它们"真诗"的消费.
因为,我对艺术只承认"阅读"的快感.当它产生其他功用的时候,它已暂时不充当艺术这一角色.
现在诗坛有一种普遍现象,那就是在教人做人,而不是教人写诗读诗.你和浩波,都有这种倾向.
要谈"口水",先得谈什么是诗.因为我说的"口水",是诗的成份很低很低,剩下的就是"口水"了.
我认为艺术(文本),就是用一切能用的材料和手段,模仿人类(或典型的个体)新体验的一段"心跳".八四以前我用司空图二十四品的"意象",做为我无限多品"心跳"的表述符号,八五我选择了"境界"来代表"心理图式","集体无意识"等杂七杂八的词,做为这种"心跳"的象征.我相信语言是"言不达意"的,这也是我十多年来不尚理论的原因.我相信,当一个人还未与你一样顿悟的时候,你们是不会共鸣的.
人的精神是有二个层面的,一个是心理的层面,它是感觉的,混沌的,无意识的,也叫"心跳"的层面,它是生成情感和思维的基础,另一个层面就是情感和思维.
艺术与论文,艺术与宗教,艺术与故事,艺术与情书,它们可以"一模一样",但本质是绝对不同的.它们的区别,是再现了二个不同的精神层面.这就是艺术的功能和存在的理由.
为什么艺术在审美快感之后,有情感或思维的出现呢?因为情感和思维产生于"心跳"的层面.不同的"心跳",引发不同的情感和思维,不同的情感和思维,产生不同的"心跳"体验.
用一切材料,一切手段,去模仿,去探索,去再现这些"心跳",使人类能永久保存,共同拥有,不断消费这种体验,这就是艺术(文本),这就是诗.
"口水"就是指这种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再现"独特心跳",或叫"典型心跳"的东西.
说到这里,你应该感受到了吧.你说的内容与形式的关系,是血肉的关系,我觉得还不准确,它应该是一种灵
与肉的关系,它是同一种东西.但这种东西的准则,就是一段独特的,典型的"心跳".细节也好,抒情也好,事件也好,思想也好,知识也好,语言也好,都必须符合你要再现的这段典型"心跳"的节奏和特征.否则,那些容不进去的东西,就是你身上背着的一腿猪肉.我强调的"构成"而不是"堆砌",就是指的这个道理,而不是
你误解的意思.
你是一位给人"独特心跳"较多的诗人,一位当代最优秀的诗人,这点自你写出诗集<饿死诗人>后,我就不曾怀疑.但我也一惯认为,你是写出诗歌垃圾最多的一位诗人.
你说我的观念还比较传统,你读读我八八年写的<工业主义>,<机器马>等那批作品,你会另有感觉,我早就对我诗歌创作上的先锋性不抱怀疑.但我不认为先锋性对诗文本的好坏有何意义,"独特心跳","典型心跳"的到位,才是诗歌文本的价值所在.
另外,说象你不象你,也是误解.我说沈浩波象你,是指你们近来出现了一种状况,就是那种"口水"的现象.
我很乐意与你交谈,乐意得到你对<原创性写作>的支持,谢谢.
2001.6.25.


江湖——刀丛中的好诗

崔恕《竖兮竖兮》2首

竖兮竖兮

竖兮竖兮
那天他们都认为你疯了
可是你说
朋友比诗歌重要

肆兮肆兮
不是我没有立场
诗歌对我而言
如同女人
朋友是一辈子的事
女人是几十分钟的事

朱剑兮朱剑兮
有时候我想到来日方长
就会更重视几十分钟
有人说这叫重色轻友
我不会再因此狡辩
因为凡事都有时限

竖兮竖兮
张肆兮朱剑兮
如果有一天我不写诗了
你们能容许我继续作个老好人吗
你们能容许我继续做个大坏蛋吗


幸福能够维持多长时间

幸福能够维持多长时间
这几天我们躲在房子里不出来
天气晴了阴了暗了下雨了
我们都习惯了电视画面和那些音乐

目前我们还只能相互问候
在想象中渐渐变得幸福起来
我不想知道在你家里
有几个尚未心灰意冷的人


李傻傻《伤口的肉》2首

伤口的肉

伤口的肉在某个时候开始腐烂
离伤口稍远一些的肉
还暂时红润着 还没有腐烂
那是因为时候还没到
时候到了
再远一些的肉也会腐烂

试着撒上点加速腐烂的药
伤口的肉腐烂起来就会快一些
没有见到骨头 是因为腐烂得还不够快
腐烂快了 就会见到骨头
见到了骨头
伤口的新肉就长出来了


六月十一号

张3R的房子很小
当作床帘的那片红旗很大
再仔细打量
会发现窗子周围那片地方
隐藏着一串风铃 一双
女人的高跟鞋

床头接近天花板
一个饱满的避孕套
无风自动
张3R的表情让我怎么说呢
他搓他白色的尼龙绳
何殇把半截烟头
扔进半瓶啤酒
这是最后的啤酒
我只好回到床上吃金鸽牌
奶油香瓜子

瓜子壳爆裂的声音绕满房梁
张3R一直没有说些什么
何殇在墙角好好学习
烟没有了 有了烟灰
瓜子壳堆上来了
饱满却漏气的避孕套
瘪下去了

在二十四时制的第二十四点
饱满的六月十一号
好不容易 瘪了下去


小荒《悲哀》1首

悲哀

小学五年，循规蹈矩老老实实
老师叫东不敢往西
同学欺负，像只老鼠吱吱呜呜
你说悲哀不悲哀
上了初中，喜欢漂亮的MM
不敢表白
只能手淫时幻想她们脱光衣服的样子
也真够悲哀

连续两年，跳跃龙门
却一直被孙山挤出门外
还装作若无其事
真他妈的悲哀

十九那年，有个女孩像羔羊
心甘情愿任我糟蹋
我只是摸了摸，没敢上
现在回想，还真悲哀

小学四年级
被一个同学踢坏睾丸
以至现在，每次和女朋友做爱
心有余而力不足
女朋友替我悲哀

初中一年级
抽上香烟，一发不可收拾
后来才听说不利身心发育
身高也早停在一米六五，拔不上去
自己替自己悲哀

高中二年级
被一个叫屠晶的女孩勾了魂
以后和每个女人做爱，到达高潮时
都会情不自禁地呼唤她的名字
爱情替我悲哀

二十三了
整天写些不赚钱的诗歌
像个痞子游手好闲，一无所有
养活不了父母
还要父母养活
生活替我悲哀


旷野《给你的宝贝》1首

给你的宝贝

吞下这片安眠药
夜晚就不会再叫做长夜

睡下，你能梦见野花的怒放
喝下冰凉的泉水
醒来，你也不会看见
身边的垃圾场
是怎样一点点把我们还原
从疯长的灌木到
低矮的杂草


南人《屋外》1首

屋外

我是七点钟从家里出来
走到了街上
突然有此感觉

马路是被人踩过的
姑娘是被人看过的
时装店是被人进过的
喇叭里的新闻是被人制造的

我也一样
被一个老太太笑嘻嘻地打量过
被一个卖油条的小伙子高声地招呼过
被一个长得漂亮的姑娘不屑一顾扬长而去过

我们的大街呀
如同一个硕大无比的风月场所
我们有意无意地打量着对方
像无数只屁股轮蹲一座公用厕所
像无数只手轮摸一部公用电话
然后在公用的气味和灰尘中

彼此冷漠
毫无激情
像一道热闹而无味的风景
2001/6/14


何许人《落枕的兽》1首

落枕的兽

像叫姓张的工程师叫张工一样
我们就叫蒋兽.马兽.李兽.韩兽.莫兽
其中多少也带有一点敬意
不是每个人都可以称为兽中之王的啊
兽们有一些爱好
其中就有看黄片
有一回兽们看到
女主角捧着阳具的神态与
少女放飞白鸽的神态
一致时
都被这灿烂的性感动的哭了
铁石心肠的兽们已经很久没有流泪了
那泪流下来都有一些锈迹斑斑

兽们也爱写诗
李兽是它们的指导
它经常坐在它们的中间
不动声色的告诉它们诗和屎的关系
告诉它们大肠到神经的演进过程
告诉它们写诗可以缓解便秘的心得
告诉它们螺旋形上升的大便与整个世界发展趋势的对应性
最后总要鼓励大家
让大家用憋屎的语感写一首
给它看一看

兽们觉得整个世界就是一个大厕所
便都有了自杀的意思
最后兽们终于说服了自己
要充满自杀意识的坚强的活着 
就算这样
兽们还是想到了自己的葬礼
蒋兽选择了水葬
认为这样可以死的清澈一些
马兽选择了天葬
认为这样可以死的空灵一些
韩兽选择了火葬
认为这样可以死的暖和一些
李兽选择了土葬
认为这样可以死的像颗种子 
只有莫兽选择了活葬
就是活活把自己活没了

兽们虽然都想超凡脱俗
可他们也都爱女生
蒋兽就爱一个女生
他爱的真深啊
深的像口陷阱
他说他要像左脚永远跟着右脚一样爱她 
他说用"怒放"形容她生气的样子再贴切不过
他说就算她老了
她皮肤上的褶皱对他来说也有花纹的意义
可它还是失恋了
看黄片被女生活捉了
从此以后
每有雨水结伴而过
蒋兽就无聊哀怨的像个小妇人一样
依在窗口去比较雨滴的大小
唉 兽们都想自己的爱情有个童话的结尾啊

兽们也有理想吗 
兽们也想把那条路走瘸吗
兽们也想让脚印长的像枚图章吗
兽们知道真正的脚印其实只在自己的臭鞋里吗
唉 多麽可悲
没有早恋却都早泄
这种结局
在梦中也不能改变
兽们就只好迎来了自己落枕的一生
2001年6月24日 


魏风华《抢银行》1首 

抢银行

我一生都揣着一支手枪
在银行门前徘徊
我一生都羞于对两只乳房开口
我一生充满焦虑

我一生都对一个姑娘保持沉默
我一生都揣着这支手枪
“不许动——”我掏出手枪

我一生都喊不出这句话
我朝前迈几步，我一生
都迈不出最后一步
我分开围观的人群

我一生都对你报以惭愧
我一生都喊不出那一句话


朱白《抚摸》1首 

抚摸

我在抚摸一对按时收费的乳房
每抚摸一下，我都要十分用心
并且小心翼翼的选择重点
要知道仅仅是一把抓住它们，
是不能满足我这双手的
我要一遍又一遍的迂回反复的抚摸
表面看来我是喜欢这对按时收费的乳房的
可是，在我的内心深处还有一种
淡淡的哀愁——
就是——它们是收费的
这就决定我在尽情享受抚摸的同时
还要有所牵挂和不安
我知道这是我贪心的结果

其实真正让我哀愁的不是破财的原因
要知道我对这对乳房的迷恋程度
远远大于为此花费的货币
我深深感到这对让我梦绕的乳房
不属于我，
就是说我短暂的所有权实际上很虚拟
我甚至小人之心的觉得它们戏弄了我
什么叫由爱生恨
我开始憎恨这对贪图富贵的乳房

难道是我想错了吗？
我认为我已经为此付出了高昂的开房费和床费
为何还要有小费、出台费，这是什么名堂？
我十分固执的认为：
没有这对乳房在，我是不会来到这里的
更不会为此付出所谓的费用
2001.6.27


欧亚《芒果什么时候成熟》1首

芒果什么时候成熟

芒果越长越大
越垂越低
等它垂到手中
也就成熟了


兀鹏辉《去你妈的》1首

去你妈的 

1
我写的 你可能不喜欢
这一点我早料到了
不就是诗意吗
不就是想象力吗
我能把拉屎写的很有诗意
还能把蛋掉到地上写的很有想象力
你能吗
能把一个女的搞舒服对你来说已经很不简单了
哪怕你的身体足以用良种来形容
该不会是说我吧

天上的云彩
地上的蒿草
今晚的月亮真圆啊
你爱看吗
对不起
我办不到

去你妈的 2

你写的
我可能不喜欢
这一点你早料到了
不就是诗意吗
不就是想象力吗
你能把拉屎写的很有诗意
还能把蛋掉到地上写的很有想象力
我能吗
能把一个女的的搞舒服对我来说已经很不简单了
哪怕我的身体足以用良种来形容
该不会是说你吧

天上的云彩
地上的蒿草
今晚的月亮真圆啊
我爱看
对不起
你办不到


Moby《西瓜》2首

西瓜

海淀南路的西瓜
五毛钱一斤
挑个体肥面绿的
被瓜贩保证过的

用凉水泡着
好比对待刚交的女朋友

切瓜的时候
象要解开一个小秘密

面红耳赤地吃
偷偷地消解欲望

瓜皮扔到垃圾箱
是垃圾就得扔进垃圾箱


云朵

下雨前
老李在看天
小刘在抽烟

老李说乌云象浓烟
小刘说烟雾象云朵
说着说着
雨就下来了


纤维《一块红布》2首

一块红布

一块红布
蒙住崔健的眼睛
一块红布
低头看见邓亚平哭了

一块红布

其实是块白布
或者小花布
每个月它推迟几天变红
你跟你女朋友就会坐立不安


他们相爱了

贴着墙根儿
并排放着两个被抛弃的沙发
一个老头儿跟一个老太太坐沙发里

他们边说边笑着
老头儿四下看了看
突然把手伸进了老太太的衬衫

他们相爱了

他们都得过脑血栓
一个在去年
一个在前年
又都是这栋楼的
一个住三单元
一个住四单元

我趴在阳台上继续晒太阳


牛逼《椅子》1首

椅子

在水平面上
我坐着一把椅子
产生欲望的椅子，让我看清雾和天空
突然，水面上升，上升的还有我的鞋
里面有红酒的味道，我闻到以后，全身笑了起来
随后，一个女人也笑了，穿上了衣服和裤子，拿起斧子，跳进了汪洋大海


阿丝《你听着》1首

你听着

我们抱得那么紧
我真不知道应不应该
永远这么抱着你
我真怕把你弄疼了
你逃跑了
就再也不回来
你说过
你是只小野猫

不喜欢听你讲话
我希望我们的交流
永远从拥抱开始
就像那天
我的白衬衫
紧贴着你的蓝T恤
看起来像天空一样干净

我想忘了你是谁
为此请你经常说爱我
让我们做两只用浪漫
相互蛰对方的蝎子

我期待着情人节
早点到来
因为我发现
除了逛街、做爱之外
我们开始无事可做
2001/6/7


张3R《我拿着一支枪》2首

small change

小小的变化
这里有一点小小的变化
眼睛慢慢转动,一遍又一遍
这里,左边,后边,右边,前边,回到原来
眼睛转动代替述说
一遍又一遍重复灯光下所有的道具
它们并不耀眼,一件都不遗漏
嘴巴在想,虽然,一件又一件
但从这里转到那里,不停止,比如
从墙上的席子到墙上的画报
就都是新鲜的
接下去是新鲜的
就像眼睛,这里,左边,新鲜
左边,后边,新鲜
后边,右边,新鲜
右边,前边,新鲜
前边,延伸一点要么退后一点,回到原来,新鲜
呵呵,小小的新鲜
一点小小的变化


我拿着一支枪

我拿着一支枪
仿佛是在十年前,我从水房湿漉漉的地上拾起它
好家伙,铁和木头,能打出子弹
而水房,是我通过望远镜发现的
两个远远的镜头里,前bobud乐队的鼓手
举枪向花坛里的一朵花瞄准
他或许想打断支撑着花的那根茎
让花掉下来,或者让花从两尺的高度飘下来
毫发无损,这就要他控制好犍子肉的力度
控制好哦
也不容易,他在没有玻璃的窗子里面
肩枪,瞄准,我吓了一跳,把头埋低,害怕他打我
我已经躲过无数劫,一个十年两个十年
世界乱了多久,子弹到处乱飞,数以万计,像遭了蝗灾
我只能躲了,在我帘子后面的床上
女人是很稀罕,小心翼翼,一次见着个够瘦的
乳房贴在肋骨上,她的男人出来,把我当处男
我只有不好意思,想起那乳房就别扭
我躲着,之前的一些年,还不要命,跟着人流瞎跑
现在仗打完了,只需提防流弹
但也不容易,看到枪还是兴奋
从这边到水房,地面在使劲下雨,距离足够我被打死100遍
想想性命攸关,但也宿命的很,都不用跑过去
手捂脑袋走过去就行了.第一支枪太精致,躺在门口,有3个人看着它
我只能绕过去,又绕过两个端脸盆的人,捡起我湿漉漉的枪
像气枪一样用于折叠,没子弹,安全系数高
当战后人们重建家园,学校招来新生,开始军训
大楼里要多布置一些防暴警察,我拿着一支枪,噤若寒蝉
从1楼直上5楼,才能下到3楼,到处是通道,没上锁的却只有一条
警察在左边,我把枪藏到右肋
警察在右边,就把枪藏到左肋
到最终被发现,我说,没有子弹,以便上缴
警察办事认真,和蔼可亲,拍拍我的肩膀,没有下文


胡蔚中《你准备好了吗》2首

女性城市：杭州

扯落晚霞的超短裙
露出杭州——
一座女性城市的裸体
从大厦垂落的灯光项琏
让广告牌胸前的肉，更为白嫩

微微隆起的钟楼园顶
成群的白鸽在那里飞旋
幽黑的行道树，簇拥着幽长的深巷
一辆旧货车，竟凶猛在插入

我是广场上最冲动的盲流
面对如玉的塑像，我竟难以自抑
就让喷泉骄傲地扬起吧。
狂热的栅栏
跟着我一起盲目地奔跑
我感觉自已
正在飞离这个恶俗的躯壳

杭州，如此美妙
湿漉漉的路面，四脚朝天
夜风，扶起纵欲后的树叶
一辆计程车，守在湖边
更像一只爬虫，在后背飞停
让我忍不住大声喊痒！
01、04、27


你准备好了吗

妄念在脸上生火
手脚都是帮凶，我们的身体
圉于黑暗，像一座无底的牢狱

天空翻脸，反复无常
乌云失去了领头羊
你是不是没有准备？
被解放的嘴要呐喊
受惊的野兽，要狂奔

这些，使你感到燥热
甩掉鞋帽、甩掉衣物
甩掉热血沸腾的四肢……
现在，只有一团声音
在泪水中滚动

花枝受损。我们屡遭劫难
生命已如此破败
但我要的是真实！
00、6、29


鲁力《谈恋爱》2首

谈恋爱

有两个人在湖边谈恋爱
嘿，是你们
在谈恋爱
是你们俩个
在谈恋爱吗
还谈了点儿别的
对不对
还谈了点儿理想
对不对
还谈了点儿工作
对不对
一个问一个回答
一个回答了一个再问
是谈恋爱吗
是谈很有趣的恋爱吗
怎么个谈法
说说
大家都来谈
大家都来谈才有意思
才有意思呀
别光你俩个在湖边谈
在马路上谈
在小黑屋里谈
很认真地谈
别光你俩个
亲嘴
抚摸
抹眼泪呀
别光你们俩个


高更

高更这个名字你是知道的
和塞尚有点关系
和凡高有点关系
和大溪地有点关系
和我的美术老师有点关系
这样免不了就和我有点关系了
和李白有点关系了
和杜甫也有点关系了
当然也免不了和杜甫的儿子及孙子
建立关系
和他儿子及孙子的老婆
建立关系
我曾取名叫鲁更
我不说
你可能也不知道
这是一个和高更有关的名字
一个附庸风雅的名字
一个有灵魂背景的名字
哈哈


墓草《妈妈》1首

妈妈

她在三十如狼的年龄 
怀上我 
我赖在她的肚子里 
整整十个月 
吃她的肉喝她的血 
我让她长期失去性高潮 
我让她呕吐恶心 

她撕心裂肺地生下我后 
我还不放过她 
我和她需要着的男人 
争抢乳房---- 
两个我全要 
我吃着咬着骂着哭着叫着...... 
我让男人和阴茎全部头疼疲软 

如今爱过她的男人已经老了 
她的黄脸爬满斑和皱 
她的孤独敞开着门 
我长成一个陌生男人 
我爱上一个陌生女人后 
才发现我曾犯下的罪让她多么伟大啊 
我开始用感激叫她妈妈！ 


章平《一个女人》2首

一个女人

一个女人，一张床
一个房间
一个窗口

终年不晒太阳
最隐秘的
一个生养腹部

一本小说，一个梦
一个鱼缸
一条鱼准备上钩


围火堆，剝桔子

围火堆，剥桔子
金红色桔皮很体面

卢尔特是个外国人
用外国声调说家事

妻子上床不脱衣服
他脱她的衣服

苏小小是个女人
今夜唯一的女人

看见剥掉的桔子
她感觉乳房发冷


水上漂《流星》3首

流星

常常是你先说出来
我才觉得
这句话
应该是我对你说的

为什么总是这样
我想起有一次
我们一起趴在窗口
一颗流星一闪而过

如果那是我……
你再次说出了忧伤
我捂住你的嘴
象捂住滑到口边的声音……


对面的窗口

对面的窗口亮了
是白色的
一个人影走过
然后又回来
这样往复了两次
另一扇小窗的灯就亮了
桔黄色的
窗帘一晃一晃

半小时以后
小窗的灯灭了
人影走到另一扇窗前
她看了看夜空
又走回灯光下的房间
之后大约有半小时
那盏灯才熄灭
一直到天亮……


黑色插图

我已经不能
再对你说出什么
天黑下来的那一刻
我看见你陌生的脸色
在风中一闪
一把明晃晃的军刀
就这样出现在灯下

我翻开书页
一张2/3黑色的插图
跳出了你的眼睛
我几乎没有来得及
作任何的想象
就让一个滴血的伤口
逼到了零度

军刀穿过了门口
并以一种凌厉的步伐
绕过弱者的耳朵
在旷野伫立成墓碑
于是，我能在今夜
听到你在十年前的怒吼
想起这张黑色插图……


犯罪嫌疑人《在床上》1首

在床上

我说，我们
可是场景变换打消我更深的倾述
我把说过和想说的话扔在一边
抽出一支烟
摸索着吸着
上升的烟雾完整掩饰我的因重复而起的不安与烦躁

这样的情形持续了很久吧
重复的场景重复的谈话只进行了一半
我便畏怯不前
是害怕自己不久将有所察觉？

想法弄累了我
有着美妙潜伏姿势的手掌
心跳、喘息声如期而至
我们开始诚心诚意抚摸对方

（风很凉
黑夜里奔跑着轻盈的影子
我们头顶
那些野鸭和它们不祥的召唤）

我清醒着，我轻快地行进着
直到
直到我们都暴露出纵欲后的疲惫


杨邪《石榴裙以及石榴》2首

石榴裙以及石榴

石榴裙——对这种裙子
我一直，心怀敬畏
因为自古相传
令男人们卑躬又屈膝的
就是这种裙子

可刚刚在电视里
看到一个节目，才知道
其实这不是，某种款式的裙子
而仅是泛指那些
红色的裙子，而已

这个天大的误会，让我想起了
去年的石榴——我从没见过
石榴，更从没吃过——
我终于见到并吃到了一次石榴

但是石榴，我要说
原来我垂涎已久的石榴
它竟然是，那么一种
一点滋味儿也没有的东西
2001.6.5


处决一个词

处决一个词
是由于它恶心非常
这就像，一股令人倾倒的狐臭
它跑到了一个美丽少女的
腋窝下

但处决一个词
这不像处决一股狐臭

处决一股狐臭
可以处决掉狐臭而保存下少女
以及少女的美丽
甚至以及，少女的腋窝

而处决一个词
得先处决掉一本书
得先处决掉一张报纸
得先处决掉一个电视节目

也许，还得先处决掉一个政党
还得先处决掉一个国家
更要命的是，也许还得
先处决掉多少无辜的人民

所以，你可以把一个恶心的词
处决掉一千次一万次
但只能，在你的假想中
2001.6.5


格式《进步的代价》2首

进步的代价

支部书记是个女的
晃悠的乳房 如同两盏明灯
戴上灯罩就不透明了
那些肉，里三层，外三层
就象囤积的党费
要么长毛，要么起火

她说先表现积极点
我知道往工作上使劲，白搭
就移步换形
先陪她聊天 后陪她调情
时间一长 她有点离不开我了
她说准备准备吧

准备了一年 我有点沉不住气
年龄不饶人啊
我的鸡吧都攥软了
硬着头皮找她
她慢条斯理地说 还得观察观察

审完了已故的爷爷奶奶
又审活着的父亲母亲
老实巴交的妻子还得陪审
终于，让我通过了
掌声响起来，我眼含泪花
其实任何一个政党都是一只安全套
当你放心的时候
你可能再也无法活动了
2001.5.8


入 伙

一个组织 父亲比它大四岁
它比母亲小两岁
如果它是雄性的 我叫它二爹
如果它是雌性的
我应该叫它二奶

父亲属蛇 母亲属羊 它应该属鸡
打鸣是它是一只雄鸡
下蛋时它是一只母鸡
我是它下的第40000000个蛋
它已经老了 据说还风韵尤存
我加入它 不是紧急避险
而是为了使它的贞操更加年轻

也许它抱过的同性和异性太多了
它已经懒得抱我了
理解万岁！为了沟通
我完全可以换个体位

它的牙齿掉光了 但嘴还有老虎的模样
它的腿脚已不太灵便
我扶着它 在光天化日之下
不是让它晒太阳
而是把它扶到荫影里
纳凉
2001.6.8


谷雨丰秀的季节《干枯的天堂》1首

干枯的天堂

我向下看
我向底下看
我向最底下看
当什么也看不到的时候
我就掀起公路上的井盖
钻了下去
然后，高潮来临了


三焦《霉季过早到来》2首

霉季过早到来

时钟发霉了
时针分针交叉时落下一撮毛
于是你就发福了
于是你就天天躺在竹床上
看着我的眼睛发呆
绿色霉菌
都长到你的屁股了
想不起这是结婚的第几年
霉爬到我们的眼皮上
许多东西模糊着
4:04 6/24/01


水是干净的吗？

从小
我们就知道
不管什么东西脏了
都可以用水来冲洗
这是桩世代相传的事儿
尿布泡在水里
尿的味道便东流去了
濒死的人
听凭亲人们用温水
洗去这一生积落的尘埃

再等到
屠夫擦干净了猪内脏和他的尖刀
赶集的天便亮了

年复一年
世上有那么多水都在哗哗地流
同时有那么多肮脏的念头
等待黑暗中那双施洗的手

水舔去了粪便
舔去了尸体和脓血
舔去了千百年来人建造的房子和桥
然后穿过斑斑锈迹的管道
滴到了裸露的女人身上
——于是我开始胡思乱想
于是我昂首挺胸
等来一勺更肮脏的水
冲去我对于水本身的怀疑
3:09 6/30/01


魔头贝贝《空洞》2首

空洞
 --一个永远无法代替的、填不满的空洞

把颜料直接挤在亚麻布上老丁
要画一幅画儿
饥饿

时间象一把刀
你我在刀下
狂蹦
乱舞，老丁说
可这跟饥饿有什么关系呢
我说

想起来了
刚开始学诗那会儿
饥饿
是个时髦词儿
类似当今的
下半身
可这跟老丁画的这幅饥饿
有什么关系呢

两个小姐
切下另一个小姐的
头
放进锅里
煮
她们鼓鼓的钱夹说明
她们这样做
显然
不是因为饥饿
可这跟老丁的这幅画儿
有什么关系呢

可我们竟真的有些饿了
买来啤酒、卤牛肉
——吃饱了撑的老丁
将继续饿
——我离开后
敢肯定
他会偷偷捧起满地的呕吐物
舌头伸出
2001.6.27


病情.第四号

向公主示爱
你四肢凋零
向公主求婚
你舌头僵硬
满天的情感阴云翻滚声势浩大
在晕倒之前狠狠砸下

噢,这些发光的小玩意儿！
这些没有后台的
雨滴的明月砍进脑袋！
噢，天啊，天啊，天！
要么让乌龟趴着不动
要么让英雄寂寞放血

是散发腐鼠的理解。
汪，汪汪，汪汪，汪！
而你却为什么搂紧人间？
为什么站起，倒下，又站起：
改头
换面
为什么把手指伸到老虎嘴边？

那时风暴即将在腹部成型
骨架的树闪闪，挂满尸首和箴言
你在雨水浸湿的第三页悄悄疼了一下——
白云。青山
野花。飞鸟
女孩凝视少年

他们背后的草坡婉转，缤纷飘下时间
他们并不知道是被你梦出来的，在城市
以西，黄昏哥哥展开灿烂身躯，风景秀丽
他们并不知道你知道他们将永远坐在那里

永远地离开，你不能够，离开！这些楼
这些车辆屁股冒烟，这些人民往来往来往来
扔掉和败坏！你掌中托着颤抖的最初的纯白
举首仰望
默默掩埋

被钉死的男孩。
噢，宝贝，那疯狂旋转的事！
噢，心肝，那杀气腾腾的事！卑鄙的好人 
语言温暖态度诚恳笑容锋利，在历史的脸上
推波助澜层层渲染搞混清水留下厕所和垃圾

你一眼望穿。你说活着
就是白白烂掉
你看见狗吃完屎又大嚼鲜花；如果阳光
不是在微雨的秋天的脚底挣扎，呻吟，等候
你不会寻找，缅怀，用文字舞爪张牙

高颂海子遗诗，臀部压着明星轶事
亮着哲学在空洞的房间里：随着燃烧的加深
你必须变瞎！你必须装哑！你必须咽下
那些越来越冷的真理以及随之而来的黑夜

越来越重越来越重象神猛操你。你突然尖叫——
1994.1.27


迢迢《禁欲主义》1首

禁欲主义

你说从今天起
我必须禁欲
这样有助于消除我对现实的
妄想同时
有益身心健康

戒去烟酒
禁掉美色
眼睛闭起来
嘴巴封起来
如果晚上出去
要赶在十点前回来

噢，亲爱的
我真愿意这样
生在尘世
心在天堂

不过在这一切发生之前
你务必告诉我
上帝在上面有没有给我留着
一个缺口


叶匡政《生活》2首

生 活

整个白天，她都在拒绝自已
洁白的厨房，她摊开鸡翅
绿色的菜心。整个白天
她一边弄脏，一边清洗
显得毫不在意

到了晚上，她停下来
黑暗泄露出陡峭的内心
整个夜晚，她的双手又空又冷
整个夜晚，她把软弱的枕头
翻个不停


郊 游

在蜂箱上日益浑圆的是苹果
骑车的男孩从坡上冲下
惊奇捂住了他的嘴巴

快看！快看！那一片红苹果
我先看见你的黑眼睛
大概是一朵捧着露水的鲜花

点一盏什么样的灯
我的心灵才能睁得比眼睛还大
这看见的多美

这下垂的声音，蜂箱上的声音，多美！
我抿紧双唇，只怕自己
会一下喊出这美的名字


张肆《脚麻了》2首

脚麻了

脚麻了，让我想起上次坐的302
让我联想到脚麻了已成为我的习惯
但这次不是因为坐车
这次坐着椅子就麻了，坐着椅
子怎么也会麻呢？要不是坐着椅子睡觉也不会麻
我就是睡觉睡麻的
偷着睡是会睡麻的


想么你

想没想过由男人变为女人以后要蹲着撒尿
想没想过几年前在高中时候发高烧蹲着撒尿
想没想过啊啊女人在你面前蹲着撒尿
又擦了擦，又翘了一下，又抬头看你
想么你
想做爱么你
想撒完尿做爱么你


木头《王杰》3首

我怀念

此刻，我怀念
过去的，变化了的不断摇晃着
象醉酒的人从身边走过

有几年，我也是这样
不去工作，身体变的微胖
穿被黑色老鼠咬过的风衣
然后摇晃着，
在冬天下过雪的路上
小心翼翼，
等电车，等出租
等楼下的
馄饨摊上皲裂的手
端给我
一块钱一碗

录象厅里
早早来到的观众
手里总是五毛一包的瓜子
不抽烟，不喝酒
一直坐着、看着
那些摇晃的光在循环
在重复的播映
从上午到下午到夜晚又到清晨
风衣被邻座的姑娘穿走了
肚子象恐惧的老鼠吱吱的叫着

一些雪花飘进时间的罅缝
它们不出来了
熟睡的情侣躺在木板床上
新房四周的墙壁渗出水珠
它们在流淌，顺着墙壁
流到地上，它们也不出来了
我怀念着，在大街上拥抱我的人
喊不出名字，嘴唇失声哭泣
还有那些干燥的球场
那些停留在
光秃的枝桠上的鸽哨
和D调的口琴

此刻我怀念着
象一个醉汉，背对着阳光
6.7


在酒吧里喝酒

在酒吧里喝酒 
对面的人问我 
为什么 
我们总是看上 
同一个女人 

我说 
三年半了 
我们住在同一座城市 
进同一间酒吧 
喝同一个牌子的啤酒 
我们为什么 
不会看上 
同一个女人 

我明天要走了 
去找另一座城市 
进另一间酒吧 
喝另一种牌子的 
啤酒 

坐在对面的人 
我们干杯 
不要万岁 


王杰

王杰是我心目中的英雄 
我看过他的电影 
现在他慢慢向我转过身 
只有一条腿 
在二层楼的走廊上 
他的腿 
在阳光下发一道 
刺目的光 
然后 
就被背上 
大书包遮盖了 

我看着书包 
敲打着他的屁股 
开始走向学校 
一手拄着拐杖 
一手吃糖 

我眼前的王杰8岁 
汉口路小学二年级 


李小羊《霞光》2首

霞光

从三楼下到街上
对面就是六七点钟的太阳
行人身上的霞光耀眼
视线模糊不清
直到走进阴影里
人们还是模糊不清
只知道
他们都很美
2001.6.17


在床上

现在天空中铺着厚厚的云层
窗打开着，几粒灰尘落在空酒瓶里
可乐瓶，云南山泉瓶，都是空的
时报和晚报占据着桌面
各式各样的电源插线纠结不清
我的脑后是坚硬的墙
高潮结束了
一次艰难的手淫而不是性交
如火如荼的时间已经过去
纷乱的面孔和身体溶解在屋内
持续不断地释放出的臃肿热气里
回到原来的位置
叮叮，小缘，我现在的女友
在两百公里外的县城
整理着雪片般的帐单和发票
局长和厂长眯着午间休息时发酵的眼睛
舌头从烟碱的沼泽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命令
妓女高艳正在午睡
带着丁字内裤和隆起的阴阜午睡
连同里面爬满的支原体一起午睡
而那个已经忘了名字的女人
站在十四年前富源的唯一一家澡池里
在发黑的水泥墙和大小便的恶臭间冲洗
她无毛的下体正对着我
上面是十四年后暗淡的脸和枯黄的头发
她已经被榨干，却不是被操得过多
恰恰相反。她应该长时间地留在床上
昏昏欲睡，总有过多的家具
过多的日常用品象海绵一般吸取
过于分散的食物，所有的精力都用于聚拢
生活在旋转，洗衣机的脱水桶一样旋转
把体内的水分子全都甩出去
把皮，肉和血甩出去
只剩一堆拥挤干燥的骨头
但是还要疯狂的转，一直转下去
电锯响起来，电钻响起来
歇斯底里的切割和打洞
风暴席卷了我们，无一幸免
只有床是静止的
只有床处于风暴中心
让我们专心做爱吧，让我们憋住一切
然后喷射，然后睡眠
2001.6.22


辛欣《卑微》3首

人生

人生的脚印
亦浅亦深
深的让人忘不了
如同撒在伤口上的
一把盐粒
浅的让人看不到
如同一杯
加了冰块的白开水


卑微

蛛网上的虫蜕
显微镜下的菌类
沙漠中的仙人球
衬衫的一颗纽扣
大海中的各种贝类
父亲眼角的小皱纹
一部小说的烂情节
夜幕上的一颗六等星
爱人脸上的一小颗泪水
床底下的一只臭袜子
垃圾桶里的一颗蛀牙
雪地上的一朵冰花
太阳落山后留下的一抹光辉
一小块石头
一小簇淡黄的花蕊
与以上同样卑微的还有
上帝眼中的人类


溺死

一个阴云密布的午后
水面上漂着
一个溺死的女人
暴露的下身
令围观的人谈笑风声
溺死的女人 饱胀的下身
在水面上游荡
像一只充气的羊皮筏子


冷面狗屎《性手枪》2首

性手枪

性手枪，一个狠朋克
他们开枪的时候
我刚刚开哭
70年代就这么过去了
我没听见他的枪声
他没听见我的哭声
还有“冲撞”和“诅咒”
英国也有70年代
产下一批拿吉他当枪
拿自己当子弹的大人渣儿
一张《别管那玩意，我们是性手枪》
一张《冲撞》
一张《诅咒、诅咒、诅咒》
三张唱片里一阵枪响
但我没有听见
他们听不见我的哭声
我就不会中弹
只是看到“性手枪”这几个字
我就闻到另一股火药味
而我猜想2000年的
明天会更好


望不见的果园

怀着悬崖一样的紧张 
我站在悬崖上遥望 
大地上，一片片灰白的屋顶 
镀着夕阳的门窗，一群群 
咬着大白梨的孩子也在望着我 
他们叫着、笑着、举着白梨向我招手 
手上那些咔哧咔哧的嚼梨声 
让我差一点就滑进了深渊 
哦，假如他们能听到我呼喊 
我多想告诉他们，有世界的大地 
是甜得危险的，你们竖起的这些手掌 
是我正在望不见的果园 


李红旗《挥霍》2首

挥霍

脚步落在经过的日子上
踩得每一天扑哧扑哧直响
大片大片的庄稼让人厌倦
大地太大了，何必呢？
夏天太绿了，秋天太黄了
春天太不绿不黄了
地里的人晒得太黑了
干起活来太辛勤了
还有科学种田和机械化
化肥太肥，机器太快
庄稼们都有些吃不消了，何必呢？
搞的跟真的似的

脚步落在经过的日子上
踩得每一天扑哧扑哧直响
大片大片的楼房让人厌倦
高楼太高了，何必呢？
楼长得太谨慎
街上的人太有感觉
眼神都太讲究了
还有年幼无知和老迈
悲悯太欢快，欢乐太臃肿
做人做得太熟练了，何必呢？
搞的跟真的似的
2001。6。11


我想在年轻的时候，写一首年轻的诗

我正年轻，我坐在
椅子上，深深地体会到
我现在正年轻，即使
我现在从椅子上站起来
依然能够深深地体会到
那种年轻的感觉，这
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我正年轻，即使我已经感觉不到了
也依然得年轻下去
目前的情况，就是这样的
这说明不了任何问题
2001。5。9


殷龙龙《喝醉了的小伙子》1首

喝醉了的小伙子

我没罪！我的眼睛还在月亮上，
一面照妖镜如何使人和人们的生活原形毕露，
如何使荒唐的大街倒下去？
上天入地，始终找不着尊严！
杯中的河流，翅膀不自由。

秋天越来越远，
象身边的人；它带着昨天剩下的真理。
可怜的人们把我贩卖，
北方的拖鞋盛满了流浪。

可怜的人们如何担当耻辱，
使自己麻木。一个诗人无用，
作品却泛滥成灾。冲垮了许多建筑和星期五。
活了这么久，首次校对生命，
泥泞的肉体来自深渊，
好象灯笼被风刮走。
我没罪！我的爱是谁的眼睛,
抱着月亮不放？一个一米七的小伙子，
生活不能自理——

我的爱只有一半，
如北海公园的水只有二分之一；
我们有时坐在府右街对面的红墙下，
直到深夜——

到家了吗？院里没有风，
我却看到树尖上的婚姻一阵痉挛。
怎样爱，才能接到雨点？
失去什么，才能获得更多的自由？
到家了吗？世界是个人的，
象伟大的圣经诞生时上帝的痛苦。
我必下地狱，倾吐真言和灵魂的疑问；
思想滚在沸腾的油锅里，
一片赞美声。

我在人民中过得不好，
一年四季九次感冒；
朋友远走他乡；母亲又不理解儿子的热情。
只能把话存到冰箱内。
我在人民中瞒天过海，
腋下夹着个子不高的软弱祖国；
她是我的情人，
后半生竟坐在轮椅中。

死灰可以复燃么？
唯一的烟头被掐灭：
“革命”，这个词没有内核，
我们没有觉醒，却迈着猫步，从容逃生，

我歌颂我的敌人，
他们是一群勇敢的捕猎者，
——龙龙的宿命，
从东开始，结束只是一条胡同。


野狼《美丽的姑娘》2首

我的肚子在壮大

我的肚子在壮大
挺牛逼的
正面看
像一个老板
侧面看
像一个孕妇
后面看
像一个发福的
老头

我走起路来
肚子一颤一颤的
胳膊窝里
还夹着一个
公文包
我随便钻进一家
商店
就把店主
吓得半死
他还以为我
是检查人员

当我趴下身子
做爱时
那肚子
竟跟公猪无异
2001-6-3


美丽的姑娘

美丽的姑娘
给我寄来了
三套照片

远景
中景
近景

还有一张是特寄
那是两幅她爷爷的
花草画
在两幅画中间
美丽的姑娘
含笑不语

我最爱看的
是那张近景照
她捧着书
眼睛一眨不眨地
望着我
让我不停地
联想和想像

她曾经告诉我说:
爷爷最疼爱的
是他的孙女

现在我要说:
我最心爱的
是世界上
生命力最旺盛的
雪绒草
2001/6/17/夜


大高《无能的人》3首

无能的人

一直不愿意承认
自己无能
面对父亲的指责口是
潇洒的同意女友分手
即使在诗人中扮演小丑
我依然坚持不屑一顾
相信自己的不幸
是天才们共同的命运
有何失败而言
升官，升学，生娃
发财，发表，发情
同事老张的媳妇真水灵
干我鸟事
偶尔也会骂上一句
革这伙妈妈的命
一个文学青年的愤怒
一次拙劣模仿的想象 
我真孤独啊
瞧不起我
你们都瞧不起我
我混淆了麦苗和杂草
扛不动煤气罐
生性怯懦却又刚愎自用
即使谋朝篡位
也只能是你们眼中的暴君
不爱江山爱美人的昏君
最最不可原谅的
我还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穷光蛋
半吊子无行文人
妈妈哭了
姑娘离开了
诗歌象地主婆打发叫花子
关紧了门
不信你看
一个失败的人
不愿意承认自己无能的
渴望那期待已久的高潮
正攥紧了自己挺而不坚的灵魂
冲刺


蚊子

真正的亡命之徒
武装到牙齿的午夜凶灵
嗜血为生
飞不过一种高度
叫不出二种声音
一拍即亡的纸老虎
成群结队的乌合之众
坚持夜幕下的进军
是否为了温饱才铤而走险
是否短暂的一生总要有一次
最后的疯狂
面对铁掌，蚊帐
迷魂香和杀虫剂
在通往胳膊大腿的路上处处杀机暗藏
过街的老鼠比狼群更遭人愤怒
一只蚊子比毒蛇更防不胜防
骄傲不属于你
牺牲的代价并不一定铸造辉煌
“窃钩者诛窃国者为诸侯”
受贿莫不如贪污
强奸永远没有杀人更理直气壮
蚊子啊蚊子
整个人类都在与你作战
整个人类也都在把你遗忘
作为天生的夙敌
你从不曾象决斗中倒下的骑士
赢得那惊心动魄的一瞥
不值一提的第三者
在尊重与恐惧之间
出生入死的
苟延残喘


大合唱

<<没有xxx就没有xxx>>
一百人唱着同一首歌
在锅炉轰鸣的学校食堂
老师们进行最后的彩排
台上大汗淋漓
台下的领导同志
院长是明天晚会的总导演
掌握大合唱上不上的生杀予夺
工会主席手里拎着菜刀
时刻准备砍向餐桌
上的西瓜
担任指挥的音乐系主任说
没有西瓜就没有热情
老师们就都笑开了花
象一大锅新出笼的酸馒头
忽忽冒着热情
在集体的熔炉中歌唱
在关怀的目光下流淌
声音要齐
嗓门要大
紧跟指挥的节拍
围绕在领唱周围
团结就是力量
坚持面带微笑
坚持不搞小动作
以观众掌声为中心
在二十一世纪的第一个七月
歌唱东方的太阳
歌唱老人与海
歌唱无私奉献
粉身碎骨的
西瓜


陈云虎《是我放的火》

是我放的火

那些被烧黑的猪
在田野里狂奔
它们没有方向
它们暂时也没有人去管它们
在此之前，我把我家的房子烧了
我父亲带头冲出来，拎着一只粪桶
想扑灭大火
我的兄弟姐妹跟着冲了出来
没有人注意猪是自己跑出来的
救火水车已问讯赶来
——一架老式的木制水车
人们使劲压水车上的木头
一些人从河里不断取来水
多少年来，这是我们村子里
最壮观的景象
——我躲在草堆后面
甚至为由我酿成这场大祸
暗中发出自傲
我好奇地看着他们
2001.6.29

任知《广东不能独立》1首

广东不能独立

乘上353次到了广州
下了车我就成个外地人
走在陌生的街道
听着不懂的噪音
我终于找到一家小饭馆
径直去了洗手间
不巧走错了门
厨房里的膀厨子
是个本地人
他在和个杂工胡侃
他说：如果广东独立
你们都成了打黑工的了
这时正巧
有个服务小姐打开门
她晃着刚锔黄的头发说：
肥仔，你看我象不象外国人。
2001，5


江湖——诗人说话

就《大连的沉船》一文写给于坚的帖子
韩东 

1，麦城的诗真的很臭，你这样夸他不仅是言过其实。 
2，你也许欠他的，但不应该以牺牲文学的方式进行偿还，虽然你只有这个。 
3，你和麦城的私人关系无人可以干预，但你广而告之这是为了诗歌为了边缘则非常可笑。你的声望你的严肃用于此也显得伪善。 
4，看看，你都和些什么人在一起，和些什么人异口同声。你们是完全不同的，也是相同的，在一点上，是什么呢？ 
5，丁当代话给我，说你认为我们之间的友谊是伟大的。也许你喜欢的是“伟大”这样的词汇。为麦城捧场，这样的事既不伟大，甚至也不正常。 
6，和你说这些，是把你当做朋友，特别是当做文学上的朋友。我的观点一向认为市侩软弱无处不在，我将此视为基本的现实。但在你的身上看到这些还是感到极其失望 


二十一个问题：对杨克的一份书面采访
非亚

1． 对你自己到目前为止的文学生涯是否可以暂时作一个总结。
多年来，我有幸置身于中国诗歌的潜流之中，我一直以一个独立的诗人的姿态参与其间，毋
需讳言，我不是“生而知之”的天才， 几年前回答《断裂》问卷时，我就坦承自己的写作受
过北岛等同时代诗人的影响。我也和一部分诗人秉承相同的文学立场，但我从来就没有被包括
第三代在内的诗的风尚完全左右，尽管不时被鼓噪的诸多流派所障，也目睹了那些作为某个阶
段诗歌文化现象(反文化其实也是一种文化)代表人物的显赫，可我仍以为一个诗人最重要的就
是坚持写作的个人尺度和自由创造的品质，他必须单枪匹马上路。既不跟主流走，也不跟非主
流走。 我以谦卑笨拙的态度对待写作，诗歌呈现的是个人的经验，惟愿每个阶段能有一两首
坚实的文本。多年来我不能说自己很勤奋，却可以说做到了锲而不舍地劳动。若一定要作一个
总结，我还是七年前的那句话：我写作时心目中没有流派，只有诗歌。

2． 你先是生活在广西，91年后来到广州，两地对你的写作有什么影响和不同，你个人更喜
欢那一个地方？
我曾写过：诗人不可能言说一切，他在自己生存的特定空间里写作，所传达的只是局部
的真理。当然诗歌所告知的生存本相不仅仅是一些生活片断，重要的是有一种整合，而且还有
阔大的意蕴空间。然而无论那种“空间”，无疑包括人的生活环境在内。广西使得我的写作跟
记忆中的大地有倾心交流，广州则使我逼进当下中国人生存的前沿，发现一种涉及“新的城市
经验”表达的诗歌。但二者并不是绝对割裂的，一个人的写作自有其延续性，我在广西时就已
写出《电子游戏》、《夏时制》等诗文本。就生命本真的情感而言，我热爱广西；就诗歌和诗
之外更多的生活层面而言，我个人更喜欢广州。我经常听到国内一些人莫名其妙的看法，他们
想当然地认为，居住在经济发达地区的艺术家必然以丧失实验精神和探索方向为代价，可二十
世纪的艺术发展恰恰早已证明这种观点的悖谬。无论中外，花样翻新的现代艺术大多诞生在繁
华富庶之地，除了魔幻现实主义，再要举出发生在贫困地带的例子确实不多。

3． 这几年，你参与或主持编辑了好几种有影响的当代诗歌选本，比如：《他们十年诗选》
，《新诗年鉴》系列等，反应都很好，你是怎么考虑和操作的？ 
我做事一贯低调，在我看来，编选当代诗歌，仅仅意味着实实在在地参与中国新诗的建设，
而当下保持冷静清醒地心态显得尤为重要。我以为一个编者的基本素质，首先体现在直觉上对
我们自己时代的诗歌方向要有根本性的把握，有公正的艺术判断力，还需要有平常心，不要将
一切事情神圣化。其实无论某个人编还是不编诗选，中国诗歌该发展还是发展，该死亡还是死
亡，只不过既然选择了要做这件事情，就只能从最小的可能性开始，寻找无限的可能性，一点
一滴地尽心尽力将它做好。像年鉴那样的体例，比纯粹选一本诗歌要复杂得多，我以为一个有
效率和协作精神的工作班子，在组合的时候需要考虑从策划、选稿、资料查询到发行、宣传各
个环节方方面面的专才，这些人选之间要能够优势互补，而不宜清一色都是诗人，因为光会写
诗其专长一加一仍等于一。一本诗歌年鉴自有与其艺术精神相对应的诗歌标准，编委也完全可
以有鲜明的个人观点和美学趣味，但胸襟应该是开阔的，眼光应该是远大的，我们不搞平衡，
绝不意味着放弃宽容，宽容和暧昧不能混淆来谈，因为宽容不仅仅是诗人对体制的诉求，说到
底，个人和公众的宽容是现代社会的基础，也是一切先锋艺术赖以生存的前提条件。上个世纪
末我们着手这一工作之初，我所关注的不仅是诗的审美形式和艺术符号，更焦虑世界性的诗歌
日益封闭的生态环境，可能力不能及，我想要做的是拆掉诗人与读者之间的墙。这部在南方诞
生的非主流非中心的诗歌年鉴，从一开始就是一部具有方向感和文献性的选本。

4． 你如何看待同行之间的另一些当代诗歌选本，比如何小竹的和其它人的，《新诗年鉴》
你有信心一直出版下去吗？
我觉得这些诗选各有其文学立场和选稿尺度，何小竹等编的诗年选是其中最重要的选本之一
，去年在北京，诗歌版本学家刘福春先生没有那本书，我还千方百计找了一本托人带给他。”
年鉴”与”年选”的诗歌立场没有根本的差别，”年鉴”在前，当时万马齐喑，几乎不可能出
版任何诗选，年鉴趟开了一条路，其初衷就不是流派色彩的类型选本。在我的理解里，先锋没
有固有的模式，每个诗人惟有极端像自己，口语一扎堆，最终大多数人只能是垫脚石，被两三
个人的写作遮蔽。我觉得九十年代跟八十年代相比，至少有一个方面毫不逊色，那就是诗人内
心对个人写作的自信，不再依靠群体的颠覆性的力量，我反对开倒车。汉语诗歌的资源，最根
本的是中国当下的、日常的、具体的生活，但年鉴所理解的生活是“有尊严的生活”，它警惕
过于琐碎化的负面倾向。或者可以说，年选的美学原则是“诗到语言为止”，所以用小安《我
看见形容词》打头，年鉴的艺术宗旨是“生存之外无诗”，因而以宋晓贤的《一生》开篇。年
鉴的出版当然会不断遇到这样那样的困难，但我们有心理准备和应对方案,有信心坚持下去。

5． 你参与了1999那场有名的“盘峰论争”，现在回过头，你怎么看？据说在会上一开始你
就大谈《新诗年鉴》的销量以致激怒了对方，是这样吗？
这里边有小小的内幕，你知道像我这种性情的人，是不会抢先发言的。吴思敬先生私底下跟
我打了招呼，说主办方担心双方言语过于激烈，想一开始就使气氛松弛一些，故安排我第一个
发言，他们觉得我这个人较温和， 希望我的言论不要太尖锐。所以我只好放弃写好的涉及诗
学分歧的《九十年代：诗歌的状况、分野和新的生长点》稿子，顾左右而言他。 我不明白我
那些话何至于捅马蜂窝，应该另有隐情和更深层次的原因，与其说我“激怒对方”，不如说恰
恰是后来我倒是有些被激怒了。
我坦承我有心理障碍，我可以针锋相对地亮出观点进行对话，但直到今天我也不愿意使用暴
力的语言攻击任何一个写诗的人，如果说这叫平庸我就宁可平庸好了。尽管从我个人的角度看
这场论争在这一点上很不尽如人意，但毫无疑问根子里这是一场严肃的近二十年来最有意义的
诗学论战。当然写诗的人并非一定要卷入纷争，可假若身在其外便认为这是无谓的“场域”之
争，那么时间将证明这个人俗人的眼睛醒着而诗人的眼睛瞎了。

6． 谈到“盘峰论争”，总是不能避免谈及这两年中国诗坛的一切，你个人如何看待论争后
这两年中国诗坛的热闹与变化，你认为这种热闹与变化好还是不好？
激情；活力；动荡；新人辈出；甚至泥沙俱下沉渣泛起，在我看来都是好的。浮躁，以姿态
作秀而丧失起码的对写作的恐惧，小家子气的相互吹捧之风，我以为不好。

7．“民间写作”的概念，据我所知，最初是从《新诗年鉴》封面上的那一句类似于广告性质
的话语引伸出来的，就你个人来讲，你如何看待 "民间写作" 这一脉。还有，今年初，韩东和
小沈之间的网上论争引出的比如“民间”和“伪民间”的问题，你怎么看？
民间不是一个诗人的身份，假若像搞土改那样去查一个诗人的出身是否民间，十分幼稚荒谬
，在我看来,民间是诗人的精神立场和写作的出发点，是诗歌的在场。民间是敞开的，吸纳的
，永远吵吵嚷嚷, 民间天然的复杂性和含混性, 是诗歌最具活力所在。民间的勇气来自对新诗
发展中遭遇的问题的洞察力和勇于面对的作为,它意味着艺术上的自由主义,意味着对实验精神
的坚持(坚持的是不断创造的激情而不是曾经实验的结果)，意味着保持个人写作的独立性。因
而民间写作不是一个流派， 更不是倡导集体仿写， 真正的民间状态就是永远的不断破裂的状
态,唯有诗坛裂开的时候,诗歌才能够活力四射。
说来你也许不会相信,我最近才在《诗参考》上仔细读了沈韩的网上论争。论争触发时我恰好
在中山,符马活打印了他们各自的第一个帖子给我看,过后我竟然从未上诗歌网看过。其间遇到
吕德安,也议论过几句,他比我更“落伍”,还从未上过网。或许真正的民间只是一种理想,每个
人身上多少都有伪民间的成分，这是韩东指出这一问题的意义所在。但这不是该我操心的事,
我只警惕我自身的问题。
8． 对于“70后”，你个人有什么话要说吗？在这一群人中间，有那一些你认为真正需要注
意的，你是否喜欢他们的写作方式和生活方式？
笼统地说，我很羡慕“70后”的写作方式和生活方式。有的具体行为谈不上喜欢还是不喜
欢,其实不仅“70后”，任何人都有个人选择的自由。我一直注意着他们以及比他们更年轻的
许多人,从年鉴系列的第一卷和我今年特邀主持的《佛山文艺》诗歌已经说明,但我真正注意的
不是某个人而是诗歌，我不会犯那种低级错误：谁声音高就以为谁的诗重要,或者完全凭江湖
传闻判断一个诗人品位。你可以不注意唐代的张若虚,可《春江花月夜》可以绕过去吗? 对于
“70后”,我个人想说：写作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完全可以从容淡定一些。

9．就你个人来讲，你更关注国内那一些人的写作，国外的作品你看得多吗？
几天前我去上海,到默默的工作室聚餐,郁郁、刘漫流等都在场,当时我们翻看两本书,一本
内容是隋唐两个朝代长安所有街巷(坊)的名称,另一本是安徽一个保留最完好的古老乡村建筑
的详细介绍,我想这个小场景体现了我们那一代人的读书爱好,以及我们所心仪和敬佩的严谨治
学态度。我平时读书很杂,囫囵吞枣,不做笔记,我是为读书而读书,不是为写作而读书。我很难
理解一个人因为打算做诗人从而整天读圈子内熟悉的人的诗,或者只读外国诗。我想象那是一
种多么单调无聊的阅读。翻译的国外作品我可以说看过不少,不仅是诗,也不仅是文学。由于时
代背景不同,我在小学高年级就找来瞎看的《战争与和平》、《神曲》、《浮士德》、《静静
的顿河》一类经典名著,今天“70后”文学博士也不一定会读,我缺失的是另一些东西,所以这
十多年来我读得最多的还是西方现代主义文学作品,像漓江出版社出的诺贝尔文学奖丛书我大
都翻过,因为他们几乎都送给了我。也许是小时候偷看禁书留下的毛病,如今我能一气读完的都
是些较难弄到的书,诸如《香艳丛书》、《达赖喇嘛自传》那一类,而七卷本《追忆逝水年华》
和《尤利西斯》,我翻了好几次都没有耐心看完,当然读诗则不同,除了庞德的《诗章》,一首诗
一般不会耗尽读者的心力体力。就编书而言,我更关注艺术的潜流；就写作来讲,我更关注最年
轻的一拨,因为一个诗人不能丧失对当下的敏感和艺术的活力。

10．你平时接触到民刊吗？就你接触的范围，你认为那一些民刊较好？好在那？
第一个问号是句废话,显得有些多余。因为你本来就知道在民刊很冷落的九十年代,我虽然没
有挂名,但至少参加《自行车》和《面影》的实际创办或组稿，而且《一行》、《他们》、《
北回归线》、《锋刃》、《扬子鳄》、《葵》、《诗参考》等都有我的作品,且九十年代仅有
的几次民间性质的诗会例如多次“石虎诗会”我都参加了。这一两年办民刊差不多成了一种时
髦,我可以说几乎接触到所有的民刊,最新一期《大凉山第二诗界》罗列的民刊我全部都有,其
他仅2000年度出版的还有《非非》、《少数》、《方法》、《零度写作》、《进行》、《摆渡
者》、《守望》……我以为民刊最重要的是发出自己的声音,并逐渐形成独特的品质,像前面我
提到的我为之写稿的那些民刊我以为都不错,而新近出版的好些民刊出手不凡,但也有一些像另
一本民刊的翻版,现在下结论说谁办的行谁的不行为时过早,尚需时间来验证,比如《下半身》
,第一期可谓闪亮登场,而第二期似乎就出现了颓势,所以还要看今后有无后劲。

11．你认为一个优秀的诗人应具有什么样的素质？
一个诗人最重要的就是坚持独立精神和自由创造的品质，在艺术上秉承真正的永恒的民间立
场，警惕无处不在的权力话语的陷阱，诚实面对与“我”相关的人的生存，守护生活的敏感和
言说的活力。而最关键的，是要有原创性,并且锲而不舍地劳动——写！

12．你认为当代诗歌写作存在有问题吗？如果有的话，是那一些问题？
前面的“70后”,“民间”,本题所设问的“当代诗歌”，都是全称判断,其实严格的说这
种问题是无法回答的。70后的写作方式和生活方式并非是一样的,贵州的梦亦非和北京的尹丽
川无论生活还是写作可能完全南辕北辙,当我回答喜欢或者不喜欢的时候,到底指的是那一种方
式?同样,当代诗歌写作每一个诗人存在的问题不尽相同,乌鸦有乌鸦的问题,蓝马有蓝马的问题
(只是一个比喻,并非实指诗人蓝马)。当然我理解你想让我指出的是那种带根本性的普遍的问
题,如果一定要找一个,那就是:不仅写作要回到事物和存在的现场,诗人还要有勇气和个人内在
的精神力量。

13．你如何看待当代诗歌的发展前景？
作为一个写作者，我对当下中国的诗歌充满了自信。近二十年来,中国诗歌把百年来西方各种
流派快速演习了一遍，这个过程弥足珍贵。现在，作为现代主义和后现代低级衍生物的诘牙拗
口的学生习作的时期已经结束，诗歌的有识之士正在返回大地、返回诗性母语的途中,在人们
想当然地以为诗歌这种最古老的艺术形式已经萎靡不振、走到穷途末路的时候，在世界性的日
益精致化技术化导致诗歌成为一门狭隘的修辞学手艺而丧失艺术原创性的今天，仿佛是冥冥中
上天的安排和历史的馈赠，汉语诗歌再一次奇迹般地以自己独有的革命方式得以激活，经历了
爆发、压抑、沉闷、低迷、曲折的艰难进程之后，中国新诗涌动的潜流依然是开阔灵动的，富
有活性和冲击力。
——上述乐观评价来自诗歌艺术自身的发展,而对诗歌外部的生存环境,我相当悲观。

14．《笨拙的手指》是你个人的第几本诗集，在这些诗集中，你更喜欢那一本，那一本更能
代表你的写作方向？
第5本,80年代中期和90年代初期的两种诗集都很薄,《笨拙的手指》既然是新出的,自然代
表我当下的写作方向。

15．你是怎么开始一首诗的写作的，灵感？还是其它？你个人相信灵感吗？
有的先闪出一两个句子,有的先有一个总体构思，有的先有标题，有的写好了还找不到题
目,你怎么会提这种问题？我很好奇,莫非你开始一首诗的写作时有一致性？有时一首诗开了头
很久接不下去,可有时走在路上或者睡觉时会突然冒出一首诗来——这种天启之光就叫灵感吗
?如果是,我个人相信灵感。但我不依赖它,我更信赖直觉。

16．你的阅读范围？阅读对你个人的写作重要吗？
关于阅读范围我在第9个问题已提前作了回答。我从不讳言一个诗人需要通过阅读潜移默化地
吸收营养,从已有的诗歌中学习些什么。但艺术家不是学者,他学习的最终目的不是要“掌握”
什么而是要“绕开”什么,前人的赐予只是让他回到艺术的根,最终还是要遵循生命和身体的指
引,从切身感受和个人经验重新进入诗歌,把自己作为一个人活生生的气味留在语言中,进行再
创造,给已有的诗歌提供新的元素。

17．你个人的文学信念是什么？文学对你个人是爱好？需要？工具？还是其它？
这个话题以前就有人问过,在焦虑时代，我之所以写诗首先不是表达而是告知,告知人内心
最隐秘欲望的本相。我注重灵魂的深邃性和心灵在场,但今天的诗歌必须要有承受肮脏的力量
，不逃避个人对欲望的搏斗，不忌讳对人自身的想象。文学对我是与生俱来的发自生命本真的
一种热爱,我从未像某些作家那样声称除了写作我不能干别的事情,我遇到过几次在别的领域做
成功人士的机会,但我放弃了。我喜欢金钱和优渥安泰的生活,可一旦陷入挣钱的事务里我心里
很烦躁,因而我只能幻想一个写作的人最好有一笔巨额遗产。当夜半自以为写出一首好诗的时
候,我内心突然爆发的狂喜远远胜过挣到一笔钱的快感。

18．你经常上网吗？你一般是到那一些网站，你对诗歌与网络之间的关系怎么看？
这一年里只要在家我每天都上网,我经常到的还是新闻时事类网站,其他的专业网我瞎串,
诗歌网我只上过《诗生活》和《诗江湖》,偶尔浏览一下,次数加起来恐怕还不到三十次。原因
是诗歌网总是那一些人,对我而言大致了解动态就差不多了,上面的诗我当然读,但无需一一精
研,那些诗后面跟贴的点评太像老师批改学生作文,我不敢说是小儿科,却无多大兴趣拜读。我
也曾就不同的话题贴过好些帖子,每次都是匿名,内容跟文学从不搭界,因为用假名谈文学问题
我总感到不对劲,而用真名在我看来完全不符合网络游戏规则。除了《诗生活》给我开的个人
专栏是我亲自供的稿,其他网上我所有的诗歌和文章都是别人给贴的,当然我很感激这些朋友的
劳动。网络对诗歌的最大贡献是提供快捷自由的发表平台,且任何天才都有机会大显身手,今后
无人再有理由责怪编辑扼杀了自己。最早在网上玩的写诗的人都用怪谲的名字,如今在平面出
版物上混出了名堂的诗人只是将网络当作新型载体,我觉得我们似乎破坏了什么东西。

19．你个人得到过文学的奖项吗？你受邀请到过国外交流或讲学吗？
90年我就在台湾得过诗歌奖,评委是洛夫、罗门等人,是最早作品在海峡对岸获奖的大陆作
家之一,那时在南宁我每月的工资才100元左右,所以得一笔以万为单位的新台币很兴奋,可以请
朋友到最好的酒店搓几顿还大有赢余。我受邀请去过澳大利亚、日本和台湾等地,这些年还接
到过一些邀请,有的是护照签证来不及办,而更多的是像今年十月在悉尼举行的那种世界诗人大
会,我尽管年初便拿到邀请函,但不打算去,因为这种年会全世界的诗人都是自费前往的。我并
不是摆谱,而是经济状况不允许,对方有人提供或他们申请到经费,至少包吃包住我才能够成行
。由于语言问题,很难就诗歌进行深入的交流，外国大学里的中文系很小,且高年级学生说中文
仍很吃力,更别说读现代汉诗了。在我主要是行万里路,获得崭新的体验和感受。我把这件事情
一一道来,是想告诉未出过国的诗人不要把它看成很神秘，假若你有钱，又愿意主动联系,连年
的世界诗人大会你都可以参加。要么就是某个翻译了你的诗或者跟你有文缘或者一面之缘的人
设法把你请去,像墨尔本的欧阳昱译过伊沙的诗,他是中国去的新移民,暂时还没有这个能力,可
假若他在某大学任教,弄到一笔基金,或者像刘丽安那样是个有钱人,伊沙就可以动身了。

20．冒昧地问一个问题：在诗坛你给大家的感觉是一个双重身份的人，既沾了不少官方的光
，也染了不少民间的气，你自己如何看待和处理这一个问题。
我需要有一份稳定的收入养家糊口,而更主要的是有自由支配的一些时间,所以一直在文学
期刊当编辑而不愿跳槽,在中国的语境里,自然逃不了官方刊物干系了,我本来没有必要给自己
辩护。可我疑惑的是,对于坚、潞潞等人和我提出这类质疑的人，自己不也是在体制里谋生么
？在政府里供职的就不说了,中国的大学难道就是体制外的世外桃源吗？我也冒昧的问一句,像
非亚你在设计院工作连去欧洲都用的是公款,不比我这样在北大访学每次往返广州都是自费,或
者于坚那样连出差费都没有的人更沾国家的光么？在中国假若事情都像诗人假定的那样黑白分
明就好办了,许多人经常只说《诗刊》是官刊,《芙蓉》、《大家》、《花城》、《作家》、《
山花》难道在所有制和管理上跟《诗刊》有性质的区别?我最近编了广东8个诗人的诗选,3个在
体制内,5个在体制外,但体制外的几位都敢说比吕约、宋晓贤和杨克三个体制内的人少拿了国
家政策的好处吗？或许你指的是文学上的“沾光”,我不敢说一点没得到,可86年出席全国青年
文学会今,(顾城、王家新、韩东、宋琳等等都参加了)我未出席过中国作协的任何作家大会，
包括中青年的会议，千万不要以为我抵制，我从来没份而已。在广东作协十年,我也没拿过省
作协的任何文学奖。说这些太无聊,开了会拿了奖就叫官方写作，这种二元对立的思维未免同
样太简单化了。莫非余华、韩东、张旻、王小妮招聘到广东青年文学院期间就是堕落,一转身
回去做自由撰稿人,其作品便泾渭分明高下立见?鲁迅当年在教育部供职，他就是哪个年代的御
用文人吗?说我沾光无非是我的职业,说我民间无非是我的写作,没有什么更好处理的方法了,开
个玩笑,卖身不买艺呗。

21．广西是你的故乡，你对广西当前的诗歌写作状况还了解吗？有什么话和经验需要对他们
讲吗？
说实话,除了你和刘春、甘谷列几位，我对广西当前的诗歌写作状况不甚了了,倒是跟小说
家联系密切一些。若诗歌后继乏人,你们应该承担起复兴的责任来!我没有什么经验,需要讲的
话到有一句:记住,广西有十万大山,也有独秀峰！
2001.5.4---6.5．
（提问人：非亚）


记忆
——与《自行车》有关的广西诗歌背景
杨克

一
那年夏天依然沉闷，只不过南方的夜晚有时会吹来丝丝凉风。广西在政治文化上偏远闭塞，在地理上却不尽然，它南部的海岸线长度在中国各省中名列前几位。南宁尽管地处亚热带，却属于海洋性气候，夜半的室外要比武汉、南京甚至中原一带清爽舒服得多，也喧闹得多，凌晨一两点满街还有卖田螺或者老友面、牛肉丸汤的小吃摊，不仅1991年的夏夜如此，八十年代中后期已经这样，而那个年头的首都京城晚上过了11点几乎全城关门大吉。
我和非亚、麦子、宾宇丹随意站在建政路28号院子门口的马路边上，我们刚从院内楼房某个单元我家里出来不久，还处于兴奋之中。非亚早就建议办一个广西现代诗群的民刊，而麦子这一趟专程从大化过来，我们已讨论了几个小时，理清了头绪和各种细节，就差刊名了，一时想不出合适的。跑到隔壁的冷饮店点了几杯饮料，还是没有结果，于是又凑到大门口继续商议。
我记得非亚提议起一个与《倾向》或者《反对》之类接近的名字，当时我们肯定有无数的理由取这样的刊名，但我否定了。非亚年轻，没经过什么事，而我穿过这之前更沉重的夏天，才刚刚缓过气来。我建议用一个中性的，一来在广西恶劣的文化环境里刊物能苟延残喘生存下去，二来这跟我的文学观念有关，尽管我从来以为诗要包含“非诗”的种种元素，包括反抗，但说到底艺术是个人和自足的，而且这种反抗最终是对自己的反抗，而不是组成一个文化集团对抗另一个集团。三人争吵了十几分钟，终于找到了一个十分理想的名字：《自行车》
——在中国意识形态语境里，我们的写作是一部行动着的自行车；在各种流派的喧嚣中，我们是把自己运载到以前从未抵达的地方的自行车；在同仁之间，各种不同的独立面孔，每个人的生活方式和写作态度是各人的自行车。
第二天中午，我把吴小军叫来，请他协助非亚。
当即拍定由非亚主编，本想给吴小军安一个跟主编差不多的头衔，他不干。小军80年代初就闯荡到体制外做小生意，写诗在广西是老江湖了，他说他出钱办刊可以，可假若标出他是主要的策划者，别人还误以为他靠出钱才能发诗。于是只好罢了，胡乱给了他一个称呼，我则似乎挂了一个“协办”之类的名头。南方就是这样轻松随意，我们并未觉得自己在做一件多么了不得的事情，诗歌的一个章节已悄悄改写了。
非亚跟我是朋友，87年他大学毕业分配到南宁，找到我家，随后几年里，我可以说是他在这座城市唯一交往的诗人。非亚真诚，内敛，他卓越的艺术判断力，保证了《自行车》同仁群体的作品在当时对中国诗坛所产生的深远影响。《自行车》第一期出版仅两个月，我迁居广州，虽然仍与他有联系，但不在现场，这之后《自行车》的事情全靠他支撑。
吴小军同样是我极好的朋友，早在82年，他就是在南宁市里窜来窜去的狂热文学青年，我和林白等人认识就是他引的路，我已多年没有他的消息，传闻他早跑到缅甸什么地方去了。林白在她的长篇小说《玻璃虫》第二章《男友们》里用相当长的篇幅写了她心目中的这位好人，吴在小说中化名张小东，但小说里与他有关的故事基本上是真实发生过的。
但不能说非亚和吴小军算朋友，只能说是彼此诗歌观念相近的同路人，这就为后来《自行车》诗群的分裂埋下了根由，这里边的是非曲直我至今没弄清楚，但如果像传闻说的那样谁夺谁的“权”未免夸大其词，因为当初这种分工并非像官方刊物那样是任命的，完全是几个人自封的。非亚的贡献在于牢牢把握住了《自行车》的艺术方向，而吴小军为刊物的出版提供了物质条件，也参与了实际组稿和编选。我曾经想当然的以为，假若我不离开广西，他俩的合作至少还可以延续一段时日。

二
几天前跟非亚通电话，我问他你知道曾建杰吗？非亚似乎从未听说过此人。我告诉他曾建杰是广西另一家极有影响的民刊《扬子鳄》的首任主编，所以名字才会在《自行车》第一期同仁名单中和麦子一道排在最前边的地方。
因为《自行车》产生了影响，便以为《自行车》是广西现代诗群首次大规模集结是不公正的。就像非亚本人在这之前办过《现代诗》一样，早在80年代，广西就有过许许多多民刊，但大多数早已湮灭，连我现在也很难一一记起。其中有的办得平平，但也有质量很不错的，只是编者不会或者不愿造势，最终归于沉寂。90后曾有一个时期，动不动就以谁谁参加了鹿特丹诗歌节为说法，似乎这是衡量写作水准的重要标志。我想任何一个心态正常的人都不会拒绝交流，我只是质疑过分强调这种“身份”的潜台词。如果以此为标杆，那80年代广西诗歌真可以用“辉煌”二字来形容了，因为参加首届鹿特丹诗歌节的中国诗人是广西师院(如今的师大，而今天的广西师院那时叫南宁师院)教授贺祥麟先生，贺先生被邀请，主要是外语好。他回到南宁，还拿诗歌节印制的他的诗的中外文对照的小册子给过我看。女诗人琼柳也是国内最早去过鹿特丹诗歌节的诗人之一。也不是今天才有人嘲讽外国的诗歌节，林白当时写的小说，就提到在外国给12个听众朗诵，回来便在N城晚报登消息说诗歌在国外引起广泛反响。我看了认为她影射《南宁晚报》介绍的琼柳，说她不该攻击朋友。林白拒不认帐，说她只是解剖自己，反过来指责我说你是搞文学的难道看小说还对号入座？
而文学史绝对绕不过去的是1980年的“南宁会议”，它标志着“朦胧诗”大论战的发端，谢冕、孙绍振先生由此开始崛起。我作为学生，不仅负责会议全过程的录音，公刘先生谈顾城诗歌的发言也是我给他整理的，17年后我们碰巧乘坐同一架飞机去三亚，下机后在车上彼此相认，先生还回忆了这段小插曲。80年代经常被人挂在嘴边的还有诗刊社“青春诗会”，广西不仅我参加了，张丽萍也去过。首届桂林“漓江诗会”，顾城和谢烨、王小妮等都来了。在北海开的民间性质的诗会，动辄150人到会，有蔡其矫那一辈老诗人，有韩作荣那一代中年诗人，有已经扬名的女诗人伊蕾，也有刚出道的虹影她们，还有客串进来的刘西虹等十几个小说家，这种诗会包吃包喝，还举办大型舞会，广场诗歌朗诵，还有船载与会者到涠洲岛游玩。我把它定义为“民间”，乃因为即没有很正规的主办单位，参加者也是同代人中具有先锋倾向的诗人，经费也是几个年轻人到企业拉的赞助。80年代文学的激情和疯狂是现今无法想象的，如今举办去年“衡山诗会”那种规模的民间诗会已很了不得了。而当初我对“举事”相当麻木，85年跑到成都，在四川大学边上黑乎乎的房子里，赵野他们一伙争吵了一晚上，准备扯第三代旗子，我困得眼皮直打架，连说我看来是第二代了，要求允许我靠在唯一的一张床上迷迷糊糊打瞌睡。王小妮去南宁，说徐敬亚要搞大展，要赶快交诗，我对一夜之间突然冒出上百个“流派”感到好玩也好笑，竟没有意识到赶紧叫林白、琼柳等一起也凑一个“名词”。并非没有闹腾的本领，那年头谢冕、曲有源、麦琪(本名李英，就是后来顾城的“英儿”)等一干人从南宁到宁明花山、防城港、北海、柳州、桂林整个兜了一圈，就是我给操办的。
这是我第一次写这种追忆一个地方发生过的文学事件的文字，我以为事件跟真正的写作没有多大关系。真正的事件(包括内心事件)和断裂随时发生在一个人的诗歌中。无奈的现实是，无论80年代，90年代，还是现在的网络在场，似乎从来被饶有兴趣关注的焦点都是各种事件而不是文本，你不出声就意味着空白，所以我有责任说出真相。
《扬子鳄》是从80年代贯穿到90年代连续办刊时间最长的广西民刊，曾建杰之后还有一两个过渡性的主编才轮到麦子，在麦子手上坚持最久，所以他功不可没。我去过他们诗社几次，老曾那时大概有行政职务，年纪也大了，但假若没有他率先身体力行，在那种地方搞现代派很难想象。《扬子鳄》是个奇迹，它诞生在广西最偏僻的地方——红水河的大化电站，很多年后哪里才升格为瑶族自治县。我离开广西已经十年，不了解现在刘春在桂林办的《扬子鳄》与先行者们的关系，他仅仅是几年后重新拾人牙慧，还是有接力棒的承接薪火的传人?
由此我联想到以为广西的现代小说从90年代的李冯、东西、鬼子开始的荒谬，我最近已经常上诗歌网站浏览，(尚未进去溜达的原因仅仅是不想搅进争吵) 看到刘春的文章，说东西1994年和余华、韩东等一道招聘到广东青年文学院，在那之前东西便已写出代表作云云。我对“70后”常常凭臆想煞有介事的谈论从前的事情不太以为然。东西如今成了我的朋友，过去我们也是乡党，我相信他会同意我的说法，当年我千方百计把东西从河池弄到广东青文院的时候，他并没有发过什么了不得的作品，其时与余、韩也不在同一个层面上，我坚信他会成功，基于他的艺术潜质和他的性格，性格即命运，这是没办法的事。就像几年前我介绍谢有顺进《南方都市报》，他当时也并未获过什么文学奖之类。我很喜欢两广“70后”诗人的性情，也十分关注整个“70后”以及更年轻的诗人的写作，但他们文章中无意识流露出来的某种东西经常令我痛心疾首，我很难理解为什么在涉及文学根本立场的问题上，他们比我这样在文坛的污泥浊水中泡了十多二十年的老家伙还糊涂，这也就是我读完黄礼孩《70后诗人诗选》序言马上给他打电话的原因。我们谈论诗歌小说，只能根据个人对写作者的基本素质和创造力下判断，指出我们所看好的作家或作品到底给已有的写作提供了什么新的经验，而不是仅仅列举一连串官方跟民间的世俗的成功来标榜。比如北师大85级的诗人，宋晓贤是闹腾得最没有响声的一个，在江湖上也看不到有可能成为某一彪人马头领的迹象，但我个人一直认为他在他们同学中写得很好。 92年他第一次投稿我就采用了他的作品，<<1999中国新诗年鉴>>也是我在最后一刻把他提到第一位。我这样说丝毫没有我发现他的意思，他的诗本来就存在着，我只是说我发言的依据是他的作品，而不是因为他已经“成功”，或者他的声音最大。
回过头谈广西80年代的写作，要说小团伙，那时我们倒有一个。除了我，林白、李逊、梅帅元、张仁胜都写小说(林白、李逊前期也写诗)。所谓小团伙，无非日常生活猩猩相惜，文学追求志同道合。他们几位在那个阶段其实都写出了很不错的作品。张仁胜获了国际青年小说奖，林白迄今最好的中篇《回廊之椅》她人在广西时已发表，她最有代表性的中篇《同心爱者不能分手》也已出笼，这篇东西是她的长篇《一个人的战争》的雏形，中篇是长篇的精髓，长篇是中篇的展开。尽管她的小说发在很有影响的杂志上，而那时候她未去北京，所以没有一个批评家认识到她小说的价值。李逊受李陀赞赏并推出的小说，在当时所体现的先锋性，与当下鬼子们的小说在国内的格局可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90年代广西小说家异军突起，除了个人的才华，不能否认生逢其时的走运。除了大的发表环境的改善，本省文学界对他们的扶植不遗余力，个人的机遇也很好。而80年代隔三岔五“清污”、“反自由化”，作品发发停停，形成不了气场，最后好不容易眼看突围成功在即，却功败垂成。87年《人民文学》一二期合刊因马建《亮出你的舌苔或空空荡荡》被停刊整顿，作为第三期头条的梅帅元的中篇《红水河》无辜被连累，已三校完毕的稿子被紧急撤换，《上海文学》则一口气拉下李逊的五个短篇，本来是打算集束推出的。这种突兀的毁灭性打击使他们元气大伤，待来年再次准备冲刺，又遭遇另一场更大的风波，只好作鸟兽散。令人感叹谋事在人，成事在天。鬼子其实早在80年代中后期就发表小说，有的绝不亚于他本人90年代的作品，我的话想必他能理解。

三
《自行车》群体中有两个人给我留下了极深的印象，一个是菡子，另一个是戈鱼。很遗憾直至今日我无缘与他们谋面。
我不相信天才之说，我一再目睹残酷的现实生活把一个个有才华的人毁灭掉。菡子的诗有一种忧郁然而透亮的质地。他的每一首诗，都是白天在地里劳作过后，夜里用长满茧子的粗大的手写下的。这不是我的想象，是他在信里的描述。他年龄并不大，可生在桂北农村，结婚过早，已有两个孩子，他必须尽一个农民父亲的责任。他在《诗歌报》发过不少诗作，我也尽力给他发诗，因为诗歌微薄的稿酬对他有意义，我甚至给他寄过稿纸。从一开始我和非亚都知道我们无力挽救他的命运，虽然他比许多人天生更有写诗的才华，但他注定是失败者，生存的压力最终把他生命中的艺术水分一点一点榨干。戈鱼同样是《自行车》诗群的佼佼者,他的情况在安石榴的记述已有详细交代，我无需赘言。我唯一能够给他的精神支持，是96年和温远辉编《90年代实力诗人诗选》时收录了他的诗，广西只选了他和非亚。那本书漓江社拖了三年才出版，好些90年代中后期才亮相的诗人却无法补进去。他下岗后给我来过信，问我能否在广东给他找份工作。他没有文凭，也没有在媒体干过，我实在无能为力。我给他回信说在商业社会跟人介绍他的诗很好，是无法替他谋到饭碗的。我不知道我的信对困顿的他是否又是一次打击。
91年离开广西两年后，我出差回到南宁，非亚召集邕城的《自行车》同仁聚会，恰好新的一期《自行车》出刊，便美其名曰举办“《自行车》第三期出版之夜”活动。沈奇那时住在西园，在他朋友的房地产公司帮忙，正野心勃勃，盘算着挣一笔大钱。我邀请他和我一道前往，一路上他兴致很高，侃侃而谈，计划将来拿到几百万后资助《自行车》。我们来到非亚单位——广西综合设计院的楼下，跟大家汇合，上楼进到一间灯火通明的小会议室。
当晚见到吴小军、格真、蓝文、周永靖、白水寒、阿权等人，有的我第一次见面，也有的是老朋友。而格真我当年认识她的时候她还没写诗，所以也不叫格真。她最初的作品是我给她用真名发的，想不到才两年，她就成了《自行车》的主力。可惜那年头还没有人发明“美女作家”称号，不然像她这样在省杂技团出来的女孩肯定大红大紫，也带动《自行车》更火一把。这次活动没有主题，随意交流，说说笑笑，气氛很融洽。
大约刚过十点，一声断喝，进来一个四十出头的人，态度极不友好，非亚想上去解释，我们才知道那人是他的领导，但似乎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只好悻悻然散伙。本来还可以成群结伙找个地方吃宵夜，坏了心情，于是各奔东西。
这是我最后一次参加《自行车》活动，“聚会因受意外驱赶而停止”，原因不清楚。可能是因为政治，可能是因为诗歌，也可能什么也不因为，总之，被迫中断的活动，象征着《自行车》的命运：以失败告终。
菡子、戈鱼、《自行车》……无疑是失败者。然而，难道成功是一个诗人写作的最终目标吗？
那个清凉如水的夏夜，剩下我和格真同路，沿着民族大道向北行驶。这是南宁最宽敞笔直的大道。我不由得想起两年前的夜晚，一辆行动着的《自行车》悄然上路。此刻，我并未预感到它会在一年后停刊。
在十字路口，我和格真分手，看着她和她的自行车渐渐消失在最黑暗的深处，这是《自行车》留给我的最后的记忆。

2000.6.


诗歌·房子·水龙头
宋烈毅

我经常怀念独居的日子，那是一种无拘无束的日子。在那样的日子里，我一个人静静地写着诗，喝茶，发呆，听甲壳虫乐队的音乐。
我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旧房子，空空的，除了床、书架和几只沙发，就是雪白的墙壁。我不爱在墙上贴画，让它们空着，什么也没有，让人想象。在那样的日子里，我写的诗歌几乎都与这座房子有关。
我的床总是收拾得干干净净的，甚至看不出梦遗的痕迹。我讨厌房子的凌乱感，讨厌一个人在他的文字里写“一座房子堆满了啤酒瓶子、臭鞋子、脏袜子”之类的东西。在那样的日子里，我写的诗总是呈现着一种宁静感：“我走过钟表店/钟表店里的钟一齐响了/我并不激动/我想这是早晨/一切尚在沉默的时候/肯定会有什么敲响”（《影响》）。
余怒到我的房子来了，他探头看了看我的卧室，瞅了瞅我铺叠整洁的床说：你过着一种清教徒的生活。沙马也来了，他在房子里转了一圈，然后自言自语：一个人住在这安静的房子里真好。
真好，在那样的日子里，有朋友聊天真好，我们一支接一支地抽烟，吐烟圈，谈诗歌，谈女人，谈魔幻现实主义，谈写作的快感，谈诗到语言不止。在我的房子里，余怒是激情的，沙马是浑厚的，苍耳是理智的，鲍栋是冷静的，还有小陶和冷丁，在我的房子里他们留下了各自的声音、手势和痕迹。
在那样的日子里，我怀念一只水龙头，它本不应该地安置在我的客厅里，从而成为一种静物，一种装置。我从不使用这只水龙头，我厌倦一座湿答答的房子，那种蜗牛和蛞蝓爬满一地的情景。我猜想不出房屋设计者的目的。但我能肯定的是，它绝对不是为了我的写作而装设的。我把它拧得死紧的，我不愿听见那种急促或缓慢的滴答声。我为它写下：“我的水龙头坏了夜间/水滴在水泥地上的声音听/起来叫人发疯我拧了又拧/ 死命地拧还是不行反正/它已经使我睡不安宁于是/骗自己那是一只准时的钟……”（《流淌》），还有：“一只水龙头的寂静/使他发现/所谓房子，就是在一个的四周/围起墙壁//所谓水龙头/就是让一个人的房间/充满自来水的声音”（《停水的日子》）。时间就这样停留在那些有一只水龙头陪伴的日子里。
而现在，我就像一条蛇蜕皮那样离开了那座房子，离开了客厅里的水龙头，小院里四季葱郁的墙缝里的草。我和一个女人还有一本结婚证住在空荡荡的装饰一新的新居里，我在刺鼻的油漆味里写下：“搬家。他要走了/他看了一眼墙头草//砖有缝了/旧皮靴里的老鼠/又生崽了//搬家。他回头/看了最后一眼”（《打开》）。而现在，我怀念那种日子，多少年后，我将继续怀念起由一座房子、一只水龙头带我去接触诗歌和朋友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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